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岁寒?」偷偷溜至王母后花园的泽雨,站在梅树下再一次呼唤著许久没有出现的花灵姑娘。
他轻敲著梅树,「岁寒,你在里面吗?」
叫了老半天,梅树依然毫无动静,只有他一人独自在落英演纷的树下喃喃自语。
这么有个性?坚决要避不见面?
泽雨两眼紧盯著那个胆小表藏身的梅树,眼眸坏坏地转了转,接著转身拿起他浇水的工具开始为她浇起水来。
他笑意满面的轻声提醒,「再不出来你会溺死喔。」
「岁——「他的叫声蓦地被一双葱白的玉手截断。
「不要跟我说话,一句话也不要说。」岁寒两手紧紧捂住他的唇,不肯再让他发出一丝令她恼怒的声音。
「常生气对身子不好。「他慢条斯理地拉开她的手,仔细盯著一身湿淋淋又极力忍抑著怒火的模样。
她一手忿忿指向别处,「现在、马上、立刻离开我的视线。」
「别这么冷淡嘛,亏我们还是共患难的好同伴。」他亲热地拉著她的小手,将她拉至怀里来。
「好同伴?」她的黛眉愤怒地颤抖著,「我是因为你而背黑锅!」
自泽雨再度回到王母后花园重新担任守花仙郎后,他那鸡婆爱浇水的举动还是没有改,即使王母已三令五申地警告过他不可再失职,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手痒,一天到晚跑来对她浇水。
深受其扰的岁寒本来是想忍忍他就算了,但他有天却心血来潮地告诉她,他想将他的爱心扩大至整座后花园,威胁她得帮助有前科的他适时躲避巡守的天将,不然他就要由日日为她浇水润泽,改为时时刻刻。
在他的胁迫下,她不得不帮他把风看有无天将来巡视,结果却被说是她嫉妒其他的花灵能够在寒冬之外的季节盛开,所以会帮助他纵水浇花,甚至连天将们来盘问她是否有此事时,泽雨还在天将面前撒谎,非要她担上个帮凶的罪名,再一次把她卷入事端之中。
「事情都已过去了,你不该把它放在心上那么久。」
他心情很好地把玩著她的发丝,早已对她习惯性的怒火不以为意。
岁寒掩著小脸申吟,「对我来说还没过去……」
他说得当然简单,他又不必日日留在这里等著人家来算帐,现在她镇日躲在树中不敢现身,就是怕又有花灵来找她兴师问罪。
「你先振作一点,等听完我要说的传言后再来沮丧还不迟。」他今天特地来找她还有别的目的。
「不,不要告诉我。」她直摇著头,「我不想再听任何传言,每听一回你说的传言我就倒霉一次,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泽雨温吞吞地开口,「我们已经有关系了。」
「什么?」她的身子震了一下。
「传言说……」他张大嘴巴,摇头晃脑的才要说起,她的小手又飞快地掩了上来。
「我说过我不要听。」他说的话比什么诅咒都还灵验。
泽雨同情地看著她,「你就要和我一块去面对玉帝的责罚了,我想你最好还是听一下。」再不听,恐怕她是连什么原因而受罚都不知倩。
「什么责罚?」
「最近天界爆出了一桩丑闻,五位花郎和五株仙花在天庭发生了严禁的暧昧感情。」全天界都因这件事而沸腾了,恐怕就只有躲在树里的她还不知道。
她小心地看著他的眼神,「这与我有何关系?」怪了,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眼楮在笑?
泽雨指著他们俩,「在这桩丑闻里,我们俩就是其中的一对。」
岁寒楞楞地望著他,好半天都没办法回过神来。
他们之间有暧昧的感情?
老天到底还想怎么整她?被他浇水浇得满腹苦水无处诉,名声被他损得一文不值、为他背黑锅,这些难道都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跟他闹出了丑闻?
「我们?」她不敢置信地再求证,「你和我?」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的,也许只是一时的误会而已。
「呃。」他再告诉她另一个更不好的消息,「所以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被捉去玉帝面前受审了。」
她居然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天理何在……」岁寒沉痛地拍著梅树声声长叹。
泽雨欲言又止地笑睨著她,「听说……」
「你还听说了什么?」岁寒的两眼中已经失去了希望的光彩。
「听说依天规来罚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被关入天边玄牢自省,而你会被打灭元神。」他把探听好的消息转述给她听「再不然就可能是谪去仙身化作肉胎,打落凡间去做人。」真是如他所愿,也许他真有下凡为人的机会也说不定。
岁寒无力地垂下螓首。
真被他给害惨了,若是如他常挂在口中的下凡为人那倒还好,万一要是落得花灵也做不得,元神恐会被打灭的话,那不就枉费她修行千年的道行了吗?天哪,为了个鸡婆花郎,她被误会得好不值。
不过往好处想,不管落得哪个下场,她都还有个收益——
那就是她终于可以离开他了。
「我认了……」只要能离他远一点,不必再过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不管是哪个下场都比现在好。
泽雨抬起她沮丧的小脸,「换个角度想,也许你我有机会为人体验七情六欲,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那是对你而言。」她摇摇头,表情显得很无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挑上我?」花园里有那么多花灵,他特别找上她付出他的爱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阳光下,泽雨的眼瞳显得格外的炯灿,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
「你懂得什么叫爱吗?」他幽幽地问。
「不懂。」岁寒老实地摇首。
他含笑地拍著她的头顶,「当你懂了,你就知道我为何会挑上你。」
岁寒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眸,忽然觉得在他的眼里,那常见的坏心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舍的心情。
「就要分开了,往后你自己要好好保重。」泽雨离情依依地轻抚她的脸庞,「看在我照顾灌溉了你这么久的份上,欠我的水,有机会记得要还我。」
这简直就是勒索嘛。
她又没拜托他那么鸡婆,自己强迫给的,还要她还?
「我要怎么还?」岁寒没好气地瞪著他,并没有真的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用心还就可以了。」泽雨笑点著她的眉心,意喻深远地道。
用心还?
岁寒不解地盯著他的笑意,总觉得他今日的笑容,似乎多了一分恋恋的味道,也平添了一分离愁的感觉。
「倘若我们能再相逢的话,下次看到我时,千万别再吐了。」他捧起她的面颊在她唇上叮咛。
一道温柔似暖风的吻在她的唇间徘徊,让没料到的岁寒不知所措地怔站在原地,张大了一双讶然的杏眸直瞅著他。
「你……你……」在他的唇稍稍挪开时,她结结巴巴得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岁寒!」突不期然地,空气中响起一阵严厉的斥责。
「王母……」岁寒登时神智清醒。
泽雨咧嘴而笑,「现在传言变成事实了。」
岁寒慌张地抬首望向天际,紧张地想要解释。
「这……不、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可恶的泽雨,在走之前还不忘拉她下水。
「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这真的是误会……」岁寒心慌意乱地拉著他,「泽雨,你也说说话呀,快点帮我向王母解释。」
可是泽雨不但没帮她解释什么,反而将她搅在怀中柔情蜜意地亲吻著她的脸庞,还装作深情款款地告诉她。
「无论结果会如何,我都会等你的。」
她气坏地捶打著他,「你不要又误导他们!」
在王母派来的天将们接近她时,欲哭无泪的岁寒只能抬起两手。
「慢著,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纯粹只是误会……」
大喜之夜的龙凤彩烛犹在桌上灿灿地燃烧,旖旎的光芒缓缓透入床榻上的绮罗帐内。
自梦中惊醒的绛棠一骨碌地自床上跃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拍著仍喘息不停的胸口。
「难怪……」怪不得她会再见到聂青翼,他们两个都从天界被踢了下来。
梦境也告一个段落的聂青翼,揉著眼楮坐在她身旁,方才醒来,他的脸上就带著心情甚佳的笑意。
绛棠缓缓地侧过脸,指责地看著这个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原来就是这个多事的花郎,日夜灌溉连累她下凡尘,害她专程下凡来还他那些水,而且还与他结成夫妻。
「就是你害的……」他们会双双沦落凡间,全都是他一人单方面的愿望,而她只是被他拉来奉陪。
聂青翼摊摊两手,说得很不负责任。
「我只能说这是注定的。」鸡婆也是有鸡婆的好处,不然现在哪能如愿地有个美娇娘?
绛棠不胜欷吁地拍著床榻。
「误会哪……」岁寒跟泽雨哪有什么暧昧的恋情?从头至尾,都是泽雨自作多情,让岁寒遭受误会后被迫陪著他一块下凡来的。
「好了,梦境都已经结束了。」聂青翼拉著她靠在胸前,深探望著她的眼眸间:「现在你懂泽雨为何会挑上岁寒了吗?」
她的脸庞蓦地漾出粉嫩艳丽的红霞。
「懂……」她早就懂得什么叫爱了。
他朝她伸出手,意有所指地道:「可以把水还给我了吧?」
绛棠偏首笑看著他,「我不是已经把心交给你了吗?」
「那我们扯平了。」聂青翼满足地拥紧她,「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吧。」
窗外隐约传来阵阵沁心的花香,在夜色雪地里,那株亭亭而立的梅,正舒展著花瓣迎风清送。
洁白的花瓣缓缓落下枝蒂,顺著风儿,飞腾在宁静的庭院里,穿过染架上层层色彩鲜艳的丝纱,掠过他们常伴坐的长廊,最后,悄悄停落在他们的窗前,在烟火的光芒下,似絮的花瓣隐隐浮上瑰丽的色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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