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别靠站(下) 第十九章

这一年的除夕还是三个人,周彤没有回南方老家,而是顶了忻柏的位置,她脾气与忻柏类似,所以气氛也差不多的热闹——不细究的话。

在忻家过年的原因是「泛世」今年放假时间短,初五就要上班,周彤不想把时间全浪费在路上,身份么,也名正言顺,她是忻楠的女朋友啊!

至于忻楠,他巴不得在他与筱年中间夹一个人进来,即使这样会让他觉得对不起筱年。

是,虽然实际上他与筱年之间并没有什么,但看到筱年那沉默而温软的表情,逆来顺受的样子,忻楠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想搂住他,但必须放开他,不放心他,却只得离开他。想接近却又必须压制住自已的那种情绪,时时让忻楠窒息,和疼痛。那尖尖的下巴,蒙著雾气的墨黑的眼楮,怔怔地望著自己,然后安静地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

筱年越来越安静了,像沉入水底的颜色,淡淡的几乎看不到。

忻楠与筱年隔著整个房间,隔著上下铺的床板,隔著走廊门,隔著咫尺的天涯……他现在最常做的一个动作是张开手掌,然而再紧紧握住,像要握住自己疼痛的心脏,挤压血液,令其麻木……

会失控……

忻楠不再相信自己。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那个时候他只得逼自己找个借口逃出门去。

林筱年仿佛鸦片一样,已令他不知不觉中上瘾,现在却需想法子逃脱……毫不抗拒的小人儿……他相信若他要他不会拒绝……诱惑在指端……然而是馥郁芬芳的梦魇……

忻楠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卑劣的念头!

卑劣的,可怕的!

他夜里满头大汗的醒来。不不!太可耻了!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

还没收假,忻楠就打电话给季雅泽找学校的资料,以及联系省堡艺美术学校的老师。

「没这个必要吧?」雅泽在电话里说,「只剩半年而已,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我想让他先熟悉环境,以后会更快进入状况……而且考试不是也在那里,省得到时候紧张嘛。」

雅泽听了这借口,半响,才说:「忻楠,你不觉得该听听筱年自己的意思吗?」

「我当然会告诉他。」

雅泽微微摇头,「我不是在说告诉,我是说你要征求他的同意吧?」

「他肯定愿意,这样考上的机率更大。」

是吗?

他肯定愿意吗?

忻楠猜错了,他没想到,从来乖巧听话的筱年,听到这事的反应会那样激烈。

「转到省堡艺美校的辅导班?为什么?」筱年吃惊地瞪著忻楠。

「你以后要考工艺美术学校,雅泽有好几个同学在那里当老师,你平时直接可以跟著美校的学生上专业课,熟悉那边的情况考专业的时候会更有针对性,」忻楠耐心地解释给他听,「而且他们跟高辅班的老师也熟,可以照顾你……」

错愕之至,筱年犹豫著说:「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考那个学校啊!」

忻楠皱起眉,「当然是考工艺美校,雅泽也是那个学校出身的……你想考什么?」

「我……我……」筱年迟疑地望著他,「我想考H大的师范,我问过了,有美术系。」

「H大?」吃惊的人变成忻楠,「H大的文化课分数太高。」

筱年脸黯了一下,但马上又鼓起勇气,「我……我这半年……会努力学习的,我觉得,我觉得可以的。」

忻楠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么欠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筱年有点紧张,「我知道,但我想考H大。」

「不行!」忻楠脱口而出。

筱年被他决绝的语气吓了一跳,僵硬地看著他。

忻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了一会儿,他才尽量和缓地说,「我都已经让雅泽跟老师打好招呼了,一开学你就插班过去,雅泽会陪你去安顿下来,直接住堡艺美校的宿舍……」

筱年一言不发,瞪著他,黑眼楮带著隐约的震惊,脸色有点发白。

忻楠不敢看那双眼楮,直直地盯著筱年的鼻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知是因为口干还是因为这个消息也煎熬著他自己,他觉得喉头发苦。

终于忍不住看回筱年的眼楮。

筱年眼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淡白的唇紧紧抿著,神情脆弱夹杂著绝望,如同溺水的人。

忻楠几乎想伸手抱紧他。不不不,他不能,他是要送他走,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忻楠撇开视线,下颌绷紧。

「……所以,这几天要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要!」很细小的声音,但是透露著坚定。

「什么?」忻楠转回头。

「我不要去!」筱年以从来没有过的倔强表情瞪著他,「我不要考工艺美校!我要考H大!我能考上!」

「筱年,」忻楠咬著牙想同他讲道理,「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筱年突然闭上眼楮失控般大声喊,「我不要听!我不要考工艺美校,我要考H大!我能考上!不要赶我走!」

忻楠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去捉筱年的肩膀,手指头刚踫到,筱年已经像一尾受了惊的跳虾一样蹦起来,后退几步躲开了他的手,张开眼楮迷乱地瞪著他。

「筱年你怎么了?」忻楠心咚咚跳,「你……」

「不要说了!」筱年似乎快哭出来,拼命阻止他讲话,用手掌堵住耳朵尖叫,「求你!扮!不要说……」他无法忍耐地使劲摇头,似乎想把忻楠刚才说过的话统统从脑袋里摇出去,在忻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逃一般冲向门外……

忻楠太阳穴一鼓一鼓,直到听到门「砰」的一声巨响。

饼了几秒钟,他才猛醒过来,拔脚追了出去。

筱年逃得飞快,跌跌撞撞奔下斜坡穿过马路,完全不顾左右疾驰而过的车辆,忻楠远远的都能听到尖利的刹车声和司机的怒斥声,他心脏几乎跳出喉咙,转过路口,恰恰来得及看到筱年跳上一辆刚起步的公交车。

「筱年!」他猛喊。

前面的少年隐在车门后不见了。

忻楠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便朝司机嚷:「快点,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司机乐了,「哟,这是哪一出啊?拍戏哪?」

忻楠看向司机。

那人吓一跳,「好好,你别急!」说著开始超车。

忻楠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盯著前面的车,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看到前面的车停站,才反应过来,「师傅,你能不能赶到它前面,在下一个站牌放下我?」

「行行,」司机很配合,「没问题,追女朋友是吧?吵架啦?你们还真是够可以的,跟演电影一样……」

出租就在公交的前面,非法停泊,司机四处张望有没有警察。忻楠扔下车费往后面跑,跳上阶梯,只扫了一眼便看到筱年。

他坐在靠窗的单人座位上,头枕在手臂里,趴在前面的椅背上。

忻楠闭一下眼,涌到心脏的血液开始慢慢回流,手还有点颤抖,想向筱年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又顿住了。

走过去,会怎么样?

一丝惧意浮上来。忻楠握紧手掌,犹豫半响,慢慢向车后去,经过筱年的身边,隔两个位子坐在那里。时间有点晚了,车很空,只廖落落三两个人。他一直看著筱年的背影,看他一动不动,仿佛睡著了。

忻楠呆呆地坐在后面,疲倦像浴室中袅袅升起的蒸汽,包围浸润著每一寸肌肤,又自肌肤直透进骨子里去。

筱年的头发有点长了,他一直留著当初忻楠给他选的那个发型,干净清爽,灯光下反射著淡淡的钢蓝色光泽。忻楠模模糊糊的,在手心里幻想著丝一般的触觉,有多久他没有模过筱年的头发了?他记得每次去拨弄筱年的头发,那孩子都缩著脖子腼腆地笑著在他手心里拱来拱去,像只寻求宠爱的小猫儿。

筱年著一件蓝灰色的旧毛衣,那是忻楠的毛衣,胸前有菱形格子图案的。太大了,拖下来盖住和手,高领简直把筱年的下巴藏起来。给他买了新毛衣的,很少穿,却喜欢盯著这一件,外套也喜欢拣忻楠的旧衣服穿,大大的裹在身上,很趣怪,导致忻楠给他买外套时总是习惯买太一号。

喜欢看他每次穿衣服时总是特别卖力地把胳膊往外伸一伸,喜欢看他安安静静地画画,有时得往上捞著袖子,喜欢看他上完了课伸著脖子等自己去接时期盼的模样,喜欢看他做功课时苦恼地蹙著眉的样子,喜欢看他总是显得腼腆的微笑,喜欢看他缩在沙发里嗑瓜子时温顺乖巧心满意足的样子

……喜欢他在身边的感觉……

小小的充盈的……像岩浆即将迸发那样抑制不住的热烈的冲动……浓烈但是又绵长的……此生未尝过的滋味,忻楠按住额头,咬牙忍受著那种冷热交煎的感觉,心思却慢慢平静下来。

窗外晕黄的灯光如流水般哗啦啦冲激而过,刹那间时光仿佛中止,一动不动的他和他,他们会如这般永远,沉淀又沉淀,永远静止……但车还是到站了。

总要到站总要下车的。

筱年什么也没有看见,游魂一样下车,慢慢沿著马路牙子向前走,这是什么地方?城市的哪个角落?

他微微耸著肩,低头向前晃荡,瑟缩的样子似曾相识,忻楠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忻柏曾经把筱年叫做小妖怪——死气沉沉的眼楮、冰冷灰败的神态、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妖怪……

为什么又回到起点?还是,他们上错了车,来到了一个错误的终点?

忻楠疲惫地远远地跟著,然后模出手机来拨电话给季雅泽。

他不敢上前,但是筱年只穿著毛衣,会冷。

雅泽在电话里抱怨:「……离家出走?你们在发什么神经?当我是活动衣橱是不是?」

忻楠低声说:「雅泽,算我求你,别说了,帮我个忙,赶紧来接他。」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沮丧,太沙哑,太异样,雅泽收了声,顿一下,说,「我马上过来。」

雅泽先看到忻楠,顺著他视线才看到远远坐在街心花园椅子上发呆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劈头便问,「你在这边干嘛?」他原以为是两个人闹别扭,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有点诡异。

忻楠好像没听到他问,「回去马上烧姜汤给他喝,他今晚大概会发烧,如果明天一早热度退了就没什么事,不退的话一定要带他去医院看……」

「停停!」雅泽竖起眉毛打断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忻楠抬眼看他,神色有些憔悴。

「到底怎么了?」雅泽开始担心。

忻楠无声地叹口气,「你先去顾筱年,我在你家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雅泽瞪著他,然后一言不发过去了。

忻楠远远地站著看,带筱年走不是太困难,那孩子有些呆呆的,抬眼听雅泽说话,然后忻楠看到雅泽把棉外套往筱年身上套,接著颇不耐烦地抓住筱年的胳膊把他扯起来往车子里塞,很快地开走了。

雅泽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隔著一条路便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忻楠,头轻轻抵著玻璃。暗淡的路灯光线下,他眼窝深陷,眼神发直,看到雅泽,直起身问:「他怎么样?」

「喂了一粒安眠药,睡了……方灿在,没事的。」

忻楠默然。

雅泽看他,老半天,先开口,虽然心中隐隐有数,但不掩惊异,「你喜欢他?」

「……」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女孩不是?」雅泽满脸的不可思议。

忻楠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开口:「突然就知道了,对他……产生欲望。」

雅泽怔住。

忻楠看著他苦笑。

「那也……很好啊,筱年这孩子很好,比安宁强得多。」

「不,」忻楠摇头,想一想,再摇摇头,「不。」

「为什么不?」雅泽诧异。

「雅泽,你想想他遇到过什么事,「忻楠表情黯淡。

雅泽皱著眉,有些了然,「你是怕……」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忻楠垂下头,气沮,「他信任我,我怎么能那么做!」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雅泽有点不以为然,「只是告诉他而已,我的直觉是他也喜欢你……其实很明显的,他那么黏你。」

「你说过他太依赖我,记得吗?」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赖你啊,这又不冲突。」

忻楠还是摇头,「不能。」

「你至少问问他,让他自己说不好吗?」

「我要怎么样他都会说好的,」忻楠轻叹一声,笑得笃定涩然。

雅泽怔住,这倒是真的。林筱年忤逆忻楠?你想都不用想,他对忻楠大概已经死心塌地到要身给身要心给心!但,但顺从与喜欢不同呀!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呀!否则他听你要送他走也不会反应这么强烈呀。」

忻楠又摇头。

雅泽气结,过好一会儿,才恶形恶色地道:「找借口吧你就!我倒觉得你是一朝被蛇咬,没胆承认会有人喜欢你了。」

忻楠无言地看著他。

雅泽瞪他一会儿,无力地托著头。忻楠牛起来简直十匹马拉不回,「你变了,当初你说要追安宁的时候可没管她是不是喜欢你。」

「筱年跟安宁不一样!」忻楠低声说。筱年太脆弱,再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了。而自己,是真的怕,如果自己错了怎么办?筱年还小,如果过几年,他明白过来,那怎么办?

雅泽哭笑不得,忻楠有些时候真是瞎的,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但他季雅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不了解忻楠的性格。

「那好,你自己不想说,也不想去问筱年,」雅泽泄气,「装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你怎么办?」

忻楠垂著眼皮,抖抖索索转著杯子,瓷盏在杯托上磕出细脆的响声。

「你放心把他一个人送出去?」雅泽逼问。

「让他,先在你那里住几天吧。」他终于说。

「行是行,但我可警告你,你这种行为会令人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接他回去,安抚一下,就算不说那些,可以跟他解释只是为了以后的考试打算,如果他实在不想可以不要。不行吗?」

「我……」忻楠有些失神,英俊斯文的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困兽般神情,陷于挣扎,「让我沉淀一下,等几天好不好?我怕我……控制不住。」

雅泽要过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来,「忻楠你完了!」

忻楠苦笑。

苞安宁在一起五六年,不是没有过冲动,想吻她想亲近她,可是没有强烈到这种程度,觉得不合适,梳理一下情绪也就得了。如果说对安宁的感觉像潺潺流水,对筱年,则像火山喷发,忻楠被那种随时随地处于失控边缘的猛烈的心情吓坏了——所以反应也失常,总是静不下心来想。

雅泽最后说:「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了!忻楠,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自己烦恼又让筱年伤心……不要急著否认!他会伤心的!不管你承不承认,他是真的喜欢你!」

忻楠迷惘地转头看进窗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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