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冷风吹来鬼哭的旋律,包围著炽热高温的熔炉,炉以青铜制,高五丈,宽六尺,石梯边一名衣衫飘飘的男子面对著滚烫沸腾的熔炉,看到他站在那炉边,让人不禁为他捏把冷汗。
不过,也奇怪,那炽热的火焰竟烧不到他一丝毛发,环绕他周围的却是比严冬还冷的鬼火。
阴森幽冥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去吧,去替我把这把剑铸好,我要血。」来自幽冥的温柔嗓音飘入他耳里,「乖孩子。」
「是。」男子弹了下手中漆黑如墨玉的剑。
「记得,这剑就叫莫邪剑。」
男子手里拿著剑,站在血泊当中,没有表情的看著地面……
没有止尽的空间,鲜血汇聚成数百乃至数千条红河向四方流溢,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地,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手,染满鲜血的剑,来不及汲取吸收的鲜血自剑尖嘀嗒,嘀嗒落至地面。
「这是第几具了?」
快到了,快到了,再几具我就可以自由了……
「不!」杜寒飞自恶梦中醒来。
「不吃就算了,叫那么大声干么。」看他睡得像死猪一样,念君好心端著早餐来给他吃,「算了,我拿走了。」
「喂,等等。」他赶紧唤住她。
「干么?」她停下脚步。
「我没说我不吃呀。」杜寒飞揉了揉发疼的头,最近头痛越来越剧烈。
「那你还赖在床上干么,难不成还要等人喂?」念君翻翻白眼,刻意不去看他袒露著阳刚结实的胸膛,以及丝被下令人脸红心跳的遐想。
杜寒飞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缠绵,胸口漾著柔情,「别走。」伸直了手臂拉住她衣角,使劲拉到身边。
「你干么啦,别动手动脚的。」她被他搂在怀里,心跳怦怦然,耳根子发烫,却佯装处变不惊。
「我饿了。」他埋首在她淡雅清香的秀发中闷声道。
「早餐在著。」她将餐盘推给他。
「不,我想吃的是你。」他嗓音陡的贴在她耳后呵气,大手肆无忌惮的顺著她柔软的女性娇躯滑至她腿侧,隔著单薄的衣裳摩挲她两腿间女性敏感炽热的一点。
念君心跳急促,赶紧用力拍掉他魔掌,勾魂一笑,「我的鱼肠剑最近缺血,你想贡献一点吗?」趁他抽手,她急忙跳离他充满诱惑的怀抱。
「性」致全失,「又是血。」光想到血他就头痛反胃。
「对了,今天的早餐是猪肝香菇鸡蛋粥。」
「天哪!别再说,再说下去我都要吐了。」他抚额申吟,光想到血淋淋的肝脏,他的胃就一阵翻搅。
「那你吃不吃,这还是钟婶特地为你煮的补气养血粥。」
他撇撇嘴的无奈道:「拜托,这几天都别跟我提到任何有‘血’的字眼的东西和食物!」
「好吧,随便你。」将餐盘搁在花桌上,念君走向门口,「那我去石牢里送饭给狂大叔。」
「念君,站住。」狂御天有剑魔之称,杀人就像切萝卜,她去靠近那么危险的人物,万一……「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他翻身下床才发现身无寸缕,连忙寻找衣服。
儒袍,内衫,中衣,腰带,他的裤子呢?该死的,都怪昨晚纵欲过度。
杜寒飞边穿衣服边回味起那销魂的缠绵,他的小弟弟依然性致高昂,不过也只有等晚上再说了。
*
所谓的石牢不过是个天然洞穴,加上铁栅栏砌成的,一条小溪蜿蜒流过石牢,方便牢中的人方便,以前是小杜寒飞做错事,被母亲罚禁闭的反省室,后来就变成石牢。
「放我出去!」狂御天咆哮声震耳欲聋,粗如手臂的铁栅栏也快被他粗暴的摇晃到变形。「是谁把我关在这的?」
「你还记得我吗?」中铁锹站在栅栏外。
「钟铁桥,想不到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当年那场火没把你烧死真是可惜。」狂御天冷嗤地嘲弄,眼神变得阴鸷,「当年若不是你跟秋娘身边的丫环从中作梗,秋娘根本不会离我而去。」
「你还是那样执迷不悟。」钟铁桥唏嘘感叹。
「狂少爷,夫人当年就是不想见你才躲著你。」钟婶摇摇头,历经多少年,他狂傲自我的性子依然没变,或许他非常的爱夫人,问题是夫人心有所属,他的霸道专横造成了夫人的困扰,为了避免他继续偏执下去,夫人才会毅然决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入老爷的怀抱。
或许是被恋爱冲昏头了而考虑欠周,也或许是夫人只想逃离狂御天的掌控,不过逝者已矣,如过眼云烟,现在再谈论谁是谁非已无异议,她一个丫环就算在当时也无能为力,只是她撼悔的是她可以劝夫人,努力去做些改变,却什么也没做的冷眼旁观,这是她这辈子对夫人的愧疚。
「你们胡说,分明是你们跟聂莫邪那家伙串通好了蓄意拆散我跟秋娘,说吧,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夫人已经死了,老爷也已经不在人间。」钟铁桥看著陷入疯狂的狂御天,不由得感慨万千。
「你胡说,我都还没死,他们怎么可能死。叫秋娘来,我要见她。」狂御天狂乱的眼瞳充满血丝。
「我爹娘真的死了。」杜寒飞不急不徐地步来,温文有礼的朝狂御天一揖,「狂叔叔。」
「别叫我狂叔叔。」狂御天咆哮,眼眯成一道细缝,「我见过你,你叫聂断魂对不对?」
怎么狂御天也提到这人?杜寒飞一鄂,「狂叔叔,你认错人了,我们聂家仅剩我一人,我也不曾听说过有聂……」
「少爷,别跟他说那么多,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跟你钟婶处理就好了。」钟铁桥眼底闪过一抹惶恐,与妻子使个眼色。
「是啊,少爷,你不是要找念君,她在厨房里。」钟婶温柔的浅笑。
「等会,我还有一些事要问狂叔叔。」杜寒飞转回头。「狂……」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被半推半拉的走到洞口。
「少爷,你想问什么交代我一声就好,钟叔来问。」钟铁桥夫妇相偕将他带离现场。
「是啊,你该多陪陪念君。」
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杜寒飞直觉感到不对劲,「钟叔,钟婶,你们有事瞒著我。」而这事的关键似乎就在聂断魂身上,同样姓聂,莫非……
「哈哈哈……」蓦然一阵狂厉的笑声自牢中的狂御天口中迸出,冰冷的眼神慢慢的凝聚在相似于聂莫邪的脸庞上,「我来告诉你真相好了,这莫邪剑是由你孪生兄弟聂断魂的血铸成的,真正应该叫断魂剑,而聂莫邪为了成就自己的名声,将其取名莫邪剑……」
聂断魂和莫邪剑这两个名字交错的在杜寒飞脑海中旋转,他的头仿佛被万针穿刺,痛的他抱头。
「不,他说的不是真的。」钟婶急忙的打断。
「对呀,他只是想混淆你。」钟铁桥铁青著脸向狂御天,「狂御天,别以为你现在武功尽失,我就不敢对你怎样。」为了预防他脱逃,钟铁桥早废掉他的武功,才敢带他进别有洞天,本以为他精神涣散,时清醒时疯狂,已经记不得过往,没想到百谜一疏,早知应该先封住他的口。
「我的句句事实,秋娘生下的是双生子,一个叫聂断魂,一个继承杜家叫杜寒飞,她最疼爱的断魂却被她的丈夫丢进剑炉里,哥哥就是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
好痛!
朦胧中,一些片断闪过脑海——
「寒飞,人说孪生子都应该长得差不多,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声,怎么你老是长不高。我听说双生子在母亲肚子里也会抢吃的,你一定是被我欺负了,没关系,以后我保证有什么好康都分你,这样你就会快快的长高长壮。」温柔的大掌揉揉矮了半个头又瘦又小的他,「来,这个大的糖葫芦给你吃。」
「笨死了,寒飞,哈哈……唉,这样就哭,丢不丢人?亏你是男孩子,要是给爹知晓了又一顿好念。」聂断魂拉起跌倒的他的小手,「走吧,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同爹说。」
翻腾的热气冲向他门面,赤红的火炉流动的是溶铁还是血?好热,好热,别拉我。
「爹,放过他,弟弟还小,就由我来代替他吧!」大掌轻抚著他的脸温柔的道:「你将来一定要长高长壮,哥哥我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自己要照顾自己,然后讨个漂亮的娘子。」
「飞儿,哥哥呢?」娘惊骇的眼神狂乱的在他眼前重现,还有男孩子被投进剑炉发出痛苦的惨叫在他耳边回荡。
「娘……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惶恐颤抖的声音犹然在耳,而人事全非。
他想起来了!
「不……」他终于想起那段遗失的记忆,他亲眼目睹爹亲手将哥哥丢进铸剑炉中,她娘怕下一个轮到他便连夜带他逃走,并用催眠术将那一夜的记忆尽数自他脑海抹去。
「不,不要!」他想起了在他生命中的确有个温柔亲切的人,那是他的哥哥,小时候的他好动顽皮又容易闯祸还爱哭,每次都有哥哥替他担待,爹娘都认为他不长进,只有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为什么?」杜寒飞发出凄厉悲愤的怒吼,他宁可被封住记忆,模仿著母亲期待中的哥哥就这样存在这世间,他自己消失没关系,只要哥哥还活著。
那个喜欢牵著他的手,温柔的抚模他的头的人是他的亲哥哥,他的手足啊!而他竟然忘了!
「啊——」杜寒飞抱著头痛苦的叫。
「少爷,够了!被了!」钟婶红了眼眶,赶紧抱住因悲恸而颤抖的杜寒飞,「别再想了,都过去了。」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锁住他记忆的封印迟早会解开,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少爷。」钟铁桥也不禁鼻酸。
「啊——」杜寒飞挣脱钟婶,狂奔而去。
他刚好与端著晚膳的念君擦身而过,她差点被撞倒,「你干什么你?」双手敏捷的捧高了手上的膳食。
「快快,念君快拦住他!」钟婶惊慌得大叫。
念君仍是丈二金刚模不著头脑,「为什么?"
「少爷要去拿莫邪剑。」钟铁桥咆哮,施展轻功追著杜寒飞,「他打算让附身在剑上的聂断魂复活。」
「你们在说什么?」
「路上再跟你解释。」钟婶也腾身飞纵。
念君虽然搞不清状况,但她可以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万万不能让杜寒飞拿到莫邪剑,否则江湖上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因为幼年亲眼目睹哥哥被丢进剑炉,杜寒飞体内生出两种人格,一个依照他母亲想象而伪装出来温文儒雅的形象,一个是潜藏他体内原本吊儿郎当,狂放不羁,不爱受拘束的杜寒飞。
而事实上到底莫邪剑上的鬼灵是否真的存在?如果传说属实,那存在剑上的灵魂就是聂断魂了。
「那么现在的他到底是哪一个?」念君追赶著拿了莫邪剑就落跑得杜寒飞。
「我也不清楚,有时候剑上的恶灵会附身在他身上。」钟铁桥长叹,「然后他会整个人被剑所控。」
「他为什么不抵抗剑灵?」
钟婶苦笑,「或许潜意识里,他认为剑灵就是他哥哥聂断魂,基于对哥哥的愧疚以及夫人的期许,他宁可让剑操纵,因为这样他的哥哥就可以复活。」夫人当年在断魂少爷死去后的改变,她全看在眼里。
「别过来。」前面的杜寒飞突然停下脚步。
「糟了。」钟铁桥望向火球般的巨大落日。
「真么了?」念君一怔。
「到了夜晚,剑灵的威力大增,他就不是我们认识的杜寒飞。」钟婶心里长久担忧的事情终于爆发。
「没错,快走,再不走,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杜寒飞缓缓转身,悲伤的眸子凝望著念君。他这辈子最不希望伤害的人就是她,可是他怕当他与莫邪剑人剑合一时,控制不了自己。
「那就把剑丢掉。」念君没好气的瞪著他。
「不,我哥哥就在这把剑上,我要救他。」杜寒飞缓缓举起剑,温柔的抚触漆黑的剑身。「所以你快走吧。」
「我不走。」念君冷静的道,目光坚定。
「鬼丫头,别激怒他。」钟铁桥低斥。
念君没理会他的警告,步上前,「我问你你知道怎么救吗?哼,你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只知道杀人可以让剑灵得到满足,但这就可以让他投胎转世吗?你哥哥就会感激你吗?笨蛋,你哥哥会觉得更痛苦而已,他害你变成杀人凶手,千古罪人。」
「无论如何只要能让哥哥重新做人,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杜寒飞怕极无意识中伤了她,他温柔凝眸,「念君,我爱你,求求你别让我为难。」
「你总算说出来了。」念君翻翻白眼,心扉流过甜蜜。她等这句话等多久?还好没等到头发白掉。「那我就更不能丢下你了。」
「念君。」杜寒飞几乎是乞怜的望著她。
「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她嘴角弯起彩虹的弧度,一字一句的吐出,「我爱你。」
「拜托,你们两个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钟铁桥拍拍头,恳请的望著杜寒飞,「少爷,把剑交给老奴吧!」
「已经太迟了。」两行清泪滚下杜寒飞的脸颊,一种近乎酸楚的澎湃浪潮像大浪一样扑击著他。「拜托,念君,听我的。」
「不,一定有什么可以挽救的办法。」看到他落下男儿泪,她也有点鼻酸,有多久了,她几乎忘了眼泪的滋味,就连她亲眼目睹蟠龙岗的爹娘在刑场上被斩首示众,她也没掉下半滴泪。
为什么?此刻的她眼中的水像涌泉一样。
「念君。」当夕轮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线,她目睹他开始变化,他全身抽搐痉挛,手中的剑映像著红颜的霞光,红得令人怵目惊心。
「不……」念君声音依然坚决,眼泪滚下她的脸颊,她深呼吸的道:「现在的你根本只是在逃避,你只是想减少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你根本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早在蟠龙岗被灭,她也曾想过杀光领兵的官员全家,但这又能改变什么呢?她的爹娘再也会不来,她能过做的就是为他们造坟,让他们的尸首有个依归,不过,或许他们的死对他们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走。」剑直指她喉咙,而他却控制不了手。
一旁的钟铁桥和钟婶看到大惊失色,正要冲上前——
「别过来,这事我跟杜寒飞之间的问题。」水雾朦胧念君的视线,她依然发不出哭声,不敢相信自己的口气此刻还能那么冷静,「你要杀就杀吧,你不是对你哥哥很愧疚?你不是一直想补救你哥哥,那就让我成为剑下亡魂,我那么强,对剑来说应该是不错的补品,这样你就可以少杀一些人。」
「危险。」钟铁桥的心脏几乎要提到喉咙。
当剑尖几乎划破她喉咙,她闭上了眼,感觉心情竟如此平静安详,她想起了蟠龙岗的爹娘,只有她一个人因身在恶虎宅而幸免,其它三百六十余人包括牲口尽数被歼灭,那一地的鲜血和尸体,一双双不明目的眼楮望著她,像是控诉她还活著就是背叛——
「啊!」杜寒飞瞳孔紧缩了下,他咬牙反手将剑划过自己胳膊,鲜血像不要钱的流著,他背过她,「走……走,不要回头。」
但,她活下来了,以活的最好的方式回报著所有蟠龙岗的人!
「不,我不要离开你。」念君睁开眼,她知道她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她相信他有能力控制剑,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我无法控制我身体内的恶灵。」他哀伤的道。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她上前伸出手覆在他持剑的手上。
「我是聂断魂。」杜寒飞突然冒出这一句,令众人一阵错愕。
他慢慢转身,空洞的表情了无生气,暗黑的幽瞳深不见底,没有了光彩,倒映著灰兰的天空。
天黑了,恐怖的夜晚终于来临。
突然一阵迫人的凛冽寒气袭向她胸口,她反射的往后一跳,微微感到刺痛,稍后胸前一凉,她低下头,只见胸前的红衣裂了一条细缝,接著殷红的鲜血慢慢自伤口渗透。
再慢一步,这剑就要将她斩成两截。
「念君快闪。」钟婶机警的挥掌挡住杜寒飞的逼近。
而钟铁桥也不慢得赶紧上前承接杜寒飞第二波的攻击。「拿出翡翠玉灵刀。」
「我没带出来。」事出紧急,她哪有空去祠堂里拿刀。
「该死的!」钟铁桥的铁链断成数截,他翻滚的倒退,「他功力又大增了,在这样下去没有人能控制他。」
「钟叔,让我来吧!」念君伸臂拦住他,「钟婶,你也让开。」她眨也不眨的凝视著被剑灵掌控的杜寒飞。
「鬼丫头,你想干么,别乱来!」钟铁桥拧起眉。
「等等,或许念君有办法,我们先看看。」钟婶制止丈夫。
念君挺直了腰走上前,因为能控制剑的人只有他!
杜寒飞慢慢转动头颅,眼神呆滞的望著慢慢朝他走来的红衣女子,鲜艳的红色是鲜血的颜色,嗜血的光芒凝聚在他瞳底。
「喂,我们打个交道,反正这乱世乱臣贼子一大堆杀也杀不完,不如这样,你需要人血喂剑才能投胎转世,那我想要杜寒飞,我找人给你杀个够,你让杜寒飞恢复原来的模样。」
钟铁桥下巴快掉到地上,老眼瞪大如牛铃。他又没有听错?她不制止少爷造杀孽,反而鼓励少爷?
杜寒飞僵硬的脸庞闪过一抹困惑。
「你是聂断魂,你也想从剑上挣脱,重新做人不是吗?」念君敏锐的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心中大喜,表面不动声色再接再厉。
他迷惘的歪著头。
「你们是孪生子,流著相同的血,说你们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但是……」她声音顿了顿,水眸中漾著漫溢的柔情,「但是你永远无法取代聂断魂,你也不可能成为聂断魂,你就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啊——」杜寒飞痛苦的抱住头,跪倒在地,「娘,别逼我,我是寒飞,不是断魂……求求你……阿……」他脑海里闪过娘哀伤空洞的表情,她喃喃地说著,我的儿子只有断魂一人!
「啊——我是聂断魂。」猛然他从地上爬起,直挺挺的站立,又变回眼神呆滞的活死人。
懊死的,还差那么一点!念君心中沮丧的低咒。不过,她不会放弃希望的。
看到这一幕,钟铁桥夫妇相视一眼,他们终于知道问题症结在哪了!
钟婶哽咽的低语,「少爷,你是个贴心善良的孩子,夫人临终前一直很懊悔她长久以来对你的忽略,扼杀了你的存在,她自责没顾虑你心里的感受,所以才会要你立那些誓言,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不是以聂断魂身份,而是杜寒飞,她的儿子。」
「这些话我们应该早些告诉你,可是你的记忆被封锁了,我们不忍让你想起当年的惨剧,也就没有多提。」钟铁桥喟然。
「杜……杜……寒……飞。」艰涩的字眼自他口中吐出。
「没错,你是杜寒飞,不是聂断魂,聂断魂已经死了。」钟铁桥红了眼眶,激动地喊著。
「不,我是聂断魂。」他还活著!
「聂断魂没有死,他活在你这里。」温柔的小手复上他胸口,一股温暖自他胸口扩散开来。
他转动无神的眼珠,视线落在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含笑凝眸的红衣女子,只要轻轻的抬起手挥一下剑,她就会身首分离。
只要……举起剑……他的手颤抖著,手里握著的莫邪剑像重逾千斤般,他竟提不起。
不能,不能伤害她!为什么心底会有这个惊恐的叫声?迷惑浮现于杜寒飞无神的眼瞳中。
在一旁观看的钟铁桥夫妇大气不敢喘一声,心脏绷紧,呼吸暂停。以这么短的距离,假若少爷挥起剑,她绝对躲不过,可是她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能够换回少爷神志的希望。
剑锋慢慢举起,钟铁桥和钟婶一颗心也随著剑提到半空中。
「我爱你,杜寒飞!」念君眨也不眨的凝望他,踮起脚尖,带著无限爱意和心疼地吻刷过他冰冷的唇瓣。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
这一吻有如雷电击中他,杜寒飞硬邦邦的身躯变得僵直,肌肉绷紧,不知所措的只想闪避这冲击他的温暖。
念君不让他撤退,伸出手臂圈住他的后颈,坚定的加深这一吻,舌尖细细勾勒著他颤抖的唇瓣……他的唇在颤抖,那表示他还是有知觉的,他还是对他的踫触有感觉,她心底雀跃得几乎忍不住呐喊。
快醒醒吧,寒飞!
快想起我是谁,抗拒你的心魔,你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你是杜寒飞!
她用唇舌唤醒他,舌尖滑入他半开的口中,踫触他温热的舌,他舌头瑟缩了下,她不放弃的与他的舌嬉戏纠缠,原本迟疑的他慢慢的踫触她,那一瞬间,她不禁喜极而泣。
宾烫的眼泪淌下,滴在他麻木没有知觉的脸庞,像一颗尖锐的石头打在他皮肤,微微的灼热感,让他脸颊肌肉抽动了下。
他空洞的眼神慢慢凝聚,瞳孔中浮现了她的容颜。
「念君!」
当那两个字困难的挤出他的喉咙,「锵!」莫邪剑脱离他手中,掉落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钟铁桥夫妇激动的抱在一起。
杜寒飞恢复了本性,他紧紧地搂住念君,力道大得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疯狂的吻住她,她的黑眸中泛著氤氲的水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伤了你。」他边含歉的低语,边哽咽的吻著她的泪,逡巡她细致柔美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寸肌肤。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念君抽噎,紧抱著他。
终于,她知道她存在这世间的意义是什么了,她是为找寻他,她此生唯一的宝物,她的爱!
两人紧拥著彼此,饥渴需索的亲吻著彼此,连一旁的钟氏夫妇看了都不禁面红耳赤。
「还看,走啦!」钟婶扯了下丈夫,不好意思地脸颊浮现两朵红晕。
钟铁桥看了一阵心荡神驰,「我们回去。」他靠在妻子的耳朵低语,「娘子,我们好久都没做了。」
「色鬼!」钟婶薄嗔地推开他,掩不住娇羞的脸蛋泛著少女的羞涩,窘迫的落荒而逃。
「娘子,等等我。」看呆的钟铁桥回神赶紧追上去。
杜寒飞和念君吻到彼此脸涨红快没气才分开。
「你进步了。」念君酡红著脸,低喘地偎靠他宽厚的臂弯,聆听他紊乱的心跳声,感受他炽热的身体包裹著她。
「因为我有个好师傅。」杜寒飞下巴抵著她的头,深吸了口气,汲取她发简淡雅芬芳。「谢谢你!」
「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下次去把梦君整山洞的密戏,图等等藏书全偷来钻研。
天空翻腾的云海由原来的阴沉转为晦涩不明,东方出现曙光,昙云蒸散,一个亲切温柔的熟悉脸庞浮现在云海之中,向他挥挥手。
「哥哥。」他低语。
「怎么啦?」念君抬起头问。
「没什么,太阳出来了。」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
她反过身,靠著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与他望著旭日东升,仿佛看见山寨的弟兄朝她竖起大拇指,还有她的父母投给她幸福的眼神。
她噙著满足的笑,「活著真好。」
「嗯!活著真好,走吧!我们回家。」杜寒飞拉著她的手,抛给云海中逐渐远去的人一抹感激的微笑,诉说著当年他来不及说的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