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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郎 楔子

新盘王朝兴起于东方,占有著天不最辽阔的土地,物资丰饶、山河巍峨、人文苍萃。

历经百年的君王交替,由史上记录的开朝明君为首,到延续著明君千秋志业、继而发扬光大的圣主为止,其间不无表现乎平的庸君。但统治著新盘王朝的褒歆一族,维持过百年天下太平的功迹,明确地被记载于史书上。

可惜再光辉的记录,只需一位暴君的诞生,便可将它毁于一旦。

妖姬绯,便是一名在这项记录上标刻句点的女子。

她风情万种的笑靥迷醉了君主的神智,她巧掩毒心的舌粲莲花搅乱了君主的判断,她欲擒故纵的翻云覆雨手颠乱了君主的良心善志,令明君遗忘子民的期待、上天赐与的重责大任。他变成眼中只有她的愚君、蠢王、暴主。

诉不尽的悲剧因她而抹红川岳。

震天价响的刀戈互错、万千兵马奔腾,为的竟是一场以自相残杀为脚本、这叫人情何以堪?这叫人何能接受?

于是乎,历代的史学家为求个「道理」、为求个「合乎逻辑」、力求的就是区区一个除了狂人诞生外的「解释」,他们日以夜继地研究著:倘若新盘王朝末代君主不是得了失心疯,那么便是他所爱上的是名嗜血而疯狂的女了,才会无缘无故弄得天下苍生齐受难、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将大好锦绣河山变为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那么,一名疯女子又怎能有此缜密的布局,漫长的策划与狠毒的实践手段呢?她是怎么炼出遗害百年后代子孙的幻妖丹毒?她怎能、怎么、怎样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她打一开始进入帝宫,就怀著要毁灭新盘王朝的野心吗?

成千上万的疑问接踵而至,终究,史学家们研究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无法理解绯姬的所作所为,毕竟天下毁灭谁能得好处?

享尽荣华、君王宠爱于一身的小小女子,怎会生出那般歹毒心肠?她究竟能透过血腥得到什么好处?既非权、不谋位、亦不贪婪于情爱的她,到底是名怎么样的女子?

这个谜题,只怕是千千万万的史学家想破脑袋也解不开的。毕竟,尘封于她内心最深处的铸就妖姬一生的回忆,已随风飘化在历史的洪流中。

她,单名绯的弱女子并不是天生的恶妇。

或许在史学家的眼中,她是遗害千年、狐媚祸主的亡国妾,一代毒女。

然而,没有人是天生恶毒、天生嗜血的,至少在她尚未知道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之前,她也不过是一介平凡无忧的小村女。

那时候虽然没没无闻,过著与锦衣华服、盛宴豪席无缘的日子,却也不觉有何不满,有何不足。

她所有的家当不过是一套粗布衣裳;她所有能获得的爱不过是来自一条她养大的土狗。至于权力与地位,对她来说更是听都没听过的字眼,她连决定晚餐的莱色、要捡多少柴火、要往东或往西走的权力都没有。

和身为新盘王朝的君主爱妾相较,那时候的她是一无所有,可是一无所有也有一无所有的快乐。

谁拥有了帝王的宠幸,在部分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天赐好运,更别说是能独占帝王的爱了。这对多数人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梦想,可她不但弄到手了,而且并不费什么功夫。

新盘王褒歆爵给她的爱之深、之切、之广,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不仅对她言听计从、让她予取予求,甚至为了她不惜葬送江山。

绯却未曾因此而感动。

她不是不懂褒歆爵为她所做的付出与努力,她不是没有看到朝庭上下对她大肆抨击之际,是他为她挡去羞辱、除去威胁,她不是一个没有心肠,没有良心的冷血女,她只是没有办法去爱上「人」这种残酷的动物!她没有办法相信「人」这种动物的所作所为与一言一行,会是永恒不变,会是她地久天长的。

虽然她身为「人」,但她却打从心底憎恨著「人」。

举凡种种横行于天下的恶行,哪样不是与人相关?她宁愿天下人尽灭。这才是天下之福。

当然,绯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世人所原谅,她走上的是一条千古罪人的不归路。她山晓得自己不可能真的杀光天下人,即使毁灭一个王朝,仍会有另一个王朝兴起。但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点——正义。

不能被谅解也无所谓。

不能被天下人接纳也无所谓。

她本就不想当个人,做「妖」姬正好。

所以……

烧毁一切吧!

让这把在暗夜中燃起的火,烧尽天下皆成烬,烧遍所有尽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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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妾,你在想些什么?」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身后的伟岸男子带著忧心忡忡的神色,凝视著她。

绯咬著指尖,脑海中正想著另一个男人。

那人举止看似万般轻浮,实则庄重自持;言语中总是损人,眼瞳中则闪烁著精明。他有什么与众不同?为什么过往自己总能操纵男人的心思,却操纵不了那人的行动?

金弥天……

绯在口中咀嚼著这名字的同时,胸口是疼的,闷的,是绞著一团麻花卷似的乱拧著。

她该是厌恶他的,因为他不让自己顺心如意,处处破坏她的计划。

那又是为什么,自己每每想起那张玩世不恭不笑脸时,不会像见著别的男人般,肚子里有一股恶心的酸水在翻滚,也不会有一般男人靠近自己时,心里发冷,皮上起疙瘩的反应呢?

莫非——自己是被他异于常人的言行举止给迷惑了?

「绯儿,你回句话,孤王很担心你呢!」温柔的话声再次落在耳畔,这回男子的双手环住她的肩膀,似想将她转过身来。

「别吵,人家正在观赏美景。」

懒懒地推开那双缠人的手,绯靠在窗栏边。起初的气愤已经消失,在狂怒过后,她冷静地想想,便又觉得即使失去了宝贵的炼丹房,即使再也无法炼制新的幻妖之毒,以手过的存量,也已够她轰轰烈烈的玩这一场。

「美景?但,孤王以为你很生气?」

嫣然一笑。「我是生气,但是您瞧那火光熊熊,将天空涂抹成一片赤赤橘光,是否美得令人屏息?」

男子叹口气。「你不要难过,孤王立刻命人为你打造另一座炼丹房。」

轻一摇头,绯继续眺望城后方乌烟窜升的模样。「谢谢王上好意,但妾身已经不需要另一座炼丹房了,我对炼丹一事已经厌了。」

「你是说你不再继续炼仙丹了?」男子有些喜出望外。

「因为妾身找到了另一件更有趣的事可做。」绯咬著蔻丹小指,状似无邪的小脸上浮现嗜血的微笑。

男子凝视著她美得过火的侧脸,对她心狠毒辣的表情既是毛骨悚然,又带著死心塌地的迷醉。他早已对她的毒上了瘾,他戒不了她,只得与她共沉沦于地狱的炼火中。

回过脸,她给了他一抹魅惑的笑。「王上可允许妾身玩一玩这游戏呢?」

「爱妃,你明知孤王不曾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一顿,男子半带犹豫地续问:「你想玩的是什么游戏呢?」

绯起身窝到他的怀抱中,仰起如花似玉的小脸,勾起菱唇轻吐莺声说:「我想带兵打仗,玩战争的游戏。」

「什么?!」男子错愕震惊地摇头。「不、不成!你这要求朕无法准你!」

「君无戏言,方才您明明就说不会拒绝妾身请求的。」她摇著身头抗议地落在他的胸口。

认真地扭住她的双手,男子严肃地说:「爱妃,你不晓得战争是什么,不懂得它的残酷。刀剑无情,在战场上敌我相见时,是不会看你的身分、地位与权势的,只要是敌人,下手也不会留情。孤王再怎么疼你、宠你,也不会眼睁睁地送你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这事没得商量!」

「那么,妾身就从这楼上飞身跳下好了。」她无所谓地一笑。

「绯儿!」

她眨著无辜的眼,嘟起嘴说:「瞧,这也不许、那也不允的,您还说什么您疼我呢。唉,妾身晓得分寸,您是要妾身傲只囚笼内的黄莺鸟,只负责讨您好欢心,哪儿也不许去、啥事也不许做吧!」

「孤王不是这意思。」」那您就允了妾身的请求嘛!」她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以一贯的伤感小脸诉说著。「妾身的这点小小心愿,要是不能达成,妾身一定会无聊得疯了、说不准哪天会受不了这枯燥的日子,纵身跃下这囚笼……一了百了。」

牢牢地扣住她的肩膀,男子心中进行著一场天人交战,最后,他屈服了。

「好吧,孤王成全你的心愿,但我不许你再说什么要寻短见的话语,以后绝不许再提这样的字眼。」

「真的?」她仰起光灿灿的小脸。

「不过你想上战场,也得是在孤王的身畔才行。」他爱怜地抚模著她如缎的黑发。「朕会亲自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半根毛发,你放心好了。」

绯勉强接受这点限制,她想要的已经到手了,能亲上战场,意味著她还有机会与金弥天交锋。这一回,她不会再输给他!

「多谢王上盛宠。」

男子抬起她的小脸,在她樱红的唇畔烙下一吻。

绯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脸颊、颈项上滑走,最后气息粗喘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大手拦腰一抱,将她抱上金碧辉煌的豪华床榻。

罗带宽解,丝袍绸衣坠地。

他的手在她小巧但丰盈的胸乳上的同时,绯的心却始终是冰冷的。

在他,这是爱的仪式。

在她,这就叫做「物物交换」。

她给他他想要的,好获得她想要的。

当男子的身叠上了她,当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当他深深地掠夺她的秘径之际,她情愿而心甘,只是脑海中所惦念的是另一桩事、另一个男人。

绯愉快地蜷起唇角。很快地,她就能与「他」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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