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倒霉鬼 第二章

别误会,并不是有心人找上门来,也不是看到鬼,而是高空中突然倾下一盆水,毫不浪费的尽数洒在她身上,吓得她尖叫。

发髻被水冲散如飞瀑覆盖住她整个脸,猛一看还以为贞子复活了,香奈儿套装与白皮包成了泡水货,毁了。

大概因为喝醉了,黎沛柔一点也没有心疼的感觉,她一手拨开秀发,露出凶恶的表情。

「拷!」抬起头来,她摆出茶壶架式,「三更半夜你倒什么水?你瞎了狗眼,没看到本小姐在这里吗?」

肇事者正从几层楼高的地方向下望,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黎沛柔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而对方不回话道歉的态度更是惹火了失恋兼酒醉的黎沛柔。

「像你这种眼楮糊到蚵仔肉的臭男人,哼,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啊?」她手指得半天高,像是见到杀父仇人般愤慨,「这社会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男人,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始乱终弃、不负责任,告诉你,我黎某人才不怕你,我一定要消灭你们,让你们绝种——」

不过是一盆水,有这么严重吗?

有,当然有,黎大小姐积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正好一个倒霉鬼送上门来,尤其是不认识的,正好让她骂个过瘾。

「你们是社会的败类、毒虫,专门欺骗纯洁少女的心,你以为我黎某人会被你给欺骗吗?哈!我早看穿你的真面目了,你这虚伪、卑鄙的小人,你、你——」平常太少骂人,突然一时词穷,还好脑中灵光一现,「你是口蹄疫的猪,你是脑震荡的猪,你是只蠢猪、笨猪、烂猪,猪——唔。」

那尖声凌厉、几乎惨绝人寰的猪字终结在一张蒲扇似的大掌中。

黎沛柔杏眼图瞪,看著眼前不知何时冒出的男人。

「你,吵死了。」极北压低嗓音口气不佳,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

黎沛柔睁大的眼,拉开他的手,口气同样的欠缺善意,「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吗?」

「你说的是我的台词,我才该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更半夜在这里鬼吼鬼叫。」极北冷笑两声,居高临下睥睨的看著她。

怕什么,她黎沛柔又不是被吓大的。

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马路又不是你的,我就算在这里唱歌也不关你的事吧!」

极北两道浓眉开始密集的聚拢,眯起眼,将黎沛柔从头打量到尾。

然后,他用鼻子哼了声。

「唱歌?能听吗?也难怪你要当街召夫了,矮不拉几兼飞机场就算了,还长得那么精忠报国。」他讥讽的啧啧出声,「劝你早点回去,以免吓坏夜归的人。」

「你——」黎沛柔脸上一阵红一陈白,目光避开他,「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过是在教训一只不懂礼貌的猪。」

现在就算打死她,她也绝不承认刚刚那些丢人的醉话是出自她的嘴巴。

「你在骂谁是猪!」极北怒气节节高升。

「关你什么事。」黎沛柔也学他用鼻子哼了一声,「难道你也是一只猪,在担心自己的同类吗?」极北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女人,他像是看著怪物般的瞪著她,怒火奔腾得快烧眉毛了。

「只一桶水真是便宜你了。」他低声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啊?」

极北突然蹲下将黎沛柔如同沙包般扛在肩上。

「啊——」黎沛柔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倒挂在他肩膀上,「放我下来,你这莫名其妙的人,你是变态吗!放我下来啊——」

「看来,一桶水还不够让你清醒。」他冷冷的说。

黎沛柔这次可听清楚了,她一怔,接著吼得更大声,「你就是那个泼我水的人!」

她气死了,双脚不停的用力踹他,偏偏他的手臂像是铁铸的,她都已经浑身冒热滴汗了,却一点也不能撼动他半分。

「放我下来,你这只猪!」她双手抡著捶打他的背,气喘吁吁的叫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弄得我一身湿答答,还要绑架我,你、你放开我啦!」

极北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吵到我的睡眠了。」他冷不防的冒出一句。

闻言,黎沛柔有半晌的心虚,她刚刚是叫得稍微大声了一点点,可是……对于一只猪是不需要太讲究良心问题的吧。

这样一想,她那一点点的愧疚感马上烟消云散。

「那也只能说是你自己倒霉吧,这里住了这么多人家,偏偏只有你被我吵醒,是你自己的睡眠品质不良,怎么可以怪我!」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极北总算见识到了!!

他的嘴角抽搐著,再次强迫自己深呼吸,以免一个不小心冲动掐死肩上那个聒噪的女人。

他又开始往前走,吓得黎沛柔向鳗鱼看齐,不停的摆动身体希望能挣脱,没想到逃脱无望,她的胃却因为乱动,被他的肩膀顶来顶去,怪不舒服的。

「你、你到底要把我扛到哪里去?」面对他的强硬,黎沛柔开始怕了起来。

极北保持沉默,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和这女人说话,以免伤害他的脑神经。

他不语,黎沛柔越想越害怕。被倒挂久了,酒精也退了不少,她的神志清楚了起来,以现今的台湾社会,为一个停车位都可以杀人了,眼前的男人称不上彪形大汉,可他能轻而易举的扛起她,搞不好他动动手指,自己就会被他掐死了!

「喂,这位先生,请放我下来好吗?」她尽可能放柔口气,轻声细语的求著,「我为我不明智的举动道歉,请你放我下来,我保证会马上离开这里,你也可以回去好好的补个眠,好吗?」

真是恶人没胆,极北冷笑两声。

「不行。」他很可恶的斩钉截铁驳回,「为避免你骚扰到其他人,我要——」

「别杀我灭口!我只是一介平民哪,一个弱小女子耶!」黎沛柔十分没骨气的求饶,根本忘了几分钟前自己是如何咒骂他的。

极北先是一愣,然后不可遏抑的狂笑出声。

「你以为我要杀你灭口?」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沛柔脸一阵红,「要不然你到底想干吗?」

「我只是想拦一部计程车送你回去而已,小姐。」他带著些微嘲笑的意味回答。

「噢。」原来如此,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可是计程车——「不行,我不要坐计程车!」

她大叫一声,又开始挣扎,搞得极北只好停下脚步。

「又怎么?计程车是只有猪能坐,小姐你不屑坐是不是?」他仅存的耐性全失。

「我刚刚才被赶下来的说……」因为丢脸,她讲的很小声。

极北听的一清二楚,他挑眉,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还能因为什么啊,她把人家的车子吐的稀里哗啦、臭气熏天,没要她赔钱已经是万幸了。

大概被倒挂太久,黎沛柔的胃突然剧烈的搅动翻覆起来。

「喂,快放我下来啦。」她虚弱的嚷著,一手垂打他的背,一手快速的掩住小口嚷了几声。

「Shit!」他低咒一声。

极北当然知道她怎么了,他赶紧放她下来,黎沛柔将皮包和外套塞给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水沟盖前一吐为快。

她弯著腰,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抵著自己的胃,因论发髻毁了,长发便顺势垂下,极北不知道自己著了什么魔,看到她一头秀发就要被秽物给沾染了,居然长臂一伸,将她秀丽长发撩高。

近看到她猛吐的模样,他受不了的朝天空翻了翻白眼,腾出一只手拍抚著她的背脊。

黎沛柔喘著气,这次总算彻底将在婚宴上吞下的东西全都吐干净了,而她也吐得浑身虚软,吐完了,整个人就抵在墙上,动也不想动。

炳!她还真是狼狈,喝醉了没人送,浑身酒味走在街上还因为太吵而被水泼的湿答答,活似落汤鸡,最后还在大马路旁难看的一吐再吐。

黎沛柔昏昏沉沉的想著,眼泪就不听话的狂飙。

从一开始安安静静的掉眼泪,然后越想越辛酸,越哭越难过,忍不住就哽咽的抽抽噎噎,最后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啊!」极北不耐烦的看著她,好好的一张脸又是眼泪又是糊掉的妆,难看死了!

「关你屁事,你管我哭什么,我就是要哭怎样!」黎沛柔就算是哭,也哭得理直气壮的,她指著他的鼻子开骂,「你这个大衰神,今天真是我的衰Day才会让我遇到你这个大猪头!」

极北被骂的莫名其妙,他好好待在家里睡觉,无缘无故被吵醒,惹了一肚子气不说,居然还被人指著骂衰?

到底是谁比较衰啊?

极北看了看腕表,已经一点半了,看来他不用睡了。

难得来台湾一趟,刚搞定一切,累得不得了,正想好好为明天的行动补眠,结果咧,居然遇上这个疯女人吵得他不能睡,要比倒霉,是他比较倒霉吧!

黎沛柔一边哭一边打嗝,手指揉著眼楮像个小孩子,「本来就是你不好,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待我。」

「喂,搞清楚,是你先把我吵醒的耶!」极北十分不爽的提醒她。

「可是我是女生,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黎沛柔回过头大吼一声,无限委屈的碎碎念起来,「你应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哪有人那么粗鲁把不认识的女生扛起来的?你没看到我吐得那么痛苦吗?」

「那叫自作自受。」极北毫不留情的讽刺。

就算是,也不用他来教训吧!

黎沛柔仰起头,哭声乍歇,忿忿不平的瞪了他一眼,「还给我啦!」

她用力的从他手上拿过皮包和外套,拉回还绞在他手中的头发,当著他的面就是一甩。

罢好打到他的脸颊,啪的一声,湿发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

他的脸上顿时积了几十吨冰霜。

「啊,真是对不起喔。」黎沛柔皮笑肉不笑的道歉,表情一变,扮个鬼脸,「那叫自作自受。」

说完,她扭著冒水的高跟鞋,摇摇晃晃的持著皮包、外套,背著极北往前走。

极北脸上冒著黑线,身上留有刚才黎沛柔印下的水债以及她浑身的酒味,他皱著眉,一耙头发,转身就要回公寓。

才走没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转身,看著她一拐一拐的走著,慢得像乌龟一样,穿著那么高、那么细的鞋子怎么可能走的快?

而且她的背影孤零零的,虽然他一阵子没来台湾了,也知道像她这样一个单身女郎夜半走在街头,是多恐怖的事。

再次低咒,他三步并作两步,跨步走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赫!」黎沛柔感受到他来势汹汹,拿著皮包外套挡在胸前,防卫的瞪著他,「你想做什么?」

极北看著她衣著湿透,曲线毕露,乱发蓬松,脸上的彩妆糊成一团,越看越火大。

「我身上可是没什么现金喔,而且我也只有一张信用卡,额度小得可怜,你要是想劫财,恐怕会得不偿失;要是想劫色,哼哼,那你就太没眼光了!」黎沛柔气势惊人的呱呱叫著,只见极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黝黑的眼眸直挺挺的注视著黎沛柔,看得她一头雾水。

「喂!」因为不知道名字,只好一直喂下去,「你到底想怎样,好狗不挡路听过没?赶快闪边站,我要回家啦!」

他动也不动,似乎在挣扎什么。

黎沛柔可没这么好的耐心,山不转路转,她索性绕过他,没想到极北却一把抓住她。

她惊愕的看著他抓住她的手。

「你到底想干吗?」她一双柳叶眉聚拢了起来。

极北也同样的瞪著自己的手,像是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你——」

「妈的!」黎沛柔愤怒的想开骂,他却发出那么极响亮的咒骂,成功的吓得她一愣一愣的,「你住哪里?」

「我住哪里关你屁事!你——」

「不要让我问第二次。」他的口气阴飕飕,狂鸷的眼瞪著她。

黎沛柔飞快的背诵出自己的住所。

极北又低咒了一声,「你就打算一个人走回去?」

在他那么可怕的注视下,黎沛柔像只小绵羊似的点点头。

他连咒骂都懒得开口了,直接拉著她的手往反方向走。

「喂,你拉著我想怎样?你说话啊!」黎沛柔不甘心的叫嚷著,拼命的甩著他的手,拖著他,「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要喊救命啦!」

极北回过头,用他雷霆万钧的一眼,随即平定了她的嗓音。

他掏出一个遥控器,在上头输入几个键钮,一辆停在巷口的机车闪动银光,他过去拉开覆在机车上头的黑布,露出完美流线车型。

「哇。」黎沛柔看的目瞪口呆。

「上车。」极北冷淡的说。

黎沛柔咽了口口水,那么棒的重型机车,她也很想上车啊,可是——

「我穿的是裙子耶。」她尴尬的扯著自己短短的窄裙。

「女人就是麻烦。」极北低咒,脱上的衬衫扔给黎沛柔。

衬衫下,他只穿了一伴紧身背心,露出锻炼有素的好身材,黎沛柔的脸红了红,赶紧绑好他的衬衫,慌乱的爬上他的机车。

极北跨脚上车的姿势英武得像是一只优雅的黑豹,长腿踢开支架。

「嗯……我可以问一下,你到底要带我去——」

「坐好了。」他截断她的话,然后机车就像子弹一样飞驰而出。

黎沛柔很想极力维持她所剩无多的形象,只是在时速超过一百的狂飙中,她只能毫无选择的双手紧抱著他的腰。

一个过弯压车,黎沛柔惊呼一声,更加和极北靠拢,她的脸正抵著他的背,极北不自在的挣扎了下,然而恶人没胆的黎沛柔像是溺水的人紧抓浮板,说什么也不肯放。

「你的背好舒服好暖和喔。」她轻声呢喃,瞎闹胡搞一整夜,觉得有点困了。

极北的脸十分不自然的抽搐了下。

他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渗进她脸庞的肌肤,带著些微烟草的味道,就像原野上的芬芳,暖洋洋的让人心安。

「真的好温暖喔……」黎沛柔舒服的叹了声,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借一下你的背,就此一次。」不一会,极北就感觉到背上一片湿凉,她静静的淌著泪,气焰没了,连声音都可怜兮兮的。

「为什么他要骗我呢?他不爱我就老实告诉我啊,为什么要说是我不好呢?明明……明明就是他不爱我了……」黎沛柔哭的像只小猫,呜咽的声音语焉不详的嚷著,「他骂我,呜……他居然怪我……他自己都和别人结婚了,还敢怪我,呜……」

极北默默的骑著车,不知不觉的将车速放慢了许多,任凭她哭湿他整个背。

「为什么他不爱我了呢……」说完这句,她泪水狂细飙泄洪。

极北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点话,可他动了动嘴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爱我了……」黎沛柔用力的眨著眼,却停不了泪意,「却爱上我的好朋友……真是太可恶!太可恶了!」

交握在他腰上的小手握了握拳,泄愤的在他大腿上捶打著。

那力道对他来说像蚊子叮似的,可是她每打一下,他的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她一直哭个不停,越哭他越心烦。

「你、你……」他要怎么说她才会停止哭泣呢?「你可不可以静一静!」

此话一出,极北就想掐死自己。

深夜里,突然一片寂静,黎沛柔睁大眼,哭声方歇,过了半秒,又爆出惊天动地的眼泪。

「你这个大猪头!」她伸手在他安全帽上用力一敲,「给我哭一下会怎样?我都失恋了,你难道不知道失恋的人最伟大吗?」

这是哪一国的至理名言啊?极北生气的皱著眉,突然臂膀一阵痛。

往后照镜一看,她居然很小人的偷袭他,咬了他右手臂一口。

「这是惩罚你没有同情心!」她流著眼泪边咬著他的手臂,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瞪著他,「我真的很可怜,失恋了,又遇上一个无情无义的大猪头,我哭的那么凄惨,他居然叫我静一静!呜……」

又来了,又来了,不是有一首流行歌叫泪海吗?那是在唱她吧!台湾有她这么一号女人,她的眼泪都可以集结成海了,前一阵子怎么会闹旱灾呢?

极北头昏脑胀的想著,黎沛柔的哭声可比魔音穿脑,哭得惊天地、动鬼神,哭得他脑神经衰弱。她哭嚷的声音渐渐变低,抱著他的双手渐渐松开,整个人一点一点的向后倾,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极北手臂一伸把她捞回来,才发觉这女人居然睡著了,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仅用单手操纵车头。

拷,女人真的既麻烦又愚蠢,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耶,居然就睡著了?!要是他把她卖了,怎办?「真是个倒霉鬼!蠢女人……」极北咒骂著,在深色的夜空下,机车如流星般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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