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初——
「你输了!」
一只中指戴著一枚玉戒的手从棋盘上徐缓地收回去掩口轻咳,另一只戴著一只同样色泽质地玉镯的柔荑立刻扔下棋子儿移到他胸前温柔地揉搓著。
「又痛了吗?」
「你……你输了……」身穿翻毛皮马褂,年近四十的男人越咳越厉害,却仍坚持著。
「是,是,是,我输了,我输了!」碧绿长袍,墨绿丝绸坎肩儿,如意头,还踩著一双高底鞋的女人没可奈何地轻叹。「没见过你这般倔的人。」转个身端来热茶让他轻啜。「好点儿了吗,郡王爷?」
阖眼蹙眉喘了好半晌,男人始睁眸绽开一抹虚弱的微笑。「我好得很,福晋。」
蹲在锦榻旁,女人拿来他冰冷瘦弱的手贴在娇靥上,低柔地喟叹,「真希望你的辛苦能由我来承受。」
「那我可不依,」男人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我可不要看你病恹恹的,我会心疼的。」
「我就不会吗?」女人噘嘴不满地咕哝。「你好自私,一阵风来你就咳得半死,让我心疼得比生儿子还痛;一个激动你又吐得满地血,教我慌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寒来你更是躺在床上三、两个月起不来,令我焦虑惶急得恨不能……」
男人及时捂住她檀口。「别说,我是辛苦了点儿。可这不刚好吗?不这样我们哪能有这般悠闲的日子过,早被皇上一刀两砍肃清了!」
女人无言了。
「所以说,一得必有一失,可一失也必有一得,」男人拍拍她的手。「如果我不是这般病弱,皇上会放过我们吗?虽说是亲兄弟,可只要对他的皇位有威胁,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女人两眸轻扬。「可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承继皇位呢?大伙儿不都看好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吗?」
原是懒散无神的眼瞳忽地亮起狂傲的神采,男人唇畔溢满得意的笑。「我知道二十个兄弟们都瞧不起我这个药罐子,可只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四阿哥必定会不择手段的夺得皇位,事实证明的确是如此,而我选择支持他更是正确。虽说可怜了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如果不能认清这点,只好大家死成一堆了!」
「就因为你支持他,所以,他一登上皇位就将你由贝子加封为郡王。」女人喃喃道。「其实若非体弱,你比他更有资格当皇上。」
「对那我可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男人轻抚女人娇靥,「怎么,你想当皇后?」
女人吐了吐舌头。「才不要!现下你只有我一人,我才不要去跟三宫六院那子女人抢你呢!」
男人爽朗的笑了。「所以说,我还是当个病病弱弱的郡王就足够了!」
深情的瞳眸凝住在男人脸上,「倘若可以的话,下辈子……」女人呢喃。「我再嫁给你好吗?」
男人轻咳两声,又笑了。「你不嫁还不行,我要定你了!」
「可是……你找得到我吗?」
「会的,我一定找得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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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初——
「找到了!」
一袭长衫飘飘的年轻人兴奋地伸出手,与另一只嫩白的柔荑不约而同伸向古檀木盒,好似抢东西似的,随即又同时停了下来,两人同样尴尬。
「这……」年轻人觑著盒里。「我……我想要那只玉戒,你呢?」
「我要那只玉镯。」
年轻人一听,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我从小就一直梦见这只玉戒,好像无论如何都得找到它似的,现在终于让我找著了!」
「咦?我也是耶!我从小就梦见那只玉镯,所以一直在找……」
「欸?真的?」年轻人这才把惊讶的视线移到身边的少女身上,但见那少女绑著两条乌溜溜的发瓣,合身的旗袍裹住她匀婷的身材,五官清秀,一眼看上去舒服得很。「你好漂亮!」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道。
少女脸蛋嫣红。「谢谢,你也很好看。」
年轻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的气氛。「那……你买玉镯,我买玉戒。」
但一问价钱,少女就变了脸色,年轻人忙问:「怎么了?」
少女勉强笑了一下。「我……我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
「咦?啊……你等等!」毫不犹豫的,年轻人付清了玉镯和玉戒的钱,然后把玉镯递给少女。「请收下,反正我也不戴镯子。」
少女本想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送的东西不能不收。「谢谢。」她收下了,而且还让他替她戴上了镯子,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预感,好似她的生命终于走到正确的路线上了。
两人相偕走出店外,少女正想再向他道一次谢并道别,不料年轻人却突然往她这儿倒过来,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抱住他。
「你怎么了?」
「对……对不起……」年轻人惨白著脸低吟。「我……我头好……好晕……」
虽然年轻人很瘦,但少女仍抱不住他,只好当街坐在地上让他半躺在她怀里。好一会儿工夫后,年轻人终于缓过气来。
「我一出生身子就很不好,几乎天天都在吃药,大夫说我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他轻叹。「不过,幸好我的脑子没有问题,还能接下家里的生意,自己赚自己的医药费。」
少女目光同情地瞅住他。「这样不是很辛苦吗?」
年轻人马上又换上一脸骄傲自信的笑容。「只要懂得如何运作,辛苦的是别人,不是我。」
少女点点头。「你现在还是很不舒服吗?」
「好多了,不过……」年轻人泛出一丝苦笑。「还是起不来。」
「没关系,我抱著你,你想休息多久都不成问题。」
「……你会一直抱著我吗?」
「对,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抱著你。」
「即使是……一辈子?」
「……对,即使是一辈子。」
「生生世世?」
「……对,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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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就在各位看著这本书的这一刻)——
「我抱住你了!」
「可……可是我……我……」差点被破石砖绊一跤的三十多岁男人紧攀住女人的肩膀,好似已站不住了。
「头晕吗?你还是坐著让我来推你吧!」
坐回轮椅上的男人,瘦弱且病恹恹的,却掩不去他眼底的狂放不羁与桀骛不驯。只微风轻拂,他便禁不住掩口剧咳,女人立刻停下来揉搓他的胸口。
「累了吗?胸口痛吗?」
咳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喘过气来,凝睇女人担忧的清丽五官,他笑了,枯槁的五指温柔地包住她的柔荑,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铜戒,戒面上是一块方形玉,与女人手腕上那一只玉镯同样色泽质地的玉。
「不必这么紧张,我这没用的废物身子一出生就是这样,只要不下地走路便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放心好了。」
「可是我无法不担心呀,」女人蹲下去偎在他膝头上,「我不在意你身子有多差,只在乎能否与你相爱生生世世,直至永永远远,所以……」
「会的,我们会的,」男人仰起清瘦的脸庞对淡淡的蓝天露出自信的微笑。「生生世世,直到永远,我有这个预感。」
在男人宛如赌咒般的誓言下,女人手腕上的玉镯与男人指上的玉戒在灿烂的阳光辉映下,忽地同时闪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狂!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