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钟冠达一副痞子的样子。
鲍绮霞一身的黑衣、黑裙,黑色的墨镜,好像要参加丧礼似的。就如曼莲说的,她现在要弄清楚钟冠达的真正企图,如果能一次解决掉的话,她会接受曼莲帮她凑的钱。
以后再慢慢的还。
但是她不太能相信钟冠达这个人;一个靠拉皮条赚钱的男人,可靠吗?她会不会冤枉的白花了三百万,最后还是得被他无止尽的勒索下去。成了一个无底洞?她真的要确定这一点。
「三百万就能买到你的沉默?让你乖乖的回纽约?」她怀疑的声音。
「你不信?」
「钟冠达!你是一个专吸女人血的魔电,我实在很难相信你!」
「薇薇安!」他有些不爽。「我专吸女人的血?记得我们在纽约配合得不错,没有我的从中拉线,你能结识那些富豪吗?」
她不语,她恨自己在纽约那段出卖的日子。
「没有我,你不会有今天!」
「好了!」她阻止他再往下说:「我只想确定是不是这笔践就能满足你的胃口!」
「应该吧!」他未置可否。
「我能有什么保证?」
「难道你要我白纸上写著黑字,说我绝不会在你未婚夫或任何人的面前揭穿你的过去?」
「你一定要拿出保证!」她坚持,否则她这三百万岂不跟丢到海底一样?
「薇薇安!你要相信我!」他仍嘻皮笑脸地。
有一刹邯,她实在很想把他推下去。他们约在一个偏僻的山上,而钟冠达在台湾并没有什么亲人,他意外死亡的话会有人在乎吗?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无法轻易的置一个人于死地。
「拿了钱你会回纽约?」
「不然我留在台湾十什么?」他说的好顺,好像他真急著回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她终于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他眼楮一亮。
「我会通知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他胸有成竹的表示。「反正这一点小钱对戴家来说是九牛一笔,就好像我们的三毛钱一样,他们不会舍不得的,就当作是给你的聘金好了,他们怎会心疼呢?」
「钟冠达!这钱是我和朋友凑出来的,和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劝你不要打再第二次主意,因为第二次你连一毛钱都榨不到。」
「真的吗?」他仍邪恶地瞟著眼楮。
「再有第二次,我宁可报警,宁可单身一辈子,或者我还可以走回头路。」她故意这么说:「反正要烂就烂到底了!」
「薇薇安!千万别这么说!」他装出舍不得的样子。
「钟冠达!饼去我也帮你赚了不少钱,也为你做了不少的关系,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我希望你拿了钱之后真的给我宁静。」她软硬兼施。「我和戴修维是靠我们自己,不是靠他父母!」
「真有志气!」钟冠达却压根儿也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事实是如此。」
「反正你钱愈早准备好,我就愈快回纽约。」
她点点头,但愿真能这样就好了。
她衷心的希望三百万能买到钟冠达的缄默和她未来的幸福。
打了无数通的电话.总算把鲍绮霞哄出了家门。戴修维看著才几天工夫就瘦得有些离谱的她,所有的怜惜和柔情全涌上了心头,抱著她好像大风一吹就会被吹跑的身子,他的心阵阵的抽痛著。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又骂又怜的说。
要不是她向来外柔内刚,她真的会在他的面前崩溃,但她只是摇摇头。
「和我订个婚真有这么可怕?」
「修维……」他不会懂的,他也不会知道。
「好吧!饼去的事我们就不谈,就当你一直都欢欢喜喜的准备嫁我。从现在起,你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至少要让自己胖个五公斤以上,我可不希望和一枝竹竿走进礼堂。」
她被他逗笑了。
「绮霞!」他看著她一闪而逝的笑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见你笑了?」
她的眉忽然又皱在一块儿。
「绮霞!你又来了!」他命令道:「微笑。」
「修维!我们不要订婚,我们同居好不好?」她突然做出这种建议。
「你宁可同居而不愿意结婚?」他真的差点晕倒。「绮霞!
是你比较前卫还是怎么的?你宁可没有名份也不愿意有一张结婚证书来保障你?为什么?你是怕束缚还是怕婚姻所附带的一些责任?」
「我只是觉得同居也没有什么不好!」即使日后会因任何原因分手,他或许会比较不那么恨她,她是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
「绮霞!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和你发生过肌肤之亲?」他问她。
「为什么?」
「不是我无能,也不是我对你没有兴趣,而是我想等到新婚那一夜,我要那一夜是特别的一次。」
「修维……」
「绮霞!对我而言,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一生的伴侣,不只是我在床上的一个伴侣而已!」
「我不配……」她猛摇著头,恶梦般的往事又浮现心底。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你不知道,我曾经——」她差点忍不住的就全盘托出,想说出她在纽约的所有经历。
「曾经怎么样?」修维好奇地。
曼莲曾再三交代她千万不能承认,即使是死都要否认到底。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有那么大的雅量,包括戴修维在内。她说什么都要守住这个秘密,她必须忘了自己曾经当过应召女郎这个事实,她必须彻底忘掉。
「曾经拒绝过婚姻和爱情。」她胡乱的应道。
「是不是哪个男人伤害你?你告诉我,我现在还是可以去找他算帐!」
「修维!没有谁伤害我!」她真怕这随口的一句话会扯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绮霞!我说过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你的未来却必须和我连在一起,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他模模她的脸颊。
「拜托你不要再三心二意了,好吗?你知道去向叶曼莲求救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我脸皮很薄的!」
「但你还是去了!」
「为了你啊!」
「不过曼莲很欣赏你.要不是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也不会……」她停了下。
「回心转意。」
「我会一辈子感激她的!」
「你真的要谢谢她!」绮霞认真的说。
「找个时候,我请你们‘四人帮’吃饭,我已经答应过叶曼莲,不能再黄牛了。」
「这个星期天如何?」
「行!」他一口答应。「对了!我爸、妈要我问你有关聘金的事,虽然你父母说不要聘金,但这是习俗,免不了的!」
「修维!我们家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绮霞不喜欢这种好像被人拿钱压著的感觉。
虽然有了这笔钱.曼莲就不必辛苦的去凑钱,但是她不希望给未来的公婆一个坏印象,拿多少聘金就要有多少的嫁妆过去,她何必多一道手续呢?而且还会落人口实,她宁可简简单单的嫁到戴家。
「绮霞!只是一个意思!」
「你们戴家的‘意思’是多少?」
「一两百万。」
正好是曼莲要凑的金额!
有一秒钟,她真的要动摇了!她可以摆脱掉钟冠达,她可以和修维有个新的开始,但是后遗症呢?她拿什么陪嫁到戴家?戴刚仁夫妇接受她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能再被他们当成淘金女郎。
但是两百万的诱惑……
终于她还是拒绝了这笔钱。欠曼莲的钱,她可以慢慢的还;她能够欠朋友,但是她不能现在就欠她未来的丈夫。
「既然我两个姊姊都没有收,我想不应该由我来破这个例,只因为我嫁了一个有钱人。」她这个理由非常的合乎情理,戴家不可能找到任何的破绽。
「绮霞!我们并没有任何意思!」
「那就不要再提聘金的事。」
「你需不需要添点什么?用你未来老公的钱!」他指了指自己。「绮霞!和我你就不要分彼此了,我的就是你的。
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我们戴家的钱,这你已经证明了,和我就别再计较了,好吗?」
「你放心,我还有钱的!」
「我要你当一个最漂亮也是最快乐的新娘。」
事实上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快乐,即使钟冠达拿了钱离开台湾。但是有些事实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今天走了钟冠达,也许哪一天又出现了一个知道她过去并准备拿它向她威胁的人,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快乐呢?除非她不嫁戴修维。
现在她只有冒险了。
现在她只能祈祷了。
「修维!我要你再考虑一下,即使没有名份,我也真的愿意——」她的嘴被他堵住了。
「你要嫁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结婚,休想我会和你上床!」
「哼!」她顶回去。「你以为我急著和你上床吗?」
「难道你不想!」他故意挺了挺胸,展示他优良、健壮的体格。
她给了他的胸部一掌,暂时忘掉她的烦恼。「卖弄!你以为你是阿诺史瓦辛格?」
「差不到哪里的!」
「臭美!」
「早一天嫁我你就早一天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他一副自豪的神情,一扫这几天的紧张、郁闷。
「戴修维!我不知道你是个自恋狂!」她臭他。
「我只是告诉你我有多棒、多好,让你有个期待。」
她这回不只是用了一手,而是两只手全用上了;她不只是打他的胸部,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她攻击的目标。两个人嬉闹得就像孩子般,这一刻他们没有烦恼,只有快乐,一份他们异常珍惜的快乐。
当他疾步的走出会议室时,还不太相信秘书传达进来的讯息。她告诉他「全宏」的叶秘书有事来找他,哪里还顾得了开到一半的会议?那些高级主管也只有眼睁睁的看著他们的董事长像火烧般的离开。
汪品群边走边调整自己的心跳,他也没有想到叶曼莲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但他就是拿不出平日的魄力和冷静。
真奇怪!一踫上叶曼莲,他所有的理智、思考、镇定工夫,竟全部消失于无形。
叶曼莲坐在接待室内的沙发上,全身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自己平日对汪品群没有好脸色,现在却得低声下气的来求他,他会帮这个忙吗?
汪品群没有三分钟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带著惊讶,也带著一丝的喜悦,真的是她!
「你找我?」
她紧张的点点头。当秘书这么多年,她几乎不曾真正的慌张过。但现在她真的紧张,她问过很多人,能借她的都只是一万、两万,救不了急;所以她才会硬著头皮,希望汪品群能拿得出这笔钱。
「我们到办公室谈吧!」他说。
她像哑巴似的只有点点头。
她的反应惹来了他的猜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逆来顺受?因为在他的面前,她往往一副他总是奈何不了她,而她却能把他吃得死死的样子;难道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他这边了?
汪品群的办公室大得不得了,而且一眼望去尽是台北的街景;同时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放著古董、字画,好像很有艺术气息,并非只有铜臭味。
「我叫秘书送咖啡进来?」他询问她。
「不!」她摇头。
「果汁?」
「汪品群!我不是来喝东西的!」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绞著,有些无所适从。
他真的第一次见到她狼狈的模样。
「你要不要坐下?」
「不要!」她的声音尖锐。
「坐下吧!」他笑著说:「你第一次和我上床都没有这么紧张,我可不希望你昏倒在我的面前。」
提到和他上床的事,给了她一些勇气、愤怒和力量,她发现自己的脚已不再虚软,手也不再轻微的颤抖,她甚至可以坦然的面对他的目光;最糟的结果是他不借这个钱,他又不能把她吃了。
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般。「我又不会把你吃掉,既然你都来了,还怕什么呢?」
她坐下,一边将裙子拉长盖住膝盖。
他则随意的往办公桌的一角坐下,看著她。「我是不是该问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我有事要找你帮忙。」她艰难的说。
「我义不容辞。」
「你最好先听听我要请你帮什么忙!」两百万不是小数目,她不敢奢望他一口答应。
「放心!我活到这么大,还没有被吓到过。」
「那好!我希望你借我两百万!」她一口气的说。
汪品群没有被吓到,但还是有一阵了的意外。她为什么要借两百万?他知道她不赌,家境小康,兄弟姊妹早已成年、独立;而她也不玩股票,不炒作外汇,是标准的正派女郎,她为什么需要这么一笔对她来说是非常大数目的钱呢?太不合逻辑。
「你借不借?」
「我可以问原因吗?」
「不可以!」她一口拒绝。
「不可以?」到底是谁问谁借钱!
「我不会告诉你原因。」
「好!那你有什么担保品?」既然她是如此的顽固,他倒是要逗逗地;借她钱不是问题,甚至给她都没有关系,但他要知道这笔钱是用到哪里去!
「担保品?」她一时还没弄懂。
「就是抵押品,例如房子、车子珠宝,随便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行。我总不能白白的把钱借给你,万一到时候你不还呢?」他故意一副深思的模样。「两百万可不是二十万,马虎不得的。」
「我会还的!」她保证。「我从来不赖帐,你可以去打听,我不会少你一毛钱,甚至我还会付你利息!」
「那你要怎么还?」他饶有兴味地。
「我每一个月还你一万,加上利息。」
「那岂不是你大半的薪水?」他笑著说,故意在嘴里算了下。「你要还上十六七年才能还得清,你打算当秘书当到四十几岁吗?你想得很容易,问题是你做得到吗?我不太相信。」
「你借还是不借?」
「我要担保品!」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她有些生气地叫著。
「你难道忘了你自己吗?」
她猛然站起,终于知道自己来错了,他根本不会帮她,他只是想消遣她、羞辱她,她应该另想其他的办法,不该以为她会从他这里借得到钱。
「你当我没来过好了。」她恨恨的说,准备走。
「曼莲!」他带著笑意的声音。「一次一万元的代价,只要你陪我上两百次的床,这笔帐就可以一笔勾消,而且不要利息!」
她喘著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当他是疯子。
「曼莲!以你的经验拿这种高价,赚到便宜的是你呢!」
明知她已经在喷火了,他还是火上加油。
为什么十公尺的距离有这么远?为什么他的办公室这么大?好像她永远都走不到门边似的,她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这辈子除非六月下雪,铁树天天开花,否则她都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
「曼莲!」他叫她。「你真的应该好好的考虑这个提议的,有些女人即使不要付她钱,她也求之不得。」
她沉住气的不语,只告诉自己往前走。
「曼莲!」他的声音强硬了些,没有玩笑的意思。「回来!」
她站定,再差一步就到门边了,但她就是无法再往前一步;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似的,而且她料到他可能只是趁机报复她一下,并非真的不愿帮她这个忙,毕竟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相信汪品群绝不是冷酷无情的。
「走到我身边来!」他再次发出命令。
她缓缓的转身,真的顺从地走向他;虽然她的心叫她不要往前走,但是她的脚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
同时他也走向了她。
两人面对面的站定。
「你要这笔钱做什么?」他不要她被骗或是中了什么圈套。「家里需要吗?」
「不是!」
「你自己要用的?」
「也不是!」
「那你要这笔钱做什么?」
「汪品群!你把钱借我就好了,不要问!」她的口气有些哀求的意味。「我不是用到不好的地方,是真的有急用,而且我一有钱就会还你。说不定很快的!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我不是怕你不还.即使你不还也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需要这笔钱。」
「朋友向我周转的!」她只能透露到这里。
「而你肯替他周转?」
知道他可能误会是个男的,所以她马上纠正他的想法。
「是我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她出了一点问题,需要这笔钱。
汪品群!我真的希望你帮我这个忙,求求你,我不能——」
「不要求我!」他说。
她一时楞住。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填了数字,撕下之后,他将支票拿到她的面前。
「两百万的现金支票,随时可以去领钱。」
她颤抖的手接过了支票,正要开口。
「不要谢我!」他抢先她一步。「也不要准备拿你的身体来报答我,我从不需要花钱买性。」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钱借到了之后,她的心情也放宽了不少。「我打心眼里谢你,但是说什么我都不会用我的身体去还这个债。如你所说,凭我这点经验,我没资格去赚那种钱!」
他笑了,她马上就恢复了强悍、刁蛮的作风,这两百万没有白花。
「希望你的朋友没事。」他说。
「谢谢你!」这句话她说得好温柔、好动听。「我知道你在开会,不打扰你了。」
「随时欢迎你的打扰。」
「我会尽快还这笔钱!」她念念不忘。
他挥挥手,知道她急著把这笔钱送出去,他不敢奢望用这两百万就买到她的心,但至少她已经走向了他,知道有事情要找他。汪晶群知道自己很傻,但他真的毫无怨尤,一点都没有。
看著一百万的现金和一张两百万的现金支票,钟冠达笑得有些忘形。原来钱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鲍绮霞看著他的那副嘴脸,只觉得恶心透了。钱没有人会不爱,但至少要取之有道;像这种靠勒索女人得来的钱,他真的能用得安心吗?这种像寄生虫的男人,自己活著不觉得惭愧吗?
钟冠达不放心的还把一百万数了一遍。「这里面不会有假钞吧?」
「钟冠达!不要把每个人想得和你一样的卑鄙、无耻!」
她面无表情的说。
看在钱的份上,他才不会和她计较。头一次只靠几句活就能赚到三百万,他怎么甘心就这么回纽约?留在台湾的话,他等于拥有了一座金矿,鲍绮霞就是他的银行,一可可以随时领到钱的银行。
「钱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回纽约?」
「你要到机场送行吗?」他故意这么一问。「不用了,我知道你要忙著订婚的事,没有这种闲工夫,我会自己回去的!」
「钟冠达!你最好不要和我玩花样!」
「不然你会怎样了」他思知道。
「说不定我会杀了你!」她淡然的说。
「杀人可是要坐牢、偿命的!」他哈哈大知。「这样你可当不成戴家的少奶奶啦!」
「钟冠达!做人不能太过份,你要三百万,我也给了你三百万;至少你拿钱就应该讲点道义,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在纽约也有一些明友的!」
「现在轮到你来恐吓我吗?」他阴狠的表情。
「不!我只是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狗急了是会跳墙的,既然你要的钱到手了,就该知足。」
钟冠达现在真的不确定了,如果回纽约,他永远只能当一个皮条客,看那些有钱人和应召女郎的脸色。留在台湾,他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他真的不想回纽约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鲍绮霞知道。
「我会走的,不谈这些伤感情的事,你订婚的事弄得怎么样啊?」
她不以为他真的关心。他只是在没话找话说。「只要你不要再勒索我,一切都很顺利。」
「薇薇安!还是你聪明,早早的脱离那个污秽的圈子,找个好良人。你的际遇一定会让纽约的那些女人羡慕死,简直可以和‘麻雀变凤凰’的情节相比,你是再版的‘灰站娘’!」他极尽讨好之能事。
鲍绮霞却不吃这一套.她丢了一千元放在桌上,「你上飞机前给我一通电话。」
「还是不相信我?」
「你是一条毒蛇!」
「微薇安!有点风度,我只要了三百万,可不是三千万哦!」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福大家享,有钱大家花嘛!做人要量人才福大。」
「那你就做做好事.离开台湾!」
「而且永不再出现?」他说出她心中的渴望。
「你会这么做吗?」
他耸耸肩。
她知道除非他真的回纽约,否则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
怀著一颗忐忑的心,她离开这家咖啡屋。她会时刻的祈祷,祈祷他早点离开台湾。
戴修维果然得到「四人帮」的一致好评。他大方的请了她们上最豪华的饭店,吃了最贵、最精致的餐点,然后又请她们到KTV去唱歌。五个人疯到了快十二点,「四人帮」还是意犹未尽,最后她们决定到马佩珍租的套房聊个迩宵,说她们女人之间的悄悄话。
到了马佩珍的小套房。四个女人都没有闲著,有的泡咖啡,有的放唱片,有的切水果,有的准备零食,然后大家争先恐后的向马佩珍借最舒服的睡衣,四个人闹得就像青春时期的小女生。
这种时光真是难得又令人特别的珍惜。年轻时的青春和无忧是怎么都唤不回来的,而她们都只想抓住这一刻。朋友真是愈久的愈好!
等一切就绪后,她们坐在地毯上,什么姿势都有;现在的她们再也不是那时髦的都会女性,只是像离睡衣大会的小女生,又吃又喝,好缘真的忘了人间的所有烦恼。身处在世外桃源似的。
一会儿,陈玉娇突然觉得坐得不舒服,而半躺了下来。
「绮霞!我们大三时去算过命。我的命好像比你好,怎么到现在我的白马王子还没有出现?」
「那个周武忠呢?」马佩珍马上顶陈玉娇。「他好歹也是家保险公司的经理!」
「经理有个屁用?一个月的薪水不到八万。」陈玉矫抱怨。「现在台北的生活水准,直追东京、伦敦那些大城市,八万台币又不是八万美金,总不能叫我结了婚还在外面上班、看人脸色吧?」
「玉娇!知足常乐!」曼莲说:「那一个月只有两、三万薪水的男人怎么办?」
「那种男人应该去死!」
「玉娇!」
「你太刻薄了!」
「你这种恐怖门女人!」
三个女人轮流的攻击陈玉娇,但是陈玉娇还是那调调。
「结婚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不是要吃苦受罪,否则干嘛结婚?自己养自己就好了!叫你们嫁一个小职员,你们肯不肯啊?」
「有爱我就会嫁。」马佩珍说。
「那你还不成熟!」陈玉娇评论道:「曼莲你呢?」
「我也一样。」
「你也没长大。」陈玉娇转向鲍绮霞:「不用问你了,你已经没有这个问题,我们还在钓大鱼,可是你已经‘上岸’了。」
鲍绮霞是不是真的上岸要以后才知道,现在她心中的苦和提心吊胆,只有叶曼莲可以体会,她看了叶曼莲一下,叶曼莲也正望著她。
「绮霞!以后你可别忘了这些老同学,要拉我们一把哟!」陈玉娇半真半假的说。
「是啊!」马佩珍也打趣道:「叫你老公弄个什么慈善基金会给你主持,你当董事长,我们当个小小的经理就好!四个人又可以回到从前啦!」
「喂!你们两个当戴修维是什么啊?」叶曼莲塞了颗樱桃到嘴里。
「他有这个能力的!」
「是啊!他又那么爱绮霞!」
「但是再怎么说,他上头还有父母,你们以为绮霞嫁过去就一定当皇后吗?」叶曼莲笑笑。「还不一定呢!我们最好等到绮霞生下皇子,‘母以子贵’时再靠她,现在最好靠咱们自己!」
「绮霞!你有了吗?」马佩珍马上看著绮霞的肚子。
「佩珍!要死了啊!」绮霞笑著捏了马佩珍的大腿一把。
「活得越老,人变得愈邪恶!」
「什么时代了!」
「是嘛!」玉娇也敲边鼓:「反正你们就要订婚,订了婚之后就是结婚,现在就算有了也没什么关系,你忘了戴修维是独子吗?」
「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朋友?」绮霞大叹。
「不要把我算进去!」曼莲喊冤的叫。「女人不是生孩子的机器,而且靠生儿子来提高地拉,我才不屑干这种事!」
「曼莲!你又不成熟了!」玉娇故作一副道貌岸然状,好像她得好好的教教曼莲似的。
「去你的!」
「而且粗野。」玉娇说完举起椅垫,躲过曼莲的一拳。
马佩珍看看她的三个好朋友,「绮霞要订婚了,玉娇有个保险公司经理,我是抱独身主义的。曼莲!就剩你了,我知道有些大老板都在打你的主意,你就不会精明点去挑一个吗?当老板娘、董事长夫人!」
曼莲一下子成了其他三个人的焦点,她也只是很麻木的耸耸肩、摊摊手,不打算说出她和汪品群的事。这是她一辈子的秘密,而且她相信和汪品群的事也没有什么好拿来宣传的!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曼莲!你真要当台北最老的处女?」玉矫高呼。
「你才是吧!」佩珍很有兴趣知道。
「你是吗?」连绮霞也很热衷这个问题,现在真的还有二十七岁的处女?
「我上辈子追做错了什么事?」曼莲一副心碎的样子,「居然交了你们这些朋友!」
「我们也都有同感!」好像是陈玉娇说的,她学著曼莲的表情。「我也是做错了很多事,否则我看我也不会认识你们!」她的话才说完,又是椅垫,又是枕头,又是报纸的,全打在她身上。「喂!不公平!」
「曼莲说错了,我们应该纠正她才对,你们怎么和她一鼻孔出气啊?」佩珍好像法官般的评论。
「我要宣战!」玉娇站了起来,以前她们四人常分成两组打枕头战。「谁要和我一国?曼莲?」
「好啊!」曼莲豪气的说:「既然你和我一个论调,我当然要站你这边。」
「那我和绮霞!」佩珍也拉著鲍绮霞起身。
「拜托!」绮霞申吟的抗议。「我们已经七老八十了,还玩——」
「开打!」玉娇一声令下。
什么话都不必再说,四个人各持枕头和椅垫,认真的打了起来。现在的她们不是那成熟的女人,也绝不是世故的都会女郎,瞧她们玩得像一群天真、无忧、快乐的小女孩,友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