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心
「菁菁!」
菁菁才拖著一身疲惫的身子回家,人都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叫唤。
哦——不!那一定是她的幻觉。一定是她多想了,因为,那个人一大早就被她赶出家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菁菁摇摇头,很用力的想把脑中的那个声音给赶出去,但她头晃得愈凶,那幻觉好像就愈严重,因为,她不只听到他的声音,她好像还看到他的人。
啊咧!菁菁瞪大眼楮,看著那个直直朝她跑过来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为什么没回家?」她看到他之后,没有兴奋之情,只觉得快要晕倒。
他该不会一整天都守在她家门前等她回来吧?她明明跟他说过,这于礼不合的,他听不懂是不是?
「你非得这么破坏我们壮族的规矩不可吗?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我很为难吗?你到底是要我怎么说,你才会听明白?」她一句话一阵怒气,怒火燎原的直往他的方向扑过去。
「菁菁,你别生气啊!我有听你的话啊!」
「有听我的话?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没回家?啊?啊!」她直直的朝他吼了两声,他想气死她是不是?
杨延育要她冷静下来别生气,「因为……我的家就在这里。」
他的家在这里?
菁菁一愣,瞪著他。「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我在这里买了个家。」他拉著她的手,带她去看。「瞧!就是这里。」他指著她家对门的茅屋。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然要住这种地方!
「你疯了啊?你在城里有大宅子不住,做啥委屈住这种小茅草屋!」菁菁被他搞得头很痛。
她见他张嘴欲言,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一定又会说他是为了她才会留在这里,可她不要听这个,她不想让他搅乱她的决定与平静。
算了,她不管他了,反正,依他的个性也吃不了几天苦,总之,他别想用这种法子拐她上当,她才不会同情他呢!
当初他要当壮族姑爷,她就跟他说过他们壮族的规矩,现在哪能让他不依就不依的。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菁菁故作冷漠的不理他。
她累了一天了,要回家吃饭了。
##################
「菁菁!你确定你不用过去叫姑爷回门吃饭吗?你也知道他们那两个大男人,连个灶火都不知道怎么起,你让他们两个怎么生火烧饭?」菁菁的娘状似不经心的问。
菁菁知道她娘的企图,她娘是想让她过去煮饭给他吃是吧?哼!想都别想,「谁也不许送饭过去。」她横眼扫了众人一眼。
看他们各个鬼鬼祟祟的模样,想也知道他们心里正在打什么主意。
很好,杨延育果然够狠心机够重,瞧才几天的工夫,她的家人竟然一个个站在他那边,还想帮他强出头。
「我慎重警告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宠他,让他任著性子做事,他这样永远学不乖,永远不能适应我们壮族的规矩,我问你们,要是你们让他这么任性而为,日后,他要是不走了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要让他就这样住在咱们家?」
唔——菁菁说的也有道理啦!「那姑爷要是饿死了那怎么办?」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岳母,菁菁的娘亲不自禁的操心起她那个女婿的肚皮问题。
她那女婿长得一副温文模样,白白净净的,像是没吃过苦头的公子爷,那样的身子哪堪得让她女儿饿上几餐啊!
她很怕她家女婿就死在她家对门耶,那样多不吉利啊!
「娘,你别多操心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要真是肚子饿得受不了,他不会自己想办法吗?」菁菁要她娘安啦、安啦。
###################
「少爷,怎么今天我们又吃地瓜稀饭啊?」天哪!他看到地瓜、看到稀饭都快吐了耶!杨武皱著脸,「少爷,我们就不能改吃别的吗?」
「这在方圆内,你告诉我,除了地瓜之外,你还能买到什么来吃?」壮族的人一向自己栽种蔬果自给自足,就连所食的肉类都是自己上山猎的。「更重要的是,我就只会煮地瓜稀饭,而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竟然还敢在那里挑三拣四的,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你既然这么会挑剔,那换你来煮啊!」说到吃,杨延育肚里的火气比扬武还旺。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干活的奴才,竟然连生火烧饭都不会,就连这锅地瓜粥都是他煮的;还有柴也是他劈的、火也是他生的,幸好他在菁菁家住的那几天有帮忙著干活,要不然!这几天他们主仆俩可能连地瓜粥都没得吃,他最好别再挑剔了。
「你有得吃就已经很好命了知不知道!」杨延育替自己盛了碗粥!埋头吃了起来。
杨武看著主子吃得津津有味,肚子也饿了,好吧!地瓜粥就地瓜粥咩!
杨武认命了,他拿起碗来,也要替自己盛一碗!但他的手才刚舀了一匙粥水,就让少爷拿著竹箸将他拿在手里的舀子打落。
「少爷,你在干嘛?你为什么打我?」那很痛耶!
杨武眼里忍著两泡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因为他被竹筷子打了两下就哭出来,那不是很丢脸吗?但真的很痛耶!少爷干嘛打他?还打得那么用力。
「谁准你吃饭的?」
「我又没要吃饭。」这里没饭啊!「我只是要喝粥。」
「喝粥也不行。」
「为什么?」杨武抗议。
杨延育笑得皮笑肉不笑的,像个坏蛋、像个奸臣。他说:「你刚刚不是才嫌弃过我煮的粥吗?那你干嘛还吃?」
「因为我肚子饿啊!」要不然他也不想吃。
「你一整天没做什么事,也会肚子饿啊?」杨延育挪榆他。
杨武觉得他家少爷实在很不应该,他现在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迁怒,因为,近来少奶奶都不理他,少爷觉得很挫败,所以一直找他麻烦。要不,他以前不也像现在这样闲闲没事做,少爷那时候也没有不许他吃饭啊!
恶主子!杨武偷偷的在心里骂他。
「啊!」坐在杨延育对面的杨武突然尖叫了一声。
杨延育根本懒得理杨武!这没用的死奴才,就连看到老鼠也会尖叫,真是无能到了极点。
「怎么?你又看到什么了?」嘴巴到现在还阖不拢,实在难看死了,杨延育皱脸,最后终于妥协。「好啦、好啦!知道你害怕蟑螂、老鼠,它在哪里?我去打死它。」
杨延育转头要找吓得杨武半死的罪魁祸首,谁知道他一转头,看到的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爱妻。
「菁菁!」他怒气顿消,一下子笑得恶心巴拉,赶紧跑过去,拉著菁菁的手直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来来来!坐坐坐……」赶紧拖著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下。「你吃饱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我煮的地瓜粥很好吃哟!你吃一碗好不好?杨武、杨武……」
菁菁都还没点头呢,他就急著叫杨武来。「替少奶奶盛一碗粥。」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啊!这么快!为什么?你回去又没事做,不能在这多留一会儿吗?」他像个黏人的孩子一样,一直吵、一直吵。
「吃一碗粥再走吧!那是我煮的哟——」瞧他得意的。
就一碗粥而已,他有什么好神气的?菁菁想这么馍他,但又看到他那么满足的脸,她的那盆冷水怎么也泼不下去。
「好吧!就吃一碗粥。」
「杨武。」
「来了、来了。」他早备著了,杨武把粥端来,还故意只捞地瓜、只舀粥水,里面的米没几粒。
他端过去给少奶奶。
菁菁看了一眼,这才明白他们主仆俩每天吃的是什么。其实,她也不算今天才知道,因为这一个月来,他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每天随她下田种稻、上山采果子,到了中午,他就一个人躲在树下吃他的粥。
他一直在吃这种东西,每天都是、每餐都是,而且一吃就是将近一个月,这些她全都清楚,但她不清楚的是,原来他的地瓜粥是地瓜多、米粒少,他这样怎么吃得饱?怎么会有体力?
「杨武。」菁菁突然叫杨武过来。
杨延育看看菁菁又看看杨武,她叫杨武干嘛?他人就近在她眼前,她干嘛不看他、不叫他?
杨延育很急人就在菁菁的面前晃,但她却不理他,只叫杨武跟她走。
走!
「走去哪?你要带杨武去哪里?我可不可以跟?」杨延育追了出去。
不管菁菁让不让他跟,总之,他就是追在他们后头,而他心里可是把杨武给骂了千百回。
懊死的杨武,怎么菁菁叫他跟她走,他就跟她走了哩?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啊!叛徒。
##################
菁菁是回她家拿他们晚上吃剩的剩菜剩饭,要他们拿回去吃。哦——菁菁对他好好,还会心疼他,怕他吃不饱,瞧!还留了这么多饭菜给他吃耶——
杨延育看著满桌的菜笑得心满意足,而杨武则是很无奈。「少爷!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少爷就这样一直看著饭菜,这样会饱吗?
「你饿死鬼投胎啊?你少吃一顿会死啊?」人家他还要再多看菁菁的爱心一会儿,不行啊?
杨延育只差没说出最后那句真心话,但他没说的杨武全都懂,自从他家少爷遇到他家少奶奶后,少爷整个人都变得很不一样,而他是少爷,他是奴才,主子说的话,他当奴才的哪有置喙的余地,只是,呜呜呜——他肚子真的很饿了耶!
「少爷,不是奴才我贪吃,」其实就是。「奴才是怕你一直不动筷子,要是待会儿少奶奶来了,见你所有的菜色都没动,你想,少奶奶会怎么想?她是不是以为她煮的饭菜你不爱吃?届时,少奶奶还会再送饭菜来给你吃吗?当然!我知道少爷是个能吃苦的人,当然不介意三餐都吃地爪粥,但少爷你想想看,要是少奶奶不再送饭菜来,那你们不是减少很多见面的机会吗?」
哦——杨武实在太崇拜自己了,竟然会为了吃,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他实在好棒喔!
杨武内心澎湃不已,而杨延育也觉得杨武说得有理。
要是菁菁觉得他不捧场,日后,她还会再送饭菜来给他吃吗?答案是如此显而易见,怎么他就没有想到?真是太失策了。
「杨武。」
「奴才在。」
「赶快吃。」
「奴才遵命。」杨武比出胜利手势,自从他家少爷跌进少奶奶所张的情网里之后,实在是愈来愈好摆了。
######################
菁菁真的从那天起就每天给杨延育他们主仆俩送饭菜,而她家的人全都闷著看她的笑话。
她知道他们在笑她什么,还不说是为了前些日子她说的那番话。
但她真的不是宠他,只是被杨延育的毅力给打败了,她原本以为他一个公子哥吃不了苦,没想到他还真忍下来了。
这一个月来,他不只天天陪她上工,还天天、餐餐都只吃地瓜粥。她的心又不是铜铁铸的,怎么可能对他的处境无动于衷?所以,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吧!反正,他们又不是当著她的面笑的。
菁菁看得很淡。
「菁菁。」霜霜叫她。
霜霜这些天陪著她娘,也就是菁菁的姨母来她家住,她们两个是好朋友又是表姐妹,霜霜来,菁菁便留下来陪她。
今天的晚餐她差她那十岁的弟弟给延育他们主仆俩送去,但怎知她才一晚没过去,整个魂便像是丢了似的。
「你心不在焉喔!」
「是吗?」打死菁菁,她都不会在霜霜面前承认,她为了一个男人变得失魂落魄。
「要不,你倒是说说看我刚刚说了什么。」霜霜考她。
「呕——」菁菁攒著眉头努力的想、用力的想,但霜霜刚刚说的话,她根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怎么会知道?「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吓!都说你心不在焉了你还狡辩,我说啊……虎子回来了。」霜霜笑得很暧昧。
菁菁不明白霜霜为什么如此笑。
「我知道你还没忘情于虎子。」
「那又怎样,他都是别人的郎了。」而她也有了杨延育。
菁菁知道感情的事!大多时候都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你没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吗?我说呀……虎子他回来了。
「我听清楚了呀!虎子回来了,那又怎样?」菁菁还是不懂。
「哎呀!你怎么变笨了?我说的回来是真的回来,虎子好像跟他的娘子处得不是太好,所以,今年虎子没上阿秀家去耶!」霜霜说著过去菁菁一定会很在意的事。
「那是因为虎子到城里去谋差事不是吗?当人长工的,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你不要胡说了。」她知道虎子很中意阿秀,他跟阿秀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你真这么想?」霜霜狐疑的看著菁菁。
「当然,要不,你以为我会怎么想?」
「我以为你会乐意见到虎子跟阿秀没个好结果,毕竟,你是真心喜欢虎子的不是吗?」
「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她心里装的是别人!
「现在呢?现在就不爱、不喜欢了吗?」
「霜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只是…」霜霜突然表情认真的问菁菁,「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虎子要回来跟你重修旧好,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老实说,菁菁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虎子有一天会跟阿秀分开,她记得虎子要成亲那天说过的话——他说了他会爱阿秀一辈子。
一辈子耶——那是多长的岁月呀!虎子那句话说得她好感动,所以,她才不信虎子跟阿秀真的会分开,夫妻间吵吵闹闹的事总会有的,就像她跟杨延育一样,但吵归吵,还不至于会分手。
「你想太多了。」菁菁这么回答霜霜,但霜霜却笑得很诡异。「你干嘛啊?」她看不懂霜霜的表情。
「我说你呀!移情别恋。」霜霜懂了。
「说什么呀你!我移什么情、别什么恋啊?」
「杨延育啊!你爱上他了是不是?」霜霜笑得很暧昧。
「拜托,我跟他都已经是夫妻了耶!还谈什么爱不爱的问题,那多尴尬、多丢脸啊!」
「谁说已成夫妻就不能谈情说爱的?更何况……喂!泵娘,你不会到现在对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吧?」
「要不然要对他什么样子?」
「哇!不会吧?你真对他那么放心,你不知道你的郎现在行情有多好吧?」霜霜提点她。
「行情?」
「咱们村里有好些人相中了你家相公、你的郎,之中还包括一些已经成亲但却一直无所出的女人家。」
「她们看上杨延育了!这怎么可能?」她才不信。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是城里人,根本不像是咱们壮族姑娘会喜欢的那种人啊!」她们壮族姑娘大多喜欢黝黑又粗壮的男人,而杨延育不管前看后看,都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菁菁,你有多久没正眼瞧过你的郎了?」霜霜诧异的问。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他变得很多吗?一个多月前,我来参加你的婚宴时,他的确是白白净净的像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没错,但我今天看到他时,他变得又黑又好看,肌肉结实多了,体格也变得比以前厚实。」
「你流口水了!」菁菁比了比霜霜的嘴角。
霜霜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嘿嘿!不好意思,谁教你的郎那么秀色可餐咩!不过我保证、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觊觎你的郎,但我可不能保证别人也会像我这样够义气哟!」
「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你防著点,不要让你的郎让别人抢去草丛里嘿咻咻了。」霜霜只能点到为止。
「哈!」菁菁喷出笑来。「你想太多了啦!」她说的可是杨延育耶!他怎么可能?总之对自己的郎,菁菁是十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