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红妆 第七章 缘已尽情难绝

风雪飘飞的暗夜,山洞里却别有一番光景。

蓝若霓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她触目所及全是高烧的红烛,以及散满一地的红绸丝缎.而披在她身上的红袍,正是新嫁娘的喜服。

「你醒了?」凌宇尘淡笑著倾身向前,同样是身穿红袍。

「这些是……」她虚弱地问著,一只手轻抚著嫁衣上的花纹,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泪盈双睫,滑下一颗颗的泪珠。

「根据民间的习俗,新娘子是不可以掉泪的。」凌宇尘轻笑出声,低头吻去她的泪水。

「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快死的人。」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凌宇尘伸手轻轻点住她泛白的唇,强忍住心中的悲痛。

若霓紧紧握住他的手,并将他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颊。她心中一酸,苦苦道:

「你这么做只是苦了自己,再过几日,我就会魂魄尽散,到那时,我什么都不会记得了。而你一个人在世上,孤孤单单的,多了这些回忆只会让你伤心难过,既是如此,你又何苦这么做?」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不管是甜是苦,是悲是喜,我全都会记得。」他将若霓揽在怀中,在她发鬓印下一吻。「你的甜香、你的一颦一笑、说话的模样、微嗔的怒颜,以及现在的模样,我都不会忘记。」

若霓靠在他怀里,听著他强而有力、安抚人心的心跳声,尽情地吸取他传递过来的热力。

「你穿红袍的样子好奇怪。」靠著他半晌后,若霓忽然轻笑出声。

「为什么?」凌宇尘低头看著自己的红袍,感到好奇不已。「或许是你常穿黑衣服吧!现在突然看见你穿红袍,感觉不太相称。」她淡淡一笑,伸手把玩著他的衣领。

「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将红色穿的这般好看。」他爱怜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绛唇黛眉,绯色雪罗,好一个烈焰幻化的玉人儿。即使此刻她已被魔气缠身,他仍然对她著迷、爱恋不已。

「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场大火里,你一身的火红衣里,眸光潋滟,彷佛是从火里幻化出来的凤凰。」他目光低垂锁在怀中的红裳女子,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如果当时没遇见你,如果没有对你动心,你依然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仙人,和你师父在岘山顶过著平静的日子……」

他的黑眸写满悔恨、自责。「我情愿我们从未相遇,我宁愿独自过上千年万年,也不愿你变成今日这个模样,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没有逼迫你和我一起下凡,你依然会是原来那个蓝若霓,你冷漠也好,讨厌我也罢,至少你会一直活下去。」

语毕,凌宇尘的眼光飘向远处,凄然一笑。

「我怎能原谅自己?若不是我逼著你和我一起下凡,你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我好恨我自己。」

直到一双颤抖冰冷的小手复上自己的手背,凌宇尘才察觉到脸上多了两行泪,然而那滚烫的热泪,却温暖不了他无助慌乱、日趋荒凉的心。

「我一点也不后悔。」此时,她绝美的脸庞已没有半点血色,明眸却依然泛起无悔的深情。「我们曾经历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我会一直牢记在心里,直到我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都不会忘记。」

他不语,只是紧拥著蓝若霓,将她的话、她的容颜,以及此时的光景,深深地烙在心里。

他要永远记牢关于她的每一刻时光。

「吉时已到,我们可否先拜堂?」他扶住若霓的身子,短短的一番谈话,已使虚弱的她频冒冷汗。「好,一切依你。」她奋力撑开眼皮,扯出一个微笑。

凌宇尘忍著泪为她戴上凤冠,而后抱著浑身无力的若霓到洞口,细心地扶著她跪下。「第一拜是告之天地。」他低语,搂著她盈盈一拜。

「第二拜是拜高堂,这可有点难了。对了,岘山在北边,我们就朝你师尊的方向磕头好了。」

而后他接著蓝若霓,轻声道:「最后一拜是夫妻交拜,自此之后,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夫君。」

蓝若霓隔著红巾一颤,微微摇头。

「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他急忙掀开红巾,只见她闭目不答,脸上挂著两行泪水。

「你不喜欢当我的娘子?」他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水。

蓝若霓摇头,打了个冷颤,一抬眼,就看见他俊美的脸上布满关切之情。

她「嘤」一声,突地投入他怀中,哭道:「再过五天,我就会死去,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想一直陪著你,千年万年一直陪著你……五天太短了……太短了。」

凌宇尘低吼一声,紧紧搂住她,而后狂乱地低下头,吻住她颤抖的唇,他一寸寸地深入、彻底地释放热情。

时间、空间对他而言一向没有意义,但是他和若霓仅剩下五天可以共处了。

五天后,天庭就会派人送来星月戟。

五天后,若霓体内的魔性将会贯满全身。

奉天命,他必须在她成魔之前杀了她。

手刃他心爱的女人,亲眼看她香消玉殒,三魂七魄俱离……他将眼睁睁地看著她化为轻烟……

从此清风袅袅,天上人间,永不会再有佳人的芳踪……

一缕芳魂杳渺,永生永世,他再也寻不著她的踪影……

他近乎绝望地吻著蓝若霓,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住,他愿意放弃一切,只求换得一个机会——

一个让她活下去的机会!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她垂首一叹,再抬头时已用衣袖抹去泪痕,粲然一笑道:「这样子一延迟,会不会误了吉时?」

他摇摇头,重新为她复上红巾,继续行礼。

「第三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凌宇尘的娘子。」他微微一笑,将她搂回铺著红布的草堆上。

凌宇尘再次取下她的红巾,体贴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好冷,也好累,可是我舍不得睡……你陪我说话,我想听你说话……」她星眸半掩,强自振作。这五天对她而言太宝贵了,她要好好把握住每一个时刻。

凌宇尘牢牢地揽住她,抵著她的发丝,他温柔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你要我叫你娘子?还是霓儿?」

她溢出一抹甜笑,软声道:「什么都好,我都喜欢,师兄习惯叫我红儿,师父唤我若霓,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霓儿呢,以后这就是你专属的称呼,一个人一个,我才不会搞混。」

「你师兄为什么叫你红儿?」凌宇尘含笑问道。「因为你总是穿著红衣吗?」

「蓝若霓是师父替我起的名字,师兄喜欢和师父唱反调,所以另外替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红儿。」

她闭上眼楮,陷入儿时的回忆。「为了让师父和师兄两个人都开心,我就用师父取的名字;一身的红衣,则是对应师兄为我取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子。」凌宇尘轻笑出声。

「师兄和宓儿不知怎么了,他是不是找著了宓儿姊姊……」她闭眼低喃出声。

「这世上怕是没有沈兄做不到的事。」说著,凌宇尘突然心念一动,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沉轩之?!我怎么会忘了他?当初是他救了你,也是他隐藏了魔珠的魔力,他一定会有法子救你的!」

突如其来的一线希望,让他的脸布满狂喜之情。

「凌郎,你说什么?」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因为全身的精力都用在对抗魔珠的魔性,所以清醒的时刻已经越来越短了。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将若霓一把抱起,就往洞口冲去。

尚未踏出一步,洞口就出现了天帝派来镇守的天兵天将。

「你们做什么?」凌宇尘怒不可抑。

「天帝有令,她即将成魔,为免生灵受难,我等奉命看守洞口。」

「让开,我要救她,一定要出去。」凌宇尘沉声道,他一直以为这个山洞够隐密,殊不知早已受人监视。

「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让开!」他一声暴喝,抱著蓝若霓就要冲出,镇守的天兵亦不敢轻忽,纷纷举起了神器应付。

「凌宇尘,你想违反天规?!」带头的天将怒吼。

凌宇尘脸色发青。他觉得怀中的人儿越来越冷,似乎随时会离他而去。他一咬牙,不再犹豫——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只要若霓有一线生机,即使倾其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凌某得罪了。」话未说完,他随身的扇子已飞掷而去,趁他们分神之际,他立刻搂著蓝若霓窜出山洞,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开两个天兵——咒法一施,已消失于现场。

「快追!」一群天兵天将急急追上去。

「且慢——」一声浑厚的嗓音忽地从天而降,正是慈眉善目的太上老君。

「老君为何喝阻?!蓝若霓若是成魔,并不是我们能担待的责任!」

「我知道。」太上老君叹口气,从袖中取出了天帝交付的星月戟,一柄可以让神仙魔物魂魄俱毁的神器。「还有五天,就让他们好好过完这五天吧!」

「但是……」

「要找到他们并不困难,我愿意担这个责任。他们只剩这最后的五天,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太上老君长叹一声,轻挥拂尘缓缓离去。

宋.南京城.司徒府。

大雪纷飞的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的暗夜。

不一会儿,一名老汉已经探出头来。

「是谁啊?在这大半夜里扰人清梦!」

「老爹,我是路经此地的旅人,因为妻子受了风寒,想在贵府借住一晚,可否行个方便?」老汉定眼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气宇轩昂,眉目间有股抹不去的疲惫,而且怀中抱著一个女子,想必他所言不假。

「你倒幸运,一找就找对了人家。」老汉微微一笑,欠身让他们进入。

司徒府在南京是有名的行善人家,他虽然仅是司徒府的总管,却也格守老爷子的吩咐:在有人上门求助之时,要适当地伸出援手。

提著灯,他领著旅人来到一间客房。

「你的夫人没事吧?」打从进门后,就不曾听见她的声音,总管禁不住开口询问。

「多谢您的关心,只是受了风寒,不碍事的。」

「公子,那你们早点休息。」

「在下凌宇尘,不要公子长公子短的,听了挺不习惯的,谢谢你的帮忙。」黑衣男子爽朗一笑。

避家一离开,凌宇尘嘴边的笑意随即隐退。他走向床边,失神地望著昏迷的蓝若霓。

她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眉目间的黑气逐渐加深,身子忽冷忽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魔性一点一滴地侵蚀她的身心,他却是该死的束手无策。

他花了一整天才赶到南京的司徒府,亦是宓儿转世投胎的人家,这是他唯一想到沉轩之会出现的地方。

依时间推算,宓儿在人间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他希望宓儿已经和沉轩之相遇。

他和若霓只剩下四天的时间,而沉轩之是他最后的希望。

床上的人儿忽地动了一下,凌宇尘赶紧伸手将她纳入怀中。她长长的眼睫眨了眨,一双悲伤的眸子和他相对望。

「我不要你为我这么做。」她困难地开口。知道他违反天规,打伤天兵天将,还带著她逃出了山洞。

「你先不要说话。」他强颜欢笑,绝望地想再传些热力到她冰冷的身子里。「胸口很难受吗?」

「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她撑起身子,困难地开口。

「什么事?」他忍著泪,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带我回山洞,不要再和天庭的人动手。」她自知死期将至,唯一的期望就是不愿凌宇尘再为她受苦。「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任何人救得了我……你打伤了天兵天将,违反了天规,是要受处罚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蓝若霓挣扎著起身,就要下床。凌宇尘急忙搂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怜我、爱我,我都明白,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想强求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伸出手,颤抖地抚模著他俊逸的脸庞。「师兄身边有宓儿姊姊陪伴,可是你没人陪伴……答应我一件事,多花点时问到岘山陪我师父,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又不会照顾自己……」

「不要再说了!」凌宇尘不由得热泪盈眶,泪水直洒而下。

「这几天我越睡越沉,醒的时间只怕有限,难得我有话想说,凌郎,你就让我说完吧。」

凌宇尘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仅仅收紧双臂,用力地圈著她。

「我原本是个人,因缘际会被师父捡了回去,更在他和师兄的教导下修炼成仙,这番际遇不是人人都有,我已经幸运地比常人多活了几千年,该知足啦,你说是不是?」

她闭上眼喘息,心口涌上的痛楚越来越强,连她都没把握自己还可以再撑多久。但她还有很多话想说,现在若不开口,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凌宇尘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随即将真气运入她体内,抑住她体内日渐强盛的魔性。

蓝若霓察觉后奋力一推,气若游丝地开口。「凌郎,不要浪费你的真气了。」

万魔蚁穿珠乃魔界至宝,无论魔气或是仙气,一旦遇上,只会让魔珠将能量吸为己有。

「以我的修为,应该还可以为你挡些时日,只要再多个几天,我们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他伸出手,就算耗尽他所有的修为功力,只要能多换得一天、两天,他也愿意赌上一切。

「你再有这个念头,我就立刻自尽!」她将手高举在额顶,神情坚决。

凌宇尘只能无助地凝视著她眼中的悲伤和绝望。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他扬起苦涩的微笑。「不能救你,不能帮你,什么都不能,只能看著你转变成魔,最后亲手让你魂飞魄散,呵!上天对我可真仁慈。」

蓝若霓高举的手慢慢放下,轻叹一声,她将自己缩在床角。

此时,屋内屋外一片死寂.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凌宇尘明白她的用意,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将功力全输给她,到头来还是会被魔珠所吸取。

蓝若霓还是难有生机。

「所谓将心比心,换成是我,你又会怎么做?」

蓝若霓转头,凝视他半晌,摇头叹道:「我和你不同,你是天帝最信赖的人,还有许多天命责任待你完成,又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他淡淡一笑,轻抚她柔顺的发丝,问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此时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你,其余的什么责任使命,我一点也不在乎。」蓝若霓靠回他的怀中,任由泪水滑落。

饼多的谈话让她疲倦,此时她只想闭眼睡去,却舍不得凌宇尘。

「你再多说点话,别让我睡著。」

「你已经丧失太多力气了,先闭上眼睡一下,好不好?」他柔声劝道,慢慢地将她的身子放平。

她闭上眼,任由凌宇尘为她盖上被子。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彷佛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再次睁开眼楮凝神细听,而后郑重地开口。「凌郎,你可有听见婴孩的哭声?」

「有,怎么啦?」他细心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倘若时候到了,你一定要杀了我。」她正色道。

他的手一僵,黑眸蕴满痛楚。「别说这些,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还记得我们亲眼所见之事吗?魔族的人个个心狠手辣,连婴孩也不放过,而我不想变成那样子。所以,请不要让我伤及无辜,也请在我蜕变成魔之前——杀了我。你愿意答应我吗?」

凌宇尘形如槁木,动也不动。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你肯答应我吗?」她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开口。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他疲倦地闭上眼,算是允诺。

「谢谢你。」她虚弱一笑,而后沉沉地睡去。

凌宇尘起身,走到窗前。只剩下四天了,能不能找到沉轩之是个问题,找到他,救不救得了若霓也是一个问题。第一次,他感到对未来毫无把握。转身在她床边施下防护的咒语后,他迅速离开了房间,准备夜探司徒府,找寻沈轩之和宓儿的踪迹。

「什么?你们家小姐失踪很久了?」凌宇尘站在大厅,失魂落魄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离开房间,他施展轻功在司徒府找寻宓儿,却没有发现宓儿的踪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直接找人询问,却得到这个晴天霹雳的答案。

「小姐……小姐已经失踪了三个月,我家老爷派出所有的人去搜寻,却始终找不到。」管家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和小姐有何关联,更不明白为何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面色惨白。

「公子……公子,你还好吧?!」管家好心地上前,想扶他一把。

凌宇尘跟跄地退了好几步,面色死灰,满是绝望,而后他以极快的身手奔出大厅。

凌宇尘冲出司徒府,漫无目标地奔走;举凡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都会上前端视,一个接一个地检查。他从城内找到了域外,最后寻至荒郊野外,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如同他的体力一般,逐渐地自体内流失……

他再次抬头时,夕阳已西下。又过了一天,他和若霓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拖著沉重的脚步,凌宇尘打算转回司徒府,途中,一对农人打扮的夫妻与他擦身而过,他们的谈话,不经意地传到他的耳中。

「是我没用,赚的银两不够养家活口,如今你都有孕在身了,还要陪著我一起下田,真是对不起。」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现在怎地又分起你我?我知道你心疼我、怜惜我就够了,以后孩儿出世后,我会将他教的和你一样脚踏实地。现在,就算日子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随著农人越走越远,他们的话语也越飘越远。凌宇尘伫足在原地,失神地望著他们离去的身影。曾几何时,他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平凡、朴实、知足的寻常生活?!他循奉天规,修炼成仙,数千年下来,他几乎忘却当一个人的滋味,直到他和蓝若霓下凡除魔……

他和若霓,原本可以成为一对神仙侠侣,逍遥于天地之间,看尽天地间的奇山异水,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希望身边有她、千年万年,就这么一直牵著她的手走下去……

罢才那对农家夫妻朴实的打扮、平淡的生活,言谈中带有相互珍惜和温馨的气息,凌宇尘不禁被感动了。

凡人在世数十载,除了天灾人祸,尚有生老病死必须一一面对,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唯有感情才能使心灵有所寄托,若寻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之人,就能一起面对一切苦难,共同走完所有的旅程。

他现在是仙,本已经超脱一切世俗,但现在,他却羡慕方才经过的夫妻,他们或许平凡,却能甘之如饴地手牵著手,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带著满腔的忧愁,他回到了司徒府。推开房门,他看见了昏迷在地的蓝若霓,他大惊失色,急忙将她搂起;又见她容颜惨白,眉宇间的黑气越来越浓。他急忙伸手探向她的手腕,发现到她的脉象极弱,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凌宇尘伸手贴在她的背部,再一次用仙气抵挡流窜在她体内的魔性,直到他满身大汗,蓝若霓才悠然转醒。

「霓儿,现在觉得怎么样?」他将怀中的妻子扶正,感到心疼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她双眸眨也不眨,而后流下两道清泪。

「你……不该这么做。」蓝若霓叹息,知道他又损耗仙气来增长她清醒的时间,她伸手替他抹去额头的汗水,悲伤道:「这样的苦楚,我一个人受就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怎么跌下床?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凌宇尘说笑著,不忍见到她的愁容。「我醒了见不到你,心里头觉得不踏实,就想出去找你。」她淡淡一笑,抬头凝视他,非常小声地问:「你……找到师兄了吗?」即使她强装镇定,凌宇尘还是从她微颤的双唇看出她的恐惧。

凌宇尘默然无语,只是痴痴地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美眸。

「凌郎?没见著师兄吗?」她从凌宇尘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能不死自然最好,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别强求了,就让我静静地暗你度过这最后的三天吧!」

蓝若霓说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楮,忍著不让眼泪流下来。

「霓儿,倘若你真的如此洒脱,为何眼中还是有泪?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吗?」他轻轻吻去她不小心滑下的泪珠,泪入喉头,全是她的悲伤与绝望。

蓝若霓悲从中来,忍不住癌在他身上哭泣。

凌宇尘心中一酸,忽地想起以前曾许下的诺言——

「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性命相许,永不言悔。」

他猛烈省悟,想到了唯一让若霓活下去的办法。他不再犹豫,温柔地掬起她的脸,淡笑道:「今天虽然没找著沈兄,但我已经打听到他的居所,他带著宓儿住在不远的山上,一个隔离人世的隐僻地方,明早我就会去找他,你别难过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真的找到师兄了?」她的心狂跳,被这个消息震得微微发颤,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是真的,我明天一大早就会去找他。只要找到沉轩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将她放在床上,要她再休息一会儿。

蓝若霓伸手握住他,脸庞泛起一抹微笑,喃喃道:「我睡不著,你陪在我身边,等我睡了再走好不好?」

「我一步都不会离开的,你睡吧,我会一直陪著你,即使你嫌我烦,我也不会走,日后你莫要后悔。」他仍是说笑著,而后低下头,吻上她微绽的笑颜。她轻笑出声,半是满足、半是疲惫地闭上眼楮,仍是柔声地说著话——

「倘若我真的可以不死,我愿意陪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凌郎,我真的想一直陪著你……」语声渐缓,她慢慢地睡著了。

凌宇尘替她盖好被子,轻声走到了窗边,思考著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只剩下三天,然而找到沉轩之和宓儿的机会近乎是零。对沉轩之而言,隐藏本身的仙气并非难事,若他想避著天界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骗说找到了沉轩之,是为了要让若霓安心,今早,他早已想出救若霓的唯一办法——用自己的命延续她的生命。

唯有源源不断的仙气,方能抑止魔性入侵,他打算用本身修炼数千年的仙气,来延长她逐渐流逝的性命。

明知道他终会灯枯油尽,力竭而亡。

明知道这样仍然救不了她,他还是愿意这么做,是自私也好,是罔顾天下苍生也罢!只要他的妻子能多活一天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失去她,独自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何乐趣?

千山万水,只身单影一人又该何去何从?

不久前,她曾开玩笑地问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他当时并没有回答。

时值今日,他已经有了答案,对她的感情,足够让他舍去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情之一物,但教他死生相许!

蓝若霓再次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洞。凌宇尘说沉轩之已经找到了救她的方法,只是必须去千里之外采取药材,因此这段等待的日子,他必须不断用仙气抑止她的魔性孳长,直到沉轩之回来。蓝若霓半信半疑;一方面担忧他身子会受不了,一方面也担忧这最后的希望又要落空。

直到一个夜里,她忽然惊醒,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见了凌宇尘的脸。

几日不到,他两鬓竟已生出了白发,俊脸上布满风霜,瞬间他竟苍老了许多……

此时真相如利剑般穿透了心窝,她急忙摀住嘴将惊喘声遮住,却止不住浑身的轻颤,和直泄而下的泪水。

他根本没有找到沉轩之!!

这世上根本没有救她的方法!!

他只是用尽自己每一分苦修而来的仙气,来延续她的生命,却任自己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凌郎……」她无声地喊著,怕惊醒凌宇尘。

他这几天的镇定和从容并非是假装出来的,怕是他早已决定这么做了,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似的真的以为她得救了。

蓝若霓凄凉一笑,无声地走下床,望著外头的漫天大雪,心头不经意浮现在人间读过的词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是的,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的凌郎,竟做出了这样的傻事,凝视洞外千万年不变的白雪,她竟觉得今夜的雪景,是她此生中见过最美的一场。

静坐著,她任由思绪飞跃千山万水,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她要用心记牢这最后的一夜.记牢眼前美绝的雪景,直到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都要记牢今晚的一切寒风、雪夜,以及凌宇尘生死相许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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