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瑟的冬雨落在人群熙攘的街上,完全不影响台北街头妆点浓厚的圣诞节气氛,和那些为圣诞假期赶购礼物的人潮。
圣诞节前夕的周末假期,街上热闹滚滚的圣诞气氛被整片光洁的玻璃阻隔住,落地橱窗里一抹纤细的人影,正全神贯注在她的思绪里,优雅、从容的身影穿梭在雅致的竹节花器周围,举手投足都吸引住行人的目光。
株株参差错落、绽放著粉嫩花蕊的寒梅,在她灵巧的手中变成一幅赏心悦目、怡人身心的美景。
有别于街头随处可见的圣诞树装饰,橱窗里粉白似雪、娇羞嫣红的梅花和苍劲的松枝从粗竹干的切口中展露丰姿,更点出寒冬景致的浪漫与多情。
居高临下,柴崎英司的目光穿透层层玻璃,被对街那独特的盆插和那道游走于花器周围的素净人影深深牵绊住。
好一份特立独行的巧思,他暗自为插花人喝采。走遍世界各地,放眼所见皆是一成不变的圣诞红、圣诞树,了无新意的城市早已叫他失去欣赏的兴致,不意今日却在台北城市的小角落巧遇此惊艳。
他任由心思沉溺在她的花花世界里,享受心头那份轻轻的悸动。
「Ezi——」女人娇嗲的呼唤,向来最动男人心。
但是龚安琪连连唤他数声,柴崎英司依旧心神难回,她不免好奇地随著他的目光望向橱窗,那长发半遮面的人影身形清瘦,一身素白的衣裙完全看不出吸引男人的特质。
她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的魅力居然输给那个干扁如柴的女人。
「Ezi——」她娇嗔怒叫柴崎英司的名字,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柴崎英司略显不悦地抬眼对上龚安琪生气的表情,这才忆起此刻自己正和她在六福皇宫的法式餐厅享用浪漫的情人晚餐,结果妖媚性感的龚安琪竟不如那几株傲骨磷绚的梅花来得有吸引力。
面对女伴的怒气,他神色自若地露出迷人的笑容,举起盛著艳红葡萄酒的水晶杯轻轻啜著,「怎么,不高兴?嫌这里气氛不好?还是对礼物不满意?尽避说就是,生气快老,气出满脸皱纹很难补救唷!」
「你好可恶喔!冷落人还说风凉话。」龚安琪故意倾身向前,露出低胸礼服里包裹不住的两团浑圆白嫩,嘟起精心描绘的红唇,用不纯熟的日语抗议。
「冷落?」柴崎英司满脸笑容,宠溺地拍拍她气鼓鼓的粉颊。「你吗?你想要的圣诞节情人餐、香奈儿礼服、大衣和钻饰,我不是都照办了,怎么还不开心?」
「谁叫你心不在焉,一直盯著窗外也不理人。」龚安琪乘机抱怨,白了他一眼。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柴崎英司是出了名的大方和花心,和他交往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尤其他换女人的速度甚至比换衬衫还要快,他可以费尽心思将一个女人追到手,却也可以在转眼间又将她遗忘,而他在追求过程中的温柔体贴、出手阔气,使每一个被追求过的女人都无法埋怨。
她很清楚或许现在自己很受宠,毕竟能和他维持四个月算是难得了,但不知道几时可能就会被下一个女人给取代,所以纵使心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暗自咬牙把怨气吞下来,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脸。
「这也好不高兴,你不觉得对街那盆岁寒三友意境很美吗?」柴崎英司再次将目光落向隔街的橱窗,但是那里却只剩下插好的松梅盆景,不复见那位巧思动人的女子。
「意境很美?」龚安琪瞄了瞄那个插著梅花和松枝的竹器,几株瘦巴巴的枝丫开著一朵朵小小的花蕊,在满是喜气的红绿街景中突兀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来哪有好看的地方。
「哼,那种惨白又瘦兮兮的样子,哪里好看?」根本就跟那个插花的女人一样,一副营养不良似的。
「你太庸俗了。」柴崎英司的心情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讶异他竟为一个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的女人乱了心神。
「好嘛!庸俗就庸俗,我是不懂得附庸风雅啦,不过男人总不会喜欢那种抱在怀里像抱根木头的女人吧?」她含春的媚眼像会放电般勾引著他,心里其实有些害怕失了心魂的柴崎英司就要离她而去。
「那是当然,男人都喜爱像你这种不能一手掌握的女人。」他探过身躯,完全不避旁人眼光地在她娇红的唇上落下一记法式长吻。
报安琪被柴崎英司的热吻逗弄得心猿意马,娇喘连连,潮红满面,热切如火的目光诉说著欲望。
柴崎英司倏地放开她,眼中闪动著恶作剧的笑意,看著她在的渴望里挣扎。
他轻晃手中的水晶杯,噙著笑冷眼旁观他一手主导的好戏。再矜持的女人也禁不起男人蓄意的撩拨和勾引,更何况是龚安琪这种尝过男人美味的女人。
「Ezi……」龚安琪留恋不已地舌忝著唇瓣,娇媚轻喘的声音配上那挑动人心的小动作,能让自制力差些的男人当场出丑。
但柴崎英司慢条斯理地喝尽杯中的酒,不为所动地看著她坐立难安、蠢蠢欲动的样子,直到龚安琪翘起红嫩的双唇,两眼流露出不满的埋怨后,才懒懒地招来服务生结帐。
报安琪的表情随著柴崎英司的金笔一挥,马上像向日葵见到太阳般绽放妩媚的笑容。
柴崎英司亲自为她披上服务生送来的披肩,他那永远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让她更加想永久占有他。
望著龚安琪充满占有欲的眼眸,他露出一抹叫人费疑猜的笑容,但是他的双手却有别于眼中的冷淡,温柔地揽上她的腰身,偏过头一口热气拂过她的耳垂,轻轻响著魔魅般的细语,「走吧!安琪儿,浪漫的夜正长。」
报安琪全身泛起一阵骚动,属于夜晚的热情正滚滚沸腾,她不住地往他身上靠去,踮起脚在他的颊上留下一吻,胸前那一团温热的雪白有意无意地摩擦著他的手臂,恨不得能融入他的身体。
柴崎英司也不叫她失望地在她的红唇上回以一吻,加重力道的手臂将她搂得更紧,看起来好像很热切地回应她身体发出的热情邀约,但是若细心留意,不难发现他深邃清澈的双眸里隐隐流泄著一份冷眼旁观的疏离。
随著电梯一步步升上顶楼,龚安琪难掩迫不及待的神情,紧紧攀附在柴崎英司手臂上的身躯像条无骨的八爪章鱼似的,充满独霸的味道,仿佛向众人宣告这是属于她的男人。
柴崎英司任由她急切地拉入总统套房,相对于她的热情,淡淡浅笑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为何,但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怕正如龚安琪所担心的,他们之间的火焰就快要燃尽了。
大雪,惊见梅花最深情。
二月二十五日,是京都北野天满宫神社一年一度的赏梅盛会。
神社里遍植梅树,瘦枝似铁,疏影难数。此时枝头上满满的粉嫩花蕊昂首迎向天空,一朵朵雪白略带粉红的花瓣随著鹅毛般的白雪迎风摇曳,挺立在粉雕玉琢般的世界里。
神社前新筑的平台上,茶道老师正聚精会神地表演著,平台前一座座铺上红布的座位坐满了来宾,晚到的游客更把整个平台团团围住,大家都专心地观赏著表演。完全没有人发现悄然无声的神社前院,一位穿著长袖和服盛装打扮的女子,轻颦柳眉,撑著绘上寒梅的油纸伞,轻扶树干久久不动。
突然,寂静的庭园随风飘来几句中文吟唱——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股香。」
随著清越的声音,梅海里走出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他好奇地看著树下的女子,用日语问道:「小姐,茶道表演已经开始了,怎么不过去观赏呢?」
清朗悦耳的关怀,让梅树下的女子抬起了低垂的脸孔,映入她眼里的是张斯文合笑的脸庞,和他未掩惊艳的表情。
天空细细漫舞的雪花和纷纷飘飞的梅花瓣落在女子的油纸伞上,也洒在她漂亮的和服上,由她衣肩上成片的缤纷花瓣可知晓,她已在此伫立许久。
漂亮如彩绘的画面中,她是景致中最吸引人目光的焦点,男子怜惜地替她拂去衣裳上的花瓣和雪片,随著她羞涩的目光注意到她和服下断了「花绪」的「下?NB339?」。
「原来如此,所以你寸步难行,是吗?」
美丽的女子为难地点点头,头上细致的梅花发簪迎风微微摇晃,几乎勾走了年轻男子的魂魄。
「请坐,我来帮你修吧!」他扶著她走了几步,想让她坐在石椅上,但是精致的和服岂能落坐微湿的椅面。
男子哑然失笑,笑自己欠缺思量,他伸手将她的油纸伞收起,牵她的衣袖让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蹲躯单屈一膝,毫不在意地将她的脚放在他膝上。然后撕裂怀中雪白的手帕代替木屐上的绳子,替她修好木屐,再替她穿上。
「来,试试看稳不稳,可以的话,先凑合著用吧!
「谢谢。」女子羞红了脸,细声地鞠躬道谢,随即急急走向新筑的平台,连油纸伞都忘了要拿。
「小姐,你的伞。」男子撑开了油纸伞,快步赶上她匆忙的身影,替她遮去依旧漫天飞舞的白雪,陪著她走向平台。
「谢谢你!」女子慌忙接过伞,迎上一位分明是急著四处找人的妇人。
「小夕,怎么这么慢,马上就是你了。」妇人露出责难的脸色看了一眼女子与那助人的男子。
「对不起……」小夕垂首向妇人鞠躬道歉,细声说了几句话。
「先生,谢谢你的帮忙。」妇人很有礼地对著男子鞠躬道谢,「请你到前面欣赏表演吧!」她挡住男子亦步亦趋的身影,催促著小夕走入平台的屏风后面。
年轻男子对小夕潇洒一笑,才转身到平台前找了个视野还算不错的位置站定。
此时,平台上的茶道表演正好结束,后台走上两位捧著筝和箫的表演者,在平台的角落坐定,不一会乐音轻起,小夕从后台现身,翩翩起舞。
悠扬悦耳的音乐在耳边响著,她曼妙的舞姿在皑皑白雪中轻轻舞出梅花的孤傲、清新、玉洁冰心。
年轻男子失了魂般注视著舞台,不由脱口吟出——
「碧萼玉骨展芳姿,暗香浮动迎宾客。」
他全部的心神随著小夕的举手投足,深深融入她的世界,与她共舞出一份相知相契。
等待朝阳来临的天空一片墨黑,高楼的落地窗前一抹忽明忽暗的微红闪烁不定。柴崎英司燃著烟倚在窗台前,双眼无意识地落向记忆中梅花与女子所在的位置。
他分不清脑海中的片段是真还是梦,与那位梅花精灵的邂逅是一场心灵的虚幻,还是他确确实实经历过的美好记忆。
是因为那引他心情悸动的梅花,还是那一抹纤细的人影,促成这场如真似幻的梦境呢?
梦中梅花精灵的面目朦胧,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却深深牵引他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潮,阵阵如波涛汹涌。
渴望寻回与梅花精灵共有的那份相知相许,柴崎英司再也无心和床上那具火辣辣的胴体纠缠终夜。
他随手捻熄了烟灰头,不意正好迎上龚安琪酥胸半露,媚眼勾魂的妖娆身躯。
「Ezi,天都还没有亮呢!」龚安琪走过来撒娇地贴向他,一双藕白色手臂直落上他的肩,「来嘛,再陪陪人家啦!」
柴崎英司心波不扬地忽略她充满诱惑的曲线,「我还有事,你继续睡吧!」他完全不为所动地避过她的热情,径自更衣整装。
「呃,你答应要陪人家一整夜呀!」龚安琪不死心地亦步亦趋,再三游说著。
「哦!我说过吗?」柴崎英司泛著笑意的嘴角扬了扬,但是毫无笑意的双瞳却充满讽刺的意味。
「呃,你……你是没说,但是先前你话里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嘛!」虽然心里期盼著,但是她却说得心虚。「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你多心了。」柴崎英司轻轻拂过她娇嗔微皱的双眉。
「那过几天……」龚安琪退而求其次,盼著圣诞夜和他一同度过。
「我在日本。」他笑著一句话打散她的期望。
「你难道不能过完圣诞节再回去吗?」她不死心地撒娇著,「或者我也去日本?」
「在日本,圣诞夜是属于情人的。」柴崎英司不置可否地应了句不相干的回答。
「那我去陪你正好呀!」她心里马上盘算起来。
「三人行不方便吧?」
「Ezi,你……」分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一句玩笑话,不过龚安琪一听气得脸都绿了,「那我算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柴崎英司满不在乎地撇嘴笑笑,邪气的眼中尽是气死人的可恶。
「开玩笑的,瞧你气得鱼尾纹都跑出来了。去睡吧!明天早上去饭店的美容室晃晃,记我的帐。」说著他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柴崎英司适时的安抚,稍稍熄了龚安琪满腹的怒火。望著他潇洒的背影,她露出誓在必得的笑容,躺回舒适柔软的大床。对于即将到手的大鱼,她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给溜了的。
「纱姊,雨下大了,你先到骑楼边等我吧!」俞子都随手抓了几张报纸遮著头,「我去把车开近些,拿了伞再来接你。」说著匆匆冲入大雨中。
「子都,不急,慢慢来,小心车子。」夏纱对著他的背影关心叮咛著。
一身浅米色羊毛衣裙,搭配著黄色毛呢外套的夏纱虽然不是艳丽得使人眼楮一亮,但是她浑身散发出娴静气质,在人潮嘈杂的街头宛如一股清流,让人不由自主伫足一看。
她稍显吃力地提著一个装著花材的桶子,慢慢走向骑楼边缘,等待俞子都开车来接。
原本还算宽敞的骑楼被停放的机车占据大部分,仅仅剩余的空间又被躲避大雨的人潮挤得毫无立足之地,夏纱纤弱的身躯几乎被挤到马路上去。
她无奈地皱皱眉头,小心护住身旁的花材,生怕被慌乱的人群挤坏。望著天空如瀑布般飞溅而下的雨水,她无声地叹口气。
圣诞节,让世人为自己所爱乐得忙碌的日子,人潮手中的礼物更是爱的表现。
而她却最怕过这种日子,那会叫她忆起许多想深埋、遗忘的过往。
每年,在每一个爱情意义浓厚的节日里,她总想尽办法埋首在忙碌的工作中,试图遗忘世间所有的一切。
夏纱心不在焉地站著,直到身旁闯过几个边走边嬉闹的年轻男女,直直撞上她手中所提的花材。过重的花桶不但被撞得脱手飞离,更将她不稳的身形一并撞出去。
她被狠狠撞往马路,若不是她身后的人抢快张手将她揽入怀中,她免不了会冲入慢车道,即使不死也难脱一身的伤。
看著散落一地,一株株娇弱的梅花难逃大雨与行人的摧残,夏纱心疼得不顾自身安全扑身想去捡。
「喂,你不要命了?」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急促说著。
夏纱只觉得腰腹部被勒得一紧,正要往前的身躯重重靠回身后厚实的胸膛上。
「请放手。」夏纱慌忙离开身后的凭靠,用手想拨开腰上的铁臂。
「要我放手不难,但是你不能再那么莽撞。」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铁臂应声收回放她自由。
身后的人手一松,夏纱不顾骑楼行人杂沓,马上低身去捡拾散落满地的鲜花,无论完好还是已经被踩坏的,她都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丝毫不在乎沾了泥水的花材弄脏衣服。
「你还真是固执呐!」
随著带笑嗓音的调侃,那个滚落远处的花桶适时出现在夏纱的眼前。
「谢谢!」她感激地说著,放下满怀的残枝,随即快步冲出骑楼,冒雨继续捡拾掉在马路上的梅花。
雨虽然变小,却依旧淅沥沥下著,一双大手帮著在混乱的车阵中快速捡完掉落的残花,而那个任凭昂贵大衣迤逦在泥水里毫不在乎肮脏溅湿的男人,终于引起夏纱的注意。
她半是不解、半是意外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让她满是惊讶的瞳眸,深邃如墨海的眼瞳深处竟有说不出道理来的似曾相识。
夏纱刹那间有著迷惑,仿佛那份深深埋藏的记忆突然鲜明了起来,曾经那是她最不愿意忆起的,如今却异常清晰地展现眼前。
不解她为何不言不动地盯著他,柴崎英司迅速将她带回骑楼避雨。
「小姐,你还好吧?」
他抬手想替她拨开淋湿粘附在脸颊上的发丝,她却偏头避过。
「谢谢你的帮忙。」夏纱借著放下怀里的花材,技巧躲过他原是好意的动作,「不好意思,你的大衣都脏了。」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件衣服。」她迥异于一般女子清灵悦耳的声音,让柴崎英司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料不到这么灵秀的女子,嗓音竟然如此粗哑。
望著她湿漉漉滴著雨水的长发,他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擦擦吧!」
手帕洁白似雪,夏纱犹豫著接还是不接,这情境是如此熟悉,太多的相似处让她害怕命运之神会再次戏弄她。
看她再三考虑的模样,柴崎英司的自尊心真是大受打击,凭他纵横花丛无往不利的经验,从来没有女人对他这么的藐视。
许多女人甚至不需要他有所表示,就自动降服在他的魅力之下,偶尔有那么几个欲擒故纵的女子也在他随性的殷勤下,快速弃械投降。而眼前这个他另眼相待的女人,反而对他无动于衷。
靶情告诉她,那抹「似曾相识」只是一个巧合,理智却隐隐藏著忐忑。夏纱将目光移开他手中的那一抹白,强迫自己去印证心中的那份不确定,视线骤然落向他英俊潇洒的脸庞,挺直鼻梁上那对炯炯有神的双眼微微上扬,仿佛欲勾人魂的眼波,正巧盈满笑意地缠向她。
「啊……」乍然的一句惊呼脱口而出。
像!好像,惶惶然一瞥,他竟与故人有八、九分神似;等凝神再看,他毕竟不是故人。松开握紧的拳头大大地喘了口气,夏纱这才发现她早已紧张得差点停止呼吸,心底一阵波潮翻滚,不知是松口气的释怀,还是浓厚的失望。
自古以来,失去与死亡何异,不过徒然多了份期盼不意再相逢的揪心之痛罢了。
夏纱无意识地甩甩头,试图抛去困扰她的落寞。
她那一双满载愁绪失落的明眸定定与他相望,柴崎英司没来由的涌起疼惜与不舍,他硬是将手帕塞入她的手中,「快,要不然我就亲自动手帮你。」
他随意的抬手拨开脸上的湿发,眼神充满帅气地看著她,大有说到做到的意味。
夏纱愣了愣,有点讶异如此斯文有礼的男人也有这么霸气的言行,不由得举手把脸上与发上的雨水拭了拭,但是遮住左脸颊的湿发却拨也不拨,反而让她充满神秘的感觉。
骑楼里行人匆匆,柴崎英司下意识地将她维护在他的怀中,两个人隔著水桶相望,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遗忘了。
「柴崎,你不要老是一踫到美女,就把正事给忘了好不好?」
一声杀风景的呼叫,惊醒沉默对望的两人。
柴崎英司有些恼又有点狼狈地快速瞥了眼夏纱,颇为无奈地回头迎上正向他走来的好友焦应桐。
「你大呼小叫什么?」柴崎英司双眉微挑,瞪了他一眼,「等等又不会怎样,吵人。」一瞧见他手里的伞,柴崎英司很自动就拿了过去。
「要伞做啥,来不及了啦!」焦应桐一副看好戏的意味,说著风凉话。
「喂,等等。」柴崎英司的反应绝对够快,可是他一转头,已见夏纱纤细的身躯拎著花材桶子,稍显吃力地走入雨中。
他快步赶过去想送伞傍她,却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撑著把大伞急切地将她迎入车内,扬长而去。
他若有所失地立定当场,完全忘了手上还拿著来不及张开的雨伞,被雨水淋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