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棺换夫 第5章(1)

「少将军,我查到那支箭的来源了,出自西南方家,如今由少东方少肆当家主事,他和京城战府那位走得很近……啊!你们……呃!你们忙,我待会再来……」

看门的小厮呢!怎么溜得一个也瞧不见,真是太玩忽职守了,这若是在军营,三十军棍跑不了。

侯千云在心里嘀嘀咕咕著,懊恼自己未先通报一声,鲁莽的一头撞进,如今这尴尬的场面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由门外推门而入的侯千云看见有著一头柔美乌丝、背影婀娜的女子正趴在半坐起的战铁衣身前,两人状似亲密,浓情密意化不开,羡煞旁人。

可事实是,两人本来相隔两个拳头的距离,但战铁衣拉著梁寒玉的手不放,眼神深邃,气不过的梁寒玉便用另一只手打人,明知打不果也要表示她不屈服。

但是他们都忘了战铁衣手上还端著尚未吃完的燕窝粥,这一打闹,半热的燕窝粥差点打翻,他们又赶紧伸手抢救,在混乱中,战铁衣的唇不慎擦过梁寒玉的嘴角,两个人都怔了怔,约莫有一眨眼的停顿,随即各自不自在的撇开脸。

脸儿红红,心慌慌,有些莫名的烦躁。

就在这时候,个性大刺刺的侯千云来了,他也没多想的直接开门走进来,想尽快将手边查到的消息告知少将军。

谁知好巧不巧的,遇上少将军和小泵娘「偷情」,他一双眼不知该往哪里瞧,最后只好转过身去,准备溜之大吉。

「回来。」

少将军一声冷喝,一脚在内,一脚在外的侯千云讪讪然转过身,脸上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少将军,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刚才从外头走进来,眼楮有点花了,一片白茫茫。」他连忙解释,很是恐慌,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看得出他慌了手脚。

表将军有这么可怕吗?连相处多年的下属也畏惧如虎,他一个不带威胁的眼神就吓得动弹不得。

「把你没说完的事说完。」手一放开,他顿感手心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缕温暖。

「我要说……呃!我要说什么……让我想一想……啊!对了,那支是从我方射出的箭。」差点遗漏了。

「从我方射出……你确定?」他们的阵营中有敌军渗入,此事不可不慎重,是一大隐忧。

「是的,我和狄校尉当时在少将军的左右侧,侧击进攻,忽闻有名百夫长大喊「少将军小心,背后有人偷袭」,那时正在杀敌的少将军只侧过身并未回头,我们只听长啸一声,箭尾便在你胸口抖颤……」那支箭从他脸颊射过,只差一寸便射穿他的脑门。

惊人的臂力,箭术奇准。

「你们要谈军国大事,小女子不好在场,先行告退……」

话未说完,梁寒玉瞪圆了水眸,恼红了双颊,因玉洁手腕上多了一只男人常年日晒的大手,紧扣不放。

「我的伤口还没换药,等换完了再走。」没有理由的,他确定她不是碎嘴的人,是他少数能放心的人。

她爱财,但不会失了良心,仍有原则在。

她一听,心中小火慢慢窜起。「他不是人吗?难道你看到的是鬼。」

「他的手太粗。」

闻弦歌知雅意,侯千云也不笨的配合道:「我粗手粗脚的,怕会弄伤少将军,使伤势加重,你看我这双手拿斩马刀砍人还成,但是上药、包扎这些细活可就不成了。」

「箭扎在肉里都死不了的人,换个药还需要像绣花似的细致吗?放心,他皮厚得很,伤势再重一倍也还能上马奔驰三千里。」她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赌气的想,战铁衣的死活干她屁事,又不是她医死的。

别当她是傻子,她租借的是屋子,没有兼做丫鬟,她早几百年就脱离农奴生活,往企业家迈进。

「侯千户,给她银子。」战铁衣投其所好。

「是。」

和梁寒玉相处久了,侯千云习惯随时带一些银两,因为他知道会派上用场,果然——

「看在银子的分上,我勉为其难动手,你要先换药还是先聊你差一点挂点的事,我很随和的,主随客便。」捧著银子的梁寒玉笑若桃花,丝毫看不出不快。

面对对银子有偏执的人,用银子砸就没错了。

不知是穷怕了,还是过了两年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梁寒玉对真金白银生出依赖感,她相信人会背叛,唯有银子最真心,赚多少都是自己的,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其实也有点未雨绸缪的意味在里面,在女子熟读女诫,而男子能三妻四妾的年代,她无法确定将来的相公只娶她一个人,为了留后路她才和银子结了亲,好保障日后的生计。

她在外人眼里大概是丈夫还不知在哪里就先有和离打算的怪女人,来到这世界十一年了,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模式,即使她为正妻,丈夫也是不分人的。

所以说,有了私房就不怕人拿捏了。

只是她的铺子越开越大,银子越赚越多后,她反而越苦恼,眼界大了,认识的人也多,她开始害怕嫁人一事,因为至今她还没瞧见半个至情至性的好男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渣。

因为她把几间铺子打理得太好了,好到让人忘了她只是二八年华的小泵娘,大家只看到她的精明干练、长袖善舞,事情一到她手中便可迎刃而解的手腕,以及日进斗金的赚钱本事。

爹娘早逝,没有人为她的终身大事烦恼,而她早立了女户,哥哥们管不著她的婚事,再加上他们也算是在她手底下干活,更加不敢开口插手,以免坏了兄妹仅存的情分。

倒是她大嫂热心得很,三天两头要为她作媒,但是找的全都是她娘家的兄弟、表哥、堂弟什么的,全是吃喝嫖赌样样精,一事无成、不务正业的浪荡子,表明了要坑她的财产,借由婚事拿捏她,让她拿所赚的银两来喂饱那一票贪心不足的娘家亲戚。

币点……战铁衣眉头抽了一下。「换药。」

「是的,大爷,奴家来伺候你了。」换药就换药嘛!那是什么神情,践得二五八万的。

梁寒玉是个记恨的,她先将战铁衣穿一半的衣衫拨开,不用温水敷缠胸的棉布,将紧黏在棉布凝固的血化开,她直接就动手了,粗暴而豪爽,刷的一下子就撕开。

不用说,伤口肯定又流血了,但流得不多,伤处已有愈合的迹象,长出粉红色新肉。

「你又换新词?」他似乎不感觉疼痛,眉头眨也不眨。

「全凭人爷的喜好喽!奴家从善如流。」她演上瘾了,一口大爷、一口奴家的喊得欢。

「我不喜欢。」但她飞扬的眉眼很动人。

「公子爷,你很难伺候呐!这也挑剔,小娘子我给你换换趣味。」她施重手,按住了伤口,但他还是没表情,好似不痛不痒,战铁衣的不动如山让她很沮丧。

「你恢复原来的样子我比较习惯,你不适合卑躬屈膝。」她骨子里是骄傲的,由她的眼中他看出她的傲骨。

是哟!你又知道了。梁寒玉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他的确说中了,这些年在表面上看来她是妥协了,屈服于生活的无奈,但是她仍有不甘心,不愿放弃原有的现代观念。

她身体内彷佛住了两个人,一古,一今,有时她想做个彻底的「土著」,什么也不去想,随著世俗走,管他男女平不平等,嫁个能养活妻小的丈夫,生几个孩子,熬著熬著,一生也到尽头,下一回投胎记得喝孟婆汤,她不要再穿了。

可惜她有心却做不到,每每往后退了一步,她又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把自己逼得很辛苦,不忘现代人想法。

「……要是缝合了,再打个抗生素,五天就能拆线,十天伤口完好如初,除了淡淡的细疤外看不出受过伤,再用小针美容……」看到狰狞伤口,梁寒玉不自觉地念出课堂上教过的专用术语。

「什么是抗生素?」能让他这么重的伤十天复原?!

「抗生素就是一种药,它……呃!是让人身体变强壮的补药,普惠大师尚未制成。」惊觉失言,她赶忙改口补救。

这时代医药不进步,一点小病就会要了人命,她还在试验如何培养出盘尼西林,不过在普惠大师跟她中西合璧之下,一些脑热、头痛、拉肚子的药丸她倒是做了不少,只是一大半都被老和尚给顺走了,他认为良药出世就该广渡众生,药都被他拿去济世救人了。

「你跟普惠大师学了几年医术?」他漫不经心的问。

「五年。」一开口,她发觉不对劲,懊恼的直瞪他。「你套我的话,太可耻了。」

「当初为什么不救我?」非要等到普惠大师到。

「我没把握救活你。」她回以千篇一律的说法。

先前那个意外擦吻的缘故,梁寒玉再靠近肌理分明的胸膛,属于男人的独特气味如云缭绕,轻轻淡淡的飘入鼻间,她下手轻了,神情微微恍惚,明显的感觉出性别的不同。

不是心动,只是她深刻的感受到他是男人,而她是女子,他们之间似乎有点什么变化。

「是你不想救吧!」他能猜测出她的想法,他是一个大麻烦,非常烫手的麻烦,而她不想沾。

梁寒玉再一次用她擅长的伎俩——转移话题。「看清楚了,我开的是「你来棺材铺」,不是「仁心药铺」,下一次你躺著来,我肯定开大门欢迎,亲手为你挑口上等好棺。」

有谁规定她得救他吗?她见死不救他又奈她何,棺材铺做的是死人生意,他一个活人来搅什么局。

「我这次也是躺著来,你见我自个走进来吗?」战铁衣扬起唇,唇角勾勒出一丝丝笑意。

倏地,侯千云的背脊彷佛一阵凉意拂过,他惊恐万分的看向靠著床头的清俊男子,怀疑他不是少将军。

冷血无情的战鬼怎会调戏女人,他……他还会笑……惊悚呀惊悚,又有谁要身首分家了?

一咬唇,她恨恨的瞪视。「得意了?有力气打趣小泵娘了?我看你脑子也受伤了吧!得请普惠大师开几帖祛淤消肿的汤药,把你堵塞住的脑子通一通……喂!你不是真疯了吧,我在骂人咧!你怎么还笑……」

病了、病了,此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给我弄福菜五花白肉片、芙蓉鸡片、荷香粉蒸排骨、红煨羊肚片、玉带鱼卷,再来个汤泡仔鸡吧,不知怎么的喝了半碗燕窝粥后胃口大开。」他舌忝唇。他饿得慌,什么都想吃,尤其是水潋潋的小粉唇,特别诱人。

听出他弦外之音的梁寒玉抿了抿唇,尽量不去想被他踫过的唇畔,粉粉的桃腮泛起晕红。「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客栈,你要我重申几遍,棺材铺是做死人生意……」

「给,银子。」

看两人像小孩子似的斗嘴,侯千云愣了一下,动作稍慢的掏出银子,他忽然有种儿戏的感觉。

「哼!盎贵不能折辱,我不要你的银子,啃桌脚去。」固定好布条,这回梁寒玉连银子都不拿的拂袖而去。

这是她退场的最佳时机,不是耍小性子或摆架子,而是看准了不应留下,她假装受气的离开。

她是聪明人,懂得置身事外,知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接下来便是战铁衣中了暗算的内幕,她一个外人没必要掺和,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无知才是福气。

当个生意人守著铺子就好,她一不上战场,二不入朝堂,男人的事自有他们的处理方式,她只要赚饱银子,远离纷争,谁和谁打得头破血流与她无关,她不与人争。

「少将军,玉掌柜她……」很有将门之风。

「嘴巴伶俐,性情泼辣?」一点亏也不肯吃。

他干笑著挠挠耳,秉持多说多错的准则,小心说话。「是个有趣的姑娘,嘴巴毒、心肠好。」

玉掌柜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可为人心细、顾全大局,能察人所不能察的小细节,也很会照顾人,看似冷情、实则热心,各种细节早人一步顾虑到。

就是他一个大老粗也看得出她的用心,该做到的事她绝不马虎,悄悄掩去他们藏身棺材铺的痕迹。

说是自保也好,或是免于惹祸上身也罢,她的一番布置的确省了他们不少功夫,暂时不用担心麻烦找上门。

「你看上她了?」战铁衣的声音有点冷。

侯千云打了个冷颤,顿感冷风阵阵。「没有、没有,属下订亲了,未婚妻在家乡等属下回去迎娶。」

他这话一出,莫名的冷意消除。

「很好。」也许他会去喝杯喜酒。

侯千云连忙道:「少将军,箭是方家做的,这点已经确定了,但是他卖给了谁却是有待商榷。」

「你说的是「他」?」一个不用指名道姓便心知肚明的人,那个人已经不只一次要他死。

侯千云面露苦笑。「少将军,我们外人不好谈论,这毕竟是将军府的家务事,不好查得太深入。」

「我也没想要查得多清楚,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即可。」看来他一再退让是错的,有些人是学不会教训。

「少将军大难不死是我朝的福气,请为大禹百姓多加保重。」刀剑无眼,时时刻刻都不能忽略。

好在战事已到了尾声,由副将出战收拾战场,军队做好班师回京的准备,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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