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锐集团郑董事长夫妇……」
夏宛倩一口蛋糕卡在了喉咙里,自行顺著食通滑进胃里,她全身僵硬,双拳紧握,该来的终于来了……
眼见四人即将踫面,夏宛倩很想闭上眼楮,黄浩然却小声道:「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世纪会面哦。」
夏宛倩僵硬地瞪了他一眼,眼睁睁看著方曼妮与蔡少东一起走到郑董事长夫妇面前,即使隔著一段距离,她仍可看见郑董铁青的脸色,方曼妮先向郑董一笑,又冲著郑董娘展露小女孩般的无邪笑容,唤了声……
「姑妈。」
夏宛倩傻住。
接著,她觉得她的胃很不舒服,香槟加奶油,让她一直处于紧张状况的胃开始造反,她呕了一下,又一下。
马上有敏感的记者靠了过来,「夏制作,您是不是有喜了?」
夏宛倩嘴角抽动,望著忽然之间一拥而上把她包围住的记者与闪个不停的镁光灯,悲哀地发现,她已经成功地转移浩动的焦点了。
「方曼妮为什么叫郑董娘姑妈?」坐上车,夏宛倩拷问黄浩然。
「她跟得蔡少东叫,郑董娘姓蔡,与蔡少东是远房亲戚,家族辈分排排,就是蔡少东的姑妈。」
「我看她们的互动不像第一次见面?」
「方曼妮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接近郑董娘。」黄浩然说分明:「她在瑜伽中心、名厨烹饪班、插花课乃至精品店都与郑董娘巧遇,见多了,自然就熟了,后来郑董娘知道她是蔡少东的女朋友,更是亲上加亲。」
「是巧遇吗?」
「虽然郑董娘没把她的每日行程上网公告,但有心想知道就查得到。」
「方曼妮事先就知道蔡少东与郑董娘的关系?」
「一开始不知道,不过这影响不大,世上最能保住方曼妮又能让郑董顾忌的只有郑董娘,如果郑董娘没做方曼妮的姑妈,方曼妮会想办法认她做干妈。」
让大老婆去保护情妇,这法子实在有点阴损:但比起为了老公的花心而痛心疾首寝不安枕,像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消灭了一个小三,或许受的伤害会比较小些吧。
「郑董能咽下这口气吗?我看他脸色铁青。」
「你放心,郑董是精明的生意人,自然明白审时度势,他和方曼妮的关系不可告人,他们彼此心中都有数,这辈子这个秘密,两个人肯定是一起咬到死。」
「周围的人呢?难保不会有人泄漏出去。」
「知道这件事件的都是郑董的亲信,他们当初能让郑董暗渡陈仓,自然都会守口如瓶,比较麻烦的只有一个人,不过已经解决了。」
「是谁?」
「吕湘。」
夏宛倩惊愕,「怎么可能?!」
「宛倩还记得曾经有人在网络上散播不利方曼妮的消息吗?我请人查过发话人的IP地址,在其中一个地址查到了吕湘。」
「怎么可能!」夏宛倩仍然无法相信,「吕湘是个很努力、很正派的人。」
「一个人的外表不能跟行为划上等号,正因为吕湘很努力,才会为了方曼妮的空降耿耿于怀,如果不是方曼妮,姜弘政走了之后,论资历就是她上主播台了。」
「所以是我对不起吕湘。」夏宛倩内疚。
「宛倩也不用自责,商业电视台本来就是收视率挂帅,加上高层以一己好恶干预人事,人员的晋用、升迁没有一定的程序,自然就是大家各凭本事上位。」
「所以让吕湘当制作人,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夏宛倩感到悲哀。
「吕湘并不真的清楚方曼妮和郑董的关系,但如果她心中怨气不平,还是有可能会生出事端,我曾经跟吕湘谈过,她承诺我如果宛倩愿意让她接制作人,她一定会努力做好这份工作,我相信她的能力和决心,她甚至愿意改头换面来符合市场的期待。」
夏宛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吕湘有傲人的学历,最终却还是得靠著整型来讨好大众,才能实现她的抱负。
「那方曼妮以后呢?」
「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已经帮她做了一个时尚节目,能在影剧圈混多久,要看她自己接下来的努力:当然,她也有可能成为豪门媳妇,偶尔来影剧圈插个花而已。」
「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事?」夏宛倩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很天真。
「或许因为我是皮条客。」黄浩然自嘲,随即认真地看著她,「因为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斑层要空降方曼妮、网络上出现毁谤言论、方曼妮一次次求他帮忙压下绯闻,这些事情背后都有文章,宛倩单纯正直,不懂这背后的纠葛,那就由他来帮她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只要专心做新闻就好,
夏宛倩很感动,他真的对她很好,这一年里如果没有他,她一定是糊里胡涂地来,再灰头土脸地离开。
「你愿意让我跟你去美国吗?」黄浩然问。
她怔住,这是她八年前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我可以当你的同事、幕僚、下属。」他又道。
她真的心动,虽然她不怕远距离的爱情,但有他在身边,她一定会更幸福,可是……
「你在台湾有自己的事业……」
「对于目前的一切,我有些倦怠了,想回归记者本行,在台湾我的形象已经根深抵固难以改变:到国外我可以重新开始,我们一起努力,把你的新闻节目做起来。」
他是为了她,她明白,他一心一意帮她实现她的理想,她也愿意帮他实现他的心愿,如果他的心愿是她……
幸福感在她心中温柔地流动,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朝他笑了。
今天的副控室里,洋溢著欢乐与感伤的气氛,因为今天是夏宛倩担任「晚餐时刻」制作人的最后一天,节目播出时,她照例在副控室里坐镇。
屏幕上,方曼妮依然巧笑倩兮地用著她的大舌头在播报新闻:导播和工程人员依旧战战兢兢地盯著屏幕,夏宛倩看著熟悉的一切,内心感触良多。
从陌生到熟悉,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经验丰富,经过一年,她才发现自己是菜鸟,还有很多要学。
对这一年,她满怀感激。
黄浩然突然出现,坐到她身边,穿著一身正式西装。
「你来啦……」她跟他说过不想麻烦他的。
堡作人员听到声音回头,向黄浩然送上一个「自己人」的亲切笑容。
黄浩然回以微笑,转向她道:「你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来。」握住她的手,「会不会舍不得?」
她笑了笑,摇头,「新闻人的精神,不就是不断地追求吗?停留在原地,缅怀过去,只会阻碍自己前进的脚步。」
他对她温柔一笑,纠缠了他八年的记忆,他终于可以放下了,他会追随她的脚步,与她一同前进。
他们一起看著最后一集新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节目进行到最后的十分钟,应该进广告的时间,方曼妮却没算准,还在说话……
「各位观众朋友,感谢您长久以来对‘晚餐时刻’的支持……」
夏宛倩一怔,方曼妮脱稿演出?
「今天是夏宛倩小姐担任本节目制作人的最后一天,对于夏小姐的离职,‘晚餐时刻’全体工作人员均感到万分不舍,想借一点时间向夏小姐表达我们由衷的敬爱与感谢……」
「导播,进广告!」夏宛倩立刻道,她绝对不要公器私用。
导播却回头朝她一笑,一脸「抱歉啦」的表情。
导播也造反?
「夏小姐一向公私分明,绝对不允许她私人事务占据公共媒体时段,因此以下一分钟时间如果让您觉得不愉快,麻烦您拿起遥控器换个频道……」
夏宛倩心里翻白眼,方曼妮讲这种话,摆明了就是炒新闻嘛!哪一位观众听了这种话不被勾起好奇心,谁舍得转台啊?
「以下,是‘晚餐时刻’全体工作人员要对夏制作说的话:
「夏制作,谢谢你带领我们超越巅峰,缔造了辉煌的收视纪录,我们每一个人,都以身为‘晚餐时刻’团队的一分子为荣。」
夏宛倩听著,心柔软了点,毕竟这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去,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回头看她,朝她点头微笑。
「延烧了两个多月的‘黄夏恋’话题,夏制作本人从不愿借著本节目对外作出任何说明,也引起外界炒作的联想:但曼妮可以在这里向各位观众保证,‘黄夏恋’绝对是真的……」
「导播,马上进广告!」方曼妮还证实哩!他们约会时,方曼妮是躲在桌下还是床下?也不想想是为了谁他们才搞成这样……
导播继续造反,完全无动于衷。
「黄制作英俊潇洒才华洋溢,夏制作妖娆美丽果断有魄力,两人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夏宛倩怎么听,都觉得方曼妮给她的形容像是后宫心狠手辣兴风作浪的妖女娘娘……
「对于‘黄夏恋’,‘晚餐时刻’全体工作人员皆乐观其成,在此就由曼妮代表所有工作人员,对‘黄夏恋’献上最深挚的祝福。」方曼妮俏皮一笑,对著镜头送上飞吻,配上X字腿,「要幸福哦!」
堡程人员配合地在屏幕上加上粉红色唇印,还有「啾」的一声。
进广告……
氨控室内外响起一片掌声,黄浩然满面笑容起身向工作人员……握手致谢,好像刚当选了民意代表一样。
夏宛倩觉得天都黑了一边……
今天这集「晚餐时刻」,肯定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名人八卦,公器私用,置入性营销,新闻综艺化……在这一集里,她都占全了。
黄浩然竟然亲手毁了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公正形象,「晚餐时刻」从此肯定成为大学课堂的负面教材范例。
她好想哭……
黄浩然走到她面前,下跪,从外套口袋拿出易拉罐拉环,深情款款……
「宛倩,嫁给我。」又补上一句:「我刚刚喝汽水时拔下来的。」
这种时候他还在搞笑?!他毁了她的节目让她痛心疾首,她不让他好过,「我要钻戒。」
「好。」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钻戒,「请笑纳。」
「几克拉?」
「五点二0克拉,象征‘我爱你’。」
「我比较中意‘百年好合’。」
「好,我去卖血。」
氨控室内外响起一片笑声,「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起哄声不绝于耳。
夏宛倩在声浪中抬头,目光缓缓扫过副控室内外每张熟悉的脸孔:导播、工程人员、记者群、吴美杏、吕湘、姜弘政、颜副总、总经理……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重新从她心底涌出,化为盈眶热泪。
导播悄悄将副控室画面切换到屏幕上,现场收音,要让全国观众一起见证这感人的一刻……
「你是在求婚?」她对黄浩然道。
「对。」
「再说一次。」
「嫁给我。」
「再说一次。」
「嫁给我。」黄浩然一脸诚恳,「我会永远爱你。」
「你确定?」
黄浩然用力点头,「请宛宛许给阿洋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要你跪久一点……」
早就跟他说过不要搞求婚的烂梗,结果他还是搞了,还毁了她的节目。
「好的,正好让大家做我的见证。」黄浩然完全逆来顺受。
她无奈,应付这种场合,他一向比她拿手。
「如果你再敢搞些有的没的,我一定会休掉你。」她警告他,顺便给彼此下台阶。
「老婆最大。」黄浩然笑得很甜,「以后我一定循规蹈矩。」
她暗自叹气,她又被他吃定,她总是狠不下心对他。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她站起来,捶他,她真的真的不想原谅他……
他跟著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吻她。
氨控室内外响起热烈的掌声。
「看了刚刚的画面,相信各位观众都跟我一样感动……」方曼妮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傻了,直觉看向屏幕,在子母画面的小画面中,她清清楚楚看到她挂著两行清泪的脸,和被黄浩然吻得发红的嘴唇……
她竟然被现场直播了?
「夏皇妃得享专宠,喜极而泣,在此我们也预祝两位永结同心,希望观众朋友们看了感人的求婚现场,能唤起您心底深处的温柔,让您重温恋爱的感动与甜蜜,‘晚餐特刊’我们明天见。」片尾音乐响起……
唤起心底深处的温柔?黄浩然编出这种鬼话,摆明了就是诓她诓观众嘛!他无非就是为了逼她在全国观众面前接受「黄太太」这个头饺而已……算了,夏宛倩退一万步想,她就当是舍身取义,给社会带来一点正面能量……
可是,扪心自问她耳的有这么感动吗?
回想著刚刚那瞬间的画面……
她仿佛已经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将在报纸、新闻、谈话性节目耸动的标题……
怀孕上位(?)、假孕争宠(?)、机关算尽、后宫风云、宫闱秘史、欲擒故纵、皇帝受辱、皇妃矫情、驯夫百招、悍妻发威……她决定等下回去马上打包行李,天亮前,她就要潜逃出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