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呀!水当当 第七章

十方枫林府还未就绪,林探雨却轻车简从来访了。

「我接到消息,迫不及待想来会一会小老弟,你不会怪为兄的我莽撞吧?」林探雨头顶瓖玉冠,身著宝相花纹对襟冬袍、白绫腰带,丰姿飘逸,神俊无俦。

反观郭桐仍没多大变动,长发、秋袍换成冬袍,一色深邃的黑冥,神色虽不若以往悒郁阴沉,眼底深切的怅惘却依旧。

再仔细一看,他的眼角已有几许沧桑风尘,而年纪比他大上好几岁的林探雨容貌却没更改几分,依旧鲜衣怒马、依旧是人中龙凤。

没道理,郭桐看似样样不如他,却夺走他最爱女人的心,没道理啊!

「大哥不怪我没先到峒庄拜望。」此时相见,没有激情,有的只是恍如隔世的感慨。

「桐弟,你真无情!一去关外数年,没消没息的,要不是为兄托人用销魂冷金笺请你回来,恐怕你还打算这辈子不再见我了。」抱住冰桐,他似真似假的说。

冰桐苦笑不语。

在关外,有多少日子,深夜忽梦少年事,可无计留春住。

「一去经年,仍是一身漂泊,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他漠漠带过,喉舌里尽是苦涩。

「桐弟,你这么说岂不教为兄的万死莫赎?」林探雨略见激动。

冰桐散尽家财,远去关外曾是轰动武林京都的大消息,却无人知道他为何要破釜沉舟、自我放逐。多年来这始终是个谜,而这一切的一切,除了天知地知,只有郭桐和林探雨心中最是雪亮。

冰桐无意再提当年事,他轻轻一笔带过。「惊……大嫂可好?」

礼貌上他该问上一问,实际上,他亦是为她而来。

「她——」林探雨欢容遽变,以一声长叹诉尽万般无奈。

「说来惭愧!」提到宓惊虹,他意气昂扬的俊脸这才流露一丝真情,可真情中又掺著恨意。「她虽嫁我为妻,心却不在我这儿。」

「大哥召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龙去脉有迹可循,一旦知道冷金笺不是宓惊虹寄出的,郭桐心中登时了解了些什么。

「说来不怕桐弟见笑,我已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了。」

「夫妻闺房勃蹊在所难免,虹妹不是无理的人,她嫁你为妻理是你林家人,小弟没有置啄的余地。」他会匆匆赶来是以为宓惊虹不知身陷何种危险,一旦只是林探雨为见他一面,所有的理由便不成理由了。

「是我无能,当年你将虹妹让给了我——」林探雨存心试探他。

冰桐截断他的话。「大哥,虹妹如今是你的妻子,别讲伤了她的话,三思。」

林探雨一时语塞,心中端地涌起自惭形秽的感觉。

自他认识郭桐开始,他便是这样,他绝不轻易说人家一句不是,即便所有人全辜负了他。

那种远远不如人的痛楚刚开始是只微不足道的虫蚁,直到乍见惊为天人的宓惊虹,他心头的失落更严重了。

他们林家自祖先世袭爵位,他——林探雨更受皇帝宠爱,破格擢拔为侯爵,位高不可攀。

而他,郭桐,说穿了,是草莽野夫,一个小小的武状元,在他眼中,渺小之至,可宓惊虹眼中却只有他,不管何时何处,当他痴痴追随她的身影时,她的目光却只局限在郭桐的身上。

她对他不屑一顾。

这打击对天之骄子的他来说是项耻辱。

当他将宓惊虹占为己有后,他一度以为那挫败会一点一滴的跟著日子淡去,可他失败了,还败得一塌糊涂,他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他——郭桐。

他把所有的帐全算到郭桐头上。

「是我不好,嘴快的毛病老改不过来。」林探雨作势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哈哈,你那耳光根本连只蚊子都打不死,骗谁呀?」银铃叮??,格格的笑声不绝于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水当当坐在梁上,两脚惊险万状的晃呀晃的。

冰桐明知以她的武功,飞高走低是轻而易举的,可在那一刹,他著实替她捏了把冷汗。

「你是谁?」林探雨皱眉沉声。

「我就是我啊!」她索性将梁上的灰尘撢落,一时洒得林探雨灰头土脸,咳得脸红脖子粗。

「哎呀,真对不住啊,这旧房子年老失修,不知道有没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嘴巴嘀嘀咕咕的说,两手却更用力地拍,干脆将手沾的一点尘埃也送给他作纪念,她这人最慷慨不过了!

「姑姑!」真是胡来!「他是我大哥,快些下来。」

他并没有生气,只觉啼笑皆非。

她的喜怒哀乐如纵横沟渠,划分得严格分明,一旦教她看你不顺眼,就算天皇老子她也不甩,这会儿他大哥又不知哪里得罪她了。

「这种大哥不如不要算了。」她横看竖看,就是看他不顺眼。

「姑姑!」他又不能把她揪下来,只有干瞪眼。

「像他那种自私鬼,有哪点配为人家大哥的?」林探雨极尽酸溜的话,她不信聪明如郭桐者,会听不出来。

林探雨的脸果然大变。

眼看郭桐纵容她的态度,他已料出一、二分这少女的来路。

她虽坐得高,林探雨却将她打量得十分清楚。

那股凝在眉梢的邪气实在教人难以忽视,配上她笑靥如花、形成亦邪亦俏的特质,虽非美若天仙,但已够教人一眼难忘。

「姑娘有什么不满的话,为何不下来直接对林某人说?」他客气极了。

「下来就下来。」她才不跟他客套哩,更重要的,是她灵活的眼珠已睨见郭桐即将有所行动。

与其丢脸的被拎下去,不如顺著台阶下。

她身影飘飘,如流风回雪落地。

还没站稳呢,腰肢已被搂进郭桐的身边。

他不能再放任她胡扯下去。「这里坐著,少说话。」他像栽树般将她往太师椅一放。

「喂,我可是替你抱不平。」他居然用那种态度对待「恩人」,狠心狗肺嘛!

冰桐幽暗如深渊的眸爆出峻冷的光束,划过水当当的脸,水当当不由得一窒。

好可怕的眼神!

很不情愿的吐了下舌头,委屈的坐定。

「这位姑娘——」林探雨明知故问。

她那身装束及辫子后鲜血般火焰状的饰物,明明就是魔教的人。

他看得出郭桐蓄意袒护她。

他不动声色。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大哥。」郭桐回望林探雨,神色已恢复一贯的自适淡漠。

「对了,我差点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林探雨最聪明的地方,在于他知道适可而止,他见风转舵的改变话题。

冰桐用目光询问。

「虹妹知道你回来了,亲自下厨弄了些小菜想替你洗尘,桐弟,你务必要赏脸,否则虹妹要怪我办事不力了。」他亲热地拍拍郭桐的肩。

「我们一定去。」被冷落的水当当代替郭桐回答。

冰桐丢给她两颗大白眼。

「那再好不过,姑娘到时也一并光临寒舍吧!」届时可一网成擒,一举打尽。

林探雨不露痕迹地打著如意算盘。

「没问题,我一定到的。」她笑容可掬。

「到时候我请马车过府来接你们。」

「大哥不须麻烦。」郭桐淡淡的拒绝。

「喔!」他夸张地拍了下自己的手。「大哥记性真差,我忘了你最讨厌那套繁文缛节。」

冰桐报以木然表情。

送走林探雨,很难能可贵的,水当当没乘机溜掉,她用指甲抠著太师椅的浮雕玩,直到瞄见慢吞吞的郭桐。

「你刚刚趁我送客时做了什么?」郭桐问。

她抬起无辜的眼瞳。「我?我可一步都没离开。」

「我分明瞧见一个鬼祟的影子趴在屋顶上探头探脑的。」他负手。

「哈哈哈,你一定老花眼、看走眼了。」她打哈哈。臭家伙,眼楮擦那么亮作啥?

「是吗?」他颇具深意地反问,一双眸子亮得教人睁不开眼。

「大雪天的,谁会笨到冒著冷到外头吹风去。」她睁眼瞎说一通。

冰桐但笑不语,缓缓伸手从她发缝中挑出一片雪花。「那么——这片雪花你作何解释?」

懊死!她暗自诅咒了声,她还以为全抖得干干净净了哩。

她俏容不改地嬉笑。「我不知道,」她指指那雪花片。「不如——你问它吧。」

哇哈哈!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既然赖皮就要赖到底。

「晚上那鸿门宴我是跟定了——」一转眼,她已跑到墙外,但声音可不小。

冰桐掌心微合,握住那溶成水气的雪花。

他感觉得到水滴漾在掌心中的清凉温柔,而那温柔像令人心酸的感情,注入他干个的心,他觉得自己变柔软了,他居然有些欢喜起来,他喜欢有水当当在他身旁的感觉。

他合上眼,享受那久违的感觉,整个脸孔都被热情燃烧起来。

雪在黄昏停了,惊虹峒庄成了一片琉璃世界。

掌灯时分,丫环们来了又走掉,宓惊虹仍无反应的倚在窗棂上,恍惚地看著积雪的远峰。

「你又透著窗口吹风,当心身子吹坏了。」那幽朗如昔的声音是她魂萦梦系、日思夜想的人。

她掉头,直勾勾的瞪著一身孤黑的郭桐,两秒钟后终于有了呼吸。「你……来了。」

「嗯。」

多年不见,她依然清灵如水,神韵幽雅,纤柔的身姿超尘脱俗而益发清艳,她比记忆中的她更美了。

一朵琉璃房中的白色百合花。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著,心里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一股作气涌上喉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放逐自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试问自己过得好不好,放逐的步履是踉跄孤独的,起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后是沉默,忘了自己也被世界遗忘。

「你呢?」

「我——很好。」她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金丝做的鸟宠,飞不走逃不掉,却也不愁吃不愁穿。」这样的日子是人人羡慕的,她能说不好吗?

他的眼光直射宓惊虹,然后颓然的闭上,她的话像把刀狠狠割过他的心,他冷汗涔涔,无言以对。

「你不该来的。」她幽幽地说。

对一个明明深爱却无法说出口的人,多看他一眼,都成了折磨。

他怆然一笑,眼底深切的悲哀拧疼了宓惊虹的心。拼命凝固在眼眶的热泪禁个不住地沿颊坠落,她悲悲切切地喊:「不要这样,不要!桐哥,我们之间没有谁负谁,我无怨无恨,一切都是命,就当有缘无分或天老爷开了我们一个悲伤的玩笑,就这么吧!」

站在眼前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郭桐吗?那么憔悴、那么落拓和凄苦,她究竟为他套上什么样可怕的枷锁,竟逼得他动弹不得?

她有罪啊!她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她将他们变成了什么?宓惊虹五内俱焚,不敢再想下去了。

捂住嘴,她危颤颤地转身。

窗外,轻烟薄雾包容著雪霜纷纷飘落,树影幢幢,楼影幢幢,而她泪如泉涌,弥漫了眼前所有的景致。

浅浅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印在长长的官道上,白雪仍是没头没脑的直泻而下,枝桠发颠似地狂奔,要不就是承受不住昂荷的由叶片中倾落一堆沙沙作响的积雪……

冰桐慢慢挪动两条麻木冰凉的腿,回首凝望已成小点的惊虹峒庄。

一股袅袅的黑雾冲天而起。

距离很远,可郭桐看得很清楚,那方向是惊虹峒庄。

他愈看心中愈骇然,那方向是宓惊虹的虹楼。

要糟!

他如大雁飞起,宛若游龙,闪电般朝惊虹峒庄返身疾奔而去。

不到半盏茶时分,他已回到虹楼,虹楼是木构建筑,一燃起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天空虽有雪花飘扬,也无济于事。

峒庄的水龙队猛力施救灌水,只见烟硝四起,呛烟狂冲九霄,庄子里的老少各是一身泥泞炭熏的肮脏。

他促住一个小厮。

「庄主呢?」

小厮声音哽咽。「庄主冲进去救夫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冰桐放开他的衣领,也往火窟中扑去。

小厮目瞪口呆,哪还反应得过来要劝阻郭桐,众人提水的提水、抢救的抢救,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冰桐的身影方失,一个玲珑的身影「喀喇」从屋瓦笔直窜入火海。

小厮先是一呆,然后才惨呼:「糟啦糟啦,又有人‘掉’进火堆里去啦!」

就算不死,也要烤成「一丫丫」了啦!

虹楼是幢独立的建筑物,虽然火势惊人,幸好没波及到别的房屋,所有的家丁、侍卫、仆佣在急救过后,见已回天乏术,全排成一行的站在临时挖出的濠沟外面面相觑。

绝望中,有个焦黑的影子忽地从火舌中奔出。

众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是林探雨,他怀中抱著昏迷过去的宓惊虹,郭桐随后出来。

两人相视,一模一样的乌漆抹黑,九死一生的重逢,心境复杂得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谢谢。」林探雨被烟呛哑的嗓子,道出由衷的感谢。

「她是你的妻子,救她的人是你。」若非真心爱一个人,连生命也愿交付,谁有那样惊人的勇气冲进火海救人。林探雨是真心爱她的,当年他没看走眼——

「谢天谢地,你们全出来了……咦,一、二、三,」那小厮搔了搔头。「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明明还有一个……」

冰桐握住他的手腕。

「你说还有谁?」

「小的没看清楚……」他逼人的眼光过于吓人,使得他结巴了。「他从屋顶跳下去,个头很小……」

冰桐一颗心怦怦跳,脸孔的血色立刻褪尽,扭头又往原路跑。

「桐弟!」林探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不准去!」娇叱声和寒如秋水的锋芒当头罩下,团团剑光挡住冰桐的去路。

「让开,倚枫!我不想伤你。」郭桐身形快如闪电,悠游躲过她招招致命的剑影。

「你再进去一趟,非死不可。」她由内心深处逼出一声锥心低吼。

「我非去不可!」郭桐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中指弹出一股锐气,「叮」地击开林倚枫的剑,身影斜地纵出,堪堪从她腰侧驰过,没入倒塌声轰隆的火海里。

林倚枫颓然放下长剑,她毫无办法,只得带著忧心忡忡的心凝向熊熊焰海。

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

冰桐会替宓惊虹做任何事,包括交付他的生命。对水当当亦然,在他的天秤里,她们两人的分量是一样重的,只是这其中,永远不会有她,永远。

「倚妹,你还好吧?」林修竹随身的檀香扇抵在一个容貌猥琐的矮男子颈上,仍不忘端详面容凄苦的妹妹。

她垂下头,甩去滚动的泪珠。「没事。」

再扬头,她的眼中又是一片坚强。「这厮就是纵火的人?」

林修竹点头。

「谁派你来的?」林探雨命令地问。

那猥琐的男子也不怕,冷哼以对。

林倚枫提剑向前,剑光一闪,削下他一只耳朵来。「嘴硬?你不说,下次可就一只胳臂了。」

林家两兄弟被林倚枫残忍的手法骇了一跳,又见那男子哀嚎不已,面目扭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男子瞥见林倚枫的剑锋又晃了晃,不禁魂飞魄散。「我说……是唐爷和昆仑派的一位道爷唆使小人……他们说只要烧了山庄,再把责任推给魔教,庄主肯定会鼎力相助我们……」

「唐子衣!」林探雨铁青著脸,他真是引狼入室。「来人,把他绑起来送给唐老爷去!」他要教他百口莫辩!

家丁们一涌而上,将那栽赃不成的倒楣鬼捆成一粒肉粽。

「二弟,这事委托你去。」

瞥了眼火场,林修竹低语:「是。」

火势不若方才那般惊人,天空纷飞的雪灭去大半的火焰,只剩几处苟延残喘的烧著。

林探雨和林倚枫一直等到火势全灭,仍不见郭桐和水当当的踪迹。

焦黑的木炭复上一层薄雪,浓烟已淡,触目皆是断垣残骸。

没人敢率先移一下步伐,一旦他们移动就等于承认一项残酷的事实,所以他们仍笔直地伫立,一任全身覆满雪花,也覆去他们渺茫的希冀。

所有的混乱完全沉淀后,拿来充当寝居的客房里只剩相对无语的林探雨和宓惊虹。

林探雨怜惜地端注她惊惶未定的双眸和苍白的脸,放柔声调:「你歇著吧,我出去了。」

夫妻多年,他们形同分居。

「不!」宓惊虹嗫嚅,欲言又止。「我有话想同你说。」

林探雨反而不知所措了。

在他的印象中,宓惊虹总是冷若冰霜,别提好脸色了,就连一句话她也不曾跟他多说。

他像个初恋的大男孩,在宓惊虹的眼光下居然红了脸。

宓惊虹用一对乌黑的眼楮瞅著他看,仿佛连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愿错过。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是你冲进火场里救了我?」她的声音愈来愈柔。「为什么?」

她眼中流露的光彩令他耳热心跳,他小心翼翼地说:「不为什么,只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为——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郁积在他心中多年的郁垒和爱意终有一吐为快的机会。

「你……爱……我?」她的身子晃了下。「我这般待你,你不怨我?」她垂下臻首,不敢置信。

「惊虹,你今天受惊了是不是?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你早点歇著吧!」她还要说出什么令他震惊的话来?林探雨不觉退缩了。

他宁可维持现在这种局面。

「雨哥,我从来都没扮好妻子的角色对不对?」以往模糊不清的轮廓慢慢清晰了,以前难以取舍的感情分出了比重,她漠视了多年的幸福原来一直在身边。

「虹妹,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的心愈吊愈高,她居然脱口叫出她多年前对他的称呼,这把火到底烧出了怎样一个宓惊虹?

他从来没怕过什么,如今却什么都不确定了。

「请你原谅我。」她雪白的脸是认真的。

「你——」林探雨备受打击的倒退一步,噩梦终于来临了。「你要离开我?」

「我要将以前那个宓惊虹丢掉,还一个全新的我给你。」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林探雨闻言,如五雷轰顶,他狂吼:「我不许你走,如果你要逼我使出暴力手段才能留住你,我也不在乎!」

宓惊虹神情安详地伸出食指抵住他激烈的言语。「我们位于西湖畔的那幢别苑似乎荒废了很久呢!」

林探雨瞠目,再也承受不住地狂吼:「你存心要逼疯我吗,虹妹?」

宓惊虹羞涩地用她的指头画过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眼睫和眉,低叹:「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我都已经‘诱拐’你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懂?」

他想起来了,那西湖别苑是他们新婚头一年花费最多时间的一处幽篁密馆。

她的意思再昭然若揭不过。

林探雨狂抱住她的娇躯,带著满心的震动,斗大的泪滑出眼眶,他抖抖索索的嘶言:「你没有诓我?」

她不语,自动献上自己的吻。

林探雨大大地颤动了,他急促地汲取属于她身上的芬芳甜蜜,气息逐渐炽烈沉重……

一颗晶莹的泪悄悄滑过宓惊虹的眼角。

这就是「幸福」?以往,她一直靠不切实际的影象存活,而她的丈夫是这样活生生的人呵,她真是傻,差点将到手的幸福拱出门外。

放弃了思索,她将自己真心真意的交付给丈夫,真心真意体会她迟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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