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的几天,都是白雪炎照顾她,等她病好了,他们又在那儿住了好些天。
这段时间,白雪炎待她一直是一种不同方式的体贴,偶尔还是会凶她,不过总是在一些小地方细心的照顾著她,像是为她剥水果,两人一起出去,下雨了会为她撑伞,看电影也会选择她喜欢的片子,走路会配合她的步伐,在外面吃饭会挑她喜欢的食物……
也许男女之间交往就是这个样子吧,但是这一切对高欣欣来说,都带著些许不可思议,因为她的对象是她一直服侍的少爷,现在反过来在照顾她,心境上还真的需要时间调适。
所以回到白园,高欣欣才完完全全的放松,如鱼得水似的,连笑容都比平常甜蜜,而她只不过才离开十多天。
她一回来,马上投入工作,一会儿擦窗,一会儿抹地,好像跟这个房子分开了多久似的。
「嗨,欣欣宝贝,好久不见啦。」
斑欣欣正在擦窗,听见外头的声音,她抬起目光,午后温和的阳光在水文生光亮的头顶反射。
「文生,你回来啦。」她眯起小小的眼楮,露出淡淡的笑容,「你这一趟到日本,好像去得比较久?」
「因为另外有事情,又去了一趟英国。」水文生站在窗口外,目光刚好和她一样高,他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笑著轻拍她的脸,「嗯,总算多长了点肉,变得漂亮多了。」
斑欣欣淡淡一笑,「谢谢你。」
「欣欣,我说的是真的。」水文生捧起她的脸。一看就知道她把他的话当作是恭维,并没有当真。
斑欣欣直望著他,模模自己的脸。也许吧,这些日子白雪炎又不让她做事,还一直喂她吃东西,不胖才奇怪。
水文生直瞅著她,「我昨天回来,听说你跟雪炎都不在,你们去哪里了?」家里那群老人没有一个肯告诉他。
斑欣欣眨了眨眼,只是简短地说:「海边的别墅。」
水文生狐疑地攒起眉头,「他自己去住就算了,带你一起去做什么?」
斑欣欣掩不住脸红,一句话也没有说,继续擦窗子。
水文生不禁眯眼,她的举动可更教他怀疑了。「雪炎人呢?」
「他说跟会计师有约,刚才出去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肯回来,恐怕这会儿还在别墅里,或者带她到哪儿去玩了。高欣欣并不是不喜欢那别墅,或者跟他的会,只是……她也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不自在,她还是比较喜欢在白园工作的感觉。
「真可惜,我特地从英国帮他带了一个客人回来。」水文生遗憾地抱起胸膛。
「有客人吗?」他们回来刚好宋伯不在,不过刚才也没听来婶他们提起家里来了客人啊,雪炎并不知道。
「是啊,早上带她去了一趟游乐场,结果她就赖在那儿不回来了。我是回来拿文件的,等一下得回去开会。」他文件还没拿,就先看见了她,差一点就忘记时间了。他看了看表,「欣欣,我们晚上再聊。」
水文生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对她挥了挥手,人才离开。
雪炎的客人?到底是谁?高欣欣一面擦窗子,一面想,是亲戚还是朋友?不知道她认不认识?
★★★
望著闪闪发亮的客厅,高欣欣对自己忙碌了一个下午的成绩感到满足。
「梨花婶,这样可以吗?」
「可以啦,一尘不染了。」梨花婶和来婶一个下午都到附近招弟婶家去聊天了。
「欣欣啊,你一回来就大扫除,不累啊?」来婶那胖胖的身体往沙发里坐,喝著她端过来的茶,眼光不时和梨花婶交换著讯息。
「不会,一点工作而已。」明天呢,她还要把楼上的客厅好好的打扫一遍。她现在就像充过电一样,活力十足呢。
梨花婶和来婶两人眼角勾来勾去,最后是梨花婶开口,「欣欣,这段日子和少爷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啊?」
斑欣欣一怔,「没……没有啊。」她的脸又红了。
「我说少爷也真是的,别墅那里不是也有管理人吗,怎么特地叫你过去服侍他?」来婶摇摇头。
「咱们白园工作这么多,你都已经够忙了说。」梨花婶又搭了一句。
「没……没关系,也没做什么事。」她心虚地避开了眼光。事实是她根本什么事也没做。
「欣欣,少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来婶忍不住了。
「说过什么?」高欣欣一脸疑惑地反问来婶。
「哎哟,你来婶的意思是说啊,你们在那儿孤男寡女的,少爷有没有欺负你啦?」梨花婶索性说得更直接。
斑欣欣顿时烧红了双靥,连忙摇头,「怎么会呢……当然没有。」
「什么事情没有?」白雪炎从门口进来,看见高欣欣提著水桶、拿著抹布站在客厅,一张脸儿通红,疑惑地挑眉。
「少爷,你回来啦。」来婶和梨花婶相继从沙发里起身。
「我得到厨房去忙了。」来婶顺便收著杯子,然后走进厨房。
「那我回去洗个澡再过来吃饭。」梨花婶说著就走出去了。
白雪炎疑惑地望著她们离开客厅,走到高欣欣的面前,「怎么回事?」
「没有……没什么。」高欣欣匆忙转身。
白雪炎从身后勾住她纤细的腰,凑近她敏感的耳朵接近威胁地说:「不许有事情瞒我。」
斑欣欣全身一颤,红著脸捂住耳朵,一手还提著水桶,她低声地抗议,眼楮还担心地四处看著,「你别这样,会给人看见的!」
她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已经给来婶和梨花婶察觉了,所以刚才才问了那些话?
「我不介意给人看见,倒是你,难道要一直隐瞒大家,这是为什么?」他还是放开了她,但是她直接的排斥反应,已经惹起他的不悦。他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闻,现在看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斑欣欣也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不明白,这个问题她早已经回答过,他怎么又问一次?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现在交往的事如果让大家知道了,那以后分手我会很尴尬的。」
白雪炎一怔,她说的尴尬,不是因为和他交往,是指分手以后?!
斑欣欣看见他骤变的脸色,心口莫名地一跳。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王子!你总算回来了!」门口一声接近不悦的抱怨。
白雪炎和高欣欣两个人转身,看见水文生回来,身边还多了一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应该只比高欣欣大两、三岁,好像也是一个混血儿,有著傲人的身高,深邃迷人的五官,一双大大的浅蓝色眼眸,打薄的短发仿佛是刻意的凌乱,穿著一条大红色的紧身短裙,一件黑色的弹性T恤,脚上是平底凉鞋,是一个相当有个性,亮丽抢眼的女孩。
「方培?」
就是文生说的客人?高欣欣马上想到。随著白雪炎的出声,她看见他眼里的惊喜,然后看见他立刻离开她的身边,往那个女孩迎过去。
「王子,我想死你了!」方培投进白雪炎张开的双臂,两个人紧紧的拥抱了一下,同时亲密的互吻著双颊。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白雪炎放开了她,看著她笑,一只手依然搂著她的腰。
他们的身高差距不大,看起来就是一对能够互相衬托彼此的俊男美女,非常的登对。
「还说咧,我昨天跟著文生回来,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不在家啊。」方培弯著手肘搭在白雪炎肩上,尖俏的下巴亲密地靠著,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白雪炎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调向高欣欣,却只看见她脸上淡淡的微笑,他忽然全身一僵,随即蹙起眉头,别开了脸,继续对方培微笑。
「早知道你来,我会提早回来。」他的语气仿佛特别温柔。
「听欣欣说你去海边那栋别墅度假,干么连欣欣也带去啊?」水文生抱怨了一下,不知道几时已经在高欣欣身边紧紧靠著,还搂著她「打情骂俏」,用深情的眼光凝望她,「我给你带了不少礼物,有衣服还有鞋子,还有忘记告诉你,我也遇到文,他也有礼物给你。走,到我那里去。」
水文生追不及待的要给她看礼物,拉起她的手,顺便帮她接过手里的水桶。
「等等!」白雪炎脸色紧绷,放开了方培,过来拦住他们,同时从水文生手里扳开高欣欣的手,他把水文生远远的拉到一边去,丝毫不拐弯抹角地告诉他,「我跟欣欣已经在交往,你可以省省力气了!」
水文生讶异地张大眼楮,「喂,这太不公平了,你怎么可以趁我出国的时候先下手?好朋友不是这样做的吧!」
白雪炎才不理会他的抗议,「是好朋友就别耍这种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把戏,你适可而止了!」他甩开了他,瞧也不再瞧他一眼。
什么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真扫兴。水文生嘴角往下一撇,没多久又眸光闪烁……这小子,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干么还凶巴巴的,这么沉不住气?有鬼,肯定还有好玩的事。
不过想不到哩,居然能够这么顺利凑合他们。
「啊,我知道,你是欣欣对不对?我听文提过你,他是不是常常给你写明信片?」方培看著她的两条辫子,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是的。你好,方小姐。」高欣欣淡淡地微笑,得稍微仰高头,才能触及她的视线。
「我都叫你欣欣了,你也叫我方培就好了,不用客气啦。文在英国那段时间,常常把你挂在嘴边,所以我对你一点也不陌生。」方培是个性相当豪爽的人,从她直率的笑容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白雪炎蹙起眉头,「文都说些什么?」
方培本来是对著高欣欣在说话,白雪炎突然从后面插话,她转过身,狐疑地挑眉,「你干么绷著脸?」
「还不是最近股票跌得厉害。」水文生笑嘻嘻地靠过来。
「这么惨啊!怎么不买我们公司的?」方培同情地看了白雪炎一眼,好像他赔了多少钱似的。
「方氏集团现在是方祺在管理,你以为我们钱多啊。」水文生抱起胸膛。
「喂,你们可是死党耶,这样消遣他。」方培其实本来对自己的哥哥也不抱什么希望啦,甚至还曾经认为那个专门端著一张好看的脸皮去骗女人的方祺,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一群女人给千刀万剐,不过从方棋在方氏集团这一年来的表现,倒是让她刮目相待了。
斑欣欣见他们聊起天来,就拿起被水文生搁在地上的水桶,往里面走,然后去厨房帮他们泡茶。
白雪炎目光一直跟著她,眉间的深纹也愈紧。
「王子,我这一趟可不只是来玩的哦。」方培突然叫了一声。
白雪炎很快的回头,「什么事啊?」
方培拉著他,「我跟你说……」
她喋喋不休地说,不知道白雪炎听进了多少。
★★★
晚餐以后,一群人全移到广大的庭院外面来,在黑幕之中,门著点点星光,一轮明月缺了一半,隐隐约约,时而露脸,时而教云朵给遮盖。
斑欣欣见端出的水果快吃完了,又到厨房去,从冰箱里拿出只果和梨子来削。
白雪炎跟著她进来,直瞅著她,他忽然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文经常写明信片给你?」
斑欣欣疑惑地望他一眼,淡淡一笑,一边削著只果,「文知道我喜欢风景明信片,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一张回来给我,从以前就是这样子了。」
「看样子你们感情很好?」白雪炎沉下脸,」语气里充满了一股火辣的酸味。
斑欣欣一怔,停下动作,转头看著他,「我跟文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年龄也比较接近,感情好是一定的,不过我们只是像兄妹一样,并没有你想象的感情。」经过严宗德的事以后,由白雪炎的态度,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她可是再也不敢轻忽他的醋劲了,她必须承认,起码在他对她的新鲜期未过以前,他是相当在乎她的,所以她必须解释清楚,免得又造成他的误会。
「……是这样?」白雪炎那张俊逸的脸庞靠近她,对她难得的主动解释有一丝讶异的喜悦,眉头也渐渐舒展。
斑欣欣点点头,回头又削只果,同时扬著嘴角告诉白雪炎,「他托文生带回来一个音乐盒,听说是他在荷兰的时候买的,上面有风车转,很可爱。」
白雪炎心里一直记挂著因方培的出现而打断的话,他拉开她拿著水果刀的手,把刀子放下,将她转向自己。
斑欣欣疑惑地望著他,「怎么了?」
「你说你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在交往,是怕分手以后会尴尬?」他深邃的眼眸仔细地梭巡著她脸上的表情。
而她只是不解他怎么一再重复问她同样的话?但她还是点点头,「我们迟早都会分手,如果公开交往,那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不是?而且日后你结婚,万一少奶奶知道我们曾经交往过,心里难免存有疙瘩,我想那不太好。」
白雪炎忽然握紧她的手,目光几乎喷火,「即使到现在你还是想跟我分手?」
他暴怒的声音吓著了高欣欣,她担心地望著门口,「你别这么大声,会给人听见的。」
白雪炎青筋怒爆,更为火大,「你就这么希望我跟别人结婚是不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面对他丝毫不顾忌的怒吼,高欣欣只好赶紧捂住他的口,「你别这样生气好不好?我……并不是我希望你跟别人结婚,这跟我心里有没有你也没有关系,而是……」她忽然为难地颦眉。
白雪炎紧紧握住她的手,并且拉了下来,「说下去!」
斑欣欣低下头,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并不适合的。」
「我不知道!」白雪炎气愤的吼,对她的「认定」大为生气。「什么叫‘不适合’?在别墅时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问题,为什么一回到白园你就急著跟我撇清关系?难道我们的交往还得看地点、看场合?!」
「可是……我们交往是因为你威胁要开除我,又不是……」我心甘情愿。看著他眼底燃著两团火,她当然不可能说完一整句话。
白雪炎抓住她手的指关节泛白,「你是说,这段时间的交往,完全没能改变你的想法?」
斑欣欣怔了一下,垂下眼光,缓缓地点头。
他的心一下子掉到谷底,却犹然不肯死心,「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
他并不是认为用胁迫的方式,可以逼她爱上他,他心里也知道用强迫的方式逼她交往,是过分了,但是他会这么做,是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她曾经这么说过不是?还是他误会了?
斑欣欣却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一开始就把她的想法说得很清楚?他怎么一再问呢?
「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白园,我只是想在白园工作而已,所以我才跟你交往啊。我的想法,即使是在我们交往以后的现在还是一样的。」
白雪炎望著她,也许曾经怀疑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她,究竟她跟别的女孩有什么不同?现在他终于很清楚的明白,她所吸引他的,是她淡淡的笑容下,看似毫无个性,其实却有著一颗难以妥协的心。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而且不容有任何威胁。
他终于知道,她面对事情,并不是唯唯诺诺,完全不会反驳,只是刚好没有可以违背的事,所以她才可以笑著说「好」。
也许她还有一颗宽大的心,足够包容所有不顺心的事,对她而言,一些小事不足以让她去计较,只是这样罢了……也或许,在他的眼中认为她在逆来顺受的事,她根本是乐在其中,甘之如饴,就像她所说的,她喜欢在白园工作,所以她并不计较老人们的差遣,而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多管闲事!
她,其实对她想要的生活,她从来就不肯妥协,哪怕是他,也影响不了她,是吧?
那么,她肯和他交往,也只是在影响她的生活的轻重之下取一个「轻」,换句话说,和他的交往构不成她生活上的威胁,失去在白园的工作才是她认为重要的?
白雪炎紧紧的咬牙,这一层体认,教他深深的恼怒!
良久,他瞪著她。如果她不是过于迟钝,那就是他太自以为是,他误会了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那么,自始至终……都是他的错了?
他们这样再交往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吧?
凝望著她结著两条辫子的脸儿,那一双小小的眼楮里并没有他,只是不停地望著门口,担心会有人进来。白雪炎的目光转暗,所有的怒与火缓缓转变为更深更痛的无奈……他终于知道,他爱上了她,深深的……
「欣欣,你跟我交往……是不是觉得委屈?」一股沉重的压力梗在喉咙,苦涩的刺辣的感觉,让他的声音变得低哑。
斑欣欣讶异地把目光转向他,看见他深沉的眼眸,阴郁的脸庞,她一呆,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开口。不,她并不觉得委屈啊……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雪炎……」她觉得应该开口解释,但心里却有什么阻止了她。
他轻轻抚模著地的脸,深邃的眼神凝望著她,干涩的唇缓缓地靠近她,却在几乎踫上她淡粉色的薄软唇瓣时,他停住了,迟疑以后,抬起了头,也放开了紧握著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就照你所希望的,我们的交往到此为止,你就继续在白围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他沙哑地说完,转身离开了厨房。
斑欣欣望著他的背影,整个人呆呆地怔在那儿。
……这么说起来,也就是说,他们试验性的交往结束了,以后……她就不用别别扭扭地叫他的名宇……他也不会再搂著她,吻她了?
……结束了……是吗?
是吗……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