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相思怕上楼 第8章(2)

这一世人生是个什么样的轮回?父母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被她折磨?或是她这辈子造了孽,下辈子她苦?如果真有来生,她选择还今生孽。

「思涵是他不要的,他从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骗我说要等上级批准才能办理结婚,这么一拖,速孩子都不能拿掉,结果我等到的是他一走了之,匆匆办了退役手续逃跑。」

「所以,你哭著来找我,把我灌醉,布了个陷阱让我跳下去。」

「对,我是设计了你,为了日渐隆起的肚子。可是我牺牲了更多,家人不要我,青春断送,过居无定所的日子,我的苦因谁而来?」

错,错,错,千错万错她一人担。

「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涵涵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怪谁呢?她如果长得像我多一点,也许我会心软,也许我可以不计较她的出生,偏偏她像极了他,总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有时候看她高兴,我彷如见到他在笑,那种痛苦戳得我一颗心千疮百孔。」

心猛地一缩,她想起了余力耕说过一件事,她像他表妹,她像辜家的人……「你难道真想折磨她一生?」

「我只是不希望让他见到她,尤其是他们名正言顺成了一家人。」

这个人会是辜东汉吗?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确有说不出的感觉存在,难道这就父女两人体内流著相同的血液,所产生的微妙感应余力耕告诉过她,辜东汉处处留情,又做尽坏事,这样的人是随时都有可能在路上被人叫爹的,而她就是那些路人之一。

「你虽然没对涵涵好过,不过她一直对你不错,放手给她幸福好吗?」

「只要和他不沾亲带故,她嫁谁我都赞成,也不要一毛钱聘金。」

嗜钱如命的母亲,为了恨,连养老金都不要了,完全变了个人,到底是只有单纯的恨?还是妒忌?或许内心深处仍留了薄薄的爱,她这样想是不无道理的。提亲的时候,母亲说好了不下搂,却是更慎重地妆扮过后才下楼的,尤其是辜东汉风流倜傥依稀可见,爱、恨、妒三者同时浮现在母亲的眼眸中。

当时她不懂那复杂的眼神,现在她懂了。

「两情相悦,要忘了何其难!」汪父恳求说。

「为了我,思涵必须要忘了余力耕。」

「我答应。」她人未下搂,声先到。

「涵涵!」汪父叹了口气,他没有忽略女儿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虽然她一脸平淡的表情,却有双悲伤的眼楮。

「我都听见了,只是我有个疑问,他是谁?辜东汉吗?」

汪母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她只是微微合下了眼睑,无声地回答了。

「涵涵,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断送了你自己的幸福。」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这些懊悔的话,他不要在女儿身上看到。

「思涵,妈知道错了,只要你和余力耕断绝往来,妈一定会洗心革面弥补这么多年来的错。」汪母愁苦而焦灼道。

「妈,你没错,是我的错,是我该弥补你多年的创痛。」她眼眶又湿润了。

汪母心痛如绞,汪忠国说得没错,她错过好好爱这个女儿的机会,悔不当初。

「爸,余力耕也许真能给我幸福,但我会找到比他更好的、更爱我的。」她自信的笑容背后,是个痛苦的决定,孤身伴我路。

「唉!却不是你最爱的。」汪父哑声。

「爱情,有没有它,我一样活得坚强。」她自己骗自己。

「想得开就好了。」汪母信以为真。

想开了吗?她永远都不想想开。

她要怀念他生生世世。

☆☆☆☆☆☆☆

鞍约之前,汪思涵走了一趟花店,买了一束百朵黄玫瑰,向她的爱、她的爱人说拜拜。

中午的太阳不知愁地舞动金黄霓裳,一旁来了群暗黑的云团悄然靠近。

将要下雨了,只是太阳没感觉到;将要下雨了,只是大地还陶醉在温暖中;将要下雨了,只是路上的行人没抬头看。汪思涵知道将要下雨了,只是他没察觉,只是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踏出这一步怎会如此难呢?她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如果再不去,他一定会冲到她家抢亲,横竖都是得挨一刀,没得选择的还是去了吧!

汪思涵把花束背在身后,一脸灿烂的微笑,走到余力耕车旁。

分手在即,她执意要给他最美的分手。

「行李呢?发生什么事了?」他忐忑不安的问。

「给你的惊喜。」她变魔术似地拿出花束。

他脸色乍变。「这是什么意思?黄玫瑰,黄色代表分手,你知不知道?」他迟不伸过手去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知道啊!」她一派天真无辜。「它们很漂亮,不是吗?」

「你知道还买来送我……」他愤而夺下她手中的花,狠狠地甩在地上。「我不要,不要花,更不要分手。」

她蹲在地上,抿著唇线欲捡起花束,及数朵跳出了玻璃纸的黄玫瑰,还没拾完,手腕被紧紧一握,整个人跟著拉了起来。

「我不准你捡。」他打雷似的大怒。

「力耕,你弄痛我的手了。」她今天绝不再掉一滴眼泪。

他放松手力,但没有放开。「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妈妈威胁你?她怎么威胁的?以死相胁。」那个女人,莫非是有个法术的巫婆。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谈了一会儿,而且相谈甚欢,我觉得妈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听话做个乖女儿。」

「她说了什么让你改变?」邪术,她一定是中邪了,迷失心窍。

「力耕,其实我们并不适合,在古代要求门当户对的制度下,我们不可能成为夫妻,你我的生活背景、环境差距太大了。」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是来跟我说笑话的,是不是?」他干笑两声。「荒谬,你用钱来衡量门当户对,为什么不用学历、思想、工作?」

「就算我们克服了生活上的差异,还是没有结果。」

「我知道,你妈卡在中间,你毕竟是她生的,所以要你完全不顾她是有失厚道。不过我没有要你和家里一刀两断,我说过时间会改变她的想法,尤其是当她抱外孙、外孙女之后,她一定会接纳我们的婚事。」

「不对,你完全搞错方向了,不是我妈的问题,是你。」

「我?我能有什么问题?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家族没有什么不良的遗传病,保证我们会有优秀的下一代。」

「是你的风流,使我妈不放心把我交给你,她担心我吃苦。」

「说我风流?我脸上写了风流二字,还是我做了什么污秽的事,让你妈抓到把柄,她凭什么武断我风流,难道她没看见我眼楮里不停地说著我爱汪思涵吗?」他气坏了,这真是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社会,无怪乎有时候政府举办的好人好事选拔活动,门可罗雀。

「嫁人不能嫁太帅的,现在的女孩投怀送抱,专桃你这种男人。」

「思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听你妈的,还是相信你自己?」他瞪大眼楮,从来没有人说他帅是个缺点,如今这个帅变成衰,害他娶不到心爱的人。

她咬紧牙关,绝情道:「我们分手吧。」

「我懂了,根本不是你妈说了些什么,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他困难地咽下喉头一口苦水。「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昨晚侵犯到你了?你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分手。」

「我对你昨晚的行为感到恶心……」有了,她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你骗人,你分明跟我一样期待著新婚之夜快来。」女人心,海底针。昨天她热情如火,尤其一度主动弓著半果的身体配合他,逼得他险些拆了贞节牌坊,若不是他的理智按了下车铃,急时跳下床,恐怕不是他要了她,是她得到了他。

「你听我把话说完,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对男女之间的亲昵感到害怕、笤啵?蚁胛沂歉鲂岳涓械呐?恕!彼?桓弊圆研位嗟男呃 ?

「不会的,我们也可以不急著在新婚那一晚就,等你慢慢适应了夫妻生活,慢慢改善心态,在适当的时间,自自然然就会接受夫妻一体是个多美好的感觉。」爱,能治疗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万一我永远都没办法适应呢?」

「我不在乎做只有精神、没有性生活的夫妻。」他绝不退缩。

「力耕,不要傻呼呼的守著我这个没有感觉的女人,你的周遭不乏美丽的女伴,比我好、比我强的大有人在。」

「我心里只有汪思涵这个最爱。」他受了伤的眼神,看不出她深邃黑瞳里也是一抹悲伤。

「潇洒一点,和我说再见。」她落落大方。

「我不分手。」他摇头,坚定中带著失望。

偌大的雨珠,啪啦啪啦打在他们的发上、脸上、衣服上,虽然只是些水珠子,却打动了他们的心,天空也在为他们哭泣。

「下雨了,你快进车里,别淋湿了。」她忧愁的说。

「走,你跟我一起走,我们马上找间教堂结婚。」他加重手劲,想以力取胜。

「我不会去的,你就算强拉我上了车,甚至于到了教堂里,我也不会宣誓的。」她拚命挣扎,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心碎?」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他却眼眶红了。

「力耕,快进车里面,别淋湿感冒了。」雨啊雨!往我身上洒,往我身上浇,代替我不能流的眼泪,尽情下吧!但请不要淋湿我的爱人。她心痛的恳求。

「你既然不要我了,干嘛还关心我的死活?思涵,你心里还是爱我的吧!」他灰暗的眼神,又闪出一线生机。

「不,我只是基于相识一场的情谊,对你好言相劝。」她武装起来。

「相识?我们何止相识?我们是相爱的,今生无悔的相爱。」他仰天长啸,雨不但泼了他一身湿,更带著灰尘滑人他的口中。

「你进不进车里头避雨,我管不了了,不过我不想陪你淋雨,我回家了。」她吸了吸鼻,转身快跑,一个不留神,踩碎了地上的黄玫瑰。

「不,不要走,思涵,请你不要丢下我。」他无法动弹,留不住她的心,强留她的人又何奈?

「余力耕,我们情缘已尽,你自己多保重。」她头也不回的说。

泪与雨在她的脸上交织,她怎能回头…

☆☆☆☆☆☆☆

这场滂沱的大雨,淋湿的不仅是两个人的身体,也淋湿了心。汪思涵站在窗帘后,整整看了两个小时的雨,而余力耕却是站在雨中,等她回头等了两个小时。在他们的感觉里,这是两个世纪的漫长折磨,直到太阳拨云而笑,余力耕死心了,如果「苦」不能感动她,那么「补能让她感动吗?

他病了,病中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却不见她的人来。

他拒绝吃药,抱著电话筒失神,因为她不肯接他的电话。

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动了!躺在床上的这些天,他终于觉悟到她的决心,然后他像具行尸走肉的空壳子,每天静静地接受吃药与洗脑。

余力耘第一个替大哥抱不平,想约汪思涵一晤,但踫了一鼻子灰,说话也就无形中苛簿,间接影响到余家夫妇的判断,最后一家人阵前倒戈,转向支持李媚虹。

李媚虹俨然是余家未来长媳,她乖巧、甜蜜、柔顺,深得长辈的欢心,尤其余、李两家交情匪浅,要不是中途杀出汪思涵这程咬金,也许余、李两府早已结成儿女亲家,在商场包将如鱼得水,叱 风云。

在默契使然下,汪思涵三个字从余家消失了,不再有意义,也不再是咒骂的对象,取而代之是李媚虹三个字,大家你一句、我一说、他一捧,把她的好拉上青天。

其实,他们费尽心思的拉拢,他只是莞尔一笑。

每个难眠的夜晚,万籁俱寂,幻灯机就是陪伴他最好的朋友,它发射出的光线抚平了他的思念,因为光线的另一端停格在汪思涵明眸皓齿的倩影上。这个她是他永远拥有的,可惜只是个影子。

得知余力耕病重的那一晚,汪思涵偷偷在房里哭泣,第二天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整天上班无精打彩,脸色枯黄如油尽火灭的蜡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得知余力耕病好的那一晚,她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以酒遥祝他康复。

一个星期后,辜东汉来找她。

坐在兄弟饭店咖啡厅的一隅,汪思涵盯著他脸看,看自己像他几分,眉、眼、鼻、嘴、脸都神似眼前的人,大概没有九十分,也有八十分的高分吧!

汪思涵微些失望。

「汪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令堂为何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他一脸没有破绽的疑惑神情,足以拿座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金像奖。「但我看得出来你和力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代社会已经是很开放了,父母不一定是全对的,要有自己的坚持,如果是真爱,私订终身未尝不可,你不要轻言放弃力耕,他是个好青年,值得你托付。」他说来娓娓动听,很有说服力,不愧是靠嘴巴吃饭的行家。

「辜先生,谢谢你的忠言,不过我想你这次的媒人礼拿不到了。」她不耻他向钱看的心态。

他心猛然抽搐一下,双眉紧蹙。「你误会了,我完全是出自一片诚心,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虎虽毒,但不食子。

「我已经和余力耕分手了。」她直截了当。

「我知道,为此他大病一场,而你却没去看他,所以余家对你有些误解。」他言语中亦带著不满与责备。

「他们没有误解我,既然要分开,就要断得彻彻底底。」她是慧剑斩情丝,而非抽刀断水。

「你不觉得可惜?」余力耕堪称是人中之龙,没有理由放弃。

「不会,百善孝为先,我不想拂逆母亲。」她抱著一颗赎罪的心。

「你母亲为何要从中作梗?」他装蒜。

她心如刀绞,目光却犀利地扫射他眼眸深处,反诘:「你……你是真的不明了,还是忘了什么事?过去的事。 她今天要拆穿他那张假脸皮,看看里面是否依旧是张面具?也许是削洋葱皮的傻事,找不到真心。

奔东汉表情凝重起来。「过去……她都说了?」说完后,他的伪装消失了,脸上浮现了内疚的悔意与慈爱的光辉,错综复杂。

「你……我……在不认识余力耕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两次,对不对?」她对他不止于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是真的见过面。

「在你上小学的第一年,和你大二时的系运动会上,我去看过你。」

「为什么要来找我?你连我的出生部不关心,为什么还要来那多余又短暂的两次关心?」她的悲恸油然而生。

「我一直都知道你母亲生了个女儿,第一次是因为莉莉出世,我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女儿的模样,所以我跑去你的学校,等你放学,却吓坏了你。」那种生而不能认的感觉,像把利刃戳痛了他的心。

「因为你是个陌生人。」

他苦涩地喝了第一口又黑又浓的咖啡,继续说道:「后来,我远远看过你几回,都因为有忠国在侧,想亲近你的念头也就作罢。」

「遇到陌生人的事,我告诉了爸爸。」父亲抱著她久久不能言语,后来每天上下学,父亲亲自接送,直到升上国小五年级,以告诚远离陌生人取代担忧。

他理解似地点点头。「第二次是振华,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病逝,丧子之痛使我兴起思念你的心情。我知道忠国的环境不好,想了解一下你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从你助教那儿我得到了辛慰,你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以奖学金换取学费,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孩子。」他感激汪忠国教导有方。

「你现在又图什么?」她微微地颤声,伤心他只是来看她好或不好而已。

「孩子……」

「请叫我汪小姐。」她冷冷讥刺。

「汪小姐,我只希望你幸福。」他感伤的说,近似哀求的语调。

「我是很幸福。」

「思涵,是我的不对,秀美要恨就恨我,跟你无关,别拿自己的终身赌气。」

「你为什么不去向她赔罪?」

「我承认自己是个卑劣小人,但是我不能见她。」他会被周秀美千刀万剐。

「你不见她,见我又有什么意义?」她只不过是母亲手中的傀儡。

「如果见她就能令你回心转意,那我就去见她。」他豁出去了。

「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秀美是不想我跟你扯上关系才反对的,对不对?」

「你是他姨丈,辜东汉。」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全家移民加拿大,并永不再踏人台湾半步,算不算和余力耕撇清?」他一心一意希望女儿幸福。

话毕,两个年轻人突然接近他们的桌子,彬彬有礼地打断他们的话:「对不起,辜东汉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调查局,有事相谈。」

法务人员!江思涵错愕。

「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姓辜没错,但不叫辜东汉,这是我的名片,我叫……」他神色慌张地掏出皮夹,却撒落一桌子的假名片。

「我们己经跟踪你很久了,而且刚才小姐也叫你辜东汉,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淡淡扫了一眼汪思涵,见她没有替他辩驳,更加确信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辜东汉,一个大骗子。

「不,我不走。」但他挣脱不开肩膀上两只孔武有力的铁钳。

「小姐,这位先生是个诈欺、侵占、伪造文书的经济犯,如果你有什么损失,可以来调查局投诉,我们正在办理这件案子。」

投诉?她的委屈,司法是无法还她一个公道的。

望著辜东汉被强架走的情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报应,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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