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家演奏厅,位于台北市中山南路与信义路交接口,中正纪念堂园区的西北侧,为国家音乐厅的地下一楼。
柄家演奏厅本身采绝佳隔音设备,面积较为小巧,听觉效果极佳,观众席共十七排,三百六十三个座位,经常做为小型室内乐团及独奏者的演出场地,楚怀柔手中握著的入场券,就属于这一型。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入场券,认真的找座位,发现他们的位置给得还不错,满靠近舞台的,可以清楚看见演奏者的脸。
「就是这两个位子,我们快坐下,以免挡到人。」楚怀柔拉著魏千古的手臂,叫他赶快坐下来。魏千古依言行动,背仍是挺得直直的,楚怀柔好纳闷。
奇怪,他怎么老是把背挺得那么直,都不累吗?枉费他生得那么英俊,事实上,隔壁三兄弟就他长得最帅、最斯文。只可惜,他总爱僵著一张脸,皱著眉头,一副天下责任全由我来担的严肃模样,大大折损了他天生的本钱,他要是能再放松一点就好了。
楚怀柔有她自己的想法,不过魏千古也有话要说,面对她若隐若现的,谁还有办法定下心思?
铜环和银环,在茶褐色皮肤上闪亮,橙色或红色条纹的衣服在风中飘舞。
这是卡门在跳佛朗明哥舞时,比才(卡门的作者)对卡门的描述。她虽然没像卡门那样,手戴金环银环,但那一身红色的低胸小礼服,性感程度却是不遑多让,加上她一头如云般的黑色秀发,更是把她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完美,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动手的大色狼,他只得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的盯著正前方,累当然会累,但为了在她面前保持美好形象,也只好拚了。
音乐会,就在两人南辕北辙的想法中,悄悄揭开序幕。今天晚上所举行的演奏会,分为大提琴与双钢琴两种不同的乐器,但不是联合演奏,而是分前后。大提琴先出场,紧接著才是双钢琴。但无论是哪一项乐器先出来演奏,大家都很捧场就是了,位子起码坐满了九成。
大提琴低沉的乐音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响起,魏千古当然也鼓掌了,西式的音乐会他参加得不多,大多都是国乐社的聚会。而且他私底下认为二胡要比大提琴的声音来得好听多了,至少比较有精神,不会让人昏昏欲睡。
说到睡,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呢?魏千古在心里扳扳手指,扳出个五的数目字来,原来他已经五天没有睡好觉了。
经过了连续五天的折磨,魏千古的体力早已到达极限,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不过现在他正在听演奏会,楚怀柔又坐在旁边,怎么说也要撑下去,但他的脖子好酸,眼楮又好疲倦。况且大提琴低沉缓慢的琴音确实也不错听,好像他小时候外婆常哼的催眠曲,不过要更好听就是了……
体力不济的魏千古,虽有意振作,无奈他实在太累了。终究抵挡不住琴音的魔力,梦周公去也。而周公也很捧场,跟他说话的同时,还另赠偌大的打呼声给他,让他在演奏会上另行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和台上的演奏者互别苗头。
「呼呼呼!」他打呼的声音直达天听,不要说是老天,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听见了,个个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著他。
「嘎嘎嘎!」魏千古打呼不够看,还兼磨牙。这一磨,可磨出了观众的怨气,就连台上的演奏者也提早收工,不干了。草草一鞠躬,下台去。
「那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当著表演者的面打瞌睡?」
「对啊,好没教养,到底有没有听过音乐会?」
「还磨牙哩,真是!」
「他旁边的同伴怎么不叫醒他,难道她不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现场臂众你一句、我一句的交互指责。楚怀柔立时觉得丢脸透了,她也是好心邀他来听演奏会,怎么知道他竟然会呼呼大睡起来?
她羞愧地用手遮住脸,才想摇醒隔壁座位的魏千古,没想到下一组演奏者紧接著进场鞠躬,她只得先拍手再说。
「啪啪啪啪!」
像是要和魏千古比赛谁的声音比较大一样,这次的掌声分外热烈。两个演奏者分别就座,各占据一座钢琴,眼神在空中交会。
「嘎嘎嘎!」魏千古睡得正熟,磨牙磨得正爽。长久以来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演奏会真是功不可没,送他去见周公……
突然间,砰砰两声巨响。
撼动天地的琴音,振奋了人心的同时,也把正在磨牙的魏千古震醒了。一骨禄地跳起来大喊:「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地震?!」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就连演奏者也停止弹奏的动作,困惑的看著他,就仿佛他是外太空的人,不懂得地球的礼貌。
楚怀柔再也坐不下去,他若真的是外星人那还好,她还有借口。问题他是台北的居民,还衣冠楚楚,只是行为举止和外星人无异,不,比外星人更糟!
「怀柔──」他试著向站起来的楚怀柔解释,她看起来快气疯了。
「走开!」她挥开他的手,捂著脸离开会场。从今以后,她再也没脸回到这个地方,都是他害的。
「我可以解释──」
魏千古追著她走出会场,楚怀柔光顾著生气,话都不听,逼得他只好绕到她面前,以螃蟹走路的方式同她说话。
「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他说。
「你只是想害我丢脸。」她气愤的回答。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搔搔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停下脚步,与他怒目相视。「我特地请你来听音乐会,你如果不想来,大可以说你没空,何必故意害我丢脸?」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在生气?」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气愤,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
「我就是生气!」她就是不讲理,怎样?「你到底懂不懂礼貌?我和男人来听这么多次音乐会,你还是第一个睡著的。」丢脸死了。
「我不是故意要睡著。」他解释。「我只是──你常和男人来听音乐会?」魏千古话说到一半,才察觉到她的语病。
「对,有问题吗?」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没问题。」他气泄了一半,原来她常和男人一起来听音乐会,搞不好连今晚的票都是哪个该死的男人给的……
「既然没问题了,那就再见,我再也不要和一个会当著我面睡觉的男人,一起来听音乐会了。」要知道,自尊受伤的人不只是演奏者,她也很受伤。亏她今天晚上打扮得那么漂亮,结果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著自己睡觉,她再也不理他了!
「怀柔──」
「再见!」
她才不要听他解释,最好睡到天荒地老,山洪爆发,世界末日为止。
耙当著她的面睡觉?
去死啦!她发威起来可比谨言还可怕,不要小看她!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让魏千古这么给睡掉了,只能说,他们注定没有缘。
不愧是恶邻……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沉淀,双方各让一步,心想也许他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无缘也说不定。
万分犹豫地在矮墙边徘徊,魏千古衷心希望还有挽回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楚怀柔的意思如何。
他盯著隔壁的铁门发呆,说他是等门也不为过,现在都晚上十点钟了,她还没到家,急死他老人家,更别提外头有多危险。
忽地,一道刺眼的车灯直接照射在他的脸上,楚怀柔下车。他愣愣地看著她弯腰对著车子里面的人挥手说再见,然后风情万种地直起身,打开铁门,一直到看见他为止,一路都保持著愉快的心情。
「晚安。」他尴尬的杵在矮墙边,不知道该伸脚跨过去,还是转身离去,只好什么都不做。
「晚安。」她好奇地看著他双手插在口袋的动作,觉得他这样好多了,至少看起不会硬邦邦。
「你都工作到这么晚吗?」他误会她不欣赏他随兴的动作,又把两手从裤袋里拿出来。
「嗯。」她耸耸肩,觉得他们两人老牛头不对马嘴,真的无缘。
沉默充斥在他们的四周,楚怀柔拢拢秀发,考虑著要不要先进屋里面去,魏千古却先说话了。
「我要为昨天晚上的事向你道歉,我不该当著你的面睡著,对不起。」他想过了,昨天他再怎么累,都不该在一个女士的面前睡觉,是他太没礼貌,没有借口。
「呃……」被他这么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其实也没关系……」
「不,有关系。」他摇头。「你昨晚打扮得那么漂亮,我却没有好好赞美你,太不应该了。」昨晚他忙著目不斜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直视她的,他做错了。
「你注意到啦?」楚怀柔的心脏小跳了一下,毕竟她还有身为女性的虚荣,需要别人的赞美。
「当然,你美不胜收。」到底是优良中华文化的传承人,说话文诌诌。
楚怀柔对他的憧憬,顿时又增加一些,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用这么典雅的话来形容她──美不胜收。
她暗自窃喜,正考虑怎么回答才不会显得矫情之际,发现他一直揉太阳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问。
「偏头痛。」
「压力太大吗?」
「或许吧!」
楚怀柔同情的看著他,头痛不好受,她自己也曾疼过一阵子,会要人命的。
「我觉得你可以点一些玫瑰精油,帮助你纡解压力。」她建议。
「玫瑰精油?」魏千古停下手反问。
「对。」她点头。「玫瑰有镇定、安神的效果,能够有效放松心情。我想你的头痛既然是压力造成的,点精油应该有效,说不定闻一天之后,你的症状就会改善。」
听起来满有道理,不愧是芳疗师。
「要用抹的吗?」他不晓得精油要怎么用,只曾在肌肉酸痛时喷过撒隆巴斯。
「NO、NO。」她摇摇手指。「最好采取薰香的方式。」比较没有负担。
「我了解了。」这不就跟他打禅时焚香是一样意思吗?「这么说,我得去买香炉了。」之前那个香炉被丹心打破,枉费他还特地托人到北京去找……
「不是香炉,是薰香炉。」她就怕他误会她的意思。「你说的香炉我知道,是拜拜那种。」烧净香用的。「但是精油是加水下去烧的,需要一定的热度,你可以买插电式的或燃蜡式的薰香炉都没有关系,就是不能买拜拜用的香炉回来。」
虽然同样都叫香炉,其中的学问可大了,不能混为一谈。
「我会小心,不会买错。」魏千古颔首。「谢谢你的建议,我明天就去买香炉回来。」
「太奸了。」肯听从她的建议。「不过你记得要买‘大马士革玫瑰’,不要买‘普罗茵玫瑰’,‘普罗茵玫瑰’的效用没有‘大马上革玫瑰’来得好,味道也比较淡。」
‘呃,’怎么这么复杂。「这两种玫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他没听清楚,只得再问一次。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她很乐于解释。「大马士革玫瑰原产于保加利亚和土耳其一带,又称保加利亚玫瑰或土耳其玫瑰,萃取出来的精油香气甜蜜。普罗茵玫瑰原产于法国,又称红玫瑰或法国玫瑰,是大部分混种玫瑰的始祖,这两种玫瑰有很大的不同。」
是吗?他听了半天,就听到产地不同、名称不同,怎么听都是玫瑰。
「好像很复杂。」他讲出自己的心声。
楚怀柔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不复杂,一点都不复杂。」她摇手保证。「大马士革玫瑰生长的地方很特别,在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境内。一九○四年保加利亚地区发明了一种溶剂,萃取大马上革玫瑰精油,这种萃取法后来成为最普遍的萃取玫瑰精油方法。在这以前,土耳其人以蒸馏大马上革玫瑰为主要生产方式,因此一直到现在,土耳其境内仍有许多玫瑰精油蒸馏厂呢!」
楚怀柔的课文背得很好,充分展现出她过人的专业。对此,他也万分佩服,但是……他还是听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魏千古只得再设法搞清楚。
「普罗茵玫瑰……」他才讲出这五个字,楚怀柔立刻就接口了。
「普罗茵玫瑰就没那么好了,它种植的海拔较低,品种也不那么精纯,是大部分混种玫瑰的始祖。」
混种的始祖;这他知道。就跟台湾土狗的道理一样,现在台湾也找不到几只纯正的土狗了,都是混血过的。
「台湾土狗……」他不知不觉的讲出来。
「What?」楚怀柔睁大美眸,不晓得他好端端的干嘛扯到土狗去,一脸纳闷。
「没事。」他摇摇手,把它们又收回裤袋。「麻烦你继续。」
「好。」楚怀柔更加奇怪的看著他,他们好像老搭错线,哦?
「混种玫瑰……」她突然停下来,抬头困惑的问魏千古。「我刚刚讲到哪里了?」被他这么一闹,她也忘了。
「呃……」他也弄不清楚。「混不……混种的问题……」应该是吧,他只记得土狗而已。
「是吗?」怎么会讲到那边去?「……那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讲起好了。你知道吗?玫瑰在各个古文明国家,都有非常丰富浪漫的传说。阿拉伯人说,玫瑰是穆罕默德眉尖上滴下的汗珠。希腊神话中则是有一则故事,写道……」
他们于是紧接著上演一千零一夜里面最有名的场景──说个没完。
楚怀柔滔滔不绝地解释精油的种类及起源。魏千古除了不断点头,心里同时纳闷。
她要他用的,到底是哪一种精油?????
星期天的下午,接近黄昏。
由于明天就要开始上班,因此外出的人潮纷纷返回台北,市区一片大塞车,喇叭声响个不停。
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喝草莓汁,楚怀柔庆幸自己不是那冗长车阵中的一员,塞车的滋味可不好受。
深深吸入一口甜沁的草莓汁,楚怀柔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女孩,闭眼感受草莓汁的滋味。
这个礼拜实在太累了。
她捶捶肩膀。
几乎每一个客人都指定找她,害她每天忙到十一、二点,常常深夜回家。
说来也是,客人喜欢她,老板又宠她,难怪她可以星期天休息。
她想起公司美容师说这些话时的嘴脸,当时她们以为她不在,围起来讲她坏话,没想到还是被她听见了。
不要理她们怎么说,怀柔。我知道你平时工作有多辛苦,星期天你就好好休息,哦?
她的老板,美容中心的负责人,显然也清楚美容师们的心结,却仍然独排众议,让她星期天休息,真是为难他了。
美容美体这一行,有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老板很多是男的。像她的公司,明明只收女性会员,老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每天下班都要跟她们在一起,看看营业报表、看看有关客户的报告,倒也和乐融融。
不过,她的老板对她还真不是普通好耶,连星期天不能休假这条规定都可以为她解禁,怪不得公司那些美容师要如此愤愤不平。
「大姊,下来!」
方在思考她会不会因此而变成箭靶,就听见她二妹在楼梯口大呼小叫,她只得匆匆穿上鞋子,下楼去。
「什么事啊,谨言,干嘛大呼小叫?」她攒著一双柳眉走下螺旋状的木梯,艳丽的红唇还留著来不及舌忝掉的草莓汁,看起来可口极了。
「我们去隔壁要书。」楚谨言不分青红皂白,一手揽住楚怀柔,另一只手揽住楚慎行,就把她们拖著走。
楚怀柔莫名其妙的跟著楚谨言,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跟魏千古见面,一颗心就怦怦跳,连忙舌忝掉嘴角残留的草莓汁。
奇怪,她是怎么啦,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前天晚上他们才见过面,没有理由如此紧张,她应该镇定下来,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
楚怀柔还在想,怎样做才能让自己表现正常的时候,楚谨言已经按下隔壁的电铃,出来应门的是魏汗青。
她有些失望,本来她以为可以见到魏千古,结果却是他那讨厌的二弟。
「把我家的书还我。」
说他二弟讨厌,她自家的二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凶巴巴。
「什么书?」对方和她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不耐烦的看著她们。
「我妹妹寄放在你家的书。」
就只看见她二妹把她小妹从后面拖出来,推到最前面,凶悍的说。
「你应该认识她吧,不用我多介绍。」
这倒是真的。两家三男三女,根本像仇人一样,仇人要不知道彼此的底细,还真难哪!
「我们没有你要的书。」魏汗青直说她们找错地方。
「才怪,我们家的书明明就在你们这里。」她二妹也很坚持,并把她小妹推到最前方赴死。「慎行,你跟他说,是谁拿走你的书的?」
她小妹夹在两人中间,一副有口难言的为难模样,教人看了十分不忍。
「是谁?」魏汗青逼问。
「是……丹心。」她小妹的头垂得好低。
答案揭晓,是魏丹心,他们家最小的弟弟。
「丹心?」魏汗青闻言先是愣住,后掉头喊人。「丹心,你出来一下,有访客!」
这一喊,不但把原先正在发呆的魏丹心给喊下楼,连同在书房休息的魏千古也给揪出书堆,一起到门口来看他家老二喊什么。
魏千古原本是在看书的。
他听从楚怀柔的建议,去买了薰香灯还有玫瑰精油,在睡觉或休息的时候点燃。原先他还半信半疑,怀疑精油的功效有她说的那么神奇,一直到他实际用了以后,才发现真的满有用的,他的头痛状况改善很多,也才有力气理他二弟在嚷嚷什么。
当他和丹心一同来到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楚家三姊妹后,他愣住了。楚怀柔竟然也来,而且看起来好美。
「怀柔。」
「慎行。」
他忍不住脱口喊她的名字,却发现他三弟也在凝视另一个楚家姊妹,乱有默契。
「这个女人说你拿了她们家的书,是不是真的?」
最没默契的是他二弟,事实上,他看起来快气疯了。瞪著他三弟的目光,比鞑靼还凶。
「是真的,二哥。」
他三弟带种,做过的事,一概承认。
「慎行说她二姊不许她把书再放在屋子里,我只好把她的书全部搬来。」
不难看出他三弟已经掉入爱情的魔法阵里了,连他二弟的棍棒都不怕。
「你看吧?我就说书在你们这里。」楚谨言一副捉到贼的样子。
「你居然做出这种蠢事!」他二弟则是不敢置信地猛拍额头。
大家都有自己的话要说,他也有,他要说的话即是──
「嗨,你今天看起来好漂亮。」这是魏千古的肺腑之言。她原本已经长得够美了,今日的红唇不知为何又更加红艳鲜透,让人的目光流连不忍离去。
「你也不错。」楚怀柔笑著说。「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这也是她对他的看法,才不过两天没见,他整个人都像重新洗过一样,让人耳目一新。
老大这组忙著招呼,老二这组则是忙著干架。
「不要再演戏了,快把书还给我们。」楚谨言才不管事情的来龙去脉呢,她就是不想把书放在这里。
「还就还!」诅咒丹心那多事的家伙。「丹心,你都把书藏到哪里去了,快还给人家。」
他三弟连忙回神。「都放在地下室,我立刻去搬。」
「地下室?!」
魏千古还没听清楚他三弟都说了些什么,隔壁老三立刻就发飙起来。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书放在地下室?地下室既潮湿又容易长蛀虫,我的书都是我心爱的宝贝,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它们?」
「不然要怎么办?我家也没地方放,唯一的空位就是地下室,我不放那儿,放哪儿?」
「你可以先告诉我啊!如果你真的有困难,不必硬要装酷,最后才来虐待我的书。」
「我也是一片好意。当时我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才想到这个办法,没想到你居然回过头来咬我。」
「我哪有咬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虐待我的书……」
老三这组不落人后,也跟著吵起来,看样子只有他们这一组最冷静,最懂得感恩之心。
「真高兴我给你的建议能发挥作用,你一定觉得平静多了吧!」楚怀柔睁大著一双美眸,仰视高她整整一粒头的魏千古。从他不再频揉太阳穴的动作判断,他一定是采纳了她的建议,使用了玫瑰精油,看起来才会这么安详。
「确实是平静多了,谢谢你。」她没猜错,他确是点了玫瑰精油。「多亏你开出来的处方,对纡解心情方面非常有用,‘普罗茵玫瑰’──」
「等等,你说什么?普罗茵玫瑰?」楚怀柔突然半路拦截魏千古的发言。
「嗯,有什么不对吗?」魏千古皱紧眉头,不晓得对方的表情何以风云变色。
「当然不对!」楚怀柔叫了起来。「我建议的是‘大马士革玫瑰’,不是‘普罗茵玫瑰’,你弄错了。」
「一样都是玫瑰,有什么不同?」魏千古实在分不出其中的区别,卖精油给他的店员也说普罗茵玫瑰不错,何必计较。
「天大的不同。」对楚怀柔来说,这不只是不同,还侮辱到她的专业。「‘普罗茵玫瑰’是法国地区出产的玫瑰,‘大马士革玫瑰’则是出产在土耳其一带,是所有玫瑰中最好的品种,萃取出来的精油也最有效。所以我才建议你要使用‘大马士革玫瑰’,可是你却自己乱用‘普罗茵玫瑰’,还说是我的主意。」
「我根本看不出来这两种玫瑰有什么不同。」什么「普罗茵玫瑰」?什么「大马士革玫瑰」?魏千古发誓总有一天他会神经错乱。
「精油是要用闻的,不是用看的,你搞清楚。」自己笨就算了,不要把罪过都怪到她头上。
楚怀柔冷哼。
「我倒情愿去背法律条文,它们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精油容易分辨多了。」虽然也有许多相似的法条,但总比颜色一模一样的精油强。
魏千古决定。
「什么乱七八糟?你才乱七八糟呢!」她绝不容许有人污蔑她心爱的精油。「别以为你是律师了不起,我告诉你,全世界的花有几万种,光玫瑰的种类就占了一千多种了,它们大部分都可以提炼出精油……」
老大这组随后开战,两组战的内容都和正事无关,只有老二这组还记得他们吵架的目的。
「你弟弟真不要脸,偷我家的书!」楚谨言指著魏汗青的鼻子开骂。
「你妹妹才不要脸,欺骗我弟弟!」他也不客气的反骂回去,现场于是又是一阵喧哗。
「你虐待我的书……」
「你搞错了精油……」
「把我家的书还给我……」
现场一片混乱,三组人马各自叫阵,就是没有人记得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