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滑过,江雪寒无法否认在将军府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很多。
「小姐,你最近很爱笑呢!」连钤铛都这样对她比划道。
这个小丫头,已经对她的将军大人奉若神明了。
她甚至为此取笑过铃铛——要不要天天上三炷香,把将军供奉起来呀!
「府里人人都把将军当作神的呀!」小丫头还振振有辞。「只有您摆脸色给将军看。」
「是,人人都这样,我不这样,」她轻轻刮了铃铛一个耳刮子。「因为我不是人。」
「小姐是神母,与神相伴的神母。」当时铃铛笑著对她比划。
她记得自己脸一红,作势又要打去,结果却是和铃铛笑著拥成一团。
他出现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一把把铃铛拎出门外,她听到他居然对铃铛说:「记住——你家小姐的怀抱只属于我。」
可是,平静的日子被一桩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打破了……
那日,她同父异母的姊姊忽然来求见。
「爹是被冤枉的!」江梦茹苍白著脸,纤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跌倒。
「……」江雪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呆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爹爹居然被牵涉人一桩谋反案中,还被关在大牢里,而带人去逮捕他的正是——云都赤。
「求你了……」江梦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姊姊……」江雪寒双手扶住她,却没能扯她起来。
「求求你了,只有你才能救爹呀!」江梦茹泪眼婆娑的喊道。「他是有权有势的将军呀……」
「他……」他只字片语也没有向她提过呀!江雪寒的心一片混乱。
「只要你向云都赤求情,求他放过爹!求他……」江梦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啊木。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瞒著她呢?
江雪寒的下言语让江梦茹更急了,眼泪止不住的涌得更多。
「别哭……」江雪寒出言安慰,可自己也是一脸无措。
可以吗?可以求他吗?他会放了爹吗?
「我知道爹和娘一向对你……不好,可是……」江梦茹哽咽著声音。「请看在
他终究……终究是爹的分上……」
「我……」她急著想说些什么,可却下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她向梦茹保证。「我会尽力。」
「有事?」看到她的身影在他书房外,云都赤露出笑容。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雪寒站在门口低著头,语气幽幽的,像是有无尽的埋怨。
「先进来吧!」云都赤合起手里的羊皮卷。
听到她的叹息,他心中隐隐作痛,他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事,可他能对她说些什么?
「我爹,他会怎么样?」
「根据大元法律,五马分尸。」他没有告诉她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而且此事如果处理不慎,连他也难脱关系。
可——既然说多了徒增她的烦恼,那他还不如不说,毕竟他不想她忧愁、担心啊!
「我知道爹他的脾气,他胆小怕事,不可能参与谋反。」他的话让她的心凉了半截,可她试图说服他。
「证据确凿。」他淡淡的。
他冷淡的语气让她江雪寒几乎要退缩了,可姊姊还在偏厅等消息,而且……
「如果我求你……放了他,」她鼓足勇气看著他。「你会答应吗?」
他的眼光深邃,让人模不透他此时的情绪。
「毕竟他还是我爹。」江雪寒垂下头,低声道。
虽然她的爹从来不重视她,可……
「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善待你。」云都赤的话里听不出喜怒。
「也许,可……」江雪寒嘴角抹上一丝苦笑。
「对你不善,他就该死。」注意到她的表情,云都赤心痛。
「不,不。」江雪寒急急为爹爹辩解,「爹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也是秉公行事,」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为自己好,此时该马上和他撇清关系。」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自个儿的爹死呀!」她抬头,眼神里满是期望。「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我不能徇私。」良久,他这样对她说。
至少,在目前他只能这样说。
江雪寒退后一步,什么话也没说,盯著他。
他不为所动。
她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江梦茹无功而返。
「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江夫人咬牙切齿的。「她只管著自己享福,那里还想得到我们。」
「娘……」江梦茹担心的。
「我早该提防她的,」江夫人眼露凶光。「不然她也抢不了你的夫婿,这次的事情还说不定是她教唆那云都赤做的。」
「娘,雪儿还……」
「住嘴!」江夫人提高了声音,扭曲的脸让她看起来恐怖下已。「她是恨咱们呀!她恨咱们轻视她、讨厌她。她一定是恨极了,所以下择手段对付咱们,抢你的夫婿是第一步,让老爷入地牢是第二步,再后来就是……」
「娘,不要说了,不会的……」江梦茹惧怕得泪流满面。
「别忘了,带人捉你爹就是云都赤。」
「可……」江梦茹六神无主。
「梦儿,我们不能等死,要想法子……想法子……」江夫人神经质的低喃著,眼神怨毒得可怕。
「娘……娘……」看到娘异样的神色,江梦茹颤抖著呼唤。
江夫人却恍若未闻。
江梦茹禁下住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大娘出现在她面前时,江雪寒几乎认下出她来。
大娘一向保养得法,可现在——一向挺直的背佝凄著,苍白的脸庞更像是老了
江雪寒忍下住动了恻隐之心。
她很抱歉无法说服云都赤放过爹,于是当大娘提出要住进将军府,好少受些刑部的骚扰时,她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举竟,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云都赤什么也没说,既下认同也下反对她为大娘和姊姊的热心张罗。
随后,江雪寒惊喜的发现,江府的变故让大娘的性子也和善了。大娘会拉著她说些闲话,也会语重心长的关心她。
可让她担心的是:姊姊的状态却一直不是很好,终日神情恍惚,以泪洗面。
那一日,她来到姊姊房中,想陪她说说话,谁想却意外看见了姊姊一身的累累瘀青……
「这是……」成亲后她已知道怎样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伤痕,她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
「我……我……」江梦茹眼眶中泪水打转,却欲言又止。
「怎么会……」江雪寒的声音颤抖著。
看这伤痕,事情应该就发生在这一、两天。
也就是说,姊姊是在将军府中被……
「没……没什么。」江梦茹别过身子,垂下头,泪水坠落在地。
她不知道听娘的话做对不对?可……
「是谁?」是谁那么大胆,她要为姊姊讨回公道。
「不要问了。」江梦茹捂住脸。
她该说娘敦她的那些话了,可——她实在说不出口呀!
这看在江雪寒的眼里是下堪受辱,一种下祥的感觉蒙上她的心头。
「到底是谁?」她激动的上前一步,扳住姊姊的肩膀。
「够了!」江夫人忽然出现在门口。「你还不满足吗?为什么一定要逼她?」
「我、我只是……」江雪寒错愕,她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姊姊呀!
「你要梦儿怎么说得出口,」江夫人也是满脸的凄凉。「难道告诉你,是你的将军大人……」
云都赤?犹如青天霹雳,江雪寒震惊得说下出话来。
「难道告诉你,早在与你成亲前云都赤就仗势……」
成亲前,在与她成亲前?江雪寒脸色惨白。
「娘,不要说了,」江梦茹终于大哭出声。「停止吧!」
把一切停下来,不要再做下去了……
「我又何尝想提这种丑事,可梦儿、孩子呢?」
孩子、还有他的孩子?江雪寒倒退几步,几乎站不稳。
「将来的日子,你怎么办?肚里的孩于怎么办?」江夫人上前,紧紧拥住江梦茹,指甲深深的掐到她的背里,无言传递自己的意志——不能停止,她的计划绝对不能停止。
「不……不可能……」江雪寒低头呢喃著。
「我怎么可能拿我女儿的名誉来开玩笑,」江夫人凄厉的。「知道这事,我才急著准备梦儿和他的婚事,可是没想到,他一见到你……」
怎么会这样?他,他、他怎么可以……
他确实不曾对她说他只要她一个,也不曾对她说过他爱她,可——他许诺过要给她快乐的呀!
难道——这就是他给她的快乐?!
「就在昨晚,云都赤还硬是……」江夫人的嘴一张一合没停止。
昨晚,昨晚他的确彻夜未归,只是差人来传话——有要事,下回来了。却没想到……
大娘的话尤飘荡在耳边,世界已在江雪寒面前粉碎。
他、他、他……
她该、该、该怎么办?
看著江雪寒跟舱离去的背影,江夫人阴阴的笑了起来,她的计划成功第一步。
她要夺回被这死丫头偷去的一切,只有她的女儿才配享有尊贵的身分,而一旦她的女儿得势,那江府才能平安度过此劫,更能享有下尽的荣华……
云都赤一连几天都很忙。
谋反案比想象中更复杂,现有的证据都对江老爷不利,而这些人证物证又很完整,完整得简直天衣无缝。
他找出了新的线索,可再往下查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断了线,一连两次都是如此。在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手,在真相几度要浮出水面时,那双手就死死的按上来。
不过,如果他预料得没错,在下一回合的交锋里,这幕后黑手就会和真相一起被迫现身。
这些天,云都赤沉浸在和对手较量的兴奋中,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的冷落。
「你最近很忙?」好不容易看见他的人影,江雪寒压抑著心跳,用淡淡的口吻问。
「是的。」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告诉她事情的进展。
她看得出他高兴又期待的样子,而这——是为了什么?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为她。
「……」她还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又有侍卫在外求见。
云都赤听了几句耳语,便又匆匆的定了。
这一定,又是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小姐,姑爷只是在办案。」看出自家小姐的闷闷下乐,铃铛安慰。
「我知道。」可在心里,江雪寒想著:是吗?办案?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小姐,自己的身子要紧呀!」铃铛苦口婆心的。「老爷的事不要担心了。」
自从江府出事了以后,铃铛就察觉到自家小姐和姑爷之间有些下对劲的样子。
小姐真是太善良了,老爷这么对她,小姐还是……
「嗯!」江雪寒落寞的,视线停留在窗外的紫藤上。
已经是晚春,紫藤花开又落,弄得一地残英。
「小姐……」看小姐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铃铛又要比划什么。
「铃铛,你下去吧!」江雪寒无力挥挥手。
她忧心她的爹,可她更忧心的……铃铛不知道呀!
那一日到了夜半,云都赤才回来。比起前几日的连续彻夜下归,已经属于早回来的了。
江雪寒假寐著,没有理睬他。
他蹑手蹑脚的躺在她身边,怕吵醒了她。
饼了良久,确定了他睡熟了,江雪寒支起半个身子,怔怔的看著躺在身边的男人。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的扫过他粗粗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宽厚的嘴唇……
熟睡让他的脸部线条不再僵硬,此时的他卸下了日常冷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甚王可以说是英俊了。
可这只是更让她心碎而已。
一直想要问他关于他和柿姊的事,可——下知道怎么样开口,更害怕他给她」目定的回答。
这几日,她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冷落她,他的目光不再专注到她的身上,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天天用激情燃烧她。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不再需要她!
一滴像水一样的东西滴落,沾上云都赤的脸颊。
江雪寒这才惊觉那居然是——泪!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咬牙止住逸出唇的哭声。
她侧身轻轻的躺下。
「怎么了?」云都赤正朦胧的要睡去,却发觉她的异样,于是关怀的道。
她没有作声,只是努力的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要他看出她的脆弱,他也不值得她为他流泪呀!
他环住她,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与他面对面。「睡不著?」
「没什么。」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本来就是醒的。」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上面还有残留的泪痕。
他有些抱歉的,这些天为了她爹的案子,她也担足了心吧!好在案件有了新眉目,他会让一切都明了的。
「是不是有些东西注定是镜花水月?」比如他对她的——爱,她的声音淡淡的飘来。
「是啊!」江府的荣华将到此为止,即使平反,也不可能有往日的风光。
江雪寒不语。
「别担心,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被牵连进去。
梦茹也在你身边,是吗?她没敢问他,勉强回应了他一个微笑,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虚弱。
而他则以为她只是为她的爹担心。
他向来不善言辞,于是只能拥紧她,用自己的胸膛温暖她。
可她仍是觉得好冷、好冷……
这一切只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吧?硬要把他们牵在一起,可——玩笑毕竟是玩笑,笑过了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呀!
趁云都赤出去,江雪寒草草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她不得不走,这一切本来就不是她的,是她偷了她姊姊的,现在下过是还给姊姊罢了。
「小姐……」铃铛又诧异又著急。
「铃铛,不要再问,收拾一下,我们走。」江雪寒觉得很累,头也在痛,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得走了。
姊姊的肚子会越拖越大,她自己在这里也是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不舍。
「小姐,将军……」
「他会明白。」他做了什么,他当然自己心里明白。
「小……」钤铛可是一头雾水。
「铃铛,你跟不跟我走?」江雪寒止住铃铛的比划。
「我当然与小姐在一起,可小姐为什么……」
「不要问原因,铃铛,你只要知道——我不得不走。」江雪寒决然的,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深处的旁徨。
小姐从未有过的决然,让铃铛忧心仲仲。可她不能说什么,只是本能的跟随著她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