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陀想到这是个好机会。「格格最近不说不笑,爷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爷,你的意思是你治不好格格吗?」影白还以为可以无限期留下来。
孔陀出乎意外地说:「我打算向贝勒爷说明,希望他另请高明。」
「爷!你要离开王府?」影白大吃一惊地拉高嗓子。
「不是我,是我们爷孙俩一起离开。」孔陀冷冷地强调。
「爷打算什么时候跟贝勒爷说?」影白近乎快哭的声音哽咽。
孔陀毫无表情地说:「就这一、两天。」
「这么快!」影白仿佛听到体内有碎裂的声音。
「你舍不得什么?」孔陀冷冷地凝睇她要死不活的表情。
「没有,我不打扰爷睡觉了。」影白起身,头昏眼花地撞到门柱。
孔陀追到门口,盯著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大声问:「你要去哪?」
「去跟鸳鸯道别。」影白头也不回地狂奔。
孔陀面色凝重,把拐杖放在门边,拖著沉重的步伐尾随而去。
这一去,他知道将会亲眼目睹自己最害怕的事,但他还是要去,让自己死心;他必须知道萨尔浒的态度,他对影白是抱著什么样的心情?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有心天长地久?萨尔浒是爱影白?还是玩玩?这点非常重要……皎洁的月影倒映在湖里,随著湖波轻轻摇曳。
影白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眼眶充满泪水,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
一切都将结束了,快乐和甜蜜都将从她生命里消失,她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终于让心中的悲伤随著泪水泛流出来,双手掩面,无声哭泣,心如刀割。她的痛该向谁诉?谁能让爷改变心意?萨尔浒能不能说服爷呢?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萨尔浒身上,这时她才惊觉到一个事实,她不能没有他,他对她的重要性已超过跟她相依为命的爷。可是她又不能让爷一个老人家自己回山上,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在他们两个中间,她无法舍弃任何一方,她两个都要……一声低沉而令人心动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萨尔浒……」影白回过身,扑进温暖的怀抱里。
「你今晚怎么这么热情?」萨尔浒搂紧她。
「我有话跟你说。」影白抬起脸。
「你怎么哭了?」萨尔浒以指尖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爷说这一、两天之内要离开王府。」影白迫不及待地告知。
萨尔浒生气地说:「青青的病还没医好,神医不能说走就走。」
影白焦虑地叹口气。「爷说他治不好格格的病,爷要你另请高明。」
「我不会答应的,你别担心,我有权利命令神医留下来。」
「爷很固执,爷未必会任你摆布。」影白清楚地指出。
「他不敢违抗我。」萨尔浒自信满满。
影白眼中露出一线喜悦的生机。「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神医有把柄在我手上。」萨尔浒避重就轻地回答。
「让我看,你手上有什么?」影白顽皮地掰开萨尔浒温热的手心。
萨尔浒捧著影白的脸蛋,俯头吻住她柔软的双唇。「有你这个可人儿。」
「你要以我做人质?」影白手挡在他胸前,推开他的柔情。
萨尔浒肯定地说:「只要你不走,神医不会走的。」
「真的吗?」影白半信半疑,爷会把她扔在山上,历史会重演吗?
「我对天发誓。」萨尔浒心里明白,神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影白。
「虽然感觉好像有点对不起爷,但好像别无他法。」影白心想姑且一试。
「到时,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要坚定支持我。」萨尔浒暗暗责备自己卑鄙。
凤凰烙印是前朝公主的致命伤,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办法,让所有的前朝余孽无所遁形。他相信孔陀的任务是隐瞒影白就是公主的秘密,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只要他以此要胁,不怕孔陀不乖乖留下来。
可是,这个手段让他感到良心不安,体内有一股冷流流窜,他迫切地想要温暖,他牵著她来到湖亭里,将她抱到他腿上让她的双腿夹紧他的腰,再将手伸向她已经事先解开布条的双峰……影白双手环住萨尔浒的颈项,仿佛在大海中找到强而有力的浮木,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是的,他是她的神,他是她的支柱,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她热切地回应他的吻,想把这一刻永远保持下去,不让它过去、不让它消失,也不让它结束,但一阵冷声打断了他们──「你们在干什么?」青青站在他们身后咬牙切齿。
「青青!」萨尔浒和影白不情愿地分开身体,面面相觑。
青青忍不住泪如雨下。「你们两个……好恶心!好无耻!」
「青青,你听我解释……」萨尔浒想要走近青青,但她却往后退。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摆在眼前。」青青一个脚步不稳,跌坐地上。
「我扶你回房。」萨尔浒伸出手,但被青青无情地拍开。
「你别踫我!我恨你!我恨你们!」青青手拄著地,用力撑起身子。
萨尔浒老鹰捉小鸡似地抓住她。「你误会了,回房之后我再跟你好好说。」
啪地一声,青青把全部的恨意集中在手上,朝著萨尔浒的脸颊狠掴下去,萨尔浒和影白都呆住了;月光照在发红的五指印上,萨尔浒的眼中有说不出的狼狈,但青青毫不同情。「你不准我跟影白在一起,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有生以来,萨尔浒头一次看到青青的目光充满恨意,他觉得他对青青的伤害比那一巴掌所带给他的痛更深。他很愧疚,可是他不能在影白面前说出真相。「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回房再说。」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一阵刺骨寒风吹来,使得青青身体打颤。
「外面风大,听哥的话,我们回房去。」萨尔浒软硬兼施。
青青愤愤地哭喊:「你别拉著我,你没资格做我哥哥。」
「影白,你快回房去,早点休息。」萨尔浒向影白使了个眼色。
「你别走,我问你,你的心上人就是他吗?」青青命令似地叫住影白。
影白点了点头。「格格,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青青含泪喃喃。「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两个。」
「贝勒爷,格格,我先告退了。」影白鞠了个躬,迅速离去。
「我作梦也想不到,我的情敌居然是你!」青青忍不住地大声指责。
萨尔浒两道剑眉锁在一起。「够了!你别大呼小叫!」
「男人爱男人,你们两个有病!」青青讥诮道。
「不是病,是爱。」萨尔浒一脸光明磊落的坦荡。
青青想到似地说:「我要去告诉神医,请他为你们治病。」
「影白其实跟你一样,是窈窕女,这么说你懂了吧!」萨尔浒坦白招认。
「你胡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青青撇了撇嘴,发出嗤鼻的冷哼声。
萨尔浒干脆地说:「不信你明天叫影白去你房里验明正身。」
「不可能!你骗我!影白他……」青青突然止住声音。
罢才,哥哥的手在影白胸前搓揉,她好像,不,不是好像,而是清楚地看见两团肉球!一阵晕眩使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她跌坐在石椅上,喘著气,努力平稳呼吸;下一刻她突然大笑,她生平第一次动心,居然是爱上女人!
太好笑了!难怪洛隽说他们是一群瞎子,不过她绝不饶他,他应该早点把真相告诉她才对,竟然害得她白白痛苦那么久;她打算明天带一群丫鬟去找洛隽,团结就是力量,数十只粉拳一起围殴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不发威的母老虎当病猫!
萨尔浒搞不懂地问:「你笑什么?」
青青眉开眼笑地说:「我明天要去教训洛隽。」
「很好。」萨尔浒深表赞同,他早就想给洛隽几拳了。
青青好奇地问:「影白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她感觉事情另有蹊跷。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最好不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她不爱你,不是因为你不可爱,而是因为你们都是女孩子就行了。」萨尔浒不想让青青操太多心,她若知道影白是前朝公主,肯定会自寻烦恼,这样对她的身体不好。
「她还是女孩子吗?」青青促狭地瞅著萨尔浒。
「她是我的女人。」萨尔浒小声的承认。
青青关心地问:「哥,你会娶影白吗?」
「她是汉人,我怎么能娶她!」萨尔浒陷入为难。
「你不娶影白,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她?」青青很不高兴。
萨尔浒抬起脸看著天空,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没想这么多。」
「你如果真的爱影白,就应该效法济尔雅贝勒。」青青一语道破。
萨尔浒推卸地说:「我若跟她私奔,会让父王蒙羞。」
青青义正辞严地说:「没错,但江山和美人之间,你只能有一个选择。」
青青的想法正好跟孔陀不谋而合,孔陀一直坐在离湖亭不远的假山后面,身体一动也没动,直到萨尔浒扶著青青离开湖亭,他才起身;夜非常的宁静,但他的心却烦躁不安,他该不该给萨尔浒一些时间考虑呢?
江山和美人,萨尔浒最后会选择什么?他希望最后的答案不会让他失望。
※※※
影白躺在床上,张大眼楮,看著天花板的颜色。
还是黑色,她希望明天快点来到,萨尔浒能让爷回心转意。
可是,她又怕明天来到,万一爷不为所动,坚持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山上,她真能目送爷远走,走出她的生命,两人从此远远相隔吗?她吞下喉咙里的哽咽,她发现她做不到,爷年纪那么大,她不能抛弃爷,现在她希望明天永远别来。
门突然被推开,脚步老迈而沉重,不是萨尔浒,是爷。爷怎么还没睡?
事实上,孔陀辗转难眠,他想了很久,觉得时候到了,该是让影白知道自己是谁,和女真人有什么仇恨,也该给影白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她在血海深仇和爱情间好好考虑一下,她该做什么选择?
影白赶紧跳下床,用火折子点燃蜡烛。「爷,你腿很痛是不是?」
孔陀以嗄哑的嗓音质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懂爷在说什么!」影白不打自招地脸红。
「我都看见了,你跟萨尔浒干的勾当。」孔陀闷哼一声。
影白跪在地上。「爷,我知道男人不能相爱,可是我无法克制。」
「你不是男人,你是女人。」孔陀差点昏倒,影白居然被他教育成笨蛋。
影白嘟著嘴,怀疑爷神智不清。「我怎么可能是女人!」
「你手伸出来。」孔陀想知道影白有没有怀孕?
「做什么?」影白顺从地将手伸给爷把脉。
「你跟他已有了肌肤相亲。」孔陀确定已有喜讯。
「我……」影白羞怯地咬著下唇,明白自己瞒不过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