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尊?!」夏侯禧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嘘,小声点,他在附近。」军夺微微勾起嘴角。
「他?」她心头一惊,心中隐约明白他指的是谁,却还是不敢置信地问。
「发麒麟帖给我的人。」军尊淡笑道。自从他走进这间休息室,他就敏感地发现有一道森冷锐利的视线跟随著他。
只怕那位麒麟王早就已经在这儿,只是没有人发现到,但他同时也相信,如果他要对他们不利,早就下手了,不会任他们忙个大半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麒麟王果然了得!居然能无声无息到这么多人在此都毫无所觉。
或许也是有人察觉的,只是大伙儿心照不宣?
「麒麟帖?」夏侯禧祺发现自己只能像只九官鸟一样重复他的话。
他是夏的来了,可是,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来找她?她发现自己对轩辕靳的思念比她所能知道的还要多更多,尤其是知道他就在附近时,那种想见他的念头更加疯狂强烈。
「婚礼之前,我收过一张麒麟帖,那张帖子上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因为是针对我发出的,我惟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你,所以当观月被绑架时,我才会那么惊惶失措。不过我想,大概是观月也发现了那张帖子,所以就借题发挥。」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愣愣地问,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
难道那只耳环是他拿走的?他为什么要拿呢?她不明白,也无法去想那么多,因为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变得一点也不像洒脱的自己。
「因为我想知道,」军尊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他能感受到窗外阴冷的杀意,同时也在等待那双眼楮的主人下一步会怎么做,「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太闲了是不是?」闻言,夏侯禧祺忍不住傍了他一个白眼,一反先前那种娇弱美少女的模样。
「哈哈!因为你是我们最心爱的小妹妹,我当然会希望我不能得到的幸福你能得到。」军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又恢复往常那个好大哥的形象。
「这个你就输我了,」她得意扬扬地说,「别忘了要不是我答应跟你结婚,你跟观月又怎么会有进展?」
但她还是很感动,因为大家都那么地为她著想。
「不过,你也别妄想爱情可以伟大到使那个人为我改变一切,这是痴人说梦。」她推开了他,故意以轻快的语调说,「再说,我最讨厌试探爱情的真实性或真诚度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情人之间或许会把这些试探当成情趣,但若是试探的结果令人伤心岂不就伤了感情吗?何必呢?
当她肖未坠入情网时,她可以很潇洒地说,那就如何如何做嘛!但是当自己身陷其中时!才明白自己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在乎。
曾经,她很自豪地以为,她是很有理性、很果决的女人,但就像晓笄曾说过的,当自己走到那个地步时,会不会还是这样想就很难说了。
「这不大像你了,祺,你不是一向都很意气风发吗?怎么会说出这么消极的话?人生是充满变数的,爱情也是一样,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谁会知道?」军尊很难得会说这么充满文艺气息的话,看来他是真的乐昏头了。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先消极的想跟我结婚?」夏侯禧祺睨了他一眼。
军夺尚来不及回话,新娘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一抹海蓝色的倩影站在门口,扬著无懈可击的笑意有礼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请问可以把军还给我了吗?」
「请。」夏侯禧祺摆摆手表示任凭处置。
她笑了笑,观月那双占有的眼神分明是嫉妒情人被抢才会有的,看来她尚未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吧!军草还有得磨呢!等待小女孩长大是要花时间的。
门口丢来一张烫著金色麒麟的红帖,夏侯观月说话了,「祺,这是你的新任务。」
「不会吧!我的蜜月旅行是出任务?」夏侯禧祺不怀好意地问。
「终生难忘的旅行,不是吗?」夏侯观月的笑容里掺入一丝挑衅,「父亲有令,要你破坏麒麟这次的行动。」
「什么行动?」夏侯禧祺心头一惊,阻止自己不要往窗外寻找轩辕靳的身影。
「他们试图插手别国的政治,干预内战。」夏侯观月冷笑著,「麒麟王除掉四方首领不是因为内哄,而是因为要让他暗自训练的人才出头。这些年来他在特务界的工作可不是只有让你崇拜而已,他是为了让麒麟更强大而招兵买马,让他们取代旧四方的地位,继而影响许多国家的内政。」
夏侯禧祺像是被雷劈到般,有好一阵子,她甚至以为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空里,而是被推入异次元的世界中。
「杀了麒麟王,祺。」夏侯观月无情的声音响起,「只有你能阻止他,因为你是他的弱点,为了成功,我不介意拿你当饵。你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代劳?」
「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优待。」夏侯禧祺过度平静的语调近乎空洞。
「因为你是我的义姐,我当然会对你特别好。」夏侯观月顺著她的话回答。
「可惜能阻止他的不是我,是义父。」夏侯禧祺清明的琥珀色眼楮对上她的深邃黑眸,「因为他是……义父的私生子。」
不下于核弹的爆发力在小小的斗室中炸开。
「祺,虽然父亲很疼你,可是胡说八道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夏侯观月摆明了不信。
「我不介意你让我受处罚,」她俏皮的微笑一如往常,「但请容我先换下这身厚重的行头。」说完,她翩然地转身走出新娘休息室。
难以呼吸的疼痛在独自一人时才突然侵袭著她,夏侯禧祺坐入原本是礼车的黑色轿车中,捂著胸口趴倒在座位上。
她剧烈地咳著,比她肋骨断裂时还更甚,她所有的知觉仿佛离她而去,只留下扯裂的痛楚,如同有只利爪紧紧攫住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捏碎。
她痛得流泪,细致的妆糊在她漂亮的脸庞上,咳出的白沫中夹杂著血丝,但她像是毫无所觉,只是不断地用力咳著,好似只有痛苦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恶心的感觉在胃中翻搅,她又咳又吐,仿佛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有一瞬间她几乎已经要晕厥。
「祺,你在哪里?」寻找她的声音出现在停车场。
痛苦的神情在霎时便退去,夏侯禧祺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拿过车内的卫生纸擦干脸上的泪痕,在他们走近前扬起一如往常的开朗笑脸,「肚子饿了,车子我开走喽!」
「等一下就去吃饭了。」侯孟极顿了顿,然后挥挥手,「算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
「啊!极,我爱死你了。」夏侯禧祺像个小朋友似地欢呼著。
「省了!」他摆出嫌恶的表情,「记得等会儿要过来集合。」
她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著车离开教堂。
一直在附近默默看著这一切的黑影在她离去后,也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然的来到。
雨不停的下著,阴霾笼罩著台北的天空。夏侯禧祺回到她位于天母的单身公寓,将脚上的球鞋脱下后,便进了浴室呕吐。
自从接下暗杀令,她的生活就有了另一种模式。
白天她一如往常的到组织报到,精明利落地指挥组员的工作方向,嘻皮笑脸地解决所有的问题,看起来就像平常的夏侯禧祺。
可是当她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她会把白天所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都吐出来,然后瘫在懒骨头上,一夜无眠到天亮,接著重复著相同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原以为她有可能是怀孕了,但她除了吐,其他症状一律都没有。
音响中放著适合雨天听的「EndlessRain」,深情的音符在耳边跳跃,却没有稍加减缓她的病症。
她压下冲水钮,冲去马桶中的秽物,清洗过自己之后,她走回面对整扇落地窗的懒骨头前,望著台北繁华的夜景。
她的手中紧紧握著那把匕首,期盼著不要遇见他。她相信她会下手的,而且会准确无误,将锐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屋内惟一的明亮来自于窗外的灯火,她已习惯回到家后不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
无法明白为什么,因为闪光度数过重,她得依靠著光明才能生活,可是,一切都变了,她变得习于被黑暗覆盖,像是带她回到某个梦中才有的场景。
她清楚那是什么,但她选择不去知道。她不曾后悔爱上他,爱情本来就是没有后悔的余地,从喜欢上一个人开始,就应该随时要有会心碎的准备。
欢喜或悲伤,其实都是一种学习,也是爱情的果实。
静默得已成停滞状态的气流中,蓦地有了一丝震动,夏侯禧祺闭上眼楮,微仰著头,抑制著眼泪的倾泄,随即被拥入一个熟悉得令她心痛的气息里。
「用你手中的匕首杀了我吧!」性感慵懒又带著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在她耳边响起,「我再也无法忍受只是看著你而不能拥抱你。」
然而她却掏出袖珍手枪抵住他的胸口,那个属于心脏的位置,「你不该出现的。」
她的语音平静,清明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的明亮。
「死刑犯能否要求最后的心愿?」轩辕靳慵懒地漾出一抹危险的笑意,「我这个罪人中的罪魁能否亲吻你圣洁的双唇?」他低下头吻上了她,根本只是「告诉」,而不是请求!
「你真以为我不会动手?」夏侯禧祺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无法撼动他半分。
「丫头,需要我替你扣扳机吗?」他唤著只有他才会叫的昵称,如同亲密的,双手仍没有半分放松的意思,「不要拒绝我,让我死在你怀里。」
「我不记得我写过这句话。」她扳著保险。
「因为这句话是用我的心莫的。」他不改微笑,银色的眼里有著她从未见过,属于深情的光芒。
她扣下扳机,经过消音器的枪声掠过,寂静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中,她睁大眼看著他的银眸,发现他真的没有闪躲,无所畏惧地承迎她的射击,坚定的臂膀依然紧紧拥著她,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怀里,成为他的一部份。
她丢开了手中的枪,翻身将他压在她的下方,猛烈地吻住他。
她再也不能对自己说谎,她习于黑暗是因为他们曾经在黑暗中分享彼此最亲密的接触,她曾经在黑暗中听见他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她曾经拥有过他,在黑暗中。
黑暗递补著他的空位,从此她爱上了黑夜,因为他。
如果想你是一种病,早在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在他的怀抱中,很奇妙的,她所有的不适与疼痛全然消除,她写下这句话的同时,也写下自己的预言——她生了不知名的病,却在他的怀里痊愈。
「你不会知道的,」轩辕靳抵著她的唇,每一次的张阖都亲昵的著她的唇,「当我看见你为别人披上白纱时,我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其实他们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满不在乎,那么洒脱,可以轻易地割舍下对对方的牵绊和挂心。
原以为只要知道对方好好地活著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但是谁会预料到,光是守候而不能拥抱竟会如此难受?
「你也会坦白自己嫉妒?」夏侯禧祺扬起一个好看的笑纹。
「只为你。」他伸手拨开她的发,轻抚著她的脸庞,接著不带的触模她身上的曲线,眸里有著毫不掩饰的心疼,「你瘦了。」
「女人对瘦总有著一份偏爱。」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说谎!」轩辕靳轻捏著她的鼻尖。其实他一直未曾从她的身边远离,她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
因为他才会令她如此痛苦,他有著无能为力的愤怒,一如当初在冥界时,他来不及出手救她一般。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的心如此地疼痛著,他甚至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伤痛,希望那些是由他来背负,而不是她。
「我本来以为我怀孕了。」她懒洋洋地倚在他的胸前,聆听著他微快的心跳,连日来不得好眠的疲惫在此时侵袭著她。
「我想要,但不是现在。」轩辕靳轻吻著她如婴儿般柔软的脸颊,发现到她的睡意。
「如果我真的怀孕,你会要我拿掉吗?」夏侯禧祺眨著眼楮,因他的话有了一丝清醒。
他沉默著,银眸锁著她,她却看不清他的想法。
「就算你要也没用,我不犯谋杀罪。」她有点不高兴了。
「我知道。」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他心爱的女人可不是个乖乖受人摆布的花瓶呵!
「那你沉默是啥意思?」她打了个呵欠,真的不行了。
她终于也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让男人带给她安定感了吗?
「丫头!」他轻声地唤著,温柔的气息吹拂著她的耳畔,成为另一种亲吻。
「嗯?」她低哼著,意识在半清醒状态,就算一睡不起也是一种幸福。
「下个月二十四日是我的生日,我想看见你。」轩辕靳语带玄机,但夏侯禧祺已无心分析。
「圣诞夜?」她嘟嚷著。
「是的,圣诞夜,在冥界。」他搂紧她,轻柔的语音像是在哄著最心爱的宝贝,「睡吧!我会在这里陪著你。」
「哈!大家早安。」
夏侯禧祺充满元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涓微笑地问。
「没有呀!苞平常一样。」她吐了吐舌头。她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心情当然好。
如同一场梦境,她在晨光射进落地窗时,发现她所爱的男人已经不在身边。
若不是她的身上还有著他的味道,她真的会以为昨夜只是一场她思爱成病的梦。
「精神好就好了,自从婚礼之后,我察觉到你一直在强颜欢笑。」涓轻描淡写的话中透著犀利。
「涓,好感动喔!你竟这么在意我。真的不要嫁给我吗?」夏侯禧祺托腮逗著她,「我不介意养你。」
「你不介意她介意!」楚御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夏侯禧祺身后,活像个讨人厌的背后灵。
「怪了,人家涓都没说话了,你是她爸吗?」夏侯禧祺眯起眼,有著几分挑衅意味,「而且要是我没记错,现在该是阁下的上班时间吧!」
「不干你的事。」他的脸色不太好。
「所以涓的事也一样——干卿底事?」夏侯禧祺可得意了,玩弄文字的功力少有人能赢过她。
当然,涓又君子远战场了,所以逃过一劫。
「祺!」就在此时,侯盂极带著少见的严肃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有事必须和你私下谈。」
「闪吧、闪吧。」夏侯禧祺朝楚御挥挥手,简直就像是在赶苍蝇。
楚御冷冷地低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他才不肩和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在一起哩!
「轩辕靳上个月正式接管麒麟,受封麒麟王,你知道吗?」侯孟以极锐利的目光盯视著她。
「迟早的事,不过我没听说。」她不在乎地耸耸肩,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更加遥远了。
爱情并不是万能的,至少无法让他们两人迁就对方,以对方的选择为依归。
「观月说你答应接下暗杀令?」他开门见山地问,他不相信她下得了手。
「我也无法把他交给别人,我和他有过约定。」她淡淡地说,想起昨夜他无所畏惧,执意要拥抱她的眼神。
她相信轩辕靳不知道她的第一发子弹通常是空包弹,但是他却连间躲阻止的意图也没有,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无法不被他的心甘情愿所感动。
「和谁?麒麟王?」侯盂极蹙起了眉峰。
「你只是来找我谈这件事吗?」她斜睇了他一眼。
侯孟极把一份资料递给她,「在你爆破冥界后,虽然阿根廷政府撤走了犯人,却有人出高价把冥界买下成为私有土地。」
「是麒麟!」夏侯禧祺扬起眉。难怪轩辕靳会约她在冥界见……等等!这么说起来……「我的任务没有成功?」
「算成功,你潜入冥界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在消除麒麟管理监狱的权势。」
「那……」她知道他还有下文。
「麒麟王掳走了某个重要的政府高官,把他囚禁在冥界。」
她心头一紧,「那个政府高官是……」
「某小柄的王子。他们国内最近发生内乱,叛军准备以此作为要胁国王的筹码,实际上,夏侯先生担心这样的情形会继续下去,所以才会下了暗杀令。」
侯孟极多少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说起来他也曾是牵线者之一,也很欣赏轩辕靳,但是自古以来,光明与黑暗,天使与撒旦,本来就是必须对立,无法并存的。
祺是他们手中握有最好的王牌,他相信她自己本身也知道。
「什么时候?」夏侯禧祺紧闭了一下眼楮,语调平静无波。
「十二月二十四日。叛军二十五号要和国王谈判,你必须在那之前把人救出来。祺,只有你深入过冥界,也惟有你才能对付麒麟王。」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我的生日,我想看见你。
夏侯禧祺握紧了拳头,想起轩辕靳昨夜说过的话,眼神霎时变得冷酷。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可是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发现她一点也不懂他。
因为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永远不到他的百分之一,但他却轻而易举的明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恐惧。
白依的话冷不防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成为无法消除的毒咒。
「祺,若是你会为难,我就代替你吧!」侯孟极很体贴地说。有著弟弟妹妹的他向来是个温柔的好大哥,对谁都一样好。
「极,义父呢?」沉默了良久,夏侯禧祺突然问道。
「去法国了,」他看著她,「你要替轩辕靳求情?」
「若是义父杀了他,会一辈子后悔的。」她转身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