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感受到身边有人陪伴就能入眠的罗智钧,就算是躺在完全不柔软的地板上,也能轻松入睡。
此刻,差十分钟就八点了,算一算虽然才睡不到五个小时,但罗智钧却觉得精神奕奕,或许是因为有她的陪伴吧,他如此想著。
他坐起身来,伸展著僵硬的身躯,眼光扫到书桌抽屉上用胶带随意贴著的纸条,上面有著李芊莘独有的霸气字体,他越来越觉得这很符合她的形象工作狂。
早安,看你睡得很香就不叫醒你了,我还有文件要赶,先去上班了。
请帮我把门锁好,备用钥匙丢在一楼信箱,谢谢!
P.S.:请别忘了你昨晚的话,折抵五万,感激不尽喽!
「我还以为她会请我吃顿早餐呢,毕竟我昨夜等候佳人的表现,是多么令女人激赏又感动啊,连我都想要赞美自己的绅士风范了耶,结果这女人只记得折抵五万这件事而已。」虽然嘴巴叨念著,但罗智钧拿起纸条,脸上带著满足的微笑。
此时手机响了,罗智钧冲到客厅,以为是李芊莘甜蜜的问候,没想到是煞风景的徐竞风。
「干么!」
「干么?」电话那一端的徐竞风挑眉。「你是不是有女人了?你昨晚没回来睡。」
「啧,我说学长啊,你听听你这审问的口气,活像个逮到丈夫在外风流的苦命太太。」
「你少扯东扯西,是那个保险经理吗?怎么,她真的答应以身抵债了?」徐竞风虽然不怎么相信,但罗智钧昨晚没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我该恭喜自己,终于不用再跟你这臭小子挤一张床了。」
「你可以去睡沙发啊,我又不是没建议过你。」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徐竞风一听,不满叫道。「那是我的床,我为什么要去睡沙发,你这臭小子才应该去睡沙发!」
「你知道我不睡床以外的地方。」罗智钧任性的说著,但下一秒却感到脸红,幸好徐竞风不在旁边,不然一定会追问到底。
他可不想让他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心甘情愿睡地板,这还是他人生头一遭,献给李芊莘了。
「所以你在家吗?还是在哪家饭店里?」徐竞风不想理他那无聊的理论,就跟咖啡理论一样让人翻白眼。
「我在她家,今天要跟客户开会,我知道。」绕了这么大一圈,罗智钧心知肚明,这男人一大早打来,就是怕他开会迟到,才不管他在哪睡、跟谁睡。别因为女人误事就好。
「她家?!」徐竞风挑眉惊呼,随即又恢复镇定,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只要罗智钧开会别迟到,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好,那挂了。」
今天,罗建筑师的心情非常好!这是事务所里所有人的共识。
罗智钧一边哼唱著不知名的歌,一边拿著设计圆交给替代小江职务的阿健,交代了几句话,然后轻快地走到会计清清的位子上。
「清清。」罗智翁好看的笑容充满著热情。「等一下客户会来公司开会,记得送咖啡进来。」
「建筑师,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唷。」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交代,清清一直都做得很好,她认为这小子只是纯粹来找她抬杠罢了。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心情好,但理由从来就不是重点,因为影响这位建筑师心情好坏的因素,实在多到会让她翻白眼。
基本上,只要他心情好,大家就有好日子过,这才是重点,如果他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而老板又不在公司里,那才是大灾难。
「你也这么觉得吗?」罗智钧听见这话非常开心,然后整整自己的衣著,问著。「我今天看起来如何?」
如果马上就说他帅,罗智钧会扁嘴不开心,觉得她在敷衍他,有了几次经验之后,清清慢条斯理的从上到下将他仔细看一遍,然后竖起大拇指。
「帅!」
「有眼光!」罗智钧心情好到要飞上天了,隔空给了清清一个飞吻。
已经四十岁的清清笑得既开心又欣慰,对她来说,罗智钩就跟她十三岁的儿子一样既可爱又难搞。
此时,徐竞风推开玻璃大门,领著三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进来,罗智钧立即迎面欢迎,态度之热烈啊。
徐竞风和清清都有志一同地多看了罗智钧两眼。
这家伙又恋爱了。
只是,这次可以维持多久呢?下午三点,天空阴阴的,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下雨,正在公司建档的李芊莘叹了口气,想想今天下午约了两组客户,一组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小泵娘,另一组是一对新婚夫妻。
拜访新婚夫妻不是为了谈保险,而是去祝贺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餐。
饼了五分钟,雨滴打在窗户上,一滴、两滴,一瞬间变成倾盆大雨,雨水重重拍打在窗户上。
「下午的约会可能要泡汤了。」李芊莘感到无奈,明明上午天气还那么样的晴朗,下午却莫名其妙下起大雨,阻止了人们外出的兴致。
丙不其然,电话响了,是那位刚出社会的小泵娘,她的阿姨是李芊莘的客户,因为李芊莘深得阿姨欢心,所以当小泵娘大学毕业开始上班时,就将她介绍给李芊莘认识。
「芊莘姊。」小泵娘在一家电信公司门市里当门市小姐,今天排休。「雨好大喔,我们改天好了,可以吗?我实在不想在大雨中骑机车,会很狼狈。」
「当然好,我也不希望你在大雨中骑车,很危险。」莫名地,她想起了那场大雨还有罗智钧的车,无声地笑了。
「那我们改天再约喔。」小泵娘开心地挂上电话。
饼不多久,新婚夫妻中的可爱太太也拨了电话给李芊莘。
「芊芊!」这位可爱太太是李芊莘的客户,两人认识三年了,因著李芊莘的真诚,两人的友情有增无减。「我老公说今天傍晚公司有临时会议要开,所以晚餐要取消了,抱歉喔。」她的新婚丈夫是一位课长,任职于电子公司。
「不会啦,那我们再约喔,你们的新婚礼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芊芊,你人真好!」可爱太太也同样开心地挂上电话。
原本因为下雨无法如愿拜访客户而感到无奈,却因为想起某一场大雨的回忆而又觉得愉快。
李芊莘开始回想她和罗智钧相识的过程只能用多灾多难来形容,那些羞耻的、气愤的、窘迫的……各种复杂的状况与心情,罗智钧都莫名其妙地参与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好笑,这三次奇妙的缘分来的时机都不恰当,他们彷佛是一对冤家。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
虽然她想隐瞒所有人,包括罗智钧,但她不想隐瞒自己,她有权力掌管她的内心,所以大方地对自己坦承了。
「芊莘。」叶坤发走近李芊莘。「晚上有空吗?我老婆说她想你,叫我把你打包带回家。」
「有啊。」李芊莘听了,噗哧笑了出来。「刚好两组客户都取消约会了。」
月姊的想念,从来都是从吃饭这件事开始想的,她总是担心她为了业绩没有好好吃饭,只要一想到她,就想喂饱她。
「好,我看这场雨应该不会下到晚上,但为免我老婆罗哩罗嗦,说我罔顾你的安全,你晚上就坐我的车,我会送你回家,你明天再坐公车上班。」
「YesSir。」李芊莘悄皮的抬手行礼。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多钟头才结束,彩霞露脸之际,罗智录的电话也跟著来了。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顿饭吗?」罗智钧悠闲地坐在办公椅上,开心地进行著晚餐邀约。
「有吗?」这男人怎么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她不记得有说过要请他吃饭呀。
「你这女人!」一听到她无情的回话,他随即在电话里怪叫著。「难道我昨夜那样的绅士举动,你不感动吗?」
「当然感动,所以我昨夜打破自己的规矩和矜持,让你在我家过夜了呀,因为我体贴你,担心你睡眠不足。」李芊莘深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声音。
「啧!」罗智钧翻了白眼。「如果你真的感动的话,就不应该趁著我熟睡时偷偷起床上班,连一顿早餐都不请我吃,我不管,你要请我吃一顿饭,而且是今天晚上。」
「我今天晚上有饭局,没空。」这男人还是一样的幼稚又霸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跟客户?」罗智钧恼了,只要一想到她永远没有时间陪他吃晚餐,永远都有行程和饭局,他就莫名感到浑身不舒服。
「不是,跟我的上司和他太太。」
「那我也要去。」罗智钧一听,开心地举手报名。
「你去干么啊?」李芊莘惊呼。「你们又不认识!」
「去了就认识了啊,你上司我也可以认识嘛,毕竟我也算是他的客户不是吗?我跟你买了保险,就是你们公司的客户,也算你上司的客户。」
瞎扯!李芊莘翻了白眼。
「不行,你突然出现,他们会觉得你很唐突,很没有礼貌。」
「怎么,你担心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不好吗?你担心他们会阻止我们谈恋爱吗?」罗智钧在电话这一端嘴角上扬,挑眉问著。
「谁要跟你谈恋爱啊!」李芊莘压制著声音,小声尖叫著,不敢相信他居然开始对她调情。
「不管,我就是要去。」罗智钧耍赖的说著。「等等我去你们公司接你,所以你最好告知你的上司,除非你觉得唐突没关系,或是我在他们心目中成为一个没有礼貌的家伙也无所谓的话,那你就别说。」
「你很霸道耶。」哪有人这样莫名其妙就闯入别人的生活中。
就在她抱怨的一瞬间,她惊诳地发现,这个男人早在第一次解救她脱离狼爪之际,就开始一步一步渗入她的生活中了,而且越来越深、越来越亲密。
电话这头的她,开始有美丽的红彩爬上她瘦削的脸颊,但一回到现实,想到月姊看到莫名其妙加入饭局的罗智钧,会浮出何种兴味盎然的笑容,李芊莘就觉得羞赧与头痛。
「谢谢你的夸奖,我认为男人必须在某些紧要关头中维持霸道的态度,这样才不会任人欺凌或吃定,你这样说我,我觉得是一种赞美。」罗智钧颇为得意。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无稽的话啊?」李芊莘虽然觉得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此时此刻,对羞赧的她来说,硬要跟去月姊家的他,就完全无理。
「你说是霸道,别人也都说是霸道,但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坚持,对我和对别人都好的坚持,只要这个坚持可以为我与别人带来益处,我不介意人人说我霸道。」罗智钧的脸色与口气倏然变得真诚又认真。
李芊莘当然看不见他正认真地说出他的观点,只觉得他的口气变了。
「那你坚持要到我上司家吃饭,对你有何益处?至少我也看不出来对我有什么益处。」
「我可以进入你的交友圈啊,而且你的上司也可以趁机认识我,好为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加分。」
「你……」这个自大的家伙。「你就那么确定坤哥和月姊会喜欢你?」
罗智钧细心地听出她和上司夫妻之间的关系颇为亲昵,他更开心的表示,「瞧你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们,你跟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常要好,对吧?那我更应该去,那样你一定会对我改观,而且马上就接受我的追求。」
「你什么时候追求过我啊?」李芊莘笑了。
这自以为是的男人是表现过对她的兴趣,但他何时追求过她了?
「就是现在,难道你都感觉不出来吗?」
「无感。」李芊莘故意冷冷打枪,但脸上却满是笑容。
「啧,你这女人很不浪漫耶!」罗智钧脸上的认真不复见,对她冷漠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与无奈。「你以为我昨晚为什么要熬夜等你?一般女人早就因为我这疯狂的举动而对我心动了!」
「我以为你是来讨债的。」李芊莘力持镇定,避免笑声逸出来,但她抖动的肩膀,让路过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正笑得非常开心。
「讨债?为了区区五十万浪费我的睡眠时间,我又不是疯了!」罗智钧翻白眼。
「你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只有精神科医生才会知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你应该去我上司家吃饭,太奇怪了。」李芊莘继续回绝。
「唉,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毒舌女呢?」罗智钧虽然嘴里抱怨,脸上却浮出好看的笑容,明显喜欢她机智满分的回应。「还有,哪会奇怪啊,相信我,一个年过三十岁的女下属,身边带著一个男人一起拜访,他们绝对不会感到奇怪,只会感到欣慰与好奇而已。」
喜欢?!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两个字呢?她莫名地感到浑身燥热,芳心为他如此干脆地承认他喜欢她而躁动著。
稳定心神,她清了清喉咙,继续与他对话,开始觉得跟他斗嘴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我毒舌?跟你比,我实在甘拜下风啊,毒舌大师,我是超过三十岁了,也没有男朋友,奇怪耶,这碍到你了吗?」
「这没有碍到我啊,但单身的你能‘爱’到我,就再好不过了。」罗智钧笑嘻嘻地说著。
「巧言令色。」李芊莘状似无奈地对著天花板白了一眼,但脸上的笑容因著他的话而越来越大。
「唯独你才有这福分耶。」罗智钧一听她对他的评价,立即抗议。「过去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女人,因为她们实在太容易讨好了,一点也不像有原则的你,工作狂小姐。」
「那你就找个容易讨好的女人呀,别缠著我。」李芊莘一听到他说起过去的女友,没来由的感到嫉妒,心里颇为不快。
「不要!我现在只对工作狂小姐有兴趣,如果你因为我的坚持就说我霸道,那我甘心乐意。」
李芊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此刻她的心,竟被他哄得甜滋滋的。
「总之,下班前我就会去你公司楼下接你,记得跟上司夫妇说一声,免得他们真觉得我唐突了,这样挺扫兴的,虽然我相信他们还是会对我另眼相看,但你应该不是这样没有礼貌的女人吧?」
「我当然不是。」李芊莘知道他跟定了,另一方面也好奇想听听坤哥和月姊对他的看法,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既然你霸道的一定要跟我去,那我只能通知他们了。」
「嗯,真乖!」罗智钧满意了。
「乖?!」李芊莘忍不住尖叫,顿时招来同事们的异样眼光,马上又压低嗓门。
「你这家伙……」但怒气没发完就被打断了。
「亲爱的工作狂小姐,我那无良的合伙人兼学长来找我麻烦了,所以先挂电话了,待会儿见!」
「这家伙……」李芊莘无奈地听著无情的嘟嘟声,暗骂自己无能。「难道我被这家伙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