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灵百转 第六章 横梅照眼(2)

柳六咬一咬牙,「四哥,我来是想跟你说,第九个也死了。」

柳四淡漠垂眼,「是吗?看样子又找到第十个了?」

柳六没他隐忍,脸上神色鲜明,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第九个是死在孤鹜门余孽的手里。上次老七救下三哥后,好像就被他剩下的同门视为莫纵雪的同伙了,那些人没胆子来这里正面对上老七,就找上了爹,原是想掳了他来威胁的,可惜没占到太大便宜,只白赔了第九个的一条命。不过爹倒是真在三天之内找到了第十个。」

柳四冷笑,「天下的女人多得是,死多少个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事你跟老五说了没有?」

柳六点头,「说了,五哥跟二哥商量过了,爹那笔烂账自然随他自己。五哥说只怕他知道找上他的是孤鹜门,免不了要回来寻老七的晦气,倒是不可不防。」他迟疑了一下,「四哥,我瞧五哥这回的眼色总有些怕。」

柳四默然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他忍得也够了。」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拒灵在看书,宫四在看他。

屋子里很安静,晨光正好,阳光由湘妃竹帘折射进来,铺了一地碎金。

爆四坐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过去瞥了一眼,「咦」了一声:「你在看《甘石星经》?」

拒灵「嗯」一声。

「你连星相都懂吗?」宫四赞叹,「我只识得银河。」

拒灵镇定地答:「好说。」

爆四再赞:「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学问。」

拒灵力持镇定地答:「好说。」

爆四接著道:「不仅懂星相,居然倒著都看得懂。」

「啪!」

爆四及时侧头,堪堪闪过劈面摔过来的书。

「谁叫你眼楮抽筋,一直盯著我看!」这么目不转楮——可恶,他能看得进什么才有鬼!

「我无聊!」宫四保持著那个侧头的姿势,三个字成功地堵死拒灵接下来所有的话,对方都承认自己无聊了,他还能说什么!

爆四却还有话说:「你说话不要那么大声,脸上的伤好不容易结了疤,小心些好。」

「……」他无奈瞪眼。

「对了,我们出去逛街吧?」

「逛——街?」有点困惑,他重复一遍,「什么意思?」

爆四被问得一呆,「呃,就是到街上随便走走看看的意思。」

拒灵嗤之以鼻,「浪费时间,要去你自己去。」

「别这样嘛,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不好,成天关在屋里很容易想不开的。」宫四将脸摆到他面前,「如果下定决心不再做杀手的话,那总要过回正常人的日子吧,和人群接触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步。」

正常人的日子……刹那间心跳如鼓,听到就毫无抵抗之力的诱惑,但是他……可以吗?拒灵别过头去,「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爆四眼见他眼中希冀光芒大起,以为说动,不料却得到这种回答。他眼珠转了一圈,「啊,你是怕脸上的伤吓人?这好办,找块面纱蒙住就是了。」

「不是。」拒灵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你忘了第一次来这里时是什么样子?我出去走一圈,镇上的狗都不敢叫的。」

「所以让你拿面纱遮住脸,你并不常在这里,看不见脸的话,那些人单凭身材应该是认不出的吧?」

黯淡的光芒立时重新燃起,看得宫四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索性再接再厉,「横竖有我陪著你,有什么意外自然我替你拦著。还是你想一辈子闷死在这里?」

他咬唇,「我跟你走!」

「小表别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好不好?我有种把你卖了的错觉。」宫四「咳」一声忍住笑,越来越觉得这小表可爱了。

不多久,两人出发。在山庄门前遇见柳六,宫四笑容灿烂地打招呼:「是瑟容兄啊,我和令弟出去逛街,可能不回来吃饭了。」好生快乐地走人。

半晌,回过神的柳六一手揪过旁边正在扫地的庄丁,「把他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好像、好像说要和七少去逛街——」庄丁比他吓得更厉害,「可能——啊,一定是我听错了,六少您再问问别人吧。」

拒灵走在街上,脚步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放得极轻,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拽住爆四衣袖中的手掌,头垂得低低地盯著自己的脚尖,耳边听著两旁的喧嚷叫闹声,从来没有的新奇,心里有点恐惧,也有点兴奋。

手被人扯了一下,便听得身旁的低笑声:「抬头啊,就算被认出来,该害怕的也是他们,你紧张什么?」

「要你废话。」他照常瞪过去一眼,因为低著头的角度问题,加之他心情的兴奋,那一眼瞪过去很有些似喜非喜的意味,看得宫四竟是心中一跳。

「喂,不准放手!」

「我怎么舍得……」尾音缭缭绕绕地淹没在人群里,些微灼热的吐息拂得拒灵脸上面纱一荡,「唉,好热啊。小表,要是你到盛夏也这么凉冰冰的就好了。」

拒灵正为他第一句话心中一跳,还未及思索为什么跳,听得下文无名火立起,这人是拿他当降暑的冰块用?!很想有骨气地踹过去两脚然后甩手就走的,但看看四周——算了,且记著回山庄再算。

继续逛街,名副其实地逛。一条不长的街逛到头,再逛回来。到第三趟,拒灵最初的局促紧张消失了小半,开始有胆子东张西望起来,步伐也随之渐慢。

爆四眉角生笑,散散漫漫地任由著身旁少年拖来拖去,不管也不催。虽然本来是他千方百计拐了别人出来逛街的,此刻却瞧不出有多大兴致,只偶尔回应一下周遭的惊慕眼光,看看天,再望望地,偶转眸到拒灵脸上,不意见他露在外面的两个点漆眼珠好奇地转来转去,似是目不暇接,不知怎的,便联想到刚破壳而出的毛茸茸的嫩黄小鸡,初初踏入壳外世界,豆眼闪闪的样子——

「扑哧!」

又犯病了。脑中只一掠而过这样的认知,注意力完全被过往的纷繁人事占据,他没空搭理独自发笑的白痴。

到头,转身,第四趟开始。在这种小镇上拒灵的装扮加宫四的相貌都是比较惹眼的人物,毫无意义的举动已引得些闲人侧目,宫四只当做没看到,拒灵是真的没在意,他的目光其实也并不在街道两旁的店铺货摊上,他完全只在看人。

男人,女人;买者,卖者;店铺里的人,街上擦肩而过的人;或静或动或笑或怒或喜或嗔或言或默的……人。

似乎有点幸福啊,并不确切知道这两个字的涵义,但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穿行在人群中,抛掉孤鹜门、抛掉毒灵、抛掉分柳山庄,却真是油然而生出祥和的错觉。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了,聚灵聚灵——聚天地之灵气,最初、最初——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似乎有外力在拖著他走,拒灵闪回神才发现被拉到一家店铺门口,一张俏脸正正摆在面前,「小表,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拒灵下意识报出一串天干地支才惊觉失言,「你问这个干什么?」

爆四不管,只摊开手掌,一根一根极有耐心地扳掉外来的攀扯,然后模了模他的头,「小表,乖乖地等著,我进去买样东西马上出来。」

在他背后来不及拉住的手僵凝在半空中,骤失的温度惶惑无措似失去整个世界,拒灵惶惶然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尴尬地忙放下手。

一定神,周遭的喧腾扰乱压过来,压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再往街边缩了缩,忽听得咫尺旁一个甜甜的童音惊叫:「我的钱!」

「骨碌骨碌——」

一个铜板缓慢地滚过来,跳了几跳,停在脚边。

拒灵迟疑了一会儿,俯身捡起,放入等待的白嫩小手中。

「谢谢姐姐!」七八岁的小女娃脆生生地道谢。

面纱下的脸一白,姐姐?

后面一位青衣妇人带著些焦急的神色追上来,不好意思地向拒灵笑笑,拉著小女娃走开,一边矮身在小女娃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女娃儿大声的反驳传过来:「娘才看错了,那个明明是姐姐,姐姐的眼楮好漂亮呢……」

面纱下的脸更白了,正犹豫著他该将这当成是侮辱还是赞美,面前立定一双脚,向上看,绿色头巾粉衣衫,一望即知是什么货色。

来挑衅吗?清冷的眸中晃过一丝波纹,极亮,似刀刃的反光。拒灵挑剔地扯唇,好差的品味,当年他扮纨裤子弟时说什么也没扮出过这等欠扁样。

「果然是个雌儿啊。」手持著折扇的纨裤「格格」怪笑,「就说嘛,哪有爷们上街手牵手的,还遮著脸,怕羞啊?来,让大爷瞧瞧是怎生的花容月貌——」

「啪」的一声甩开折扇,故作潇洒地先扇了两扇,另一手伸过来就想揭拒灵的面纱。

鼻翼微动,眸中刀光忽然冻结,拒灵屈指欲弹——

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两根手指夹住他手腕,一转,「不想半夜睡不著觉就还是不要这么大火气吧。」

这一横生枝节,拒灵面纱飘落,顾不得地幡然转身,没被制住的手狠狠地捏住正无辜微笑的青年的鼻梁,踮起脚尖,几乎带著愤恨意味地堵上了青年的唇。

飞来艳福——或者是横祸……

清澈的凤眸起先是圆睁著,无辜而不解,渐渐开始眯起来,明澈的颜色一点点加深黯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点点退去表面的透明,慢慢现出深不见底的原色来。

反观另一方,死闭著眼,苍白的脸色起先只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随著时间的流逝,颜色慢慢加深,不知为何,某一刻双眼忽然不可置信地瞪大,颜如桃花,暗色的刀疤红得竟似要滴出血来!

分柳山庄七少爷当街强吻神秘青年——新一版的流言在纨裤的倒地声中以野火燎原之势传遍成元镇。

分柳山庄,水井旁。

拒灵在漱口,旁边是两只满满的水桶。

爆四蹲在一旁,双手习惯地托著腮,起初是很有兴趣地看著,随著桶里水面的缓慢降低,渐渐地他有点笑不出来了,到第一只木桶见了底,凤眼已经水汪汪的,「你就这么嫌弃我?」

「还敢问!谁叫你把舌头——」刚降温的脸又气红了,想把对方的罪状列出来大加鞭挞,却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泄愤地低叫,「总之恶心死了!」

「明明是你兽性大发先非礼我的,我稍加配合也有错。」小小声地抱怨,凤眼快滴下水了。

「配合你个头!摆什么受害者的模样啊你!」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一样!拒灵又羞又恼地再喝一口水,吐掉,「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你那——什么意思?」

「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吧。」额角的发垂下来,几乎可以称做婉转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意志力不够坚定啊——所以终于被诱惑。」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这样别扭得一塌糊涂的小孩子,不含任何暧昧成分无可奈何之下的踫触,命悬一线的境地,他居然会被触动到自制极深的——再清楚不过了。

拒灵竖起了眉,漱口剩下的半碗水迎面泼去,「我,诱,惑,你?」

爆四给泼得一头一脸的水珠——自然是他没躲的缘故,不然就算泼来的是一桶水也休想湿他一个衣角的,「我只是疑惑那种毒难道真厉害到连你也不能解。当然,我希望你听得出我的潜台词——你是借救我之名行轻薄之实!」

拒灵已经恨不得连碗也砸过去了,「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停一下为挽回自己的清誉不得不认命解释,「那把扇子里藏的是血雾,毒性之烈不下于澜绝散,你后来抢到扇子反扇回去不是看到后果了吗?连下毒者自己都只能毙命当场——真是,灭了孤鹜门的又不是我,跑来找我什么麻烦?」

「原来又是你的同门?知道你的底细还选择下毒这种方式,」宫四摇摇头,「真怀疑其动机是来杀人还是送死的啊。不过由这一点来看,你们倒真不愧是同门呢。」

「宫凤凌!」

爆四仰起头来直直地看著他,目中莫名地带些迷惑之色——他那样漂亮的一双眼,拒灵一直只顾著厌恶他刺心的纯澈光明的颜色,并不觉得怎样,这时冷不防正面对上,心里「砰」的一声,也不知触动了什么,竟似有什么炸裂开来——惊心动魄!

「再叫一声好不好?」迷惑散去,他笑,「很好听呢,如果去掉太加强的语气就更完美了。」

拒灵眼前的迷雾也散去,第一个反应就是过去敲他的头,「你这里是不是真出毛病了?那个是生气,生气生气你懂不懂——咦!」张大嘴错愕地盯著自己的手,他敲到了?他真的敲到了?那为什么还没有被踹出去?

有点不能适应地低头看到皱到一起的眉,不是不悦,也没有要出手的征兆,只是一种痛楚的直觉反应混合了些微委屈的意味。应该——当然会很痛吧,拒灵忽然觉得心虚,刚才他是用拳头砸下去的,力道也没有什么收敛。

「你白痴啊,干吗不躲?」最低限度也应该闪避吧,明明就在几天前,他才因为揪住这个人的衣襟而差点被摔出脑震荡来。

「不还手也有错?」宫四嘀咕著模了模头,「但是我很高兴啊,你都可以跟我打情骂俏了呢。」

「我是男的。」他扭曲著脸。

「哦。」

「什么叫‘哦’?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拒灵跳起来,面色无端晕红,「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当然没有。」宫四站起来,「不过你有易钗之癖就是了。」

他神色无比自然,好像只是在说「我吃过饭了」一样,眉目纹丝不动,以至于一时间拒灵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而等终于明白过来后,他——跑了。

中了箭的兔子也没他跑得那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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