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
「来,吃吧。」
冷雁智大展身手,早已吃腻外食的南方容欢呼了一声。
哼,反正我就是不会煮菜。谢玉朝南方容瞪了一眼,也坐上板凳。
看著两个男人就只是干坐著,谢玉不解。「怎么,不吃?」
「嗯……我们等赵家兄弟来……」南方容偷偷看了冷雁智一眼。
冷雁智养伤的这几天,赵飞英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尽是待在屋里陪众人说话,亦或是一个人在屋外练剑。没有再进城里,也没有再提起宋家的事情,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忘了?
等了许久,赵飞英还没起身。
难道?冷雁智脸色微微一变。
昨晚,南方容宣布他的伤已经全部痊愈之时,赵飞英欣慰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难道他……他又走了……
两人看冷雁智的神色,也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
对看了一眼。
「我去叫师哥。」
轻轻推开了门,赵飞英还在睡著。松了口气的冷雁智,放轻脚步走上前。
蹲在赵飞英身旁,赵飞英轻轻呼吸著的热气让冷雁智越靠越近。
现在偷个吻没关系吧?
不行,如果他醒了,他要怎么解释?
咬著唇,苦恼著,可赵飞英还是睡得香甜。
可恶……
「师兄!起床啦!」冷雁智在赵飞英耳边大吼。
「雁智……」赵飞英揉著额角,耳边还是嗡嗡叫著。
「都快日上三竿啦!」冷雁智没好气说著。
「好好好……」赵飞英犹然睡眼朦胧。
「再不吃,早点就冷了……」冷雁智咕哝著。
微微一笑。「你做的?」
「嗯。」
赵飞英伸出了手,抚著冷雁智曾经受伤的额角。「这里还疼不疼?头还晕吗?」
冷雁智怔怔看著赵飞英,十分后悔没能偷个香吻。
「别发呆,先出去,让我换个衣服。」
「……好。」冷雁智强自按下不可告人的冲动,缓缓走了出房。
「早点冷了,我替你重做!」临出门,冷雁智回头笑著说了,然后像是旋风一样地离开。
赵飞英笑著,轻轻摇著头,换上了衣衫。
重做的只有两份。
当赵飞英两人享用著热腾腾的餐点时,另外两人只得啃著硬掉的烧饼。
赵飞英不只一次胡疑地看著两人,却也始终没问。
「师兄,怎么今天儿起得这么晚啊?」冷雁智坐在身旁,偏著头问著。
「想一些事情,结果翻了几个身,快五更才睡。」赵飞英缓缓喝著热汤。
「想些什么?宋家的事情?」
「嗯。」
有点担心地看著赵飞英,冷雁智吞了口水,小心翼翼开了口。
「师兄……我坏了你的事吗?」
「没错。」
委屈地,冷雁智放下了手中捧著的稀饭,垂头丧气的表情让赵飞英根本扳不起脸。
「算了,都过去了。是我自己狠不了心。」赵飞英依旧微笑著。
喔?眼角偷偷瞄著赵飞英。
「我早该把你打晕了绑在车上,叫人送回庄里。叫你连泉州都跟了来,还差点烧成了灰。」
「谁叫你把我丢了下来不管。」略略地撒著娇。
「气我?」赵飞英笑著。
「不气了。」冷雁智也笑得灿烂。
「下次,别再拿自己开玩笑了。」赵飞英认真说著。
「喔。」
似乎是随便的敷衍?
「保证?」
「要不,你看著我?」冷雁智淘气地说著。
「我但愿能一辈子看著你……」赵飞英看著冷雁智,柔声说了。
冷雁智愣了,与赵飞英四目相望。
静默了一阵子。
「师兄……你老实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别动不动就说这忌讳的字。」赵飞英皱了眉。
「回答我,师兄。」冷雁智扯著赵飞英的袖子。
「这……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赵飞英为难地说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说说看嘛……」
「雁智……别闹了……大家都在看呢……」十分为难的赵飞英,看著正竖起耳朵听著的南方容以及谢玉。
冷雁智瞪了两人一眼,南方容连忙推说有事就先离开了,离开前还拉走了似乎坚持不走的谢玉。
「好了,他们都走了。可以说了吧,师兄。」冷雁智一脸期待。
「……你闷了几天,我带你到泉州城里逛逛?」
「啊……好啊!」冷雁智高兴地大叫。
似乎……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要喝美酒,只能上最好的酒楼,而泉州城里最好的酒楼,宋家也开了一间。
看来赵飞英还记得那杯酒。
「都来到泉州了,不喝杯酒似乎说不过去。」赵飞英笑著。
「嗯。」冷雁智随口应著。事实上,现在陪著赵飞英上街,说说笑笑、偶尔偷瞄一眼,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然而,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缘故,今日的酒楼都客满了。
「抱歉,我们小店今日让人给包了,客倌明日请早。」店小二哈著腰,一堆老客户在店门前摇了摇头,扫兴地走了。于是赵飞英带著冷雁智往下一间走去。
问过一间又一间,都是同样的回答。
只剩宋家开的酒楼了。
当赵飞英抬头看见那宋记的招牌,眼神就深沉了三分。
冷雁智拉著他的衣袖,于是赵飞英低下了头看著他。
「没关系的,师兄,我不一定要喝的。」冷雁智低声说著。
然而,赵飞英却瞧见了冷雁智额角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疤痕。
心疼地,眼神也柔和了。
「不要紧,只是几杯酒而已,我没这么小量。」搂著冷雁智的肩膀,缓缓上了楼。
「抱歉,客倌,小店也满了。」店小二弯著腰。
「什么嘛,整个泉州城的酒楼都满了?」冷雁智终于不满地说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家了。
「是啊,宋家老爷请的客,来了一千多个客人哪!」店小二连忙说著。
「宋家请的?请谁呢?」赵飞英有了兴趣。
「答您的,客倌,请的是各个门派有头有脸的角色呢。」
赵飞英看了冷雁智一眼,两人的眼里说的是同一件事。不简单。
「我们也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开开眼界?」赵飞英微笑著。
「可是……」店小二为难。
「我替他说了吧。这间楼请的是贵宾,小角色的到别间楼去问问。」一个留著山羊胡子的大汉,没什么好气地说著。
冷雁智听了就火。
「哼,连你这种角色都请了,这间楼还留不住我的大驾。」
雁智!赵飞英扯了冷雁智一下衣角。
「我们是来探听消息的,别惹事。」赵飞英低声在冷雁智耳边劝著。
「好,听你的。」冷雁智偏过了头。
然而,那名大汉却怎么肯干休。几个师兄弟站到了后头,显得更是嚣张。
「小子,你刚刚说什么?」大汉吊起了一副铜铃大眼。
「我刚刚说……」冷雁智也瞪著一双眼、踏上了前去,口舌之利他可没输过任何人。
「雁智。」赵飞英连忙拉了回。
冷雁智还气鼓鼓的,赵飞英挡在了两方中间,十分客气地说著。
「小弟没有见过世面,说话不够圆滑,请各位英雄大人大量,别跟小孩儿计较。」
「你又算的是哪根葱。」
冷雁智又变了脸色。
「咱兄弟二人初历江湖,年轻视浅,自是上不了各位英雄的法眼。」赵飞英淡淡说著。
大汉瞧了两人一眼。
「看你们不懂事,这次就这么算了。但是,那个小子刚刚得罪了我,得道个歉。」大汉指著赵飞英身后的冷雁智。
似乎是合情合理。然而,当赵飞英回过头时,看到的是一脸倔强的冷雁智。
而冷雁智也牢牢盯著赵飞英。
「雁智……」
「不要。」冷雁智叉著手。开玩笑,跟那种角色低声下气。
「雁智……」
「他先损我们的。」冷雁智偏过了头。
放弃了。缓缓转回头。
「各位英雄,我代小弟跟各位赔罪了。」说罢,赵飞英深深弯了腰。
「师兄……」冷雁智不满地叫著。
「哼,可不是这么简单!傍我跪下来!」大汉一只巨硕的手臂狠狠压著赵飞英的背,孰可忍孰不能忍,赵飞英眼露杀意。
「放开你的脏手!」冷雁智气极,一把抽出了胭脂刀。
只见红光一闪,大汉的手齐肩而断,大汉压著伤口,牛吼一般地在地上打著滚,鲜血溅了赵飞英一身。
「啧,污了师兄的衣服。」冷雁智甩了甩刀,抖掉了上面沾著的血,收进了刀鞘。撕了一块衣服,帮赵飞英擦著脸上沾著的血。
一瞬间,整个酒楼的人都站了起来,亮了兵器。
听见了兵器出窍的声音,冷雁智又一把抽出了刀,挡在了赵飞英面前。
赵飞英静静看著众人。
「好刀,好刀,这位少侠,当真是人中龙凤。」一名中年男子缓缓拍著掌,走上了楼。
宋老爷。
「宋老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被砍倒的男子,早就昏了过去,几个师兄弟怒目相视。
宋老爷一时语塞。糟了,说错话了。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太弱了,算得上是人中鼠辈。」冷雁智冷冷说著。
而赵飞英,则用一种旁人无从知晓的眼神,瞧著这位宋老爷。
冷雁智火上添油,当然激起了众怒。
「小子!你别太过分了!」就连别的门派也看不过去。
「少说废话。看不过就一起上。」冷雁智目中无人。
赵飞英那像是猫盯著老鼠的眼神,让宋老爷的背脊窜上一股恶寒。
「宋老爷?」赵飞英温文儒雅地问著。
「是的,少侠认识在下?」
「闻名已久。」赵飞英微微一个躬身。
同一个地点,两处暗流汹涌。
最后,在宋老爷极力的排解之下,把赵冷二人恭送到了最顶端的一层楼。而受伤的男子一门,拂袖而去。
眼见宋老爷似乎更是礼遇那两名少年,心中不愉快的各个门派,也推说有事离开了。
整间酒楼的贵宾走得一干二净。
「喂,你请的客人都走了。」冷雁智瞧著纷纷离去的众人,凉凉地说著。
「没关系,没关系,有少侠在,在下就安心了。」宋老爷眼见冷雁智那迅雷也似的刀法,早就把他当作了救命仙。反正那几个大门派也嫌他铜臭味重,不肯赴约,来的那几个小门派,走了也好。
宋老爷一劲儿殷勤招待著冷雁智,相对之下,赵飞英就受了冷落。
然而,赵飞英却始终淡淡笑著,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冷雁智却是在意的。从刚刚开始,赵飞英就一直保持沉默,让冷雁智担心地瞧了他好几眼。
大鱼大肉摆了上桌,瞧见一桌的腥膻,赵飞英微微皱了眉。
坐在一旁的冷雁智自也瞧见了。
「撤下去,换点清淡的来。」冷雁智打断了宋老爷犹自滔滔不绝的谄媚之声。
反客为主,颐指气使。
宋老爷本待要发作,但是随而一想,奇人异士多有怪癖,如今有求于人,就忍忍吧。
装著一副八面玲珑的脸。
「两位少侠是吃素的吗?」
「倒也不是,只是瞧著这一桌发腥的倒胃。」冷雁智用竹筷戳了戳那条硕大的糖醋鱼。啧啧啧,如此多的油腻,这鱼是这么烧的吗?要是他,就少一半的油,多点儿蒜片和菜丝,也许酒只能放一点,师兄不喜欢酒味……
眼看冷雁智沉吟,误以为大侠发怒了,连忙吆喝著奴仆换菜。趁著空档,上好的酒已经端了来,饶的是清香扑鼻,冷雁智吞了口水,瞧了赵飞英一眼。
赵飞英摇了摇头。
喔……冷雁智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对美酒视若无睹。
看了两人一眼。
「这……少侠也不喝酒?」宋老爷在心里叫苦。不会吧,这么难侍候?
「我们到此,主要是好奇为何宋老爷请了如此多的客人。」赵飞英微笑说著。
「啊……是了,是了,有件事求两位少侠救命。」宋老爷站了起来,哈著腰。
「有什么事我俩可以效劳,宋老爷请说。」
「是……是这样的……嗯……几个月前,在福州有桩灭门血案,不知少侠是否曾听说过。」
冷雁智眼神一凛。
「未曾听过。福州,如此远的地方,为何宋老爷消息如此灵通?」赵飞英不动声色,仍然是一副微笑。
「嗯……因为……连漳州也有点事……李侍郎的千金撞了鬼,失了魂,再加上漳州黄大地主那儿也是一门血案,所以……在下稍微托人调查了一番,才发现两桩血案是有关系的。」
冷雁智瞧了赵飞英一眼,赵飞英却仿佛没事一般。
「连漳州的事宋老爷也知道?呵,在下确实是孤陋寡闻,却都未曾听说。只是,为何宋老爷认为两者有关?」
宋老爷左右一瞧,没有闲杂人等在场,才悄声说了。
「我比对过了。李家千金见的鬼,跟福州通缉的人,是同一个。」
「那又如何?宋老爷何必如此担心?」赵飞英缓缓说了,冷雁智知道赵飞英在套话,也扳起了脸,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
「实不相瞒……歹人在寒舍留了字,想必是有关的。」宋老爷迟疑了半天,还是说了。
「什么字?」赵飞英仿佛十分关心地问著。
「嗯……是十年前的事了……」宋老爷的目光闪烁不定。
「宋老爷,今日您若有事要咱俩相助,还须说个仔细。不然,实不知从何帮起。」赵飞英沉声逼问著,果不其然,宋老爷有点动摇了。
瞧了冷雁智一眼。
「那……那位少侠也肯帮吗?」
「咱兄弟是一条心的,如果我说要帮,小弟也会相助。」
「没错。师兄要做什么,我都会帮的。」冷雁智话中有话,然而宋老爷是不会知道的。
「那……就不瞒少侠了。十年前,流行著瘟疫,赵家村有人发病,我们邻近三个村的村长讨论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让他们进村。」
赵飞英心里的火焰缓缓烧著,然而外表却是越来越平静。冷雁智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嗯……反正,我们以为赵家村的人最后都死了,虽然难过,也没有办法。后来……我们就搬来了中原。」
「若是天灾,想必也是莫可奈何。为何还有人要强出头呢?」赵飞英隐忍著怒气。
「这……就不是在下所能揣测的了。事实上,在下也是因为漳州出了事,才想到的,不然,这么久的事了,哪还记得啊……哈哈哈……」宋老爷干笑著,不料却触及了赵飞英的痛处。
「是吗,忘了。」赵飞英轻轻笑著。冷雁智握著赵飞英在桌下的手,赵飞英淡淡看了他一眼,才回过头去继续跟宋老爷说话。
「赵家,在下倒还有些听闻,是家里的大人说的。听说赵老爷家财万贯,家里养著不少食客,会不会是那些人为了报仇,才来骚扰宋老爷的?」
「嗯……倒有此可能……只是,当时应该全死光啦……」宋老爷沉吟著。
「宋老爷,在下有一事想问。照您这么说,为何赵家村甘愿封死在谷内,不曾想过脱逃呢?」
「嗯……这……自是因为……」
「宋老爷不妨明讲。」
「自是……我们有请人帮忙的。赵家的人也不替我们想过,瘟疫哪,要是进了村,那还得了!」
推说有事,答应了明天的约,两人就离开了。路上,赵飞英快步走著,没说一句话,冷雁智在身后勉强迈步跟著。
真只是因为如此?
你们一介平民,哪来的钱请江湖人士出手。
说穿了,只是伙同盗匪,觊觎我家的家产罢了……赵飞英恨恨想著。
你们这三个贫困的村子,跟我爹爹借了多少银两,他都未曾催讨过。闹饥荒时,整车整车的粮是我家买的,生病的人都送到我家,让我家的大夫诊,药材的钱你们出过吗?今日,今日竟然忘恩负义!我杀了你们这些禽兽!
「师兄……你别走这么快啊……」
看到赵飞英的反常,冷雁智终于担心地跑上前了去,却看见一张冷漠的脸。
「师兄……」赵飞英似乎没有听见。
亦步亦趋地跟著,冷雁智担心的脸色没有进到赵飞英眼里,赵飞英深陷于仇恨中,无法自拔。
「师兄,你要去哪里?」深夜,赵飞英出了屋子,冷雁智正等著他。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绕过了冷雁智。
「我跟你去。」
「待著。」
「师兄!」冷雁智一把扯过赵飞英,然而,赵飞英脸上的表情,狠狠刺伤了他。
「我知道你想自己来……可是,就像你会担心我一样,我也会担心你!这次,我们一起,好不好?」冷雁智几乎是哀求著。
「不好。这次宋家请了不少武林人,要是一时失了手,就会十分危险。要死,我一个人死就够了。」赵飞英丢下了冷漠的一句,转身就走。
眼见再也留不住,冷雁智从后头一把抱住了赵飞英。
「雁智,放手。」
「不放。」冷雁智咬著牙。
「你要惹我生气吗?」赵飞英沉声说了。
「你说过,你不会对我生气的。」冷雁智把脸靠在赵飞英背上,让泪水渗入赵飞英的衣袍。现在,两个人靠得是这么的近,可是,又为了什么,心还是距离如此遥远?
「雁智……」心一软,赵飞英紧绷著的神经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你不让我跟,我就偷偷地跟,你说哪种会比较危险。」哽咽地说著。
「……你……这又是何必……」赵飞英屈服了。
「别以为只有你们两人的事,不把我谢玉算进去,未免也太不够意思。」谢大姑娘倚在门边,豪气万千地说著。
冷雁智一惊,连忙松开了手。幸亏这暗漆漆的天色,不然,他的脸像是火烧一样,想必启人疑窦。
看著有些惊慌失措的冷雁智,赵飞英轻轻搂了他的肩膀一下,当作是安慰。冷雁智则走到他背后,把泪水悄悄擦了干。
「谢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赵飞英微笑著。
看著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谢玉不禁有点发酸。
「看你们晚饭时候的死样子,鬼才不知道你们想搞什么飞机。」
「……谢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现在,多一个人脸红,而另一个则转红为青。
在屋内秉烛夜谈,南方容却怯生生开口了。
「嗯……我觉得这方法不好。」
冷雁智和谢玉两人瞪了南方容一眼,南方容又委屈地低下了头。
「南方兄有话可以直说。」赵飞英微笑著。
「嗯……这……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没有必要做到赶尽杀绝吧……」
赵飞英沉默了。
「你,你说什么?」冷雁智瞪大了一双眼楮。
「我……我说……赵兄弟,你……以前跟他们有什么恩怨?你不是已经把黄大地主一家子都……咳咳……还不够吗?」
「宋家人也有份,所以,我才会找上门。」赵飞英缓缓说著。
「嗯……我是想说,可以报官,让官府的人主持公道……不需要兄弟动手吧……」
妈啊,这算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刻了。两个谈笑间杀人如麻的高手外加一个动不动就拳脚相向的姑娘……
可是,如果再不说,怎么对得起自己……好吧,老实说,其实真的是怕死了。
「要是官府有用,我们不会报官吗?衙门是有钱人开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冷雁智冷冷说著。
糟……该不会要杀我了吧……这么凶的眼神……南方容悄悄瞄著屋门。
「我知道南方兄看不过去,但是,我想著这一刻已经十年了,我不可能放手的。」
「我……好吧,否则,我调个毒药,你丢到井里,一口气毒死他们吧,别再折磨他们了。」南方容轻易让步。没办法,冷雁智的眼神越来越凶。
「我不想让他们死得这么舒服。」赵飞英淡淡说了。
门没关紧吗,怎么背会凉飕飕的。南方容暗想。
「南方兄不是江湖中人,难免心肠比较软。只是,我心意已决。」赵飞英缓缓说著。
「赵兄弟,我是为你好,你知道吗,你……你变了。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现在,你杀了人,心里真的会舒服吗?我觉得,你反而变得更加……更加深沉,变得很有心机,我……我就是看不过去!」一股气冲上来,南方容就管不住了自己,一股脑儿说了。
「现在,你身上有股血腥味!说起话来,皮笑肉不笑的!你满腹的智谋,大可贡献给了朝廷,却用来折磨人!就算他们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都十年了,也该忘了!」
「他们杀了我的亲人。」赵飞英定定看著南方容。
南方容也略略缓和了下来。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杀了再多人,他们也不会回来。」
「不杀他们,我连睡都睡不稳。」赵飞英缓缓喝著茶。「报了仇,他们的冤魂就可以安息,而我的心才能真正平静。」
于是,三个人的眼神都注视著赵飞英的脸庞。那是平静、深沉、悲痛以及淡淡的无奈。
「背不动了,就放下吧。」南方容忍不住说了。
「放下?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赵飞英淡淡笑著。
「师兄,你别这样,我会帮你的。」冷雁智急忙说著。他不要看见赵飞英这种表情,他看来太脆弱了,仿佛一踫就会碎了。
「我也会帮你。你不用谢,看不过去的事,我就要管。」谢玉也说了。
南方容则是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有点无奈地笑著。
「好吧,我也来帮,谁叫你是我兄弟。」
「谢谢你,兄弟。」赵飞英笑著。
「你啊,平常畏畏缩缩的,想不到竟然敢当著我们的面,教训赵飞英。」赵飞英说要出去透透气,冷雁智自然也跟著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谢玉,以及南方容。
「别说了,我的脚还在抖著呢。」南方容尴尬地说著。
瞄了一眼,果然还在打颤。
「罢罢罢,我还道你转性了。」谢玉叹著,站了起身,准备回房睡了。
南方容更是尴尬了。
「跟你说吧,你刚刚说到一半,冷雁智就拔刀了,要不是赵飞英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你现在就变成了两半。」谢玉走了。
什么?南方容吓白了脸,楞在原地。
「师兄,你在想什么?」冷雁智陪著赵飞英在深夜的林里走著。脚下踩著厚厚的一层落叶,除了少许夜风吹过林梢的声响,就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冷雁智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世上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没什么。」赵飞英淡淡笑著。
「南方容乱说话,让你难过了,对不对?要不,我砍了他,给你出气?」
「雁智……」赵飞英不禁笑了出声。「你别总是这么喊打喊杀的。你根本不是这种人,别乱学三庄主说话。」
「喔?不然我是哪种人?」冷雁智顶了顶赵飞英的肩,笑得很可爱。
「你啊……」赵飞英低头看著冷雁智,嘴角眼稍就是满满的笑意。
「你啊,就像个可爱的小弟弟,是要给人疼的、给人宠的。」
「拜托,除了你,谁会这么想啊。」冷雁智低著头,还是脸红了。
看著冷雁智,赵飞英沉吟著。「雁智……我常常在想,如果你是个女子,也许……」
心脏漏跳了一拍。冷雁智猛然抬起头看著赵飞英的侧脸,差点扭伤了脖子。
「如果我是女子,你会怎样……」略略沙哑地问著。
他……他还是感觉得到吗?我的心……我的爱……
「我想,我会娶你。」赵飞英带著笑,干脆地说了。
然而,跟冷雁智那瞬间满塞著胸膛的震撼,以及强忍著的欢喜之泪相比,赵飞英却显得没有如此认真。
「为什么?」冷雁智哽咽地问著。
「你相貌好、武功高、为我想、跟我谈得来,还烧的一手好菜。不娶你,我娶谁去?」赵飞英笑著。
「真的?」冷雁智强自镇静,他得大口地呼吸,否则心脏就要炸了。
「嗯。如果……你是女子的话……」赵飞英说著说著,却还是无奈地笑了。
「真是的,我在说什么。」
是否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寂寞了……赵飞英轻叹一声,看向森林的深处,没有想到他已经造成了冷雁智心中的惊涛骇浪。
「对不起,雁智,师兄可能是累了,尽是胡言乱语。」赵飞英笑了笑,回头看著冷雁智。
有点儿距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没有见到冷雁智脸上,那种痴情的、渴望的表情。
「忘了它好不好?别当真了。」
我怎么可能忘?冷雁智在泪光中,看著赵飞英朦胧的身影。
「回去吧,雁智。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