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奴婢 第五章 好事成错,悲不及某人

三月春光明媚,千里鸟鸣万里气爽。一辆由三匹马拉著的精致马车从苏府出来,黑色骏马悠扬地起落马蹄,蹄上银钉铿锵有声,一路悠悠驶过扬州最繁华的街道,马车内不断传出似乎强行遏止住的咳嗽声。

「少爷,您千万别伤了元气……」马车内苏安起手倒了杯参茶交到苏念恩手里。

茶盏里的热气袅娜而上,渐渐在苏念恩面前氤氲散开。他低头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楮,春阳自车帘的缝隙中开出一道光路,黄色的光芒印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忧思。

「苏安——」苏念恩唤了声,「林玉该不该罚?」

苏安的眉头皱了一下,黝黑的眼楮一直盯著手中的青花瓷壶,「苏安不敢讲。」

「怎么?」苏念恩掀开眼皮问道。

「少爷自私了……」

「哦——」苏念恩呼出一口气,「是我自私了!」

马车停在一家楠木打造门面的宅院式客栈前,苏安纵身跳下马车,转过身去扶苏念恩。

苏念恩弯腰从帘子内出来,一只手扶住苏安,望了望头顶的太阳,一股暖意瞬间扩散在脸上,「苏安,柳絮就像这太阳时刻给人温暖,而林玉就像冬风,时刻让人胆战,咳……冬风起,太阳总要被掩盖,你懂吗?」

苏安点点头。

「你说我自私也好,林玉本就不该留在苏家。咳……就算她无心伤害柳絮好了,她在苏家也不会得到她想得到的。咳……」

「苏安早该想到,居然误会少爷。」

苏念恩颔首,「进去吧!」

才刚下马车,客栈里便跑出个人影蹿到苏念恩面前连连弯腰问好道:「少爷您来了……哟!少爷您怎么脸色这么差?这几夜反而凉了,您要注意身体啊!」

苏念恩笑著点头被迎进门去,「让李掌柜担忧了。」

「这是哪儿的话,咱们不都是替少爷您办事的嘛!必心少爷的身体当然是应该的,少爷您先坐,我叫人沏壶好茶。」

苏念恩摆摆手,「贵客怎么样?」

李掌柜敛眉凑到苏念恩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昨夜及第少爷过来探望了。」

苏念恩目光一紧,「说了什么?」

「及第少爷一到就将我支走了,没听著什么……」

苏念恩沉思了片刻,缓缓从衣内掏出一封信交给李掌柜,「将这个交给他,我就不进去了。」

李掌柜蓦然抬头,「少爷您过来不就想见他吗?怎么现在又不见了。」

「咳咳……见了也无意义。」说著便领著苏安出去了。

李掌柜呆愣在原地半晌,狐疑地将手中的信笺往光亮处照了照,「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思不出所以然,他便揣上信往院内走去。

马车依旧不急不缓地行走在街道上,车内的咳嗽声却显得更加焦躁。

苏安起身坐到苏念恩身旁轻轻拍打他的背道:「少爷,您这几日身体又倒退了,这模样等找到柳姑娘怕就吃不消了。」

苏念恩怆然一笑,疲倦的眼神扫了一眼苏安,「什么吃得消吃不消的咳咳……胡说。」

苏安咧嘴笑笑,突然又正色道:「及第少爷怎么会知道林老爷在这里?」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躲不过有心人的眼楮。」苏念恩的表情一瞬僵硬,眼楮里流露出的迷茫使他看起来尤其憔悴,「对了,人找得怎么样了?」

苏安摇摇头,「没有消息。林老爷只说人是送到太湖上的,以后的事他就不肯说,似乎另有隐情。不过我已派人在太湖周边的各个地区寻找,相信很快便能找到。」

苏念恩无力地靠入后面的裘枕内,长长呼出一口气,隐约拌著压抑的咳嗽声,「他毕竟还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唇角微微勾起些许笑,「你猜及第会跟他说什么?」

「少爷不就是不想听他们的胡话才不见林老爷的吗?」

「咳……知我者苏安。」

马车渐行渐远,风细细地吹,吹落旁边樟树去年的旧叶,打著转儿落到刚刚压出的车 辘印上。

自从那日宾客散去,苏府便隐隐透露了不平静,丫头家丁变得人心惶惶。一来是苏家少爷的身体反复无常,似乎有恶化的迹象;二来,苏家后院的叫嚣声不堪入耳,日不停夜不静,深夜里还有怨恶的咒骂声,人人都揣著一颗心去伺候她,怕稍有不慎又得罪了她,落了什么难堪的骂名。

苏府后院的门被捶得「哗哗」响,锁链在门上磨出「噌噌」的声音,红漆的木门已被磨掉一大片颜色。

「开门……开门……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要让我出去,我出去了非要好好教训你们不可!」尖锐的嗓音扫落边角蛛网上的蜘蛛,蛛丝上沾满了百折不挠的粉尘,这口网缝缝补补好几日了还是巴掌大。

「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捶到了门上,接著又是乒里乓啷一阵响,一名丫头端著食盘退不得进又怕,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瑟缩著不肯进去。

「贱骨头你想饿死我是不是?」一个身影趴上门面,透过参差的木栅栏望出院门,「还不快点死过来。」

丫头猛地一惊,不情愿地挪动身体,「林……林小姐……」

「给我给我……」林玉迫切地伸出两只手,那两只手伤痕累累,原本饱满剔透的皮肤如今寸寸斑驳。带血的双手还没有接到盘里的食物,丫头手里的食盘便被人一打整个翻落,「哗啦啦」散了满地。

「贱骨头……」林玉满眼血丝瞪住丫头,在抬起头的那刹那蓦地禁声了。

苏及第挥了挥手退了丫头,一双细长的眼楮盯住门里的林玉。

「及第哥哥……及第哥哥……」林玉委屈地喊道,「我很饿,小玉很饿……」

薄唇勾勒出浅浅的讥笑,「当年柳絮会饿得捡地上的松子糕吃,你是怎样对她的?如果你真的很饿,那么……捡啊!」

冷冷的话语透露了绝情,林玉微张著嘴巴看看地上散落的菜肴,又抬起头看著苏及第,「及第哥哥?」

「哼……你是怎样对待柳絮的,我今日便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林玉的身子不禁颤抖,她握紧栅栏,盯著面前的苏及第许久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苏及第欺上前,低声问道。

「果然……果然……果然你们两兄弟都喜欢她,都喜欢这个贱人!」

苏及第握紧拳头,「她是我的!」

「哈哈哈……少作践了,她是那个病表的人,不是你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砰」一声,林玉惊愕地看著苏及第一拳挥在自己面前的栅栏上,浓稠的血液一滴、两滴从拳头里落下,「你……你……」

「是我先看见的她,苏念恩没资格跟我争,她最后会是我的!至于你,再也不是我们争夺的对象了。」苏及第咬著牙瞪住林玉,继而松下一口气转过身,「我自然对你有亏欠,但是……」

「及第哥哥!」林玉凄凄唤道,「你不喜欢我了?」

苏及第摇了摇头,「从不曾有过!」

「从不曾有过?」林玉低喃,「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前说你很喜欢我的,你说我长得美,你说你喜欢我的!」

「那是哄你的,不这样说,你会对我死心塌地,对苏念恩这么厌恶吗?」苏及第回头,眼底布满了复杂的神色,「小玉,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第一次见到我们两个的时候,第一眼看的不是我。」

林玉抽了一口气,「哼……哈哈哈哈……所以那日你出手救下了那个小贱人?好跟病表相提并论?哈哈哈哈……做你的大美梦去吧,你以为她知道是你救的她吗?哈哈哈哈……」

苏及第皱眉,「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去计较这些的。」

林玉突然止住笑,胸口犹如刀子舌忝噬心脏,她狼狈地退了几步,「不,她跟我一样,她跟我一样只是工具只是工具!」

「林玉,你怨你爹吧,如果不是他想攀龙附凤,我也不会跟他合作,你的下场或许能好些。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我爹?他是跪著求我嫁给病表的,他说那小贱人失踪了,交不出人我们会遭殃,那我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了,他是这样说的他是这样说的。不关我爹的事,不关他的事!」林玉扑到门上,「那小贱人呢,那小贱人呢?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她……」话到一半,苏及第的唇畔明显地抖动了几下。

「我要她死,她最好现在就死掉,死掉——」

「她没死!」苏及第转身吼了过去,「她不会死!」

「哈哈……哈哈哈哈……被我猜到了,被我猜到啦!她死了对不对?她死了……哈哈,报应报应,天生的骚狐狸!」

「你——」苏及第握住栅栏,「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你爹已经被苏念恩抓到了扬州,如果你不听话,就没有好果子吃!」

「你想怎样?你把我爹怎么样了?」

「没什么,只是把你的遭遇跟他说了下……还有,抓你爹的是苏念恩,不是我,不要把账算到我头上!」

「苏及第!」三个字艰难地挤出林玉的嘴巴,「你这头豺狼……」

「不要恨我!如果你把柳絮的事情跟我们的计划告诉别人,我会杀了你,你信不信?」漆黑的眼珠对上栅栏内那双曾经自己含情注视的眼,他有一丝慌张。

「哈哈哈哈……你在威胁我吗?」林玉低下头,再抬眼时落了满脸泪花。

苏及第顿了顿,转身道:「你自己会打算的,要命还是要鱼死网破。」说完便疾步离去。

「苏及第!苏及第,苏及第……」林玉一下子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泪雨纷乱,她开始掩面痛哭,「苏及第……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你却……你却……」咬牙切齿的声音使得她咯咯发抖。

如花三月,风起旖旎,水落缱绻,乌程县风光大好。

一只信鸽扑啦啦飞进郊外一间小屋里,停在窗棂上「咕噜噜」叫著。一双嫩白纤手轻轻捧起信鸽,所有的洁白沐浴在阳光下,无尘的羽毛与凝脂雪肤镀上一层奢靡的金,几乎透明。解下鸽爪上的竹筒,那双手从旁边书桌上抓起一把米粒撒出窗外,「辛苦你了!」说著,手中的信鸽便飞扑著到窗外的草地上自行啄起来。

「柳姑娘你起来了?」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絮扬扬手中的竹筒转过身,「沈姑娘的信。」

沈宛放下手中的食盒接过竹筒笑道:「谢谢。」

柳絮笑著翻开食盒盖子,「沈姑娘每回得到信都笑逐言开,里面到底有何乾坤啊?」

「只是普通的信笺罢了!」阅毕,沈宛将信揣入怀里道,「今天有没有好些?」

柳絮点头望住沈宛,感叹世间竟有尤物如此。虽没有如林玉那般出挑精致的五官,但眉宇间透露的淡淡恬定却使她浑身散发著光芒,如水一般温柔,如丝一般柔韧,如光一般暖人,如花一般沁心,她的谈吐像一杯温吞的水,让人舒心之余又觉得她的教养真是好到没有脾气的起伏。还有她所作的诗词,堪比易安居士。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怎会让人忍心相信是出生青楼那等污浊之地呢?柳絮莫不叹了口气。

「柳姑娘作何叹气?」将碗筷摆上桌,沈宛道,「御蝉可有帮忙之处?」

柳絮摇摇头坐到沈宛身边,「沈姑娘有这么好的文采,为何还寄人篱下,沉浮青楼?」

「嗯?」沈宛抬头,「柳姑娘你……」

「对不起,」柳絮起身从床头翻出一些手写稿子,「我在书架上找的,落款是沈宛御蝉之笔——‘白玉帐寒夜静。帘月明微冷。两地看冰盘。路漫漫。恼杀天边飞雁。不寄慰愁书柬。谁料是归程’。好浓的期盼相思……你写得真好,为什么不让这些字见世呢?」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又何必计较有多少人欣赏你呢?」

「你真是无欲无求!」柳絮转身将书稿放到床边的书架上,「啪」一声,不小心踫落一本,「《侧帽集》?」

沈宛起身捡起书,轻轻拍打了一番尘土方才放回书架上。

「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沈姑娘倾心性德文采,想必对你的诗作影响不小吧?」

沈宛微微红了红脸,「些许吧!」

「虽然他的文章措辞优美,但却少了男子应有的气势。」柳絮返身坐到椅子上,「如他那般自小便含著金汤匙出生的人,当然有资格作这些忧伤的诗词。」

沈宛落寂一笑,「君之愁思几人能解呢……」

柳絮抬头,「莫非……」

「菜冷了,快吃吧!」沈宛难得地打断了柳絮,递给她一双筷子,然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泪光。

柳絮接过筷子,顿了一瞬又道:「沈姑娘将这小院取名「源水居」,让人觉得意境非凡……柳絮很喜欢这里,但是,正如姑娘词中所写的‘画梁双燕子,应也恨匆匆’。」

「你想离开了吗?」

「君在太湖北,妾在太湖南,日日思君不见君,却也不能共饮太湖水……」柳絮放下筷子,撇过头望出窗外。

「如果你觉得你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沈宛也不做挽留,耽误了你与知心人相会。」

「知心人?」柳絮回头稍稍皱眉。

「相知才会有相爱相许啊……我很是羡慕你呢,能大大方方地爱!」沈宛低头自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我一身孑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纪念,你就拿著这个,或许以后还能帮你的忙呢。」

「相爱?」柳絮怔怔望著沈宛塞到手中的汉白玉雕成的双翼佩,「这一定是有心人送的,我怎好……」

「你收下吧,留在我这里,反而更添一门愁。」沈宛拍拍柳絮的手背道,「你走时不要告知我,我怕分离。」

「沈姑娘,救命之恩,今生定报……」

「不要这么说,救你的是你自己,若不是你求生意志那么强,在湖水里撑了一夜,飘到我脚边的也不会是活著的你了,所以,我也只是顺应天命。」

柳絮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这女子怎不令人动容。

「对了,你要去哪里?」

「扬州……」柳絮的心无缘由地抽动了几下,痛得有点不明所以。只是在想到扬州的时候觉得心里无限地忐忑与恐惧。她不敢想象扬州的苏念恩与谁拜了堂与谁洞了房,甚至连他是否安然她都不知,但是必须去面对。思及此,她豁地站起,桌边的筷子便「啪啦啦」落地,瞬间将她惊醒。

「你怎么了?」沈宛捡起筷子笑道,「还没启程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柳絮微红了脸,嘴巴里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月余,又是一日花好春暖,苏府一大早便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去。

「宜兴方向找寻不到。」一名男子恭敬地将丹青放到桌上道。

「无锡江阴一带也无果。」又一名男子将丹青放到桌上。

第三名男子握著手里的丹青望了望坐在一边的苏念恩。

「苏州地区也没有?咳……」苏念恩轻声问道,两道眉扭在一起,苍白的脸上更添了些许疲惫。

男子将丹青放到桌上摇了摇头。

「少爷,还有南下的人没回来,或许他们会找到。您别太担心了……」苏安宽慰道。

「一个月了……」苏念恩摇头扯出帕子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少爷,您最近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苏安担忧地看著苏念恩的面容,前些年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被这事情一拖便垮了。

苏念恩将帕子扔到桌上,「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是,少爷!」苏安叹了口气领著一干人下去了。

苏念恩垂下眼睑,瞥了瞥扔掉的帕子轻笑不已,难道至死都无法再见到了吗?「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已随江令夸琼树,又入卢家妒玉堂。」起身走到桌边,他轻轻抚摩著重叠在一起的三幅丹青,黝黑的眸子里闪烁清亮的光芒,似有盈盈水光颤抖,「柳絮啊柳絮,你在哪里呢?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鼻子里粘粘湿湿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苏念恩用袖子喀了一下,「你可知,我拿我的性命在赌我们的缘分,我的有生之年是否有你呢?」

「啪——」一滴血落进丹青,刚好落在柳絮的眼上,顺著倾斜的画纸流下细细的线条,宛似画中的柳絮在悲痛泣血,「别哭……咳……」苏念恩颤抖的手抚去那滴血,轻柔地如同在擦拭柳絮的泪渍,「你不能哭,你不愿意让人看见你的眼泪的,是吗?」「啪」又一滴血落进丹青,「说了不哭呀……」雪白的手又一次抹去血滴,却抹不掉留下的丝面般的血迹,「不要哭了……」清澈的泪滴混合著血液落进丹青中,越来越多,越来越混沌,越来越奢靡。柳絮的脸渐渐被血泪淹没,若隐若现。

脑子里柳絮的脸却越来越清晰了,她在笑,她在笑,身后扬花漫天,仿佛白雪飞舞过粉墙。苏念恩的眼前黑做一团,他勾起苍白的嘴唇缓缓向后倒去。

「少爷……」苏安见不对头,慌忙冲进房门扶住苏念恩,「少爷你怎么流了那么多鼻血?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苏安不安地将他扶到床上,「我去喊大夫!」

「苏安,」苏念恩反手拉住已经起身的苏安,「不用,咳咳……你替我收拾一下就好了,我没事。」

「少爷?你这样还算没事吗?让老爷知道……」

「不要告诉他!」苏念恩摇摇头,「将那些丹青扔了吧,被我弄脏了……柳絮看见会不高兴的。」

「少爷……」固执的苏念恩啊,拿生命在执著。

「林玉咳……林玉已经很多天没声响了,今天放她出来吧,连同林叔一同送回苏州去,不要咳……咳……不要让及第看到了。」

「少爷……」苏安不禁哽咽起来,他提起袖子擦干苏念恩满脸的血,「苏安求你好好珍惜自己好不好……」

「傻瓜,你哭什么,等到我死了你哭也来得及啊……咳……快去吧。没……没做完这些事我不放心咳咳……」苏念恩原本想抬头擦掉苏安眼角的泪,突然看到自己满手鲜血,便笑笑作罢,将头别向另一边。

「是,少爷……」苏安带著泪转身抱起染满血迹的丹青,回头看了一眼,便疾步走出房门。

后院凄凄凉凉,林玉有一阵不叫喊了,这深深庭院里突然就生出许多寂寥来。苏安弯腰开启铁锁。

「怎么,来放我出去了吗?」林玉蜷缩在墙角,蓬头垢面,抬起幽怨的眼望住苏安。

苏安一怔,几乎要认不出林玉来,「林……小姐,少爷已经安排好一切,您可以回苏州了!」

「回苏州?」林玉起身,「我为什么要回苏州?」

苏安别过头不忍心看曾经跋扈一时的林玉变成如今这样,「林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丫头们没伺候好您吗?」

「伺候?哈……」林玉仰天干笑一声,拢拢蓬松的云鬓,「叫那些死丫头进来替我好好梳洗一番。」

苏安回过脸看了看林玉,叹了口气道:「是!」

沐浴梳洗完毕,苏安偷偷打量著林玉,眉头拧在一块,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手怎会落得如此不堪的田地?深深浅浅的疤痕勾勒双手狰狞的一幕,仿佛受了万般虐待,原本甜甜的嗓音因为连日的叫骂变得沙哑:「唉……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呢!」苏安心里想到。

苏安带著林玉一路走向大门去,早点送走这个林玉,少爷也可以省点心。

「我要喝茶!」蓦地行到前院时,林玉驻足不前了。

「呃?」苏安回过头,「林小姐,马车里也有茶水,咱们还是快些吧,别让林老爷好等。」

「你这个死奴才,是不是我想喝口水你都不让啊?」林玉一瞪眼,往日的尖酸相又起。

「好好……」苏安暗叹一口气,息事宁人吧,别让她再有机会叫嚣就好。他转身匆匆奔进大厅去倒水,转身没走一段路便听到「刷刷」衣袍摩擦的声音,「林小姐,林小姐……」转身时,那林玉早已穿过廊柱消失了。

「她一定是去找少爷了!」苏安一拍大腿,「少爷身子这样怎么受得了她的纠缠!」想著,脚底轻轻一掂,凌空跃起……

「苏念恩!」林玉一把推开房门,径自冲了进去,苏安晚到一步,只得跟在后面。

「林小姐,少爷正在休息……」

「什么林小姐?我现在是苏家大少奶奶,你这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阻止我见我的丈夫?」林玉气愤地撩起手「啪」地给了苏安响亮的一巴掌。

苏安被挥得眼冒金星,捂著脸愣住,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挥巴掌,还是被女人,气由心头升,早知道就不用同情她了。

「谁准许你来这里的……咳咳……」床畔内传出声音。

「笑话,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林玉又瞪了一眼苏安,转过身走到苏念恩床前,「哟……相公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见你那晚的雄风啊?」她的脸逼近他,阴冷的鼻息使得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玉皱眉,迅速退了一步,「相公啊,你可要保住身体,这样一气就被气死了那多不好玩!」

苏念恩颤抖地握紧拳头,「滚……」

「滚?」林玉一转身坐到床畔,露出惨不忍睹的手笑道,「看见我的手了吗?你难道不心疼吗?好歹那晚你也模了好半天呀……」

「你……咳……」苏念恩激动地直起身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少爷!」苏安忙跑过去扶住苏念恩。

「你滚,咳咳……我……不想看见你……」苏念恩颤抖地指著房门,「这里不欢迎你……」

「相公……」林玉突然撒娇地唤了声,握住他因气愤而冰冷的双手,「不要这样嘛……人家很想念那天晚上你的温柔呢……」

苏安与苏念恩愕然,这个林玉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主意?

苏府大门口急弛而来一辆马车,车帘因风翻飞,隐约有一名女子端坐在里头。车子行到大门口便停下,驾车的男子兴冲冲掀起车帘道:「姑娘,到了!」

「嗯!」轻轻一个字包含了点点激动与期待,还隐约含著惴惴的不安。柳絮手里紧握画轴跳下马车。

「少爷终于等到了……」男子兴奋地说道。

柳絮轻笑,若不是在乌程城里见著这个人拿著她的丹青到处问人,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苏念恩一直在找她。不知道在看到自己的丹青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颗心突然被填满,所有甜的酸的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她几乎要流泪了,却不明白为什么要流泪。

「快快……」男子显然比她还要激动,转身拼命指引著她,却不小心撞上一名怀抱画轴的家丁。

「哗——」画轴散到地上,沿著地面纷纷打开。

「糟了糟了,你这个冒失鬼,苏安交代了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家丁嚷嚷道。

咦?画里面的人,不就是她吗?家丁蓦地闭上嘴巴。

柳絮俯身看著地上的染血丹青,心猛地抽痛,灵魂仿佛突然之间被抽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谁的血?

「你捧著这些去干什么?走路不长眼楮,不怕撞到人,还说我冒失!」男子瞪他一下道。

「苏安说,少爷交代去扔掉……」家丁困惑地打量著眼前陌生美丽的女子,为什么少爷会有她的丹青呢?

「扔了?」心如被刺,为什么要将她的丹青扔了?

(注:乌程为今湖州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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