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孤独的人,向来不容易得到好眠。
当风间天御再度将眼楮张开的时候,由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少许光线,他判断现在应该是中午了。
怀里,她的背贴在他胸前,娇小的身躯密实契合在他的拥抱里,由她均匀的呼吸里,他可以知道她仍然熟睡著。
室外温度渐渐炽热,他悄悄放开她,起身将室温,固定在摄氏25度,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再将她搂人怀中。
「唔……」
她嘤咛一声,本能移动著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继续沉眠。
在凌晨的狂野后,他抱著她沉入浴池,将两人的身体清洗过一次,等出浴池时,她已经昏昏欲睡。
他低头轻闻她的发香,因为贴合而感觉到她细致的肌肤,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摩著她的肌肤,他的身体藏不住反应,他极力克制,却无法忍住去踫触她的欲望。
看著她睡著,他也跟著睡著,拥著她,他莫名的得到一次深眠;虽然短,却极具休息的效果。
她就这么闯入他的生命、这么成为他的女人,而她的那些话在他听来既天真、又显得可笑,在那些表白的话里,真正让他改变心意的,是她的那句话——因为我年轻,就不能替自己决定什么事吗?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她是认真的;答应她可以留下,半因为欲望,也半因为她令他舍不得拒绝。
他敛眉沉思了会儿,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取下自己随身戴著的颈坠,移戴到她颈上。
一阵冰凉的感觉与失去臂枕的舒适,让她恍恍惚惚地醒来。
「御?」她的眼楮还睁不开,只是凭著本能轻唤。
「继续睡。」戴好颈链,他重新搂回她,细心的摆回她最爱的舒服位置。
「唔。」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御,你醒……很久了?」她挤出话,因为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清醒。
「一会儿。」知道她不睡了,他翻过她的肩,让她由侧身变成仰躺。
贺静终于睁开眼,一看到他,就绽出一抹傻呼呼的笑。
「我不要睡了。」她眨著眼楮,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点儿。
她稚气的举动,让风间天御低沉地笑出声。
「你并没有睡很久。」他细吻著她的脸庞、唇瓣。
「可是……你醒了。」她在他的吻里找空隙说话。
他醒了,她怎么还可以睡呢?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多,她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去弄一些早餐。」他终于停下吻,抓起一旁的浴袍,在起身的同时,顺畅披穿而上。一眨眼,他已经系好袍带。
贺静张大眼,崇拜他看著他。
「你穿衣服的动作,好好看哦!」
风间天御几乎又要笑出来,她的话,似乎很容易令他想笑。
「自己穿浴袍,没问题吧?」他蹲,揉著她的发丝。
「呃……」她脸红了红。「应该……可以吧。」虽然没穿过什么日本式的衣服,不过应该可以试试。
他轻笑著摇摇头,将她扶站起来,就拿来浴袍替她穿上、系好;贺静脸上的红潮泛滥。
虽然两人已经袒诚相见过,但就这么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她还是害羞得很。
风间天御抬起眼,看见她羞怯的红潮。
「还会害羞?!」由他的语气听来,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行吗?」她倔著脸,嘟起唇。
「当然可以。」他拉她入怀,吻平她的唇瓣。「休息一下,待会儿就好。」
「御。」她拉住他转身欲走的脚步。「我……要不要帮忙?」
「不用。」他摇头,拉开和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很高大,走在木质的路板上,却几乎完全无声,看来他的身手一定很好。
因为刚被宠爱地吻过,贺静傻呼呼地坐回地板,双手无意识地开始叠被,然后打开窗户,照进一室光亮。
在光线照射下,颈项晃动中,一抹蓝光闪过她眼角。她奇怪地低下头,就看见白己的脖子上,居然多出一条项链?!
那是一个很小巧的蛋形,晶透的琉璃光中透著蓝色的光芒,而晶坠的中央,隐约看见一道很深的蓝色,刻成一个「御」字。
呀,刚刚的那抹冰凉感觉……
他帮她戴上坠子。
「御……」
握著晶坠,她很甜、很甜地笑了。
***
挑出不爱吃的海鲜类食物,贺静很愉快地吃完早餐加午餐,然后坚持跟著他一同去清理善后工作。
「这里好漂亮!」
传统的建筑方式让他们即使穿著浴袍在庭园里四处走,也不会觉得不妥。绿地、小泉,配上合成木造的日式平房,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完全与都会区的现代化脱节。
可是,她爱这里的宁静与脱俗。
「你可以四处走动,但是,不要走出门口或者围墙边,那里有一些系全设施。」他交代道。
「有人会闯进来吗?」她瞪大眼,回身望著他。
「只是预防万一。」
也对,他的身份不同于一般。
「这里只住你一个人?」
「我不喜欢吵闹。」一个人住罢好。
「那……我吵到你了吗?」她的笑容收敛,来到他面前。
他低头深望著她。「没有。」
「真的?」
「你是不同的。」他语气虽然平淡,手指却温柔的抚过她的脸,然后顺势移到她襟口上,挂著的链坠。
「这是你的?」她低垂下眼看著。
「戴著它,不许拿下来。」他辛命令地道。
「好。」她很顺从地点点头,然后懊恼地道:「可是我没有东西可以回送你耶!」
「不用。」他摇摇头,走向庭园里小石路,在以大石铺成的流泉前停住。
「御,你很少笑。」她走到他身边,半关怀半担忧地看著他。即使他对她笑过,但那笑容却很浅。
他回望著她,在阳光底下,她双眸下方的眼袋显得更加明显。
「回去再睡会儿。」他抚著她的眼。
「你陪我?」她眼神一亮!
「我不困。」他转开眼,望向池水。
「那我也不困。」她学他的动作,也看向闪著流光的池水。
他微凛的眼神淡扫向她,贺静干脆地抱住他的腰。
「我不要一个人睡啦!」她语带撒娇地道。
风间天御神情一敛。
印象中,似乎没有人会这么无条件信任他、又不怕他冷拒于外;她就这么轻易的投给他所有的信任、付出所有,甚至是心灵、身体——在稍早的初夜里,她并没有得到太多欢愉。
可是她似乎很喜欢赖在他身上,也不怕他的冷漠。
「御,你很能干,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他不答话,她又开始自说自话,「你会做饭,而我什么都不会。」她惭愧地低下眼,「你会武术、懂好多事,照顾我、对我好好,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我对你算好吗?」几乎不曾给她好脸色,也不曾花太多精神在她身上,她却说他好?
「你做饭给我吃呀,又帮我换衣服、穿衣服,还送我礼物……」她一一数著,然后很担忧地问:「御,你不会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好吧?」
「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幸好。」她立刻松了口气。「不然我可能要跟很多人抢你,而凭我,一定抢不过别人。」
「你在想什么?」胡思乱想。
「我很贪心,只想独占你,不想跟别人分享。」她望了他一眼,又垂下,「我说的‘几天也好’,其实我说谎,我想跟你在一起很久;现在,更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可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她双肩垂下,整个人仿佛失去力气、失去光彩。
她在单恋,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那是事实。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女孩,可是,她自认已经是大女孩了,懂得爱一个人——
听著她的话,他心一动,手才搭上她的肩,她却已经扫去忧郁,振起笑容,抬头望著他。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我要快快乐乐的过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别胡思乱想,不喜欢你,就不会留下你。」他终于开口,不爱看她强颜欢笑。
她的眼神因为他的话而绽出光芒,喜悦的笑容涨满她整张小脸。
「谢……谢,这样就够了。」她高兴的掉出泪,立刻抬起手臂抹去,想掩去自己爱哭的事实。
「别擦。」他握开她的手,抬起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的眼。「我不爱看你掉泪。」
他一面低语,一面很温柔的吮去她晶莹的泪滴。
「你可以留下来一辈子,这条坠链,是我承认,你是我惟一的女人。」她的泪,让他心软,心里的话不自觉地说出口,安抚著她。
「御!」她低呼一声,然后冲进他怀里大叫:「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是他惟一的女人耶!
最后一句「我爱你」,消失在他俯身的吮吻里;抱起她,回到屋内,放下帘子,关上门……
他尚未餍足的身子,再度复上她的娇柔。
才初识欢愉,贺静的身体变得极度敏感,对他的挑情敏锐地几乎无法承受,但面对他更为狂烈的索求,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承受,只想要他快乐。
「静……」
他粗喘的气息不断拂在她耳畔,激越的情动伴随著身体的震颤,愈升愈高、愈狂愈烈。
最后一阵情狂释出,两人都仿佛耗尽了力气,缠绵的呼息仍然交错著。
风间天御半挪开自己的身体。
「御。」她昏昏欲睡,两手锁在他颈后,不肯让他离她太远。
「睡吧。」他轻吻了下她额际。
「呼!」释出一阵放松的呼息,带著一抹神秘而餍足的浅笑,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
「风,你要小心。」
电话那头的语气沉重不已。
「怎么回事?」
「他们打算和崎川社硬踫硬。」他冷笑。「有人看见你、记住了你的那个女孩,他们很可能会找上你,这两天你要小心,我要‘川’尽快赶去和你会合。」
「不用,我自己可以应付。」风间天御拒绝。
「你可以,那么……她呢?」电话那头的人有笑有轻叹。「‘风’,总算也有让你在乎的人出现了。」这句绝对是欣慰。
相识近十年,「风」可以不顾生死的为他拼命,却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在乎,现在终于有了。
只是,这个时机实在有点不恰当。
「她是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风间天御说的自然,惹来电话那头一阵惊叹。
「没想到,你会这么坦白耶!」呵呵。「不过,万事小心为上,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所以,不要拒绝‘川’的协助好吗?我会将事件范围缩小在东京湾岸做解决,你暂时留在千叶别回来。」
「最近吗?」风间天御问著日期。
「你别想回来插手。」电话那头的人提出警告。「他们犯到的是我一帮之主的尊严,所以我要亲自让那些人尝到苦果。」
他动怒了。
崎川社是日本三大黑帮之一,其权威绝对不容冒犯,在这种权力与力量代表一切的世界,身为一帮之主更不容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怪,风间天御明白这件事会有的结果。
「让川留在东京帮你,这里的事,我自己可以应付。」风间天御再度谢绝他的好意。
「少了你和川,不会影响我什么,你放心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自信,」如果有什么决定,就告诉我,不要觉得亏欠。」
风间天御表情一敛,「你猜到了?」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玩命,有了牵挂,就应该珍惜自己的命。」电话那头传来阵阵轻笑,「虽然我们的生活有些刀光剑影,但是,我更乐于见到你们平安快乐;风,你们不是我的手下,你们是我的朋友,生死之交。」帮中身份的差别,只是名称,不代表真实的交情。
「谢谢。」风间天御真诚地道。就因为这分相惜之情,所以他不顾家族反对,甚至离家,成为崎川社的一员。
「不必道谢,那会将我们的情分贬的太浅。不打扰你,有任何状况,随时保持联络。」
「我知道。」风间天御收了线。
「御?」
披著睡袍,贺静睡眼朦胧的来到他的门口,看见了他,就很快的跑进来,靠入他怀里。
「怎么不继续睡?」他只手抬起她的眼,看见她满眼困意。
「你不见了。」她轻喟一声,因为闻得到他身上的气味而满足的闭起眼。
「还想睡吗?」
「你要陪我吗?」她勉强睁开眼。
风间天御轻叹一声。「我以为只有小娃娃才会黏人。」
「黏人才不是小娃娃的专利,我也会黏人的,而且只黏你。」她抗议道,一双小手缓慢地爬上他敞开的前襟。
「静!」他抓住她捣乱的小手,不赞同地看著她。
罢刚的激情已经太过,她眼下的疲倦还在,他不想累坏了她。
「我觉得,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确定,你在我身边。」她笑得楚楚动人,「我睡著的时候,你总是乱跑。」
「是吗?」她可是在抱怨?
「是呀,」她回答的语气十分认真,「你都趁我睡著的时候偷偷乱跑,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会好担心。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是……可是就是好怕你不见。」
那种心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她要立刻看见他,否则她无法安心。
「傻瓜!」他宠溺地将她搂入怀。
他看得出她的真心,才两天,她已经毫不保留地付出全部,那种全心和全意,让他无法不感动。
「御,不要什么都不说就不见好吗?」她仰起小脸要求道。
「我不会的。」
「如果要离开、或是不要我了,一定要当面告诉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好不好?」
「你在不安什么?」她的眼神太过惶恐,让他有一点……心疼?!
「没有,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好像太幸福了,好怕……好怕这是一场梦,等我醒来……你就不见了。」她试图把心里的感觉描述出来,可是那种莫名的不安,好难说。
「别胡思乱想,我抱著你,不是吗?」从来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他只是用最实在的方法,双臂牢牢镗住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贺静反手也紧紧抱住他,就这么依在他怀里好一会儿,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力量与存在,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来。
「嗯?」他低头。
「我好笨。」她抬眼,「人家说女人最容易胡思乱想,尤其在很快乐的时候;我以前都笑这种人很笨,快乐就快乐,何必想太多,结果现在我自己也是这样!」她皱皱眉。
「那就别再胡思乱想。」他抚平她的眉头,不爱看她除了笑容以外的模样。
「嗯。」她用力点点头,感觉到困意来袭。「你再陪我睡一下好不好?」赖在他身上,简直是不想起来了。
「好。」他轻笑了下,抱起她走出这间书房,回到原来的卧室。
她几乎在他走路的时候,就睡著了。
风间天御将她放在床铺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还来不及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她已经一转身溜进他怀里,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脸就往他怀里埋,轻浅的呼息吹在他胸前。
他忍住身体本能兴起的骚动,手臂环抱到她背后,强迫自己忽略那阵骚动,将心思移往别处。
当初离家、因缘认识了堂之君、加入崎川社,他比现在的她更年轻,然而他没让任何人阻止,执意丢下继承人的名位,独自在外闯荡。
可是血缘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他对风间家的责任,也不会因为这几年的离开就消失。这两三年,他的妹妹与弟弟先后为他承担起该尽的责任,成全他过想要过的逍遥日子,但那并不是永远。
静……不适合他现在过的日子,他怕她有危险,也舍不得她为他担心。
也许,他该考虑回去了……带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