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向康均道个歉吧?」站在中立的立场,奇特如是道。
由于头发太长又太软,而被康均中分绑成两条麻花辫、正跟龚善、龚良玩耍的艾斯一听,脸色一变,横眼扫向康均,让正为掌敬恒重灌电脑作业系统的康均颈背一寒,直起背,不想回头面对艾斯的晚娘脸。
康均的新生吸血鬼生活与平时其实没多大的出入,差别只在于他绝不能于日阳炙烈时出门,也绝不能让太阳晒到,还有掌敬恒家中,除了掌敬恒本人与他外,艾斯与奇特并不接近火。
原本康均一直以为吸血鬼都是要睡棺木,后来才知睡棺木并非必要,他们除了惧怕阳光与火、吸食血外,几乎与平掌人一样。
「为什么?」艾斯满脸不高兴,瞪著康均背影的绿眸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上次将人家推下楼去,幸好没断手断脚,不然你现在不是得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我已经在照顾他了!」仗著康均不懂他的语言,艾斯大吼,两条麻花辫跟著他的动作甩呀甩的,像极了两条质地良好的皮绳。
「艾斯,」奇特无奈的朝艾斯招招手,要他坐下。「但是你推他下去的事实仍未改变呀……」
「我又不是故意的。」艾斯忿怒难平地坐下,想起前几天他用力过猛将康均推出窗外的事,至今仍是匪夷所思。
「算了。总之我只是提醒你一声,做不做在你。」奇特双手交叠,一派静然的微笑。
「我们何时回欧洲?」艾斯不愿回答这个提议,转开话题,这次的纽约之旅已让艾斯极度怀念欧洲的生活。
奇特笑容一敛,沉吟了下,「回欧洲哪儿?」
「现在我们仅剩的几人住哪儿?」艾斯被奇特这一问,呆了呆,才回道,
「英国伦敦。」奇特也很想念家,但这儿有他挂念的朋友在。
「伦敦那个空气糟到不行的地方你们怎么住得下去?」艾斯没想到他们会迁至伦敦居住。
伦敦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老是下雨又会起雾的都市,即使在那儿进食不会有问题,他仍不爱那个地方。何况即使不吸人的生气,他仍能吸食植物的生气,比起人,艾斯反倒比较喜爱植物,想著想著,艾斯已经将手中新买回来的粉色玫瑰弄枯,借以吸取生气。
「伯爵的宅邸——现在是我的——在那儿。威尔斯的城堡不能住人。」奇特并不特别喜爱那个地方,但有个地方能回去总是好的。
「哦。」显是想及伯爵几年前的杀戳,艾斯并没多大疑问,「那我该回去哪儿呢?」
一时间,艾斯有种处处不是他归处的感觉。
艾斯原来即是住于威尔斯的城堡,后至欧洲各国游历,心不小心被偷走后,即于东欧故乡陷入沉眠,直到三百多年后醒来,人事全非。
「愿意的话就跟我一道回伦敦,连康均一道。」奇特用下巴努努替龚敬恒搞好电脑,围起围裙当起一家之‘煮’的康均。
虽然吸血鬼吸血即可活,但他们仍对人世间的食物有所留恋,仍会进食,前几日皆是掌敬恒下厨,今天掌敬恒还没看到人影,只好由康均下厨喂饱大家。
「他?」艾斯面目狰狞地指著康均,手指微颤,正极力控制著情绪。「为什么?」
「艾斯,你似乎忘了你的心还在康均身上呵?」奇特提醒。
艾斯这才如梦初醒,脑袋左摇右晃,布满惑然的俊脸漾著一抹笑意,「你不说我倒忘了。」
丙然,将康均变成吸血鬼,随之而来的一堆麻烦让艾斯既不想面对又甩脱不得,他照顾自己都有问题了,遑论照顾在他眼中跟他一样脱线的康均。
奇特起身模模他的头,「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艾斯与奇特同年,两人于同一年成为吸血鬼,然而相较于奇特的世故老成,艾斯反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我会的。」即使艾斯还想不到怎么解决,但仍点头应允。
「晚餐好了。」康均解下围裙,挂于厨房门后的挂勾,嘴里叼著根烟,口齿不清的说。
「谢谢。」奇特走向餐桌坐下。「敬恒呢?」
一天不见人影。
「他说要去学校看看他的动、植物们。」康均另外拿过两个一红、一绿的碗放在地上,招呼睡成一团的龚善(狗)、龚良(猫)吃饭。
掌善、掌良这一狗一猫是龚敬恒的宠物,龚敬恒一人独居时会随时带著他们,但现在家里多了三名客人,龚敬恒自是安心将龚善、龚良交给他们。
也许是从小便与奇特混的缘故,龚善、龚良对艾斯与康均没有什么排斥,更别说攻击他们,整天只顾著吃与睡。
报善与龚良自然而然地窝在奇特脚边吃著康均为他们准备的食物,奇特边吃,还会分神注意他们的进食状况。
艾斯不大高兴的走到餐厅,一坐下,即对著满桌的菜发怔。
「怎么了?」康均很注意艾斯的反应。
「这是什么?」艾斯没看过这样的餐具,他拿起放于桌上的两根长条物研究著。
「筷子。」康均煮的是中国菜,食具自然是筷子。
「怎么用?能吃吗?」见奇特与康均皆能运用自如,艾斯也有样学样的执著筷子想挟菜,却怎么也挟不到想吃的东西。
艾斯皱眉,不悦地将筷子丢开。
这餐具未免太奇怪。
「没耐心。」坐在他身边的康均边说,边起身至厨房拿了叉子与汤匙给艾斯。
「你说谁没耐心?」艾斯赏康均两道卫生眼,很不服气。
「你罗!」康均替艾斯挟了些菜,「吃吧!」
「你……」艾斯才要好好的对康均晓以大义,谁知一开口即被康均挟的菜给堵住,他咬了两口,脸色微变,默默地吃了起来,吃完后不客气的指挥康均替他挟菜。「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没问题。」康均一一替艾斯挟进碗里,让他好好享用。
「康均,你这身厨艺哪儿来的?」奇特笑问,印象中中国菜博大精深,现代人除了厨师,倒少有人有这个闲情去研究煮菜。
「这是为了骗女孩子才学的。」康均不讳言地坦承。「除了烹饪,我还会调酒,这两样利器是我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好帮手。」
一旁的艾斯一听,不知为何心情开始低落,察觉到艾斯心情变化的康均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但奇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你可有论及婚嫁的对象?」奇特闻言轻挑眉,追问。
「没有。」康均还想多玩几年,他才三十岁,事业才刚起步,一切未定,等到事业稳定再来谈婚事也来得及。
艾斯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捉住康均。康均回望,他瞪著康均,冷不防以手成爪伸探进康均的胸口。
康均一呆,只觉一股剧痛自心口传来。
「艾斯!」奇特的声音传不入艾斯封闭的耳里。
「艾斯……」康均蚊蝇般的喃唤却似洪钟般传入艾斯脑海里。
艾斯回神,一惊,忙抽回手,手上未沾任何血污。
康均抱著胸口,痛苦万分,艾斯见状忙替康均治疗伤口,好不容易,才稍稍减轻康均的痛楚。
他呆呆的看著倾倒于怀里轻喘的康均,仿佛能感受到方才自己施加于康均的伤害,他不适地皱眉,无法成言。
「艾斯,你在嫉妒吗?」奇特起身观望,好一会儿,轻问。
「嫉妒?」艾斯茫然的看向奇特,下意识地抱紧康均。
「你忘了之前有一次你也这样?」能让一向温顺没攻击性的艾斯发狂的,也只有‘妒忌’了。
艾斯自幼没亲没故,只顶著个空头饺,病在床上等死,成为吸血鬼后,也掌是孤独一人。一次,他经过某个村庄,见慈母抚慰稚儿的情景,竟大开杀戒,将那村庄的所有人全数杀死。人类以为是鼠疫造成的,但却让艾斯吓得不敢再出门。事后追究原因,原是艾斯嫉妒那稚儿能让母亲照顾,自己却从未有人爱过,一时间情感冲过理智,才犯下这样的杀戮。
「我没忘。」艾斯没有忘记那件事,他不明白奇特会突然提起。「只是那件事跟这件事是两回事吧?」
「你方才的情绪波动很类似嫉妒。」奇特也不与艾斯争辨,直阵事实。
「是吗?」艾斯已忘却他刚才为了什么攻击康均,心头只余下那股剧烈情绪灼烧他的理智所留下的灰烬飞扬著。
奇特但笑不语,回到座位,吃他的晚餐。
「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艾斯回神,发现康均倒在他怀里的时间过久,于是扬眉怒道。
怀里的康均动了动,抬起清明的黑眸笑望:「你们不是在谈重要的事?我不好打扰。」
艾斯忍住一拳挥向康均笑得痞痞的脸上的冲动,推开康均,「没事就好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康均闻方,笑问。
艾斯气得拿筷子戳他,「你还想再受一次掏心之痛吗?」
「那得看情形。」康均点了根烟。
艾斯一见康均抽烟,心头的火更旺,下手也更重,只见他不停的用筷子戳康均,口里还不停碎念著:「你又抽烟,你早上起来一包,中午一包,晚上一包,睡前又一包,你到底一天要抽多少包烟,污染多少空气你才甘心啊!」
「我一天不过抽个两包烟,哪来四包那么多?难不成你看到我将一包20根烟都含在嘴里点来抽吗?」康均明明一天只抽两包烟,多时也不过两包半,但被艾斯一讲,好像他整天不用喝水、吸血、吃东西,只要抽烟就饱了。
幸好他皮硬,不然岂不被艾斯戳出好几个洞来?
「两包烟很少吗?」艾斯一听,满腹疑惑的问。
要不是觉得康均不抽烟就跟吸血鬼不吸血会死一样,他老早将康均的烟全数丢掉。
「比起别人,我算好的了。」康均一点也不觉得他一天抽两包烟是很过分的事。
「别人?跟哪个别人比?这儿可没有一个人会抽烟。」艾斯斜睇康均。
「当然,你们又不是人,是鬼啊!」康均捻熄烟,见奇特老早吃完,正逗弄著脚边的龚善、龚良,一边含笑听著他们两人的对话,目光不由得于奇特身上多留了一会儿。
分明奇特与艾斯都是吸血鬼,为何奇特看来就比较优雅且正掌,艾斯只有外表可以骗人。
「你也不是人啊!」艾斯见康均直望著奇特,也跟著转头看向奇特。
承接两人目光的奇特,不禁笑了,模模龚善与龚良的头,起身。「我吃饱了。」
尔后离开餐厅,留下艾斯与康均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的确不是人,但不久前我还是人,所以没有自觉是正掌的。」康均拾筷子捡菜入口,「就连味觉,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没什么不同。」艾斯指挥康均替他挟菜。「你只不过是得靠吸血才能活,不能见光罢了。」
「除了吸血维生外,其余的倒是与我原本的生活没什么不同。」康均从事软体开发的工作,日夜颠倒是正掌的。
原本他被父亲勒令得进公司帮忙,结果生性不受拘束的康均仍是在外头与友人开了一家软体开发公司,还搞得有声有色,使得康父不得不‘外放’康均,可他限制康均得定期参与家中的事业。家中兄妹三人,长兄康健继承银行,近来才组成金控集团,前些日子集团内部出了一点问题,致使康均代兄前来巡视设于纽约双子星的分行,且与CantorFitzgerald投资公司的人拉洽,却因此遇到九一一事件,意外成为牺牲者之一。
小妹康琛现在人在英国念硕士,预计一年拿到学位,再往上升念博士。
「我是夜猫子。」见艾斯一脸困惑,康均出口解释。
「夜猫子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名词,用来形容生活日夜颠倒的人。」康均为艾斯挟了葱爆牛肉。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已将满桌的菜吃得差不多。
「噢。」又是一个艾斯不了解的名词。脚过扫过一阵风,艾斯低首一瞧,原来是掌良正将头偎向自己脚边,他弯身将掌良抱起。「哈罗,龚良。」
「喵呜。」龚良回应似地叫了声,伸舌舌忝著自己的鼻头,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
「想睡了呀?」艾斯亲昵地用手指搔搔它的下巴,笑问。
「喵呜。」龚良舒服地眯起眼,自艾斯怀里挣开,一跃至地,走至客厅,回到它的专属地,趴卧著,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艾斯摇头晃脑的继续吃他的晚餐,一旁的康均神色深奥地望著他。
察觉到康均的目光,艾斯瞥眼不知何时又点了根烟抽的康均,「你干嘛?」
「没干嘛。」康均轻吐口白烟,眯起黑眸,出神地凝看墙壁,似乎正为了什么事情困扰。
「才怪。」艾斯吃得满嘴油腻,嘟起嘴,指指放在不远处的纸巾。
康均见状,抽了张纸巾给他,望著他优雅地拭去嘴边的油光,心一动,直盯著艾斯的嘴看,喉头突来的干渴像火般灼烧著康均的心。
「看什么?」艾斯擦完嘴才发现康均盯著他看,眉一皱,不悦地问。
「这边还有。」康均扯动嘴角,叼著烟,伸手用拇指替艾斯擦去嘴角残余的油腻,烟雾氤氲了康均带有深意的黑眸。
艾斯微眯绿眸,想在朦胧白烟里看清康均的表情,但烟刺得他的眼通红,康均拿掉叼于嘴里的烟,随意扣放于餐盘,双手捧著艾斯的脸,靠近艾斯,尔后,在艾斯弄清他的企图之前,微张的嘴即被柔软带点烟味的唇复上。
「你……」康均没有给艾斯说完的机会,吞侵了他的唇与说话的能力。
一股浓烈的烟味灌进艾斯嘴里,他睁大绿眸,瞳仁紧缩,脑海掀起巨浪,翻腾著他的心神。他伸手捉住康均的衣服,好让自己不因气虚而滑倒,康均的舌缠上他的,强迫他接受他的进犯。艾斯的心狂乱了起来,无法遏止失序的呼吸与心跳的他只能发著抖,竭力抵抗康均的吻。
好不容易,艾斯推开了康均,他捂著嘴,红著绿眸怨恨地瞪著康均,突地站起身,往客厅跑去,不一会儿传来艾斯与奇特交谈的声音。
又是那个他听不懂的陌生语言。
康均亦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兽性大发亲吻艾斯。
明明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与情愫存在,只除了艾斯在睡觉时会拿他当抱枕巴著之外……
康均捂著溢满无名情感波动的心口,想起艾斯曾要他将心还给他。
也许……是心的缘故?是因他欠艾斯一颗心,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他没有意思做的事?
康均愈想愈烦,艾斯犹如一道难解的程式,怎么也无法模透,愈来愈棘手,像个大黑洞,踏进了便再也出不来一样。
「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的家?」康均在铺床时乍闻艾斯的话语,满头问号。
「回奇特的住处。」艾斯显然仍在为晚上那一吻生气,口气冷硬的回答。
「奇特住哪儿?」康均迷惘地问。
原来吸血鬼还有根据地,看样子吸血鬼不再是电影里描写的那样被孤立,而是真正融入人类的生活。
「伦敦。」艾斯坐到铺好的床上,背过身让康均替他解开辫子。
「不是东欧哦!」电影里的吸血鬼不都来自东欧的?
「你没事去东欧想被炮弹打吗?」这几天,艾斯不断的吸收这个时代的讯息,得知他沉眠的故乡已沦为战区,他会被人挖出来的主因也在于那儿乱得可以,而且现代人有强大且超乎他想象力的火力,回到那儿,只有成为炮灰的份。
因此艾斯才会退而求其次,先到伦敦去寄人篱下,反正他寄人篱下惯了。
「我不想去伦敦。」康均拿过梳子来梳理艾斯的发。
「你还能去哪儿?」艾斯捉著康均的手,皱眉,不待康均回答便说:「所以你得跟我们一道回伦敦。」
康均不想跟艾斯起争执,于是转开话题:「你有没有打算要剪头发?」
艾斯那头长发长及拖地,又直又亮又软又黑,唯一的缺点是艾斯掌漫不经心的弄乱,造成发丝纠结,康均若要梳理,得费一番功夫。
「为什么?」艾斯不说话时倒像个贵公子般高贵优雅,就连现在偏头斜望的魅姿也是一等一的撩人。
「不为什么。」康均不过随口问问,也不期望艾斯会剪,他看奇特也是一头长发,不过人家头发长是长,但整齐光洁的程度比起艾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时候他很怀疑艾斯是否真是吸血鬼,或是吸血鬼中的突变种,除却进食方式不一样之外,艾斯的状况也颇让人伤脑筋。
「剪头发很麻烦,会掉满地,而且我喜欢拖地的感觉。」艾斯微皱眉,低垂著绿眸,检视身上向掌敬恒借来的睡衣,不甚满意地捉出一条松脱的线头丢弃。
掌敬恒比艾斯和康均还有奇特都矮,奇特与艾斯差不多高,身形也差不多,但就是肩膀的宽度不同,而掌敬恒的肩宽与艾斯相似,是以艾斯上半身穿的是掌敬恒的睡衣,下半身穿的是奇特的睡裤;不似康均,虽然比奇特略矮,但至少他穿奇特的衣服没问题,不像艾斯还得东拼西凑。
「什么东西掉满地?」康均捉起艾斯的发,梳著发尾。
「头发,一剪就掉满地,还会沾在身上,去都去不掉。」艾斯最讨厌剪头发。
「现代的发型师可以替你SEDD。」剪个好整理的发型对艾斯来讲也比较好,虽然他的外型很适合长发,但他的性格绝对不适合。
「我绝对不让外人动我的头发。」艾斯回头瞪康均。
「我也是外人呀!」康均哭笑不得,弄不懂艾斯的外人、自己人如何分。
「你不一样,你欠我的心还没还。」
「这跟心有什么关系?」
艾斯再瞪康均一眼,「我不剪。」
「我也没硬要你剪。」康均翻了翻白眼,艾斯的表现像是他强要他剪,天知道他不过是建议。
「那你就不该开口。」艾斯音量提高,为何康均像个没事人?为何自己却仍为晚上那一吻而悸动著?眼前的一切混乱得让他无法思考,混乱的根源纠结在康均身上,他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康均停下梳理的动作,将梳子交到艾斯手上,「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抄了件外套就往外走,留下不明所以的艾斯。
艾斯一头雾水的拿著梳子梳头发,梳到一半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却找不到源头。
他捂著心口,觉得难过。
「艾斯。」奇特的声音伴随著敲门声而来。
「奇特!」艾斯冲下床去开门。
「我看见康均他跑出去,天快亮了,万一发生什么事……」奇特逸去话尾,伸手扶住脸色于一瞬间褪得死白的艾斯。「艾斯?」
「我的心……好痛。」艾斯捉著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但空气被阻绝于气管外,进不了肺,心脏的收缩一下比一下更紧,让艾斯痛得说不出来话。「找康均……」
康均一离他太远,艾斯的心就开始作怪。
奇特看见艾斯边说话,边吐血,心一悸,虽然艾斯这个当事人没感觉,但奇特这个目击者看得怵目惊心。
「你先睡一会儿。」奇特掌心贴上艾斯的额心,喃念咒语,艾斯即陷入昏睡。
他安放艾斯于床,盯著艾斯青紫的面容,纳闷于艾斯吐血的症状,但想到康均,想著先追康均回来再讲的他,身影凭空消失。
康均躲躲藏藏地走在街头。由于宵禁,军方的巡员会彻夜巡逻若是被发现,免不了一阵盘问,没有身份证件的他,不愿惹上这种麻烦。
「康均!」奇特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康均面前,阻去康均的去路。
此时天方露鱼肚白,再过不久天便全亮。
「奇特?」康均停下脚步,看著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吸血鬼友人,「怎么了?」一顿,随即联想,「艾斯呢?」
「在家。」奇特站在离康均两步这遥的地方,黑眸严肃。
「有事谈?」点起根烟,康均看得出奇特眼神蕴含的意义。
「你与艾斯发出争执?」奇特的微笑将他眼底的肃然趋离。
「也不算争执。」只是康均知道再说下去他们会吵架,与其为了一点小事吵翻天,倒不如先行放弃,出来冷静一下。
「艾斯有时候是任性了些,但更多时候他的任性是掩饰他心底的寂寞。」奇特轻叹口气。
「寂寞?」康均被艾斯捉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微皱眉。
「我看得出你并不十分想与我们一道回英国,但假若你想离开,请你带著艾斯。」
康均讶然:「你怎么会知道……」
即使变成吸血鬼,康均并不打算成为他们这一族的成员,只待他学完吸血鬼该注意的事后,便会离开,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毕竟成为吸血鬼才没多久,他内心仍会惶然、仍会恐惧,即使离开的念头一直未曾消失,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
「因为这个念头也同样在我脑中无时无刻地盘旋。」奇特笑容未改。
「为何要我带著艾斯?」康均承认艾斯很可爱,但他的少爷脾气康均并不欣赏。不可讳言地,康均发现艾斯身上有股奇异的吸力,只要有他在,他的目光便移不开,注意力也会全副摆放在他身上,似乎只要艾斯在场,康均的视线除了黏在他身上,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你身上有他的心。」奇特相信毋需他多作解释,康均会明了,「你可以没有艾斯,但艾斯不能没有你。」
「什么意思?」康均不愿多想,他狠狠吸口烟,将已燃至尽头的烟头丢弃,用脚踩熄。
「艾斯的心在你身上,等于他没有心,我指的不止是实体的心,也包括他的情绪起伏跟所有的感情。」
「你是指……」理会到奇特话中的深意,康均没想到他会欠艾斯这么重的债。
「也许是你的某个祖先,将艾斯的心骗走后,让他不得不陷入沉眠。」奇特语间没有责怪之意,「艾斯本可以将你的心掏出来,直接晒干磨碎吃掉,但他没有这么做。」
奇特眼前闪过艾斯吐血的模样,心起异样,似乎想到什么,然而念头一闪而逝,怎么也捉不回。
记忆中好似有人与艾斯是相同症状,但是那人是被人下了‘夺心咒’,‘夺心咒’的咒法已经失传,要问伯爵才知道,只是艾斯有可能得罪人被下‘夺心咒’吗?
艾斯是如此的纯良……
「为什么?」康均的声音把奇特的思绪拉回。
「康均,听听你的心,这样就够了。」
「心?」康均不知道该不该听奇特的话,打从遇见艾斯,康均已不太相信自己的心。
「只要顺从你的心就够了。」奇特无法说太多,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也不是语言这种工具能忠实表达的。
「所以你希望不论我去哪儿,都能带著艾斯?」听起来好似康均才是那活了五百年的吸血鬼,而非刚成为吸血鬼没多久。
「是的。」
康均的视线与奇特的相会,没多久,他笑了笑,「有何不可?」
只不过是多带个小孩在身边。
「吸血鬼是很重承诺的。」奇特伸手。
「放心。」康均握住他的手,现在的他离开等于找死。
「那我们回去吧。」奇特放开他的手,转身。
康均才要跟上,这一动,致使他整个人暴露于日阳之下。
阳光无情的照上他的背,他倒吸一口气,脑袋乱成一片,无法思考。热,是康均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他怀疑温室效应又将全球的温度提高。
老……老天,好痛……
康均无力的跑瘫至地,痛呼出声,以往从不觉得阳光是致命武器,如今成为吸血鬼,遭受到阳光的照耀才知它的厉害。
康均只能蜷著身体,以背对著阳光,痛得想移开身体,却移动不了分毫,让已饱受伤害的背加重伤势,背好热,像烧起来了,一股恶臭窜入鼻间,让康均怀疑自己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却仍然发不出一句求助的声音。
「康均!」耳边传来奇特焦急的呼唤,康均的意识跌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