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晨钟响彻了绿林,回音袅袅,终年不离的白岚徐徐,山中无日月。
林里有座与世隔绝的古色古香日式大宅,方阵式格局,中庭一方收纳了蓝天白云让数尾珍奇锦鲤悠游其中的清浅水池,古朴的石灯笼矗立在池边,虽然是冬天但仍碧草如茵,远远看来那上面一块块青灰的石板也像被染上青翠,时间仿佛倒流了千年,恍若隔世。
币在檐下的透明风铃摇著,荡出有一声没一声的清灵,淡淡的雾气飘进以原木为主要色调的卧房里,穿过竹制的帘,撩了撩细白的幕,悄悄地抚了抚那破坏古意,正在一张现代大床上不问世事只卷了条毛毯的半果男人。
「咯唰唰唰!」的一声,木拉门被拉到容许一个人穿越的宽度,一个满头银发的矮小老妇人拄著拐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老妇人看了眼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男人,嘴角拉起「这次你完了你!」的弧度,吸了一口气,提起拐杖,朝床上的男人捅去。
眼看身上就要被戳出了窟窿,没想到那男人把洁白床单一拉,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整个人就滚到另一边的床去。
在塌塌米上哀叫了半晌,没人怜悯只得到冷笑两声,一大早就尝到苦头的男人决定自力救济。
身上裹著床单的男人如初生的维纳斯女神,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对著眼前唯一的观众绽出苦笑。
「奶奶,您这样玩了二十五年还玩不腻啊?」抓拢了床单,慵懒的男人打了个哈欠说。
「你还记得你已经三十了啊?一马。」老妇人无所谓的笑笑。
「亲爱的相川老夫人,小的累得半死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在您规定的时限里回来,在床上稍微躺上一躺也不为过吧!」相川一马,相川家的「野马兼叛徒」,顺了顺头发。
「要躺等你进棺材再躺,到时候你要横著躺,竖著躺都没有人敢废话,你这小子不是半夜模回来的吗?上哪搬来这张床?」老妇人拿拐杖敲了孙子的头。
「不要这么说嘛!我最美丽的妇人,先别管床的事,您急匆匆叫小的回来……是有什么小的能帮得上忙的吗?」一马拉过饱满的大坐垫让祖母坐下。
「我问你,你找到你的男人了没?」相川奶奶很不客气地问。
一马像见到异形一样后退一步,自家足不出户的奶奶竟开放至此,真叫他有……点心脏受不了。
「啊啊!奶奶,您的刀……好利啊!」一手捂拄胸口,一马装出痛苦的样子。「到底有没有?」相川奶奶追根究底。
「好男人没有那么快就能找到,又不是在捕南极虾,您以为我只要撒出网子就能捕到几万只吗?」一马微笑。
好男人若是这么好找,以物以稀为贵的定律来看,坏男人就该出头了。
「那就是说你没人要罗?」相川奶奶鄙弃地瞪了孙子一眼。
「啊啊啊!奶奶,您这把刀还是锈了五百年的啊!痛痛痛痛痛!」
继演出「西子捧心」之后,一马夸张的装出心在滴血的样子,他知道奶奶是关心才会问,可是姻缘这回事怎么可能说想要就会出现?
回国前他的损友兼死党达内特还以此和他打赌,谁会输谁会赢还是未知数!
「这还便宜了你,哼哼!傻小子,限你五分钟,去给我把你的脸打理干净,穿上你最穿得出门的衣服,咱们下山去。」相川奶奶下令。
「您要下山?」一马不可思议地叫。
奶奶自从爷爷过世后,就执意一个人住在山里的老家,幸好老家这边还有忠心的仆人照顾,几十年的时光悠悠,从没听说奶奶有要下山的念头。怎么,今儿个是满月不成。
「你还有四分四十一秒。」
相川奶奶擒著笑,慢慢地往门外步去,现在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一马大吃一惊,连忙使出看家本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能出去见人」的样子完成。
暗红色休旅车在林间穿梭。开著车子的一马若有所思。左眼跳灾,右眼跳财,那谁知道两眼一起跳还加上正在「心悸」的他是代表什么事要发生?
「一马,你这次回来要去见见你老爸他们吗?」一身光鲜的和服,相川奶奶问。
一马的双眼在墨镜后闪过一丝光芒,刚刚差一点把车开到山沟里。
「我没打算去看,没意思。」一马无表情的说。
「傻小子,人是会变的。」老奶奶有意无意的开口。
「但是有的人一生都不会变。」一马回答。
「这些年啊!只有你自己晓得自己做了哪些事。在国外飞来飞去好玩吗?」
「我过得很不错。」一马思索了一下说。
「你觉得好就好,奶奶老了,关心不了太多,但是对你啊!有件事是一定要关心的。」相川奶奶精明地笑笑。
「呀啊!奶奶,您可别吓我小的,您到底想关心什么事啊?」一马打了方向灯,小心的将车子开进国道车流里。
几十年的经验教会一马,只要奶奶突发奇想对「某人」的「某事」产生出好奇,好奇到跃跃欲试想插手关心,这可以用奶奶最喜欢的句子「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来当参考,那个倒了大霉的「某人」绝对是会被整得欲哭无泪,即使奶奶的插手会让「某事」百分之百完成。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老奶奶卖起关子来。
「既然如此,夫人能告诉小的,咱们要到哪儿去吗?」一马好奇的问。
「到十王饭店。」相川奶奶说。
「十王?鬼堂企业的那个十王?在品川的那个十王?别告诉我,您……是要捉我去见我爹,我会跑掉的,我先跟你说。」一马慎重地发言。
「傻小子,我要捉你去见你爹干什么大费周章?打通电话你老爹自己就会乖乖上山来见了不是吗?说你傻你还倒真是傻了,傻成这样怎么会有男人要呢?动动你的脑筋吧!」
相川奶奶讪笑。
「奶奶,您是在趁机多骂骂我是吧?」一马朝微笑的奶奶苦笑。
「哪有那么多闲功夫,你说对不?」
「告诉小的吧!小的真的好想好想知道。」一马用极可爱的音调撒娇。
「真的想知道?」相川奶奶问。
「真的真的。」一马猛点头。
「那……偏不告诉你,哦呵呵呵呵!」老奶奶笑如车外灿烂的骄阳。
一马当场被打败,心里嘀嘀咕咕著,难不成他这次是不该回来吗?
以高超的技术完成了当司机的任务,日头高挂天顶,一马接过了那位不知为什么朝他笑得好像中头奖的警卫所递过来的银色停车卡,跟著如入无人之境的祖母站在人来人往的饭店大厅等待著「某个人」出现。百般无聊没事做,一马推推墨镜就像患了职业病似地衡量起十王饭店的营运。
午餐时分,这家饭店的生意还不错,从各形各色的小细节来看,该有的都有,硬体上是没话说。空间也规划得尽善尽美。充分利用了大量的玻璃窗和镜子做出流线的宽敞感,配色以舒适温暖的柔和色系为主,相当吸引人,而软体方面……内部人员的协调性出乎意料的好,就不知危机处理能力如何。
臂察了半晌,一马慢慢地开始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有不祥的预感,虽然这种预感不一定很准。但是,一马认为人是一种有巨大潜能的生物,在危险逼近时都会有不自觉的保护意识。
应该不是错觉吧!
一马很困扰地发现一件令他全身起鸡皮疙瘩的事,那就是……似乎十王的员工都朝著他笑,而且不是「表示礼貌」的那种笑法。
他小时候是来过十王没错,可是那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物换星移之下,已从缺牙小奶娃变身成为回头率至少有七成五的帅男,一马不认为这些看起来好像跟他很熟的服务人员认得他。
笑成这样……肯定心怀不轨,世上尚存的那些善人十个有九个已经被迫转性,剩下来的那一个则是傻子,一马开始胡思乱想。
「午安,相川老夫人与少爷。让您久等,少主在秋之屋,请随我来。」
一位身著粉嫩菊黄色为底,上面绣了无数樱色红叶和服的年轻女人恭敬地走上前行了个优雅的礼。
「午安,菊千代。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见到本家的人,相川奶奶回礼绽出无暇的笑容。
「哪儿的话,谢谢老夫人称赞。为了今天,这是我应该做的。」
名为菊千代的女人笑不露齿。朝站在相川老夫人身后的一马眨眨眼,将一马从发梢打量到足上的短靴。
一马敢肯定,若是这女人长了透视眼,这下他连内脏的好坏都被一一检查过。
一行三人进入电梯,一马注意到女人取出一把形状特别的钥匙开启了楼层的按键盘,在伸出的隐藏式面板上插入一张金色磁卡后键入密码,按了肯定是普通住房客人无法到达的楼层。
不动声色的一马思考著,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电梯门一开,出现一条以万年红桧木板铺成的长廊,长廊左右两边都是和式房间,走在最后面的一马东瞧瞧,西看看。十王里有这个地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不叫「商业机密」还能是什么?
「少主,他们已经到了。」菊千代停在一座上面烙了鬼堂家徽的木拉门前站定,抬手在木门上轻敲几声后恭敬地低声说。
「请他们进来。」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
「失礼了,相川老夫人与少爷,请。」菊千代小心翼翼地拉开糊了白底浮著菊花纹和纸的木门。
「少主」,这个名词叫的应该是年轻的当家,怎么那声音听起来这么苍老?
表堂家的少主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一马从未有缘得见,高,矮,胖,瘦,长,圆,扁……他一点概念都没有。一马很确定那位少主年纪不过二十,因为他还记得少主当年接下鬼堂家代主之位时有个庆典,分家除非有要紧事不然人人都要到场,但是他却刚好遇上大学考试所以不能参加。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进房,宽而长的和室具有十足的空间感。里侧的壁鑫处挂了幅看起来意境深远的水墨枫树。确实让人心旷神怡感受到阵阵秋意传来。
围著长桌坐了三个人。眼光全在他脸上,一马不祥的预感警示得更严重了。
菊千代关上纸门后也走到相川一马前面坐下,朝原本就在屋里的主人漾出有一点「陷阱」意味的微笑。
「因为少主想早点看到你们,所以日子排早了,让你们赶得如此匆忙,真是过意不去。一路辛苦了。」坐在最左边的中年妇人浅笑请客人入座。
一马面无表情地瞧著坐在他对面的菊千代。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古里古怪的印象。他的工作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产生这种……被设计的感觉。
完蛋!他怎么会落进这样低级的陷阱还不自知?
「一点都不会,我们不算辛苦,真正辛苦的是你们,希望今天能顺利,少主今天好吗?」相川奶奶有点紧张的问。
坐在右边的老妇人看看自家害羞的连话都不说只轻轻点头的少主,再看看坐在少主身边的英挺男人说:「少主很好,正忙著脸红呢!」
纳闷的一马顺著老妇人的眼神看向身边慌忙捣住脸低下头的大眼楮,惋惜浮上心头,怪不得少主需要老妇人代为回话,长得那么美却是哑巴啊!
「那么说来,您对一马的印象很好罗?」相川奶奶刹那间紧张感全消。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呢!那……我们可以上菜了。」菊千代身边的中年妇人笑道。
话一说完,在外头等著送菜的侍女端著色彩鲜艳的精致怀石料理鱼贯地走进,将料理就位后,她们又无声且迅速地离去。
痛定思痛,一马现在总算了解这是在演哪一部感人热泪的文艺八点档了。他显然真的被最亲近的祖母大人设计了,怪不得警局里常有犯罪者通常是熟人所为的案件,因为这根本叫人防不胜防。
身为一个活到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十岁的男人,突如其来被置于相亲大会会场,一马有那么一点不太能适应这种感觉。
他一向都是个很独立的人,从小就不需要父母担心。念书,考试,打工赚钱……全部自动自发。就算大四那年因为出柜被老爹赶出家门,他还是靠自己打工赚足了出国进修的经费。连毕业后的工作也是独立自主。即使自己遇上还不错的对象要交往,要谈恋爱也都是靠他自己一手包办,合则来,不合则说拜拜。
换句话说,他从来不曾让人安排自己的未来。「依赖」这个动词亦未曾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皱起浓眉,一马深深地看了祖母的表情一眼,明白原来祖母想「关心」的事就是他的终身大事。
相亲啊!
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他相川一马竟然沦落到要靠相亲找男人的地步。
那么,坐在他身边的大眼楮就是另一个主角罗?
终身大事是一辈子的事,一马微笑,他从不认为只靠见个面,吃顿饭就决定一生是聪明人做的事。未来至少还有五十年漫漫长路要走,要携手同行的人可不能闭著眼乱挑。
一马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要了解一个人不共事个一个星期是办不到的,就算这个娇小美丽的大眼楮真的是万中选一的人,他也不可能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被迷晕而乖乖送上自己的未来。
「他……看起来好像比照片好看,让我好紧张!怎么办?他好像有点生气,我又哪里错了吗?」鬼堂花月发现身边的人辐射出明显「我不爽」的凝重感,赶忙拉拉右手边老妇人的袖子低声说。
咦!大眼楮会说话?
耳朵相当尖的一马敛起外放的些许怒火,惊讶地听见那悦耳的声音宪宪宁宁传述了声音主人的小小委屈。
老妇人给了少主一个别担心的眼神。状似聊天般地说:「相川一马少爷长得真体面,没想到相川先生真会藏私呢!菊千代,你说是不是?
「是啊!相川少爷比相片还好看呢!」菊千代微笑。
「家丑当然不敢外扬,让夫人见笑了。」一马沉了声音回话。
相川老夫人差点被热茶呛死。马屁拍在马脚上。「自家烈马」不但有礼的回了一脚,还狠狠地咬了「饲主」一口,连圆场都圆不回来。
一马拉起冷冷的笑弧。自己的老爹他当然了解,一板一眼的老爹怎么可能会把「家里出了个同性恋儿子」这等丑闻挂在嘴边张扬。这回若不是奶奶有心把他拉来,就算世上只剩他一个人选,脑筋转不了弯的老爹依旧会宁可当他不存在。
「啊啊!怎么办?他好像看起来更生气了耶!快请他吃东西。」鬼堂花月再度舞起小动作。
「今天的鲷鱼是由筑地市场直接送来的。请两位赏光,试试合不合口味吧!」
话锋被中年妇人用力一扭硬生生得落在每个人眼前的煮鲷鱼上头。一马撇了眼那其实真的很美味,看起来也相当无辜的鲷鱼,突然有了想笑的兴致。
相川一马对食物不挑,独独和鱼,虾……这些海鲜类不对盘。
「呃!这个……」相川老夫人的脸明显地变得更青了。
「并不是我不肯赏光,只怕我赏过了之后就必须麻烦你们送我进医院。失礼了,我对海鲜过敏。」一马很客气地说。
使尽吃奶的力气所强挽的狂澜,「啪嗒!」一声全淋在僵硬的中年妇女身上。
房里的气氛凝成暴风雪,刮得不少人一脸霜。
「怎么办?他……」鬼堂花月又想转头求救。
「他什么?想说什么请自己对著我说。」相川正经八百地对著大眼美人的后脑勺说。
表堂花月闻言化成冰雕一座,被发现了?
宾烫的沸油里滴进了水,炸锅!
「你看得见少主?」
「你说什么?」
「你看得见?」
「骗人的吧?」
一瞬间房间里的女人的声音如雷鸣大作,震得一马难受地捣起受创的双耳。
在场的女人用看到妖物的眼神企图把一马灼出几个洞来,一马非常委屈地把手放下。
大眼楮美人从一开始就乖乖地坐在他身边,长长的头发垂到塌塌米上闪著柔滑的光泽,随著一举一动和服上织就的典雅紫藤像有了生命,细白双手绞著衣摆散出昙花的淡香。那双深紫色的眼楮有意无意就粘在他身上,如同被胭脂染就的小脸比红只果还诱人。嗓音直比天籁般悦耳。
他又不是死人,如此活色生香的人怎么可能没看到。
「相川先生真的看得到我?」花月急冲冲地喊。
「等等,你别叫我相川先生,这样听起来像在叫我父亲。我们算是平辈,你可以叫我一马。然后,如果我说一清二楚,你要打赏吗?你的发带很特别,是紫藤花的京友禅染物吧!上面还浮现出一串我看不懂的字。」一马不加考虑的说。
「相川……呃!一马……你看到的我是清楚的?我是说,你看到的我有没有雾雾的?或是忽隐忽现?」花月更激动地问。
「我的视力二点零,没有近视没有散光,我眼中的你是不是蒙蒙的,你说呢?」一马觉得有趣起来,或许这个美人对他施了法,他胸腔的那颗心居然雀跃著。
「你……」花月二话不说地朝一马伸出手。
纤纤小掌就这么大咧咧地贴在一马的心口,与一马所穿的黑衬衫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的手……被……挡住了。」花月兴奋地模著掌下透著温暖的物体。
从来不曾见过少主能顺利「踫到」人的鬼堂家女眷们纷纷瞪大了眼。这一刻简直是历史性的一刻。就是他了,少主遇上「对」的人了。
被吃豆腐的一马则挑了眉,放任著越来越得寸进尺的美人。模也就算了,还连锤带拍加捏兼戳。最后连小脸都贴上去,玩得忘了现在还有好多眼楮都在看著他猖狂的暴行。
「看来你很满意我。」一马想了想说。
「嗯!是的。」花月抬头给了一马灿烂如群花盛开的笑容。
因为花月双手的踫触,原本雾成一团的白影明显地现出形来,相川老夫人就眼睁睁地看著从无到有的少主慢慢出现在孙子胸前,非常的……赏心悦目。
爱是不能言传的东西,时间一到感觉对了就是会冒出火花来。
那股自心里满溢出来的激动是什么,一马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刹那间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遇上了「那个人」。
而很新奇地仍在他胸前做乱的美人似乎也应该和他一样,有相同的感觉。
爱的电流吱啦吱啦地在两人之间张了网,不断地提醒他们,该是陷入爱情的时候了。
「看来事情已经定了。」好不容易回神的中年妇人说。
「应该是的。」相川老夫人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