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桂花的香味飘满校园,风一吹,便是沁人心肺的浓。大家就在这样的香气中再次走入校园——开学了。
「哇,你终于来了。明明住得最近,却来得最晚。」王晶久违了的大嗓门在萧晴拎著行李走进寝室的时候响起来。
看得出来,她很兴奋。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萧晴看著桌上那堆特产说道。
「还是你会挑时间。」曾云笑著说道,「何芬刚出去,我和我的特产就到了。她没口福。」
「留点给她就是了。」王晶说著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塞进嘴巴。
萧晴打开行李,开始整理衣物。
衣服放进床底下的箱子,洗漱用品在床边的台子上,书放进书架里——完毕。
萧晴和她们坐在一起,开始品尝江西特产。三人一边聊著暑期见闻一边吃东西。
窗外明亮的阳光铺在窗台上。高高的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在风中轻摇,使阳光变得细碎而跳跃。偶尔飘进来几丝桂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你和你的他,如何了?」王晶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
萧晴早料到她会问,于是飞快地答道:「都还活著。」
「你废话!」
「嘿嘿,王晶,想从萧晴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曾云笑著喝了一口水。
「知我者,曾云也。」萧晴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听说他住院咯。」
「……你为什么不去考特工?」萧晴叹道。
「少转移话题。他什么病?」王晶正色说道。
「急性肾炎,已康复。」
「肾炎?天哪……那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能……」
萧晴嘴角抽搐著忍住笑意,而曾云则干脆趴在桌子上捶著桌子大笑起来。
「拜托,你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的话拜托别随便开口好不好?笑掉人大牙就算了,被人控告你诽谤就不好了。」萧晴尽量保持面无表情地说道。
「电视上的广告经常在男人的肾上做文章,我会这样认为是很正常的。」王晶提供证据支持。
「算了……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我怕我会胃抽筋。总之,他能不能那啥我不清楚,如果不能,绝对不是这次肾炎的错。」
「哈哈哈……」曾云已经笑到不行,索性翻倒在床上笑起来。
萧晴的手机在此时响起来。
「老爸?」萧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通。
「到学校了吧?」
「是啊。有事吗?」
「你忘记带东西了。」
「什么东西?」
「我给你送过去,今天休假。就快到了,你二十分钟后到校门口接我。」
「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劳您大驾送过来?」萧晴一副受宠若惊的装怪语气,脸上却忍不住笑意浓浓。
「让你接你就接,哪那么多废话!」
「知道了。拜。」萧晴立即挂上电话。老爸今天出奇地没耐性……
从寝室走到校门口都需要二十分钟,他还真会算。萧晴撇撇嘴想到。
「我出去一下。」
走出寝室,下了楼。萧晴在路过学校图书馆的时候被人拦下来。
「同学,请帮忙做个测试好吗?」
一个站在树下的男生向她打招呼。他身前的桌上放著社团名牌——心理咨询社。
看来又是什么集体调查活动,难道他们的活动还没搞完?萧晴带著好奇走上前。接过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罗列著十几道选择题。萧晴一边看一边接过那男生递过来的笔。
两分钟后,萧晴回答完毕,将问卷放在桌上后便走开了。那位男生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意外她的答题速度,放好那张问卷后便转头招呼别的同学进行调查。
萧晴来到学校门口时,萧翟瑞已经站在小花坛前了。
「老爸。」萧晴甜甜地叫了一声,满脸笑意。
「怎么,看到我就这么开心?」萧翟瑞打趣道,同时递给她一样东西。
萧晴一怔,伸手接过——那个每页一句话的笔记本。
「我看你这几天每晚都抱著它睡觉,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萧翟瑞点燃一根烟。
萧晴扬眉看她老爸,微微歪著头带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并不说话。
萧翟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来并不怎么重要,我拿走了。」他说著就要拿回那个笔记。
「不必。」萧晴隔开他的手,「老爸,你真的只是来送这个的?」
萧翟瑞深叹一口气,然后笑著说:「谢谢你的提醒。我还真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少来!你到底来干吗的?」
「你们学校的有个东西太有名,以至于我医院的心理科专家想要借那个东西在这里做宣传。」
「哼,果然……」萧晴撇起嘴笑。
虽然学校距离医院很近,但萧翟瑞却从没到她学校来过。用他的话来说,这么近还有什么好去的。不无道理,所以她从没奢望他老人家能拨冗前来一探。
「跟我来吧。刚才还踫到那个社团的人,现在应该还在。」萧晴笑著勾起她老爸的手臂,往校园内走去。
「不能直接联系社团负责人吗?」
「有道理。不过会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怎么说?」
「陆川,社团负责人。」
「真让人惊讶。」
「你会不知道才有鬼咧。」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说不定他老人家办完事走人她都不会知道。
「哈哈……」萧翟瑞爽朗地笑了笑。
「你医院的其他领导都很忙吗?竟然要你亲自出马做这种事。」
「想顺便看看那个陆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嘴巴紧得让我不放心。」萧翟瑞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此行动机。
这倒是让萧晴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这么坦白了。
「又不是马上嫁他,至于吗……」萧晴觉得他在小题大做。不过大概为人父母都会有这种心理吧。
「等你要嫁他的时候再去了解就晚了!」
萧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心理咨询社所在的那栋大楼。
「三楼右边倒数第二个办公室就是了。不过这个时间陆川大概不在。你是先参观校园还是先上去看看?」
「校园有什么好参观,我上去。」
「好吧。不陪你了,我回寝室。办完事我们一起吃饭?」
「好。」萧翟瑞转身,想了想后又回头说,「你对他很自信嘛,一点都不担心?」
「相信你们两个大男人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当众打起来。嘿嘿……拜拜。」萧晴说著便笑著挥挥手离开了。
萧翟瑞的目光,在她转身的时候,变得有些复杂。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转眼间已到了该穿毛衣的季节了。
大学里的生活,总的来说还是很平静的。只要不是身处被众人期待的地位,只要不是太拉风爱现,平安度日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军训完毕,已经进入正常上课阶段的新生,一大早依然会被迫起来跑操。看著他们迎著凛冽的风哆嗦著围绕校园各大建筑物跑步,萧晴露出会心的笑。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红著鼻头吸著冷风,傻兮兮地绕著操场、教学楼、图书馆等具有标志性建筑物跑著。
那时不明白,那些师哥师姐们为何会对著他们笑。她以为那些人只是看热闹,直到自己也成为那看著微笑的人们中的一员时,才明白——那是一种对过去的自己打招呼的笑容,一种对逝去了的年纪表示怀念的神情。
不知不觉,竟已有人叫她师姐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在被叫师姐的时候就担上了某种必须长大的理由。
和陆川的恋情依然在不急不缓的交往中进行,快要毕业的他都不急,她又何须急著培养感情。
时光如流水一般从身边滑过,看不出带来了什么、带走了什么。
这个时节,阳光已成为奢侈品。天空时常都被厚重的云层压著,不是乌云,却足以遮挡温暖。
自第一次在陆川那里过夜得到父母应允,她经常会在周末时过去小坐片刻,有时不小心坐得太晚,便就住下了。
例如今天,她和陆川聊天,等觉得是不是该走了的时候,已过了门禁时间了。
「算了,你今夜住这里好了。打个电话回寝室。」陆川说著便走出房间,「喝水吗?」
「咖啡。」
「好。」
萧晴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关机——没电了。
陆川端著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进书房。
「手机借我。我的没电了。」
「桌上。」陆川朝书桌看了一眼。
萧晴拨通寝室的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
「打不通?」陆川看著她按下重播键。
「没人接。奇怪,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你有没有……」
「没有。」
萧晴抿抿唇。也对,他要是有她寝室的人的手机号才有问题。她对数字超级不敏感,怎样都记不住别人的手机号,包括她老爸老妈的。
「打到隔壁寝室去问问。」陆川建议道。
「有必要吗?」
陆川坐下来,仰头说道:「遇到不同平常的情况,最好问一下比较妥当。」
被陆川这么一说,她顿时有点紧张起来。萧晴立即拨通隔壁寝室的电话。
「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同学。请问一下,我寝室的人去哪里了?」
「你是萧晴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啊?」
这是什么意思?
「你寝室的曾云住院了,有人交代我们,如果你回来就让你去阳南医院。」
萧晴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即说道:「知道了。谢谢。」
将手机扔给陆川,萧晴抓起外套就跑。
「喂!」陆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去老爸的医院,曾云病了。」
大概是病了吧,这几天她脸色出奇地不好。她们问她,曾云也只是笑笑,什么都不肯说。
陆川一怔,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怎么?」萧晴一脸疑惑地看著陆川。
「我和你一起去。」
「好。」
两人在路边拦了出租车,直奔阳南医院而去。
十一月的南方,不算太冷的时节,但也不是可以随意出汗的。萧晴此时急了一头汗,尤其是在得知曾云是因为流产而入院时,她的呼吸停了几秒。
为什么会这样——曾云,那个平日活泼开朗,谈笑依旧得看不出有任何出轨行为的曾云……竟然……
「医生。出来一下好吗?」萧晴看了看躺在床上刚手术完毕脸色煞白的曾云,沉声说道。
随即,她便与那位大夫走出曾云的病房。王晶、何芬,以及陆川皆留在病房内,面色沉重。
「她……」萧晴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问。
「萧晴,你不用太担心。她体质不错,手术也很成功。」那位大夫试著安慰她。
萧晴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轻声问道:「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因为她本人服用了过量的堕胎药,所以才导致出血。没什么大问题。」
一个月……她一点都没有发现。
萧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想要吐尽胸口的憋闷一般。
「你们有没有通知她家人?」
「原本是要的,但她不是本地人,通知她家人也不可能立即得到手术签字。所以我们就直接手术了。想到是你的同学嘛……」那大夫憨厚地笑了笑,还挠挠了后脑勺。样子有些滑稽。
萧晴勉强露出笑容。
她知道的,她们会将曾云送到她父亲的医院,大概为的就是避免通知家人和学校那一关。
看到另外几人从病房出来,那位大夫笑著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深夜医院的住院部,走廊上很安静。白色灯光打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著冰冷的光。
几人皆没有说话,连平日有「话王」之称的王晶都抿著唇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