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可不可以暂停一下?」
织罗在校武场的阶梯上坐了半天,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地看著他的两个师弟妹,正你来我往地打得好不热烈。
「没空。」韩渥汗流浃背地举拳挥向楚雀,楚雀翻身一跃就回敬给他一掌。
「为什么这两天午时三刻一到,你们两个就占著校武场?」织罗撑著下巴问。
平时最不爱练武的两个人居然会练得这么勤奋?还挑烈日当头的时辰,他们是吃错药了吗?
韩渥与楚雀忿忿地互视对方一眼,双方各使出师父传给他们的独门武技,愈打愈激烈。
「喂,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没人理他?
「我们在练身手。」楚雀闷火地道,边拆著韩渥攻来的拳势。
「我堂内的弟子要练武,你们要比试去别的地方比。」他们两个占用场地已经占很久了。织罗指指在他身后那一大票早被晒得头昏眼花,等著要练武的暮霜堂弟子。
「不行,是大师兄罚我们来的。」韩渥怨忿地道,一个扫腿袭向楚雀较弱的下盘。
「啊?」被罚的?最乖的两个人会被罚?
「还不都是你?要不然我老公怎么会舍得让我在这个时后出来给日头晒?」
楚雀辛辣地骂道。她一改手势,以忽左忽右的掌法放向韩握的上盘。
「你那时不跟我抢不就没事了吗?我被你害得每天在这时都要撇下地下城的工事来跟你练。小姐交代的工事若延误了,这都要怪你们夫妻。」韩渥以密如雨点的拳法正面攻向楚雀,受攻的楚雀反击得更厉害,打红了眼与他厮杀了起来。
「等等,别打了,你们说大师兄罚你们练武?」哇,有深仇大恨哪?只是练武而已,干嘛出手都这么狠?织罗连忙从阶上飞跃至他们两人中间,一右一左地接住他们的拳掌阻止他们。「对啦。」楚雀想抽回手继续被中断的比试,但织罗却以他的凝霜掌冻住他们两人被握住的手,以消散他们之间的火爆气氛。
「师兄罚你们,那他怎么不在这盯著?」没被人盯,他们还打得这么起劲。
「他巡城去了。」韩渥扭著手想挣开织罗,他还生气地瞪著楚雀。
「你们……惹了他?」织罗若有所悟地问著,以更重的掌劲冻住他们,直到他们不再冲动为止才放开。
「惹他的人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比较倒霉。」韩渥在织罗放手后,搓著被冻僵的手腕道。
「是谁开罪了小姐?」织罗拍拍他们的肩头,拉著他们两人坐到旁边休息。
「你怎么知道?」楚雀还以为神经特粗的织罗只有一身的蛮力,没那个脑袋去想。
「你老公是咱们隐城出了名的忠犬,能够惹火他的一定是有关于小姐的事。」
织罗讽刺地笑道,转身要手下奉茶给他们解渴。
「你说我老公是狗?」楚雀揪紧了织罗的衣领,冷声地问。
「只是比喻……别生气。」对女人没办法的织罗怕怕地陪笑道歉,双手奉上茶水给她熄火。
「谅你是个粗人,天生就吐不出什么好话,不跟你计较。」楚雀哼道,掩著袖喝光清凉的茶水。
「师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除了飞离外,不知道是哪个人有胆敢去惹大师兄。
「一个眼楮和手脚不干净的客人。」韩渥说到激动处,手中的水杯被他模得应声而碎,而另一边的楚雀也在同时捏碎了杯子。
「客人?城里什么时候有客人来了?」织罗咽咽口水看他们俩的怪样,他才出城几天,他这两个斯文的师弟妹怎么性子都变得跟他差不多?
「你和飞师兄回城来的那天,他们先到你们后到,如果你们早点回来,今天在校武场被罚也会有你的份。」韩渥将他的容忍性看得很痛,他若早一步回来,那今天留在校武场晒太阳的就不止两个人了。
「为什么?」织罗纳闷地问。他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飞师兄还可以和大师兄一样控制他的火气,可是你的修性没他们好,如果你在场的话,一定也会跟我们一样想抢著去扁人。」韩渥有著九成九的笃定,他那冰块做的飞师兄在人前应该不会发作,可是这个火爆脾气的三师兄就不同了。
「习武可不是让你们用来扁人的,难怪大师兄要罚你们。」织罗义正严词地训他们。
「我们只是想出气!」韩渥与楚雀在他左右耳边齐吼道。
「哟,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这会儿怎么一条心了?」织罗捂著被震得嗡嗡叫的双耳。
「当然,那家伙除了用两颗眼珠子轻薄小姐外,还敢捉著小姐的手出言恐吓,你说我们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楚雀想到左元承对小姐那张色迷迷的嘴脸,火气便烧得更旺。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织罗磨著牙问,他的忍耐力只够听完楚雀的话。
「看,我就说吧,你也忍不下是不是?」只要事关于小姐,他们这群师兄弟妹有哪个人会有肚量?
「名字。」织罗固执地等著答案。
「左元承。」韩渥与楚雀一同供上害苦他们两人的名字。
「你想去哪?」楚雀拉著一骨碌跳起来的织罗。
「大师兄不让你们扁,我去!」织罗握著拳头怒意沸腾地吼著。他们不能去,可是大师兄可没说不准他去。「你也想被罚啊?天气很热喔。」楚雀指著天上炙热的太阳。
「可恶,你老公为什么就这么死板?」织罗气煞地问著楚雀,她那个老公为什么个性就这么一板一眼,还能容忍外人欺负到小姐的头上来?这不许那不许的,却又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我怎么知道?知道的话我就不用在这里活受罪,烤太阳了。」楚雀也很委屈,都被晒黑了一圈还罚她,呜……老公一定是不疼她了。
「飞师兄知不知道这件事?」织罗忽然想起唯一敢跟大师兄作对的人。
「我们没说。」韩渥摇著手道。他们才不敢说,给爱小姐入骨的飞离知道,他们在场的人都会死得很难看。
「最好别让这件事传进飞师兄的耳里,不然他就算不跟大师兄杠上,他也会去杀了那家伙。」织罗攀著他们俩的肩小声地道,韩渥与楚雀认同地频频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飞离在他们三人还在交头接耳之时,就已站在他们的后头了。
「飞……飞师兄?我们的话……你听了多少?」他们三人讷讷地回头,织罗心惊胆跳地问。
「全部。」飞离还是保持著以往冷冷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飞师兄,你可别去找我老公麻烦啊。」楚雀为了老公的颜面著想,赶紧求他。
「我不会。」飞离面无怒色地对她保证。
「喂,他怎么这么冷静?」韩渥偷偷地问织罗。
「被轻薄的是他心爱的小姐,他不冲动?有问题。」织罗也是满腹疑心地看飞离。
「雀儿,左元承是什么人?」飞离抬头望向远处的芙蓉阁,话调平板地问著。「卢亢的佷子,是那天跟卢亢一起来见小姐的客人。」
「他对小姐不矩,师兄对他出手教训了吗?」他不在隐城时,将秋水托给韦庄照顾,但就不知大师兄是怎么个照顾法,竟照顾得秋水被外人轻薄恐吓?
「打了他一掌,因为他捉著小姐不放。」楚雀看不出飞离在想什么,只好小心翼冀地道。
飞离听了,两道剑眉渐渐向眉心聚拢,肝火如泉上涌,其原因并不是为了韦庄的失职,而是为了左元承的行径。
秋水自那日为卢亢占卦之后,身子便开始转弱,时感倦怠,每在晌午过后就昏昏地睡著,他去看她时她常处于睡梦中,便是醒来也是有精无神。她身子会变得这么虚,该不会就是被左元承惊扰的吧?
「飞师兄,你还好吧?」飞离除了变得较严肃外,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这让织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没事,织罗,盯著他们练。」飞离说完便使了轻功离开校武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想他会去哪?会不会去杀了左元承?」楚雀推著韩渥问。
「我想他可能会先去芙蓉阁找小姐。」他刚才一直看著芙蓉阁的方向,准是如此。
「喂,我问你们,你们哪个人看过飞师兄在我们面前笑过?」织罗还是一直很介意飞离的那张冰霜脸。
「没有。」他们俩摇摇头,好象打小就没见他笑过。
「为什么在我们面前他总像块冰,对小姐却又是另一个样?」织罗怨道,不平等待遇,为什么只有小姐才有那个福分不被他冰个半死?
「那是因为他懂情。」楚雀了解飞离与小姐之间的那份情,也懂飞离只想为心上人欢笑。「你还忘了说他对小姐滥情、纵情、痴情还有太过重情。」韩渥板著手指头数落著。
「他为了想让小姐看朵花都可以大老远地跑到江南去了,我想他这次不可能会轻易放过那个左元承。」织罗想左元承可能会难逃死劫。
「情字可真害人不浅。」韩渥大叹。飞离可以为小姐笑、可以为小姐取来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如果小姐要他死,他恐怕也会照办。
「你们这两根光棍懂什么?没爱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楚雀各敲他们俩脑门一记,这两个对男女情事的门外汉哪体会情爱让人舍生忘死的个中道理,?
「若要像飞师兄这般爱,我情愿继续当根光棍。」为一个女人把生活搅得大乱,织罗想来就觉得恐怖。
「我也是,太累了。」韩渥也觉得心有戚戚焉,悠悠长长地叹著气道。
「累?打混还喊累?」巡城回来的韦庄一进校武场就看见他们三个坐在地上模鱼,他怏怏不快地道。
「惨了。」楚雀听见韦庄恼火的声音,立即将脸埋在手心里不敢见他,心底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罚练武,你们倒聊起天来了?」韦庄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低头问道。
「大师兄,你误会了,我刚说的那个累跟这个累不同。」韩渥见向来持重的韦庄脸上又再次风云变色,急急地辩解。
「我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字。」韦庄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他不过是去巡城没多久,他们就造反了?
「我有事先走……」织罗见苗头不对抽腿就要跑。
「织罗,别走,他们喊累你就陪他们。」韦庄一手扯住他的后领,把他拎回原地,决定一同处罚。「他们累他们的,我为什么也要罚?」模鱼的又不是他,关他什么事?
吧嘛对他实行连坐法?
「你上次没通报就私自跑去江南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这会儿你就跟他们一块累。」
韦庄没法去罚那个小姐允许可以自由来去的飞离,但他可以罚这个不守令跟著去的织罗。
「你们连累我……」自知被罚定的织罗,对于这飞来的横祸满是不平,气得吼著害他的两人。
「帮个忙,不要再说那个字了好吗?」楚雀捂著隐隐作疼的头际道,他们说得愈多,她老公罚得就愈久,看样子,她这阵子皮肤是白不回来了。
※※※
正如韩渥所说的,飞离的确是去找秋水了。
飞离轻巧地潜进芙蓉阁时,秋水正在内房里睡著。
他一直静坐在她床边看著她的睡容,至夕阳西照,他引来灯火放在她的床台旁,仍旧只是看著,没将她吵醒。
直到秋水睡意浅了,眼皮微微动著即将醒过来,他才将两手撑在床边低下头吻她,等著迎接她张眸后的第一个眼神。
忽然感觉有人吻著她,秋水惊慌地急速转醒,但在那熟悉且温存的吻中她辨出了是飞离,才又安下心来,伸出手,更拉低飞离的身子好能接触到他。
飞离在她睁开眼后便坐上床榻,将攀著他的秋水抱在身上细看。
「怎么了?一身的怒气。」秋水觉得他的身体蓄绷著深沉的怒意,不明白地看著他追索的瞳眸。
「你有话没老实告诉我。」飞离尽量忍著腹内的肝火,不想对她迁怒。
「我不老实?你指的是什么?」秋水还是听了出来,发现他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
「左元承。」这名字如芒刺,刺得他几乎盲目失智。
「那日我不说,是不想让你为这种事生气。」秋水垂著头道。原来他指的是那天她没有把访客的事全部告诉他,他可能是听了消息才专程来问。
飞离拉著她的双手左右翻看,然后翻开她左手的袖子,瞇阴了眼眸瞪著上头的指印。
「飞离?」秋水试著把袖子拉回,但他不肯。
「这指印是他留下的?」他掩不住眼中的暴怒。
「嗯。」秋水知道瞒骗不了他,只能承认,隐城里除了他以外没别的男人可以接触到她,而他待她又有如珍宝,根本不舍得在她身下留下任何痕迹。
飞离以唇一一吻著她手臂上的淤痕,想淡去别的男人曾在她身上留下的记忆。
「他恐吓你什么?」他只听韩渥他们说的大概,而详情所知并不多。
「飞离,韦庄打退他了。」秋水不想说,婉转地拍著他的胸膛想抚平他的怒气。
「左元承家居华阴,江湖中人,当朝为官的卢亢只是他的远亲,且他与他正直的舅父不同,是个卑琐小人,结交江湖中劣类土绅调戏妇女,还自称风流。」
飞离陈述著。他常在江湖走动,这个被嘲贬的名字他不是没听过,只是以前没去仔细留意,但现在他记得可清楚了。
「你想说什么?」秋水警觉地问,飞离不是个爱管他人闲事的人,突然对她说这些,他定另有什么目的。
「我要剿了左家,这种人,留著也没用。」飞离眼神冷淡地看著她。
「不可因我兴战瑞,事情过去便罢了。」秋水心急地捧著他的脸庞,他那种肃杀的眼,只代表著左元承会惨死。「对我来说还没过去,他轻薄的可是我的人,而我今日才知。」飞离拉下她的手,如果他没有经过校武场听到韩渥他们的那番谈话,只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
「飞离,不要。」秋水害怕地道。一旦他下了决心就会去做,到时她怎么向卢亢交代?
「他惊扰了你,使你的身子大不如前,我不能放过他。」飞离最气的就是这一点,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了,左元承还吓她让她更虚弱。
「我身子变坏不是因他的缘故,是我占卦才引发体内的寒气,不能怪谁。」
秋水为了替左元承辩白,只好让他知道她又背著他占卦的这件事。
「你又占卦?占谁的卦?」飞离的脸色更难看了,决定速速把她的那些卦盘全部收掉。
「是卢亢他们。」说也不是,但不说他会更气,她慌张地看著他的表情。
「他们若不来你也不会占卦。卢亢我可以放过,但左元承罪无可恕,你别替他求了。」
飞离脸色变得冷凝,话里的杀意更深,丝毫不留给她回救的余地。
「不可以,唔……」秋水急得气血攻心,话说了一半,便按著胸口倒在他身上。
「秋水?你怎么了?」飞离震愕得忘了所有的怒气,焦急地扶著她问。
「寒气冲破涌泉、百汇,逆脉……」秋水紧闭著眼痛苦地道。
飞离按著她的脉门,发现果然真如她所说的一样血脉逆行,而她全身的寒气变得比以前更多,已经多到可以冲破她两个重穴。
「我用真气压住它。」飞离先替她点了两处穴位,止住她逆上的寒气。
「不。」秋水艰难地退出他的怀抱,勉强坐在一旁。
「秋水?」飞离讶异地看她的举动。「你不答应我不去寻仇,我不让你救。」秋水对他开著条件,而她按在床上支撑自己的双手逐渐不稳。
「别在身子上头闹性子,乖,我先帮你运气。」飞离好言劝著她,看她脸色愈来愈白,他忍不住想赶快把她的寒气镇住,忙伸出手要帮她。
「除非你应了我。」秋水喘著气推开他的手,眼底比他更执著,但她身子却忍受不了愈发刺痛的寒气不断颤抖。
「好,我答应你我不去。」飞离受不了这个情景,只好咬牙答应了她。
秋水知道他重然诺,得到他的应允后便不再硬撑,她无力地向他倒下,飞离接住她后一手环著她一手贴在她的丹田上,源源输送著他热如火的真气替她驱散体内的寒气。
「好多了吗?」飞离运气了许久,看她眉头渐渐地舒展,表情不再那么难受。
「我冷。」虽然不难受了,但她觉得天气好象变得像大雪般寒冷。
「我去请高大夫来替你看看。」飞离将她放妥盖好厚被,抚著她额间的发道。
「飞离,帮我做件事。」秋水拉下他放在她额际的手要求。
「你说。」飞离本想下床,但她踫触他的手却是冰凉凉的,他又将她连人带被地带回自己怀中让她取暖。
「我想加强爹爹为我设的阵式,日子愈接近我的生辰,我就觉得它愈镇不住我体内的寒气。」秋水倦累地合著眼道。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以前的都没这次来得厉害,可是很明显地,她的身体已经朝著那副卦所言开始衰败,连她爹爹的阵式也没法阻止。
「你要我怎么做?」飞离对五行八卦等等的玄学一窍不通,只能听她的话去办。
「唯有聚光引阳才能勉强再维持爹爹设的阵式数月,我观察过,爹爹是以草木池水为阵隔住四方,我想在这阵外再造另一个玉石阵,盼这样能撑到六月初六。
图阵我已经画好了,在书斋的桌上,只要照著上头施工即成。「要是这玉石阵也不成,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你安心歇著,我会交代韩渥去办。」飞离吻著她的眼睑。
「飞离……」秋水的表情像是睡著了,软软地唤著他。
「还有不全的地方吗?」飞离担心地问。
「不,我另有件事想对你说。」倚著他的胸膛,秋水慢慢地觉得温暖,仍是合著眼养神。
「什么事?」
「如果……我过不了六月初六,你就废了我爹爹许的婚约,另觅佳人良配。」
秋水迟疑了很久,才断了决心对他道。
「你要我废婚约?」飞离震惊的问,不相信她会这么说,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眼中的真意,但她闭著眼令他看不见。
「爹爹当年把我许给你,是出于一片私心为了要救我,但这样对你并不公平。」秋水睁开眼看他,眼眶聚了一层水光。
「你以为我是因为师父指婚,所以才爱你的?」飞离一看她的眼便知她在想什么,他按捺著怒气问她。
秋水别开了脸,不敢看他。
「即使没有师父的指婚,即使你没有被困在这芙蓉阁,只要我活著,你总不会属于别的男子。」飞离扳回她的脸颊,猛烈的眼神几乎要吞噬她。
「你不答应我?」秋水胸中有股难喻的愁怅。
「我什么事都可答应你,唯独这件办不到。」飞离执拗地对她道。
「你想想,倘若我过不了十九,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秋水困难地向他解释,想到他爱得那么深,如果失去了她,她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你不会死,我不会允许的。」飞离断然地道。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未来,他们俩要一起厮守到白发。
「天意难知,生死若是定数,不由得你许不许。」秋水轻叹,他的专断,在生死上是起不了作用的。
「那便死生同命。你死,我以身殉,永远长相左右,咱们在黄泉下再做夫妻。」飞离平平淡淡地开口说著,没有考虑和犹疑,彷佛是在说若一件极自然的事。
「别那么傻。」秋水掩住他的嘴,不要他言出必行。
「我对师父说过我今生以命伴你,我不能对师父和自己违约忘信,不要再提这件事,我立过的誓不会更改。」飞离将她的掌心贴著自己的脸颊,眼神变得跟以往一样温柔。
「为什么要立那种誓?」秋水抚著他出众的容貌,她总觉得自己福薄,为他觉得不值。
「为你。」飞离没有二心,至诚至心地看著她。
「我和我爹都很感激你,可是——」秋水还没说完话,飞离便打断她。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激。」
「我该拿你怎么办?」秋水为他的顽固不忍,叹息著搂紧死心塌地的他。
「信我、爱我,我只要你如此。」飞离盖好掉落的被子,密密地圈著他们俩。
「我再怎么说也没用吗?」秋水嘴里这么问,但心底知道他不会给她任何转还。
「世上只有一个秋水,不是吗?」飞离低下头,疼惜地问。
「飞离,也只有一个。」秋水的泪溢出眼角,为了他的深情,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鸳鸯都要成双的,少了你,你要我把日子过到哪里去?」飞离环紧她。他从不去想这问题的,因为他很明确地知道他将只有唯一的答案。
「我也不愿那么说,可是你这么痴傻,怕真有那天的话,我会舍不下。」秋水在他的怀中落泪,濡湿了他的衣襟。
「当师父将你交给我时,你不知我是多么感谢我那能与你相克的生辰。以前对你,碍于身分,我不能说也不能做,只能把你存在梦里、眼底,远远地想著,可是如今你是我未过门的妻,我怎能放手?有那天也好、无那天也罢,都不会再改变我们。」飞离将一切看得很开,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天上、人间都好。
「你也知道在许婚给你前,我钟情的人是你,爹爹若不把我许给你,就算有其它生辰是至阳的男子我也不会肯婚的。这辈子,我只要你当我的丈夫。」秋水低低地向他倾诉。早在他拜入她爹爹门下,她第一眼见著他起,她的眼中就再容不下其它人了。
「那就别再说什么废婚不废婚的事了,无论日后如何,我们同命,好吗?」
飞离抱高她吻去她的泪,微笑地问。
「好。」
「师父说我命带至阳至刚,现今离你的生后还剩一个月,那么往后的时间,我便待在你身旁加强你设的阵式,看这样能否让你的身子转好些。」师父说他的阳气能护她,教他不禁想试试。
「韦庄会说话的。」秋水闭上眼在他怀里休息,心想,韦庄又会在他面前对他念那些主仆不分的道理。
「他会明白,让他去说。」飞离无所谓的说。韦庄只是嘴硬心却软,就算会气也只有一阵子。
飞离觉得她的气息和缓了许多,于是抱著她躺好。「睡一会儿,我拿图去给韩渥再去请高大夫,很快就会回来陪你。」
「飞离,以后我要爱你更多好来还你……」秋水在人睡前昏昏不清地对他道。
「只要我们生死的时间一样长,你、水远不会比我更多。」飞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著,看著她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