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时搭起的野战帐篷里,三条大汉围著长桌上的一张地图,迅速交换意见。阿比塞尔指著国家的正中心点——果尔多的大本营沉思。
「六天前我派人去那里夜袭过一次,军政府显然答应了果尔多的请求,拨给他更多的预算扩展军备,目前他有七架攻击式直升机,一批新的武器,而且随时可以调动数万名步兵。我们若直接攻击中营,太过冒险。」
「但是现在是我们最接近成功的机会。」东漠游击队的首脑多亚立刻表示意见,「你那次夜袭让果尔多乱了阵脚,不敢妄动,才会让最近我们三次袭击其它分营获胜。果尔多拳大无脑,我们若不趁现在直攻他的大本营,实在太可惜了。」
「我倒是觉得最近他们的调动怪怪的。」在军事桌上的洛提神情严肃,与平时的开朗爱笑截然不同。
阿比塞尔对自己的副手挑一下嘴角,他在想的也是这一点。
「怎么个怪法?」多亚愣了一下。
「中营的防卫没有增加。」阿比塞尔低沉地道。
「就是因为没有增加才更应该……」说到一半,多亚蓦然顿住。
六天前本来只是出于「围魏救赵」的心理——这是菲雨的说法,阿比塞尔派人去夜袭果尔多。
丙尔多不久立刻回防。中营最大的军火库被烧了,几栋建筑物也起了火,除此之外,却没有想象中「革命军大举进攻」的事发生。
丙尔多总算省悟,自己回防才是真正上当了,他要抓的人,真的和埃拉卡人在一起!
这一跤让他跌得颜面尽失,冲动的他立刻调派大举人马,转头再杀到中部和东漠边陲,非把阿比塞尔杀了雪耻不可。
帮命军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待这个怕死的家伙离开他的「安全区域」所有的人反应是迅速而及时的。阿比塞尔调动附近的几波人马,东漠游击队也火速赶来支持,三天之内将果尔多打得溃不成军。
丙尔多的性子刚愎自负,却天生怕死。他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战场,打自己最有把握的仗,这也是他宁可把东漠放给革命军占领的原因,因为他在这里打不过骠悍的革命军和游击队的连手,如同革命军也不敢贸然直攻中部,和他强大的火力交锋。正常情况下,当他在自己没有安全感的土地上失利,一定会迅速退回大本营。
可是最近他们派在中营里的探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增加警备的指示,反而不断把兵力往东边调来,这只解释了一件事——果尔多还没退走。
为什么?
于是另一个结论跳了出来——因为他无法离开。
「果尔多受伤了!」多亚豁然而立。
丙尔多是军政府布在中部的重臣,喜欢滥杀无辜,动不动就因为一点细故而灭了好几个无辜的村落,惹出来的麻烦不在少数,可是因为有他挡在革命军与安逸的政府军中间,军政府便放任他一直坐大。
直到果尔多胃口越来越大,要的越来越多,军政府开始对这个据地为主的头儿感到头痛,偏偏又不敢立刻削弱他的兵权。
他们的矛盾闹得越深,革命军越乐见其成。
这几日将果尔多的爪牙节节击退,就是因为阿比塞尔安插在军政府的奸细,让他们认为果尔多的情况还可以再拖上一阵子,于是军政府不急著派兵支持。
若能把果尔多收拾掉,政府军等于垮了半边天,全国三分之二的土地将被革命军所占领。
「妈的!」多亚重重捶了桌子一拳。「这次不把果尔多擒下来,誓不为人!」二十几年的内战,革命军第一次有占上风的机会。
洛提和多亚在长桌中央迭上彼此的手掌,热血沸腾。
只有阿比塞尔冷静依旧,盯著桌面上的地图深思。
沾著枪油的食指滑过前几日走过的风穴地带,或许,这里会是个一决胜负的好地点……双方人马终于正面交锋。
激战两天两夜,革命军占著熟悉地形的优势。分批诱引。第一波人马边打边退,将军方诱入奇诡的风穴地道里,军方一陷入复杂的甬穴,立刻阵形大乱。
看石壁上的纹路。菲雨曾说。风从西边的峡谷吹进来,从东边的峡谷出去,在石璧上形成逆时针的纹路,起点的地方粗,结尾的地方细,看它纹路的起点和终点就知道方位了。
阿比塞尔事先将辨别方位的方法告知每一路人马,分成几波人分别守在不同的地点。
风穴的前半段比较平坦,于是有两波人马负责躲在暗处伏击,先削弱一批人马,然后将剩余的人更深地赶进风穴里。
后半段有许多天然的山洞、裂缝等等,适合布陷阱,于是第三波和第四波人马负责事前布置。
等政府军散了过来,一堆人掉进插有尖木的陷阱里,又是死伤一批。
两日夜之后,果尔多派出来的大军或被俘,或被杀,死伤过半,彻底大败。
多亚带了一路人马专门去追捕他。这人也滑溜,竟然让几个死士护著逃了。
虽然逮不到元凶,可是经此一役,中军实力大伤。革命军乘胜追击,直直杀进实力已经虚空的中军大营。
激烈浴血的战争,在后世的史页上,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句胜利之语。
在现世,却是二十几年的战乱和无数军人的血汗所写成。
在距离夜袭中军的第八天,革命军终于攻克果尔多的大本营,收复中部国土。
肃杀。
森冷。
与寒颤。
宽广的中军操练场上,站著整片黑压压的人海。
外围是持枪高度警戒的革命军,被围在中间的是被俘和放弃反抗的政府军。
斑高的讲台上,阿比塞尔负著双手,昂然挺立于中央。洛提、多亚等革命军将领立在他身后。
台前的泥土地上血迹斑斑,几路妄想抗衡的人马,带头军官被捕之后一律拉到阵前,杀鸡彻猴。
头上烈阳正炽,被围在中央的阿兵哥个个冷汗涔涔,干燥的夏风呼啸一声吹来,每个人的心却被冻入冰点。
这是生与死的关头。
现场几万条生命,都在台上几人的一个意念之间。
四周安静。静得离谱。静得像死亡。静得仿佛连呼息都没有。「带多拉他们进来。」阿比塞尔如死神般冰冷低沉的嗓音,传到每个人耳中。一声细细的议论和疑问开始在中军士兵里传了开来,他们的审判,就要开始了吗?
如果站在台上的,是像果尔多一样的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所有中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今天已来不及看到夕阳。
不安的心飘浮到最高点。
然后,众人愕然。
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臂弯里夹著一只破旧的小熊布偶,拇指还含在嘴里,被一个革命军牵到台上: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男女皆有。
她怯怯地看阿比塞尔一眼。在她眼中,他就像巨人一样高大。
「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阿比塞尔弯下腰,对住她天真无邪的双眼。
小女孩的声量无法像大男人一样传到远方,于是一名小兵将事先准备好的扩音器对准她。
「多拉。」小女孩把口中的拇指抽出来,细声细气地说。
「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死掉了……」小女孩低下头。
「为什么死掉了?」阿比塞尔的语气极温和。
「果尔多喜欢我姊姊,爸爸妈妈要把姊姊送到别的地方躲起来。果尔多就说我们村子里有间谍,就带很多很多人来,然后大家就都死掉了,然后也没有村子了……」小女孩低著头揉揉眼楮。
现场一片静寂。
阿比塞尔伸手揉了揉她头顶,轻柔地道:
「你下去吧。」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又被牵著慢慢走下台。
「你过来。」阿比塞尔对另一个小男孩唤道。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自己走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阿比塞尔的语气和刚才询问多拉时一样温和。
「小威。」
「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被杀死了!」小男孩恨恨地道。「果尔多说我们没有老实缴税,带人把我们村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我们村长不甘心,站出来请他们起码将食物留下来,其它东西都带走没关系。果尔多一怒之下,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一些士兵的脸上开始一阵青一阵白。因为这些事情,其中有不少人曾受命亲自去办,没去办过的人也听过同胞提起。
奉命去做这些事的人,何尝不知道村民无辜?
但是军令若不被执行,死的就是自己,他们又能如何?
接下来几个小孩上来,都是类似的遭遇。偌大的广场上越来越沉默,垂下头的人越来越多。
「好了,带他们下去。」问完了话,阿比塞尔对看顾小孩的小兵摆摆手。
多拉跟著其它人走到一半,突然转身跑回来,拉拉阿比塞尔的裤子。他神情温和地弯下腰,小女孩踏起脚尖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笑了一笑,大掌揉揉她的头发。
「你自己跟他们说吧。」然后——不意那个拿著扩音器的小兵对住多拉。
多拉稚嫩的声音清洁楚楚地响了起来。
「我只是要说,果尔多才是大坏人!你们不是坏人,你们如果不听他的话,果尔多也会杀死你们,所以我不气你们。我希望你们赶快抓到他,替我们的爸爸妈妈报仇。」说完,她扑通扑通跑下台。
满场的俘兵全低下头来。
阿比塞尔冷沉的眸子扫过全场。
「各位兄弟,这就是你们从军的目的吗?」没有人敢抬头。
「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替将军抢夺女人财物,烧毁无辜的村庄,这是你们、我们、每个人从军的目的吗?」他的话声转为严厉。
不……不是……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低低的回应开始从四处冒了出来。
「你!出列!」阿比塞尔指著前排中央一名士兵大喝。
那个士兵全身一颤,脸色青白的跨上前一步。
「背出我们勒里西斯陆军新兵的誓词!」阿比塞尔森然道。
那个士兵一开始还很犹疑,声音有点颤抖,「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捍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
「再说一次!」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捍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
「再说一次!」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捍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那名士兵双腿并拢,昂首抬头,凛然大吼。
「再说一次!」阿比塞尔厉声道。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捍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开始有许多声音加入。
「再说一次!」阿比塞尔大喝。
「吾誓加入勒里西斯光荣陆军的行列,效忠国家,保卫人民,对抗强权,恪遵军中法令,尽忠职守,以捍卫国家安全为目标,以让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全场几万名士兵同声剧响。
阿比塞尔高高举起一只拳头,璀璨的烈日直接照射在他的身上,映像著万道金光,神威凛凛。宛如天将。
「捍卫勒里西斯!」
「捍卫勒里西斯——」全场士兵振臂高呼。
「保护人民!」
「保护人民!」
「不畏强权,为国家而死,为保卫的人民而死,勒里西斯万岁!」
「不畏强权,为国家而死,为保卫的人民而死,勒里西斯万岁——」
「勒里西斯万岁——」
「万岁,万岁——」
「赢了!赢了!我们打赢了!」所有人停下手边的工作跑出来。正在替小朋友念故事的菲雨放下书本,被一群小表头拥著走出来。
西海跳到中庭上的一个小讲台,振臂大喊。
「果尔多逃亡了,我们打赢了!中部地区是我们的了,阿比塞尔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阿比塞尔赢了!」
细碎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之间交错,最后汇聚成声浪,越来越响亮——「阿比塞尔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耶——我们赢了——」震天价响的欢呼摇撼了整个山洞。
一群人抱在一起用力拍打彼此的肩膀,女人激动地哭成一团。一群又笑又闹的小表头跟著欢声雷动,虽然他们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整座山洞迅速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厨娘们含著泪抓住西海,频频问他派出去的人何时会回来。
「我不知道,应该今天晚上就会到了!」西海兴奋得也昏头转向。
一群女人马上围在一起讨论该为回来的男人准备什么样的庆功宴。每个人都欢喜得停不下来。
菲雨开心地叹了口气。赢了,真好。
他终于要回来了。
天知道这几天她是多么难熬,每一道从洞外走进来的身影都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中,一旦发现不是阿比塞尔,就开始担心那人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菲雨离开满场狂欢的民众,回到房间里,静静品味这种、心脏从胸腔里飘浮到半空中。再落回胸腔里的感受。
从来不晓得自己能为一个认识以「天数」来计算的男人如此牵挂。
于是她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的审视了自己的心。
她了解这个男人多少,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和他浪荡天涯了?
横在眼前有两个选择:她可以留下来,她也可以离开。可是「离开」的想法一跳进心里,她的心就纠结得难受。想到永远无法再见到那个英武昂藏的男人,无法再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呼吸到他的气息,以后唯一能得知他消息的管道就是CNN的国际新闻,她无法再想下去。
如果他和她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让他们起码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来适应彼此。
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阿比塞尔的人生有太多应该忙的事,甚至……有可能在她还没有想清楚之前,他的生命已消失在战场上……消失!
这个念头尖锐地穿进她的心里。
消失。死亡。永别。分离。光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就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于是她就懂了。
她一直以来的隐隐不安,不是来自于自己的不确定,而是阿比塞尔的太确定。
为什么一个在沙场上厮杀多年的男人,可以在短短几天里就认定是她?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能承担得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所以她很惶惑。
可是,在死亡的面前,一切突然明朗了起来。
阿比塞尔的一生几乎都活在死神的阴影里,什么约会交往、缘分聚散对他而言都太奢侈了。
他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如果她和他注定是一对,他们便会相厮相守一辈子。如果她终究不是适合他的人,起码他在自己还能的时候试过了,一切也没有遗憾。
阿比塞尔不是个平凡的男人,注定了她也不能以平凡女人的心来度量他。
她终于开始懂他了。
好希望这一刻他就在她身边,紧紧地抱著地,然后她才能告诉他:我明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无论未来有再多变量,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勇敢,一样坚定。
所以,阿比塞尔,快点回来吧。
凯旋归来的男人在入夜之后回到总部,甫踏入洞内便受到英雄式的欢呼。
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响彻云霄,延续了一整天的亢奋达到最高潮。
今晚所有人都打定主意彻夜狂欢,餐室里的桌子被搬到中庭,上面早已摆满了厨娘精心制做的庆功大餐。
阿比塞尔和洛提先各自发表了一个短短的精神谈话。阿比塞尔感谢了留守在总部的兄弟们,在他们出外期间保护大家的女人孩子,让每个人无后顾之忧,所以这次的胜仗,功劳是每一位兄弟的,然后敬了众人一杯。
他的话引起一阵热烈的欢呼,有人甚至激动得虎目含泪。
洛提的演说就比较有趣一点。一下了战场他又变成那个聒噪爱笑的男人,开始叙述他们如何推进,如何布局,果尔多的人马如何在风穴里被打得大败。
他边说,大家边开席。每个人听他讲得活灵活现,不时夹杂著欢呼和笑声,庆功宴high最高点。
阿比塞尔坐了一会儿,发现菲雨不在众人之间。雅丽丝送一大盘烤羊肉过来时。他的浓眉向她一挑,雅丽丝立即会意。
「菲雨可能在房里睡著了。这一个星期真是累坏她了,整个洞里的孩子全跟在她后头不放。她会带著大家玩,教他们写字,还会说一堆石头的故事,每个小表头爱她爱得不得了。」阿比塞尔想到那日和埃拉卡人一起撤离,她也常和小表头混在一起。这女人是天生的小孩子磁铁,没有哪个小表头抗拒得了她。
「我知道了。」他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相当深沉。
雅丽丝笑著继续去送菜。
阿比塞尔放下酒杯,悄然离开这群狂欢的弟兄。
整个中庭是挑空的,即使上到第四层,宴饮的声浪还是很大。
若她睡著了,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她?他捺下想大步冲上去的冲动,一步一步,稳定地踩著石阶。
来到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门外,阿比塞尔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品味著这一刻的心情。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门的那一侧为他等候。原来,这种感觉如此美好。
宽厚的大掌终于推开门。晕黄的灯光下,一道窈窕玲珑的身影正坐在桌子前,低头疾书著,桌面上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头上贴著不同的标记。
她穿著一件他的衬衫——阿比塞尔第一次发现那件旧衬衫这么好看,满头青丝松松地挽高在后脑,脸颊两侧溜下几缯顽皮的发丝。
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她缓缓抬头,聚精会神的神情因为认出了来人而柔美了起来,樱红的唇角微微一挑,漾出闪闪的笑意。
「你回来了。」阿比塞尔的胸口抽紧。
他大步走到桌前将她紧紧锁进怀里,脸埋进她洁净如莲的体香里。
「我回来了。」菲雨轻叹一声,恬静地枕在他的肩上。
今晚她没有下楼,就是希望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旁边没有其它人在,她可以尽情地腻在他的胸怀里,不必和任何人分享。
他身上有战场的味道,她轻轻闻著,光凭味道便能将他记住一生一世,无论转了多久都能再认出来。
她真的在他的怀里,真的一直等著他,不是他的幻想。
罢健的臂膀将她簸得紧紧的,紧到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有她在怀的感觉真好!阿比塞尔扶起她的下颚,吻住她。她热情地投入。等他终于满足地松开她唇舌,两人急促的呼吸在方寸之间交融。
「你迟到了。」菲雨轻叹了一声,枕回他肩上。一个歉然的轻吻落在她的双眉之间。
「嗯。」
「成果如何?」连日的烽火交战,几度在生死之间叩关,万般惊心动魄只化成男人对女人的一句轻描淡写!
「打赢了。」她皱皱鼻子,闻闻他的衬衫。「那还不去洗个澡,全身都是火药味。」他低低笑了起来。再度吻住她,直到两个人都无法喘息为止。
「我马上出来。」最后阿比塞尔轻咬一下她的鼻尖,放开她梳洗去了。
叩叩叩!
竟然有人不识相的来打扰,菲雨好奇地应门。
「小美人!好久不见了。」洛提一打照面就给她一个巨大的熊抱。
菲雨大笑,用力拍打他的手臂。「快放我下来!才一个多星期而已,我还嫌不够久呢。」洛提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对她挤眉弄眼。
「不是吧,我看再拖下去,有人要耐不住相思,天天咬著毯子痛哭了。」
「谁哭?你哭还是塞尔?」她不甘示弱地问。
他们俩一见面就非斗上几句不可。
「好吧,既然有人不知感激,我也没有必要太客气,她的行李就直接丢了吧!」洛提故意把一个登山背包举得高高的,吊牌上还挂著「朱菲雨」的英文字。
「我的行李!」登山背包立刻被她抢到手里,她高兴地抱住洛提大叫:「洛提,你是大英雄!我还以为我们所有的行李都失踪了,你是怎么找到的?」受到英雄式欢呼的老洛提登时飘飘然。好吧,他就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了。
「你们的这些装备既不是金子打的,也不是银子造的,果尔多对它们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时只把值钱的东西拿一拿,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带走。后来塞尔派人去巡巡看,就顺便取了回来。我们隔天赶著出门,竟然忘了告诉你。」洛提得意洋洋地道:「所有的东西都堆在我们的仓库里,明天我让西海带你去看看,不过有没有被摔坏我就不知道了。」身后一双不爽的硬臂把她抢回怀里,干净的香皂味立刻飘入她的鼻端。
「好啊,原来是塞尔派人去巡的,却被你拿来做人情。」菲雨抿唇而笑。
「哼!他派的和我派的还不是一样吗?好男不与女斗。」洛提看看后头替她撑腰的那个男人,咕哝道。
「是‘好难!不与女斗’吧?」她格格地笑。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阿比塞尔随意道。
啧啧啧,这就赶人了。
「要睡你们俩自个儿慢慢睡,外头还热闹得很,我要再下去喝两杯了。」洛提笑嘻嘻地退走。
菲雨双颊飞红,悴了他一口,看著门飞快在他们眼前关上。
几颗水珠滴在她的脸颊上,她在他怀中仰头,双颊透著淡淡的娇嫣。阿比塞尔心中一荡,抱起她走向大床,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仍然坐在床沿,俯身轻吻细吮,和她耳鬓厮磨。
眼看再下去就要擦枪走火了,他陡然抽身,胸膛随著呼吸剧烈起伏。
「你早点休息吧。我去拿睡袋。」他才走开一步,身后一道细细的声音飘了出来。
「又没让你睡地板……」阿比塞尔身子一震,慢慢地转过身,黑眸逐渐转为深沉闪亮。
床上的娇人儿已卷进行军毯里,背对著他,一只露出来的小耳朵已染成艳红色。
他慢慢地走回床边,在原来的位子坐定,语气是那样平淡,但是两人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热度。
「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我上了这张床,做的就不会只是睡觉而已。」又是一声细细的娇音飘出来。
「又没让你只是睡觉……」那双深邃的黑眸更亮。
他慢慢地上了床,把帐子放下来,确定不会有蚊子飞进来,然后贴在她的背后躺好。
他胸腔内强而有力的震动传到了她的心口,菲雨闭著水眸,双睫微微颤动,像一只猫咪转身蜷在他的怀中,娇红的花颜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羞涩的反应取悦了他,阿比塞尔刚强的心柔化成一汪水泽。
他轻轻吻著她的五官,在她耳畔呢喃著一些没有意义的安抚语句。
抽掉碍事的行军毯,他一吋一吋解开她的衣扣,再一吋一时吻住暴露出来的雪肌玉肤。她轻轻喘息,难耐地在枕上辗转嘤咛著。
他的身体越来越亢奋,她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握惯了枪把的长指间长著硬茧,拂到她格外细腻的部位时,带著一份撩人的微痛,让她不禁轻嘤了出来。他略略一停,看到自己在她身上磨出来的浅浅红痕。男性的低笑声在整间帐子里轻荡。
「皮肤怎么嫩得这样,不经踫……」然后轻舌忝那片娇红的玉肌。
哼,明明是他自己粗手粗脚,反倒怪她皮肤太嫩。她抬起玉腿想踹他一脚,他微微一侧就闪过,反而让两人的身体以更魅人的姿态紧合。
菲雨大羞,凑在他肩肌上想咬一口。他肌肉强壮坚硬,竟然咬不太下去。她双颊因而嫣红,水眸却闪著不驯的水光,慎怨地瞪他一眼。
「让我咬一口!」他放松肩膀的肌肉让她咬。
细玉般的贝齿陷入他的肩肌里,真的咬了一口。没有见血,只有一个红红的牙印。
她满意地看著那个牙印,然后再亲一下嗤嗤地笑。「你的身上有我的记号了,以后不能再让其它女人咬你。」
「没有其它女人。」他贴著她的唇轻语。
唉,这个男人,甜言蜜语的杀伤力太强。
两人一来一往的戏闹,她的娇躯越发敞开在他的身下。阿比塞尔的双眸越变越深,低抑的男性嗓音让人连最末端的神经都在颤抖。
「你咬完了,现在,换我咬你了。」
「啊……」一声低低的惊呼,细密的喘息声开始扬起。
事实证明,无论是外面的战场,或是床上的战场,娇弱的她在攻城略地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