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比无情更伤人,你会有报应。」梁寒玉给他一句结论。
「这么狠?」小嫂子竟往他胸口插刀。
「别人知道你无情便不易动情,伤害较小,反之,由于你的多情而让人产生误解,不自觉深陷其中,爱得深了伤得也重,也许连命都给了你。」太多女子只想要爱情,情深无悔。
「小嫂子的一番话真是发人省思。」总给人笑弥勒感觉的笑脸不见了,甚为凝重。
「话说回来,你们的铁弄得怎么样了,我几百口棺都制得差不多了,只差入殓了。」有棺无死人,差了一点。
慕容写意摇头,「用不著到几百口,我估算了一下约一白五十口棺。」说什么等人入殓,真令人心头发毛。
「我不管,棺木都做好了,银子得给我,不然我去向皇帝老儿要——」谁都不能赖她的银子,钱是她的命根子。‘
一只大手迅速的捂住她的嘴,拧著眉的战铁衣苦笑著,皇帝老儿能随便挂在嘴边吗?那是杀头大罪。
数日后,将军府,蓼花院。
「铁砂有了,棺材也有了,那流民呢!你们怎么不安排一下,没有送葬的人棺木如何出行……」
这两年天气还算稳定,虽然不是年年丰收,但粮食上不致匮乏,省著点吃还是能熬过一年,因此离乡背井的流民并不多,大部分的人仍然愿意守著贫瘠的土地留在家里。
万事具备,唯独缺了东风。
唉!东风何在?
「由流民运铁到军营并不妥当,他们并非是身手矫健的军人,一路上若遇上拦路打劫的,此批铁砂有可能不保,因此皇上下令缓一缓,由我的人来装扮成流民,护送铁砂北上。」其实他也有此隐忧,怕风声走漏遭到劫杀。
「你在开玩笑吗?有谁会打劫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难道要抢死人当祖宗吗?」天哪!下道雷吧!把她击昏了,这么荒谬的话居然出自鬼将军的口。
战铁衣绝不因微小细节而延误军机。「蚊子再小也有肉,聊胜于无,那么多人一同返乡身上定带有银子,不然一路上的花费打哪来,何况那些棺木也挺值钱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用的木料太好了?」她气愤,好的棺木也要有三、五口,总不能全是烂木头拼凑。
其实梁寒玉是稍感心虚的,为了多赚几百两银子,这一批棺材大多是用最差的木料,但其中也掺杂了黄杨木、核桃木、酸枝木,然后又打了两口沉香木棺材以及香樟木的,价钱是高了一点。
反正是向朝廷请款,让她多赚一些有什么关系,于理她帮得上忙,出人又出力,犒赏她一下也是应该的,不然谁肯白费劲为皇上做事。
再说也不能全是破棺材吧!人再穷也不能委屈死在外头的先人,几口好棺掺杂在其中也是必然的,演戏要演全套。
「能换银子的东西都算在财物里头,盗匪一旦出动便不可能空手而回,甚至一看没什么好抢,便恼羞成怒地将老百姓一并杀掉。」都是大禹子民,不能置之于危险当中。
「那就事先把前头贼窟全清理了,一路畅通。」开道兼剿匪,护往来商旅安全。
战铁衣歉然的望著她。「我们挪不出那么多人手,要攻下沿途数个山寨非一两日可成,况且此行不宜惊动太多人,让朝中某人知晓我们暗中进行的事会错失良机,无法逮到国之蠹虫。」
他们要将劣质兵器换下,重新融铸打出不易折断的精铁利器,让和北契有往来的某人措手不及,心一慌自曝马脚。
事情若是未照约定的发生,北契肯定责难朝中的帮手,两方互有嫌隙,长久不信任,各有心思,撕破脸是早晚的事,那么再诱以高利,潜藏在深处的那人自然而然浮现。
「你要走,丢下我一人?」把她丢在人人都想她消失的将军府,他是对她情有独钟还是和她有仇。
「寒玉……」皇令在身,不得不从。
就在此时,一名眼生的丫头送来茶水和糕点,自称是「澄心院」的二等丫头央儿,奉夫人之命将他爱吃的芙蓉糕送至,一说完,她便恭敬退下。
「你发觉了没?」梁寒玉有些兴奋。
「她的手不抖。」战铁衣面色沉冷。
「是呀!我还没瞧见哪个奴仆佣人见著了你这位闻名天下的鬼将军还不害怕的,就连我的丫头香草、春满天天见到面,还是会先抖上两抖,然后才一脸惊惧的伺候。」虽然她特意教过几回,但效果不大。
后来香草、春满学聪明了,少将军一出现便识相的离远点,守在门口或不远处「把风」,让两人为所欲为,因为主子高兴了,她们的日子也相对好过,少将军不会端著一张冷脸吓人。
「她是个练家子。」底盘很稳,落足无声有如猫足。
「真是你娘院子里的丫头?」看起来不像奴颜婢膝的人,临走前那一瞟很有杀气,有点瞧不起她。
他摇头。「我不清楚,母亲那里的下人少说几十人,我不可能每一个都认得,而且离府多年,我连自个儿院子的小厮都认不全,又怎会关注无足轻重的丫头。」
「你娘知道她身边的丫头会武功吗?」若不晓得,那就有趣了。
「未必真是澄心院的。」离去的脚步声是往日耀居而去,战西华的院落。
「不是?」梁寒玉好奇的睁大眼。
「以她的走路方式来看,应该是死士。」为了不让旁人发觉他们的存在,几乎练到踏雪无痕的地步。无影无踪,不留足印,让人不知他们来过。
「苏府?」难道苏丞相这么神通广大,连有精兵守卫,犹如铁桶的将军府也安插入暗桩?
战铁衣深沉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盘香甜诱人的糕点上,「寒玉,你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鬼。」
「没鬼我头给你当椅子坐……」她话才说到一半,忽地神色一惊。「这……这是合欢草?!」
「药?」他眉头一蹙。
「嗯!我所知是世上最霸道的一种药,没有任何解药,只有与女子合欢才能解,这是针对男人的,女子服了没用,顶多睡得熟一点。」她一直想卖这类药,赚得更多,所以研究过。
什么金枪不倒,一夜七次郎,床上不败翁等,她爱财,专走偏门,当真被她炼制出几种雄风再振的药丸。
只是以她的女子身分送不出去,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卖,毕竟她还要开铺子做生意,名节不能有失,让人以为她在卖身,德行败坏,因此作罢,束之高阁。
「不行房会怎样?」他眼中冷意一闪。
啊!让她回答呀!还真有点害羞。「呃!就……那话儿三日竖著,接著流出精血,七圆不止,然后就等人收尸。」
三日内与女子交欢都来得及,一旦过了三日流出精血了,那便药石罔然。
「这般恶毒?」
梁寒玉想笑又不敢笑。「是谁想要算计你,是青梅妹妹还是明月仙子?你还真抢手呀!」
她们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也许两个都有份,安惜兰是战西华的亲表妹。」只是不晓得苏明月何时搭上战西华这条线。
或许是在酒楼踫面那一回?两人意外结盟,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就为引他入瓮。
「她们不知道我在你屋里吗?倒是便宜我了。」她轻笑出声,好像真捡到便宜似的,笑得娇媚。
战铁衣无奈的抚著她如玉芙颊,面色极冷。「一待我药性发作,随便一个人都能打晕你,将你往角落一扔。」
她一听,露出逃过一劫的庆幸。「好在我们机警,有佛祖保佑,下回见到老和尚得谢谢他,送他一坛酒。」
一坛酒,这是谢他还是害人破戒。「你的医术跟他学的?」
「一半一半,我天资聪颖嘛!看看几本医书自学也能成一代名医。」她颇为得意的仰起头。
她总不好告诉他她是穿的,拥有现代医学知识,中医学不过是辅助教材,让她能更准确的判断病症,用来自医。
普惠大师是她的良师益友。
「寒玉,不如你今晚就留下。」他眼光炽热,不用药也动情。
她很想点头,但……「可是会错过不少好戏,我真想看看会来几个人。」然后回送大礼,礼尚往来嘛。
梁寒玉水亮亮的明眸闪著精芒,好似一只即将做坏事的猫。
「寒玉……」见著娇艳欲滴的粉色嫩唇,战铁衣忽觉一股热气自下腹升起,喉间干涩。
他不禁捧起茶杯,一口喝干茶水。
「阿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她故作忏悔的神情,好似极痛恨自己一时的无心之过。
「什么事?」看她神色绝非好事。
「你喝了无忧。」
「无忧?」另一种毒?
「在你喝下的茶水里。」她只是来不及阻止他,真的。
「有毒?」他面不改色的问。
「无毒。」用对了便是好东西。
「所以?」他耐心的等著下文。
「无忧有催化药性的作用,能将药性催化十倍以上,能让重病者在最短的时间内减缓症状,但是只能用一回,不可连续用上三回,否则病人的病体承受不起,治病反而送命,一命呜呼。
「无忧加上合欢草,那便是强烈药,药性强上十倍,以一般男子的身体是撑不住,不论有无与女子合欢都会精尽而亡,此计相当狠毒,用这药的人想让你死。」到底是爱他或是不想他活?
「而你眼睁睁的看我喝下去?」战铁衣的眼角一抽。
「那个……呃!我想瞧瞧它是不是像医书所写的不具毒性。」她干笑著想退后,却被长臂一捞,跌坐在硬实的大腿上。
「寒玉,打我们认识的第一日你就不怕我。」他以鼻子磨蹭她俏鼻,眼眸如黑夜般深幽。
她有些心颤了。「冲动是魔鬼,忍住忍住,你是威名在外但不打女人,我这么娇滴滴又水灵儿的美人儿你怎么打得下去?」
「给我个好理由不教训你。」他的手自纤柔的柳腰往下滑,停在弹性十足的翘臀上,有意无意的揉上两下。
「因为我们总要搞清楚谁要害你。」芙蓉糕掺了合欢草算是合理,不论安表妹或苏明月都想得到他,但……
多下了一味药根本是夺魂而非销魂,不管来的是谁都会背上杀人罪行,不但好事落空还名节尽毁,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的手一停,语气冰冷。「你说。」
「为了心仪男子,女人会在糕点上大费功夫,好获得心上人的注意,所以芙蓉糕必是安惜兰或苏明月其中一人亲手所制,下合欢草的人也必定是那人……」
为了爱情,女人可以竭尽心力。
「你倒是了解女人。」他话带讥诮,他就没吃过一口她亲制的糕点,是说她不够用心吗?
欸!她也是女人好吗!
「怎么一股酸味,莫非你喜欢安美人,苏仙子那样的女子?」
「你给我老实点,不要玩火。」他一把捉住挑弄他下颚的素白小手,黑瞳闪动著火光——欲火。
梁寒玉假装委屈的嘟起迷人小嘴。「我是在分析目前的情形,后一种的无忧绝不可能是这个人所下的,但一定是熟知内情的人,才有机会从中动手。」
「你认为是谁?」他心中已浮起一个人名。
「想谋夺将军府的家产,你大哥是嫌疑犯之一。」别再说她爱财了,还有人比她更嗜财如命,连亲手足也杀。
一山还有一山高,她望尘莫及,至少她不杀人,取财有道。
「之一?」难道有之二?
「会在茶水里下药是内宅女子的手法,而且你大哥不太可能拿到无忧,据说此药草极其稀少,来自江南水乡的高山。」无忧一摘下得在一个月内使用,否则失去药性,而战西华一年来未出过远门。
「江南水乡……江南……秦红缨来自江南,住在渭水畔秦山之下。」她半个月前回去探亲过。
「瞧!凶手出来了……」果真离不开那对心狠手辣的母子。
「嘘!人来了。」
门外传来窸寨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试图推开门。
「阿湛,你该死了。」梁寒玉俯在他耳边轻说。
「死?」
「不然你怎么脱身,混在伪装的流民中护送铁砂?」
……好办法。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