「我二十九。」她多说一岁了。
「二十九岁跟三十岁有什么差别,你不急有的是人替你急,你不会是看上我老公了吧!」她一直有此怀疑,他们学长、学妹的交情也太好了,好到她有时都会吃醋。
此时院长室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冷颤,有些疑神疑鬼的看看四周,觉得有股阴气逼来。
杜朵朵一听差点想咬碎她手臂,恶狠狠的瞪视。「那种事到世界末日都不会发生,我还有理智。」
她又没疯,干么抢人家老公。
「护士长,男朋友,杜医生的男朋友啦!」张心雅扯扯护士长的手,提醒她这才是重点,别又扯远了。
「杜医生的男朋友……」啊!差一点忘了,本院最惊人的大事。
「咳!杜医生,请问你真的有男朋友吗?」
「不屑回答。」她很大牌的甩头,面容清傲。
「五客菲力牛排。」利诱。
「十客和牛大餐。」她讨价还价。
崔真姬眼角一抽,暗骂土匪!「好,成交。」
她有当土匪的特质。
「好,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杜朵朵勾勾食指。
凑热闹的张心雅赶紧嚷嚷:「我也要听,我也要听,不要落下我,杜医生的男朋友是谁……」
「我的男朋友是……M先生。」想套话,没门。
「映生?」
「谁是先生……」
慢漫猜吧!
「沐东轩——」
「杜朵……唔……」
沐东轩刚停好车,走向靠近停车场的医院侧门,稍早杜朵朵要他火速赶来,逾时不候,让她等超过十分钟便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不再纠缠。
听她的语气似乎有人惹毛了她,一口气堵住了出不来所以非常火大,当仁不让得由他这位男朋友来灭火,他若不来她会很生气,气到革除他刚上任的位置,换别人来任职。
当时他正好有应酬,要招呼纽西兰来的客户,因为她的一通电话召唤,他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交由业务经理去负责,一路狂飙才能在她指定的时间抵达医院。
其实他可以不理会她的任性,身为一个有上千员工的集团执行长,他要忙的事永远也忙不完,不可能一直妥协,迁就她的胡闹,可是……
唉!他放不下她,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何况她不是会缠人的女朋友,甚至他不主动找她,她根本不会和他联系,让他不时很无力。
这是她第一回找上他,虽然听起来像是要算帐,他也愿意在她怒火烧山之前赶到,无怨无悔当她的出气筒。
令人想不到的是她会这般热情,明明相隔甚远还能踩著三寸高跟鞋跑过来,怒气冲冲的大喊他的名字,在他以为她要脱下轾子敲他脑门时,事情竟有了令人意外杜朵朵像朵烈焰冲天的红云奔向沐东轩,绯红的双颊是气出的红晕,口气夹杂著浓浓的火药味,一手勾住他脖子往下扯,红得有如成熟草莓的唇向上一凑。
许久,许久之后……
「我可以问我做了什么令人感动的事吗?」这样的好事多多益善,他一点也不介意当个灭火员。
「不许问。」抿著唇,她涨红的面颊微微发烫。
「那你遇到了什么事,让你暴跳如雷。」她不会平白无故的发火,通常只要顺著她的毛模,她会是温驯的家猫。
以沐东轩对多年芳邻兼女友的了解,她的火也会因人而异,并非一个不顺心便找人出气,她有选择性的原则,真让她火得不得不发,那肯定是触到她不能忍受的逆鳞。
一是家人,二是好友,三是不平事,她自己则排在最后。
而能让她强忍著怒气无处发泄的事,他能想到的就是强权压迫,而此事可能和他有关或是他曾经做过,让她迁怒地想从他身上讨回来。
不过他倒是挺满意这种结果,只是她的吻和她的个性一样暴力,他都不晓得该称吻还是啃。
「一个讨厌的人。」真想消灭的臭虫。
沐东轩一听,脸色略沉。「有多讨厌?」
「比你还讨厌。」她气闷的说道。
「比我还讨厌?」他目光闪过冷意。
「没错,宇宙超级大蟑螂,触角长毛很恶心的那一种。」她说得恨意难消,小手握成拳。
「男的?」黑眸幽深的迸出厉色。
「是性别雄性的生物,早该进行阉割手术,彻底灭种。」
「需要我出面吗?」任何造成她困扰的事物都没有存在的必要,沐东轩隐藏的狼性悄悄显露。
嗜血而狠厉的狼性。
杜朵朵看了他一眼,倏地撇开脸,「不必。」
「朵朵,你是顾忌我吗?」看来他没猜错,那是和他有关的某人,那人或许触动她内心深处最不愿勾起的伤痛。
「哼!谁顾忌你了,我这么大的人还会被人拆了吃掉吗?」她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那是她的骄傲,她相信她能应付,无须低头求人。
童年的遭遇会影响人的一生,这已得到印证。
杜朵朵的幼时记忆是美好的,除了沐家那一窝让人不好过的土狼,她可以说是在快乐的环境中长大,无拘无束地朝她的梦想前进,她要和她父亲一样当个人人敬仰的好警察。
可是在她的家失去支柱后,人情冷暖一一浮现了,也让她深深体会到非常残酷的现实。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沐家逼她们搬家只是一个开端,亲友的冷漠对待才是寒透人心的打击,几乎击垮她一向抱持人性本善的信念。
为了求个栖身之所,她们四处向人询问可否暂住,堂叔、堂婶、亲戚朋友都问过,但是得到的回答一律是不方便、没空屋,他们自己都快过不下去还接济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
其实她们有钱,是她父亲的赔偿金,因为那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所以她们不想用掉,想要假装他还活著,只是出公差到外地,为了逮捕枪击要犯,一时半刻回不来。
但是现实迫使她们面对破碎家庭的真相,父亲死了,家也没了,她们得离开熟悉的居住地,重新开启新的生活,一家人一起重建新家园。
从无到有,从困境到逆境,杜朵朵尝过了难以入口的辛、酸、苦、辣,长大后她虽有自信亮眼的外表,可心里还是目睹母亲上门求助却被拒于门外的孩子,她暗暗发誓绝不要像母亲那般卑微的看人脸色。
她要变得更强,强大到无人可撼动,以无比坚韧的双臂守护每一个她所爱的人,她们的眼泪不能是酸涩的,只能是欢喜的泪光。
看她倔强的神色,沐东轩心疼地拥她入怀,杜朵朵微微挣扎了一下,在他不肯放手的强悍中渐渐平静下来。「记得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没人可以让她受委屈,她是他的北极星。
有她在才能指引家的方向。
「不要随便下承诺,我父亲也说过他永远都在,他会陪著我长大,看我披上纯白的婚纱走入礼堂,可是……他不在了。」杜朵朵猛地鼻酸,抿唇不肯抬头,将脸贴在他胸膛,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爱哭鬼杜朵朵。」他笑著拧她耳朵。
「讨厌鬼沐东轩。」都思亲难过了,他还欺负她,真讨厌,超级超级讨厌的讨厌鬼,讨厌他有最温暖的怀抱。
讨厌他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讨厌感觉有他真好。
他低笑,吻她发旋。「不气了,心平气和了?」
「我当然……咦!好像气顺了,不会想啃某人的骨头。」她明明憋了一肚子气呀!怎么全没了。
因为沐东岳的自大宣言,杜朵朵被几个八卦女追问了一下午,她越想越气,憋著、忍著、强撑著,那口气挤压著她的胸口令她不能喘气,她恨恨的想著自己为什么还要受沐家人的气?
那时手机就在手边,她不假思索的按下快速键,把发不出的火气一古脑全倒给另一个沐家人。
当看到沐东轩的身影出现时,她澎湃的怒火中夹杂著一丝不可言喻的喜悦,骗不了自己,她的确感受到被在意的欢愉,他是为了她而来,不是别人。
「我让你啃,全身上下任你挑。」沐东轩刻意地挑明,他愿当无私的烈士,奉献牺牲。
「暗示」得这么清楚,杜朵朵羞恼的捉起他手臂,当真牙齿一咬,一道明显的牙印出现在手臂上。「不要以为每一个女人都会被你迷人的男性魅力引诱,我的牙很利。」
「迷人的男性魅力?」原来他不是全无优点,在她的眼里他还有一些些诱惑力,让她心动的露出獠牙。
沐东轩坏坏的眼神让杜朵朵心口一动,心跳加速,莫名地红了耳根。「从今天起,每一天都来接我下班,风雨无阻,我会给你排班表,可以迟到,不能不到,听到没?」
「为什么?」他想问。
她表情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平静,但是仍逃不过他锐利的黑眸。「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来接我是天经地义的事,除非你不想承认是我杜朵朵的男朋友,那就另当别论。」
「好。」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查。
在医院内发生……嗯!他知道该问谁。
「好什么。」她不满的戳他。
沐东轩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有排班的日子我会接你,若是我有事要忙来不了也会事先通知你,另外派人来送你回家,你不用担心有人趁机想打你的主意。」
「啊!你怎么知……呃!你的嘴唇流血了。」好像是她咬的,咬得有点重,都出血了。她心虚地伸手抹去他唇上的血迹……
「我怎么样?」他张口一含,含住她抚唇的手。
忽地一颤,杜朵朵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好。」
「好什么?」一出口,他好笑的眯起眼。
她狡笑著眨眼。「好在有免费司机接送,我省下不少油钱,多谢了!看起来没那么讨厌的司机先生。」
沐东轩故作夸张的吐气。「总算呀,我也有你看顺眼的一天,真不容易。不过还有一个更省钱的方法,你可以天天搭我的车上下班,丢掉那辆在修车场的红色跑车。」
被货车司机撞凹的凌志跑车早就修好了,只是杜朵朵一直没法抽空去开回来,她让沐东轩代她走一趟,但他谎称还有个原厂零件尚未从国外寄来,虽然能开但有杂音。
车子的事她不懂,也信了,之后彼此有了不说破的默契,他们默默地交往,低调地让爱意在心中滋长。
「别想,我才不想被制约,你这人太险恶了,想让我成为笼中鸟。」果真是奸商,奸诈无比,偷著来绊住她的脚步,让她不知不觉中只能依赖他。
计划遭识破,他闷声轻笑。「走吧!我们回家。」
她喜欢「我们」,感觉是一体的,互相羁绊。
他们的回家是回杜朵朵的家,那是一个有家的味道的温暖窝,让沐东轩越来越舍不得离去,想就此长住,真真切切的融入,成为杜家人所认同的家人。
虽然女友的妈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但至少在走过他身边时会问一句「吃饭没」,然后留他用晚餐。
俗语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他多让她看几回,表现好一点,相信杜伯母会消除对沐家人的成见。
「对了,那个惹你一整天不痛快的家伙是谁?」在即将抵达,杜朵朵最不设防的时候,沐东轩看似不经意的随口一提。
「他是沐……沐东轩,你好诈。」差点就上了当,他比骇客还无孔不入,无缝不钻。
真可惜,功败垂成。「到家了,下车吧。」
下次要更有技巧,引导她不知不觉地说漏嘴。
沐东轩没有心机被戳破的尴尬,神色自若的将车子停在杜家门口,他就像回到家一般和杜朵朵一起下车,随手用汽车遥控器将车子上锁,随即不用人招呼就大刺刺的进入杜家。
一人屋后,两人同时一僵,他们居然瞧见最不应该出现在杜家客厅的人,而且还坐在何美丽最喜欢的摇椅上喝老人荼。
「臭老头,你怎么在我家?!」
平地一声雷,天摇地动。
「什么臭老头,没礼貌,要喊沐爷爷。」不等沐奚世回应,何美丽一巴掌往小孙女的后脑杓巴下去。
「沐爷爷?」
奶奶她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放任沐家大魔头踏入杜家的地盘,不分敌我的引狼入室?
「嗯!痹。」沐溪世满意地点头,眼露狯光。
「乖什么乖,我是太惊讶了不是在叫你,你自个儿有家不回窝,跑来我们的庶民居干么,你又在打什么坏念头?」他可不是什么和善待人的邻家老爷爷。
「几十年的老街坊,美丽好心请我来歇歇脚,喝口茶止渴罢了。小丫头你那火爆脾气不见长进呀!」唔!笆而回津,好茶。
杜朵朵的小宇宙爆发。「我奶奶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快滚回你用钞票砌成的金窝……啊!你又是谁,为什么我们家又多了一个……人妖——」
一道穿著蕾丝花边白色衬衫,套七分黄色牛仔裤的人影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拿著一盘香气四溢的九层塔炒海瓜子,看起来像个男的却在头发上夹著她大姐的蝴蝶发夹。
这世界疯了吗?他还啧啧有声的吸著海瓜子肉。
「小舅?!」这次换沐东轩瞠大眼,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