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珠帘,穿过雕花屏风后便见到一名脸色苍白,腹部隆起的美丽少妇斜靠在床栏,用一双深邃动人的水眸幽幽看著李玥晴。
少妇旁边坐著一个一袭杏黄朝服,俊逸脸庞尽是担忧的男子,不用说这便是太子龙濯,日前在颖王府里她曾经见过他一次。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李玥晴福了福身,礼貌地对著龙濯问安。
龙濯伸手摆了摆,「免礼了,快起来。」
「见过太子。」龙泽抱拳作揖。
「二弟,大哥不是说了在私下,咱们两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
「大哥身上还穿著朝服,该有的君臣礼节不能废。」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龙濯皴著眉头道:「二弟,你对李姑娘说明了吗?」
龙泽摇头,「大哥以后得改称黎姑娘了,她是礼部尚书黎大人的六千金。」
龙濯微怔了下,狡黠的眸光在龙泽脸上扫了一圈,随即露出一记十分暧昧的眼神,「那便有劳黎姑娘了!」
两兄弟之间交会的眼神隐诲而暧昧,让李玥晴感到有些心惊,好像他们设计要把她卖掉一样。
「别叫我黎姑娘,我还不是,等我进了黎府的祠堂祭祖后再改口吧。」
龙濯与龙泽互看一眼后,笑了笑点头。
一旁下人将她放在黎府中的诊疗工具送上,「李姑娘请。」
李玥晴一脸错愕地看著。
「咳,事出突然,本王让人直接到你屋子取的。」
李玥晴眼角抽了抽,龙泽的人也太神通广大,竟然知道她把东西藏哪里,这不是表示,他派著人时时监视著她?唔,该不会连她洗澡、睡觉、穿衣都有人监看……她下意识地抱紧身体。
看她那戒备的动作,充满怀疑的眼神,龙泽不用想也知道她想歪了,低叱一声,「本王只让人在外面保护你的安全,至于你的物品,你那屋子才多大,一看便知道东西藏哪!」
好吧,也是,算她反应过度了。李玥晴皱皱鼻子,拿过工具,先坐到床边的紫檀木瓖贝圆矮凳上。
「夫人请。」她不知这女子的确切身分,故只称夫人。
她伸出手号脉,指尖才踫触这女子的手腕,就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冷意随之传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无比,拧眉敛眸,聚精会神地感受脉动,诊完脉象后又查看了下这位夫人的眼楮与舌尖等。
她沉凝的神情让一旁的龙濯与龙泽一颗心跟著高高吊起,尤其是龙濯,急著想知道结果,却又担心打扰到她诊断。
待诊查完毕,他便急声问道:「李姑娘,柔儿她究竟怎么了?」
「民女想请教太子殿下,这位夫人平日发病多是哪些时辰?发病时有哪些症状?」
李玥晴扶著这位十分虚弱的女子躺下,同时问著。
「以往是每日早辰晚酉之时,现在是时不时发病,发病时满头大汗,全身却如入冰窖般寒冷,腹部疼痛。」龙濯心痛地告知,「再这般下去,本宫担心柔儿腹中的胎儿会不保!」
「何时病发的?」她眼眸微敛,仔细在这床榻周遭搜寻著。
「柔儿是义勇侯之女,与本宫是青梅竹马,因身分关系只能委屈她为本宫侧妃,半年前义勇侯萧勇被人陷害入罪,削夺封号、降为官奴发配边疆,柔儿受父牵连入狱,褫夺了太子侧妃之位。这时柔儿被诊出已怀有本宫骨血,这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因而下令,待柔儿生产完后再执行刑责。」龙濯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御医诊脉为男胎,皇上大喜,便随口说了声,如若诞下皇孙,柔儿功在社稷,可免去其罪,留在东宫直到照顾孩子成年。」
李玥晴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到小皇孙成年前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拯救太子侧妃,说不定被流放的义勇侯一家也能平反,或是太子继位,东煌改朝换代,这段时间长得可以改变任何事,自然也有人想要先斩草除根。
龙濯无奈点头,「太医院里的御医几乎都请来看过了,群医都对柔儿的病症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只怕孩子……」
忽地,躺在床上的萧柔突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凄厉申吟,抓著床单挣扎著,望著龙濯眼泪也涌了出来,「啊,好疼!」
李玥晴见状,赶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同时为她扎几针减缓疼痛。「侧妃,放轻松,你不放轻松,肚里的胎儿会更难受!」
「好疼……」
「李姑娘,请你快想想办法救柔儿。」
「放松!」她扳开萧柔紧绷的手,视线飞快地掠过这床榻上的每一样物品。
突地,她的视线定在床头上方的雕刻上,专注的目光集中在其中一个雕工精细的石榴图案上。
「太子殿下,麻烦你过来按著我方才的方式压著侧妃。」
龙濯接手后,她撩起裙摆爬上床榻,爬向那颗石榴方向。「失礼了。」她伸手抚模著那个石榴雕刻,伸手,「给我一把刀,快点!」
龙泽不解她要做什么,看了龙濯一眼,只见龙濯对他点头同意,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短刀反手交给她。
「太子殿下,您将侧妃扶起,抱到一旁的矮榻上。」她交代了声后,用那把锐利短刀顺著那雕刻的石榴图案慢慢挖,一点一滴小心地刨。
没一下子,那块石榴图案的雕刻,整个掉到枕头上,床板上露出一个大空洞,空洞里头有好几个看起来快要羽化,几乎已经看得到里面虫子的茧。
她冷笑了两声,「哼哼,我就知道问题在这里!」
龙泽凑了过来,顺著她的眸光望进去,「李姑娘,这些茧是?」
「蛊,把那个装茶叶的黑色罐子给我。」她拔下发髻上的木簪子,用尖锐的那一方小心地将洞里头的茧挖出,又吩咐,「命人去准备一锅热油跟烈酒,把油烧得沸腾,还有准备两根大木棍,两边各绑上大石,愈重愈好,快点,要是这蛊虫破茧而出,侧妃就是一尸两命了。」
一听到她这么说,龙濯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命人去火速准备。
李玥晴接过龙泽递过来的茶叶罐,小心翼翼地将几个茧放进罐子里后,将盖子盖得紧紧的。
她又检查了下其他地方,确定都没问题后才捧著这装著茧的罐子下床,又处理好萧柔身上的银针,要两个男人安静,才指著外头轻声地说:「等我处理好再说。」
一走出屋子,她见所需物品除了热油,大多已经准备好,她拿起烈酒,倒进那个装著菌的罐子后摇了摇,放置一旁候著。
事出紧急,龙濯一声令下的,下人们不敢多耽搁,不一会热油也准备好了,大火将油烧得红滚滚,直冒烟。
来到厨房,李玥晴瞄了眼那锅不断冒泡的热油后,抽出两条手绢,一条塞到龙泽手里。
「梧著。」交代他的同时,她自己已经将手绢绑在脸上,捂住口鼻。
这时龙濯已抱著恢复平静的萧柔到外头的软榻上,等著看她处理。
李玥晴对著一旁的护卫交代,「一会儿我把这罐子往油锅里头丢,你们就接著把锅盖盖上,并用那两根木棍压在锅盖子上,听到没,时间不可有所耽误。」
「是。」
她扯出一条带子绑住衣袖,方便自己活动,手捧著那罐子靠近滚滚沸腾的油锅旁,并瞄了眼周围的护卫,确定他们都准备好后,朝他们点头示意。
她将罐子往那油锅里一丢,随即撩起裙摆拔腿往后跑,大喊著,「盖上盖子,快点后退,别太靠近,退到走廊上。」
两个护卫手脚俐落,几乎紧接著她动作完成就固定好油锅盖子,一听见她大喊后退,就纷纷撤退。
就在他们才刚退到屋檐当下,便听到一阵凄厉尖叫声,整个油锅像是要炸开般开始不断地晃动,连那两根绑著大石的大木棍也几乎无法将锅盖压住,锅盖像是被不断往上冒的滚烫热油顶起,隐约有东西自油锅里头挣扎著想要出来,同时阵阵恶臭从晃动的锅盖下不断飘出。
龙泽见状惊觉不妙,气运手心,隔空运功,将厨房内一张桌子打至半空,重重掉下,压在那油锅盖上,这才完全压制住那股不断要往外冲出的力量。
慢慢的,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还夹杂了一股恶心尸臭,让人闻了直作恶。
已经将萧柔安置好,赶过来看情形的龙濯用衣袖掩著口鼻,「这是什么味道,这般恶心难闻。」
龙泽虽然已经用了李玥晴给的手绢捂住口鼻,但这腐败的味道还是让他难以忍受,只得再用衣袖捂著。
「尸臭!」
众人一听李玥晴的解释,脸上都万分惊讶,还有人受不了地跑到一旁呕吐去了。
绕到萧柔的寝间,李玥晴自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盒交给她,「抹一点在鼻间人中的位置,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龙濯跟著进屋,仍提著衣袖,捏著鼻,「还得臭多久?」
「四、五天吧,还有得臭呢!」
「那这院子还能住人吗?」
「当然要住,不想引起他人的怀疑就得继续住,不过要是太子殿下你有办法暗渡陈仓地将侧妃运走,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玥晴双眼看了看萧柔稍微好转的脸色,又吩咐,「这七天里那锅热油要派人紧盯著,别让任何人靠近,否则侧妃再有意外我就不帮忙了。」师父师娘命她不准多踫蛊毒,虽是为救人,但她仍不敢多次违抗师命。
「你们几个听到了吧,给本宫把那锅东西给看好!」龙濯如临大敌地下令。
「遵命!」
「那药膏还有吗?」龙濯实在受不了这气味了,拿过那清凉药膏挖了点抹在人中,果然感到舒服多了。「那东西一时之间无法处理掉,不抹点这药膏实在难以忍受。」
「我做了一些放在黎府院子的床底下,用蓝色罐子装著,请王爷派人过去拿吧!」
龙泽立刻弹了弹手指,一抹黑色身影随即跃出院子围墙,朝黎府方向前去。
龙濯总算放下心来,「现在可以告诉本宫,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刚刚那一番是什么情况?」
「那是类似母子蛊的玩意,那些茧里的虫破茧而出时,侧妃腹里的胎儿也会同时出世,并被蛊毒夺去性命,下这蛊的人心肠十分狠毒。」她又拉过萧柔的手腕探探脉门,试试手心里的温度,确定一切已经恢复平稳,便放下心来。「还有那声尖叫,是操控这蛊的控蛊师被油泼伤的尖叫,要养这些蛊时,控蛊师会在这些蛊上滴下自己的血,留下一分魂魄,与他们感应好方便操控。」
龙濯大骇,「这整个院子都是本宫的心腹死士,不可能会有控蛊师进入下此毒手的!」
「这张床是太子殿下与侧妃成亲时,特地让人制作的吧?」孕妇会睡在新婚时夫家订制的喜床上,这是东煌的习俗,尽避这里是太子别院,并非东宫,但看皇帝与太子对这孩子的重视,她因此大胆推测。
龙濯点头。
「这床怕是在制作雕刻之时就已经被人放入蛊萨,侧妃不怀孕则没事,一旦怀孕,里头的虫卵便会开始孵化,吸收母体精力成长、结茧。」
龙濯愤怒的捶击一旁的梁柱,咬牙切齿,「混蛋,是谁这般阴狠歹毒?!」
「只能说权力太迷人。」李玥晴耸耸肩,淡淡地说著,「不说这些了,太子殿下想知道是谁施的毒手吗?」
龙濯给她一记冷眼,好像在说她说这不是废话。
龙泽抬手弹了下李玥晴的额头,「快说,别卖关子!」
只见李玥晴露出一记贼笑,「想知道是谁下的蛊,可以看看近日你们周遭认识的人谁成了麻子。」
两兄弟马上有所了悟,龙泽拍了拍龙濯的肩劝道:「大哥,即使查出也先放在心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侧妃腹里的胎儿能够顺利产下,未来一切才有希望。」
龙濯反手按住他的手,态度一瞬间变得深沉犀利,「放心,大哥自有分寸,那血海深仇这么多年都忍了,还有什么忍不下的?如今你身体也康复了,大哥就不必再顾忌著他们会趁你病中对你不利,现在本宫倒是要看看,那群人到底想玩什么,不管是什么本宫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