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房间的孟靖川,根本无心写作,他闭上眼楮满足地听她在不远处活动,听见他的孩子们好奇地到处模索,也听见她轻斥要孩子们小声点,爸爸在工作。
爸爸在工作……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就像是他们一家四口从没分开过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心安,这才能平静地开始工作,只因为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在他身边,令他安心又开心。
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才自工作中回神。「请进。」
「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忙,饭菜我做好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丁宛宛脸上因为不自在而泛起淡淡的晕红。
「好啊。」她都亲自来邀请了,他怎么可能拒绝呢?「我刚好也饿了。」
走在丁宛宛身后,孟靖川看餐桌上的家常菜,还有坐在一旁两个可爱的稚儿,突然十分满足,这是他梦想了八年的场景,这一刻居然实现了,他感谢上苍的慈悲,让他有机会与他们重逢。
这一刻的感动,让他决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他不想再一个人抱无尽的想念过一辈子,从这一刻起,他不要再让他们离开他的身边!
一听说丁宛宛家的惨况,吴巧婷第二天下班就赶到书店询问她最新状况,在听到他们住进孟靖川的工作室时,她马上激动的大叫。
「为什么要去找他求救啊,你们可以来投靠我啊!」
「孩子们想去,而且你家离这里有点远,孩子们上学不方便。」丁宛宛虽然很想表现得一脸无奈,但眼中的喜悦却是遮掩不住的。
「别告诉我,你也很想去!」吴巧婷头痛的斜眼瞪她。「难道你学不会教训吗?居然妄想吃回头草,你疯了吗!」
「我哪有啊,只是借住一下,等二楼整理好我们就搬回来啦,而且别说小阳很开心,小风也很喜欢住那边……」丁宛宛原本还很理直气壮,但在吴巧婷越来越狠戾的瞪视下,她越说越小声。
「我早就反对你让他们相认了。」吴巧婷担心地皱眉。「这下好了,搞不好等二楼整理好,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来住,孩子们搞不好会因为新鲜好奇想跟爸爸住,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不会吧……会吗?!」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可是一经好友提醒,她开始担心了。「可是他说过,不会跟我抢监护权的。」
「但如果小孩想跟他,他也有可能改变主意啊,你这个笨蛋。」吴巧婷猛翻白眼。「假使真像你所说的,他是鼎鼎大名的偶像剧编剧,经济条件优于你几百倍,到时真的闹到打官司,他绝对压倒性的赢你。」
「那我现在怎么办?」不行,她不能失去孩子们,他们是她的命啊。「我马上去把他们带回来。」
「不行,这样等于撕破脸,如果孟靖川生气,马上打官司跟你抢,你绝对输得一塌糊。」吴巧婷虽然生气,但还是理智的分析。「既然事实已经造成了,你只能静观其变了,但是要不断提醒孩子们,你们只是借住一阵子,等家里整理好就要回家了,不然会打扰到大人们的工作之类的,让孩子们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住那边。」
丁宛宛点头。「这个好办,因为他家里白天都有三个助理在工作,我还交代他们今天放学回那边之后要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在客厅吵到别人。」
「总之,快把二楼整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只是房东说木质地板全毁了,要重新弄过……不知要弄多久。」「你好自为之吧。」吴巧婷一脸爱莫能助。
秦振凯不敢置信地瞪那人小表大的孩子,更不敢置信那孩子的父亲居然还一脸得意骄傲。
「你儿子还这么小就知道用诡计毁了房子,你不怕他长大后更可怕啊?」
「叔叔,我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还有,这件事我经过老爸同意,而且我们很快就告诉老妈二楼淹水,所以没有造成书店的损失,又能让老爸老妈有机会相处在一起,虽然二楼毁了,但我觉得很值得,只是对不起房东伯伯,因为他要花钱重新装潢二楼,但老爸说之后会找机会补偿他。」孟立风有条不紊的解释,他这可都是经过计算的,可不是贸然行事。
「天啊,这小家伙真像你以前的死样子……」秦振凯啧啧称奇,下一秒却突然感伤了起来。「唉,真让我怀念啊!」
他看好友冷静的面容,他眼神中少了冷漠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历尽沧桑的忧郁与充满思念的深情。
他亲眼看好友被思念折磨了八年,冷漠骄傲被磨得一丝不剩,几乎变了一个人。
「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预定的小说行程要延后,等这部偶像剧剧本结束后,我要专心一志的将宛宛追回来,没空写作。」
「可是,距离上一本《夏娃的脸谱》已经过了一年又九个月,再往后延,我担心上面会说话,而且我们已经接到许多读者的来信和电话,都在询问丁念川老师最新的悬疑推理小说什么时候要出,我担心我压不下。」
原本正专心吃点心的孟立阳,突然向哥哥看了一眼,孟立风当然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老爸,你就是丁念川吗?那个写了《夜恶》还有《检察官的秘密》的惊悚推理大师,丁念川?」
「虽然爱看书是好事,但你们妈妈怎么可以让你们这么小就接触这类型的书?」孟靖川蹙眉,脸上有不能苟同的严肃。
「老妈才没有给我们看,是老妈自己很爱看,她是丁念川的死忠书迷!老爸,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就是丁念川?」孟立风对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和兴奋。
「你妈妈是我的死忠书迷?」孟靖川一听,心中的喜悦瞬间涨满胸怀。
「对啊。」
「那你妈妈喜欢男主角丁彻和助理孟蔷那表面上似有若无,内心却浓烈的暧昧情谊吗?」秦振凯挑眉窃笑问。
因为丁彻就是孟靖川,孟蔷就是丁宛宛,就连个性都如出一辙,所以小说里冷静聪明的丁彻常常去解救豪气却少根筋的孟蔷,每每校稿看见这些桥段,他脑子里总会浮现大学时这两个阴阳绝配的大小事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孟立风没看那些小说,自然不会知道。
「别跟小孩子说些没营养的话。」孟靖川冷瞪好友一眼。「小风、小阳,我们暂时不要跟妈妈说爸爸就是丁念川,好吗?」他虽然开心,但不想利用这一点来博取丁宛宛的好感。
「好啊。」孟立风马上答应,但聪颖的脑袋正灵活地转动。「小阳,不可以跟老妈说喔。」「为什么?妈咪知道会很开心不是吗?」孟立阳不懂。
「因为我要让老妈更开心啊,所以我们暂时不要跟她说。」孟立风对弟弟微笑,光是这一笑,身为双胞胎的弟弟就懂了。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孟立阳阿莎力地答应。
「你儿子在打什么主意啊?」秦振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脚步了。
在他的想法里,八岁孩子应该是天真无邪又好骗的年纪,可是眼前却有一个完全不符合他预期的小孩,难道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可怕又精明吗?
「不知道,但我越来越喜欢我这两个聪明的儿子了。」孟靖川的笑容充满慈爱与满足。
「天啊,以后我要慎选老婆,因为DNA的遗传基因实在太惊人。」一想到将来要面对两个半的孟靖川,秦振凯就觉得头痛。
一个是孟靖川本人,一个是孟立风,而半个就是像妈妈多一点的孟立阳,而且搞不好这小的
「一个半」将来还会青出于蓝胜于蓝,光想到这里,他就直想叹气。
晚上十点多,丁宛宛一回到孟靖川的工作室,发现两小一大还在客厅玩Wii玩得不亦乐乎时,立刻板下脸来。
别说孟立阳一定会怕,就连孟立风都会收敛,两个小家伙马上丢掉遥控器,当场非常没有义气地丢下还一头雾水的孟靖川,逃之夭夭。
「小阳,刷牙睡觉了。」孟立风马上拉弟弟冲到浴室刷牙。
「不玩了吗?」孟靖川有点错愕,上一秒不是还玩得很开心吗,怎么一下子就不玩要睡觉了,还玩具不收丢了就跑?
丁宛宛马上关掉电视,收拾游戏机,一张脸臭到不行。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好,你想谈什么?」见她一进门就脸色难看,他以为是她家里或是店里发生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这段时间我和孩子们都借住在你的工作室里,我知道你并不了解该怎么跟孩子们相处,毕竟你们才刚相认,你会想要宠孩子是正常的,但是……」
「等一下。」孟靖川这才发现,孩子们的异样,源自于甫一进门就黑脸的她。「你是怪我让他们玩Wii吗?」
「没错。」丁宛宛生气的扬下巴,一副你自己知道做错就好的姿态。「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躺在床上熟睡了,而不是在玩游戏。」
「明天是假日,不需要上课,晚一点还好吧。」孟靖川从小就没被人管过,不论是已逝的母亲或是被接去父亲家中时,父亲的元配也从没管过他,事实上,大妈根本当家里没有他的存在。
所以他认为孩子不需要这么严格管教,只要分内的事有做到,例如按时去学校上课、按时交作业,品行正直不会欺负弱小,这样就好了,至于几点睡觉,几点起床这种小事,孩子们会自己找到平衡点。
「不行,这是纪律的问题,而且早睡早起对成长中的孩子比较好。」丁宛宛蹙眉,不能认同他的论调,觉得两人有必要好好沟通。不然她这些年来,为孩子们培养的良好习惯将会毁于一旦。
「这个我知道,但现在才十点半,不算太晚啊。如果现在是半夜一点,那你责备我太宠小孩,我没话说,因为真的太晚了,小孩子应该要去睡觉,但是就算是大人都不会天天准时睡觉了,又何必这样要求才八岁的孩子呢?」
他一想到明明上一秒还玩得开心的孩子,下一秒看到她进门时那害怕的模样,就觉得于心不忍。
只是晚一点睡,有这么严重吗?
「我们三个人上床时间一直以来都很固定、很准时,若不是因为换了环境,孩子们九点半就应该睡了,而不是现在还在玩。」丁宛宛指责的意味越来越浓厚,就怕孩子们会养成假日前一天就晚睡的坏习惯。
「你说错了,孩子们‘现在’已经回房躺平了。」孟靖川咳声叹气,实在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
「你又抓我语病!」她不满的咬下唇,最讨厌他这样了,从以前就这样,讨厌死了!
「他们没做坏事,明天又是假日,晚一点睡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何必这么军事化管理?」看她又习惯性地咬唇,他觉得无奈却又怀念。
他还记得,以前每一次争吵之后的和好,都是他半强迫地搂紧她,舌忝吻她被咬得红润微肿的唇瓣,只是不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做,她会有什么反应?是生气推开他,还是震惊的呆愣住呢?
「军事化管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丁宛宛气得身子微颤,不敢置信他居然这么诬蔑她对孩子的爱。「他们是我的儿子,我一个人辛苦拉拔他们长大,我关心他们的健康与成长,期望养成他们的好习惯,你居然说我是无血无泪的军事化管理,你太过分了,孟靖川!」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眼看丁宛宛的怒气越来越炽,他只好先低头道歉,试图降低她的火气,但他语气平淡,彷佛没有悔意,就像过去一样。
「你真的很可笑耶,总是先伤了人才说对不起,看来这几年你也没有成长多少!」她气得反唇相稽。
「宛宛我不想跟你吵,一来是你顾一整天的店也累了,二来孩子们应该还没睡,说不定正趴在门边偷听我们讲话,所以别吵了好吗?」他理性地说。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啊?」丁宛宛一听,原本高涨的怒火也渐消了。「总之,我们打扰你的这段时间里,请你配合孩子们的作息时间,叮咛他们该上床睡觉,别宠坏他们。」
「宠坏他们?我连宠坏他们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吗?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加一加连一个星期都没有,我能怎么宠坏他们?」他们虽然是父子,可是过去八年的岁月里,他是不存在孩子身边与心里的。
「……」虽然没有明讲,丁宛宛知道他是责怪她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爱。
可是,当年若不是因为江欣宜,她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没有跟江欣宜在一起,她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总之,他的背叛是她心中一辈子的伤疤,虽然现在已经不痛了,并不表示过往的伤痕不存在。
发现她沉默不语,孟靖川突然惊觉自己不该跟她斗嘴吵架,这样只会让她更讨厌自己而已。「对不起,以后我会配合你,并且督促他们上床睡觉,可以吗?」他马上讨好的轻声说。「……那就麻烦你了,谢谢。」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低声下气,丁宛宛也不好意思继续跟他吵下去,毕竟她现在寄人篱下,还跟好心收留他们的人吵架,实在不是什么良好的行为。
「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毕竟我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吗?」孟靖川提醒她,孩子他也有分,别这么生分。「以后我也会注意的,就像你说的,都是为了他们好。」
「这件事,我会严格管教他们,这几天就麻烦你适时督促一下就行了。」丁宛宛懂他的意思,这让她开始紧张了,就怕吴巧婷的话会成真,他会跟她抢孩子,她现在只想快速结束话题。「我累了,先休息了。」
「宛宛!」孟靖川对她纤细娇弱的身影呼唤。「什么事?」丁宛宛回头,脸上有疲累的神态。
「你其实可以睡晚一点,早上我可以帮你送孩子去学校……」
孟靖川贴心的想让她多睡一些,这两天她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因为家里发生这些事才忙坏了。
「不用了。」丁宛宛马上截断他的话,内心害怕又心急。「我说过我们只是借住你这里几天,很多习惯不需要改变,不然以后又要花时间调整回来,很麻烦的,晚安了。」话一落,她快步走回她借住的房间。
「宛宛……」看她消失的身影,孟靖川内心有无尽的失落,虽然知道要追回爱妻,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和心力,但一听到她断然拒绝他的好意,依然令他心慌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