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抹微云 第三章

正值春末,天寒料峭,空气里好像凝结一层薄薄的冰,脸随时会被这冷冽的冰锋刮伤。

澍清赶著大清早,缩著身、哈著气,步出晚山别院,一路走到水月庵,并依微云的指示,寻到庵里的西厢房。

西厢房前是杭州著名的梅园,梅花耐寒盛开,白茫茫一片恍如雪海,梅馨暗暗浮动,景致迷人。可澍清对眼前的景色无心吟诵欣赏,他避开人来人往的游客,退到一隅徘徊,一心等候佳人的足音。

近晌午,身后有足音渐至,澍清以为是守候的佳人,惊喜的回首一看,方知不是。他见一男一女走近,连忙闪躲到一株梅树后面,但仍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人的谈话。

「王公子,请你在这里等一下,待会我家小姐会步出厢房赏梅。」说话的是李氏身边的翠花。

「翠花姐,今天真是很谢谢你。今年元宵的灯会上,我对小姐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从此就再也忘不了她艳若桃花的容貌,我曾让人到府上提亲,但是被一口回绝。」王士朋沮丧的说。

「当然会被回绝。」翠花杏眼贼溜溜的朝四周一瞧,然后凑近王士朋的耳畔,低声道:「王公子,我家老爷在我家小姐七岁的时候就帮她订了一门亲事,而今他人就住在秦府的别院准备大考。」

「你是说……小姐……已有婆家了?」王士明愕然,不禁口吃起来。

「别急;我告诉你,这位姑爷是家无恒产的穷书生,我家夫人很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你想抱得美人归还是有希望,就看王公子如何讨得夫人的欢心,王公子是聪明人,应该听懂我的话。」

「翠花姐的教导,在下谨记在心。」

「好了,我该进去了;至于如何让小姐对你留下印象,全看王公子自己了。」

翠花匆匆的离去后,澍清才若无其事的走出来,假装是适巧才走来这里的样子,并与王士朋的视线做短暂的接触,澍清将他视同是为情所苦的痴情男人,因而给他一个友善又了解的微笑;岂料王土朋却高高的扬起下巴,对澍清的善意来个视而不见。

澍清一阵错愕,但很快地就释然了。见那位公子的穿著一定是名门贵公子,也许他并不想让人知道来此私会佳人,将心比心,于是澍清稍稍的走远,而王士朋却渐渐地接近厢房。

这时厢房的门打开来,微云伴著水莲步出厢房,来到梅园,心急的四处梭巡树清的身影。

「好冷哦,微云,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好了。」水莲说著,就想折回去。

微云见状,急忙的拉住她。「等一下,小姐,既然来了,若没欣赏这满园梅景,岂不是太可惜吗?」「觉得可惜的人是你吧?」水莲回她一句。

微云微吐吐舌头,浅浅一笑,她了解小姐面冷心热的个性。

「小姐,那里人比较少,我们到那里走一走。」微云想澍清少爷一定会拣一处幽静人稀的地方候著,于是就扶著水莲朝园后方走去。

在转弯处,迎面撞上王士朋,水莲惊叫一声,而头上的玉簪子跌落在地。

「小姐,你没事吧?」微云关心一下水莲,然后转对王士朋挑眉嗔道:「喂,你这个人走路怎么如此的冒失,万一撞跌了我家小姐怎么办!」

「对不起,一切都是在下的错,请小姐原谅。」王士朋对著水莲打躬作揖,一对轻佻的眼楮不住盯著她瞧。

「啊,我的簪子……」水莲蹙眉低看跌断两截的簪子,口中喃喃可惜道。

「哎呀!真是糟糕。」王士朋装腔作势的说,然后蹲下去捡起断裂的簪子,看了一眼,哀哉悔道:「看我闯下什么祸啊?这支簪子可是京城颇负盛名的和阗玉铺的东西,连当今皇后都爱它的玉饰,而今竟然被我给撞断了。」

见王士朋如此的识货,水莲忍不住多瞧他一眼。

「算了,公子也不是故意的。」水莲看微云一眼,微云会意的从王士朋手中接过断裂的簪子,然后扶著水莲就走。

「水莲小姐,请留步。」王士朋说。

「咦!你是谁?又怎么会知道我家小姐的闺名?」微云怀疑他居心叵测。

「在这里谁不知道秦府的大小姐是杭州第一美人;在下王士朋,对小姐仰慕至深。」

水莲面冷冷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她何曾当面听见男子坦白的奉承?

「水莲小姐,」王士朋见水莲的神情漾出异色,不禁暗喜。「因为我的莽撞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请小姐务必让我赔偿小姐一支簪子。」

「不必了!小姐,我们走,别理这个登徒子。」微云恶狠狠的瞪他,便要拖著水莲离去,可王士朋却又挡在前头。

「小姐,今年元宵灯会上,在一个偶然的机缘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顿时惊为天人,从此就对小姐念念不忘,还曾让人到府上提亲,可是……」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微云板起脸孔想赶他走,「你再不让路,我就要喊人了。」

「微云,别无礼。」水莲轻斥一声;她想起娘提过王家的人来说亲,原来就是他!

「小姐,可是他……」

「微云,」澍清远远就看到微云,快步走来,看王士朋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

王士朋看了澍清一眼。「我先走了,至于赔偿的簪子我一定会送到秦府。」说完,他便离去。

「他是谁?」澍清问道。

「一个无赖,他……」

「多话!」

水莲一出声,吸引澍清将注意力移到微云身后佳人的身上。

水莲发现澍清忘情放肆的目光,矜持的斜斜瞥他一眼,并对微云说:「我们回去吧,否则等我娘让人出来找就不太好。」

「等一下。」微云将水莲推到澍清面前,介绍的说:「小姐,他是澍清少爷。」

水莲心头一颤,好奇的重新将眼眉微抬起觑他,见他一身蓝布粗衣,掩不住那玉树临风的俊逸体态。转念间,水莲又想:张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小姐,我……」澍清慑于她姣花照水之美貌,说起话来不觉吞吐起来。「能得到小姐的只字片语,心里真的很高兴,澍清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许。」

这下水莲全明白了,于是责备的瞪了眼微云好事,便低下头去不语。

「小姐,说话呀!」微云急在一旁频催促,「小姐,随便说什么都好。」

水莲更加执拗的微偏过身子,把头垂得更低,不论微云怎么催求,就是不愿开口。

微云尴尬的看澍清一眼,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只觉得她像一朵静静的开在池畔的莲花,风不吹,花不摇,别有娇羞之美。

「水莲,你在那里干什么?」李氏让翠花搀扶著出来,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勃然怒喝。

「是夫人……」微云吓得全身发颤,连忙扶著水莲过去,而澍清随之上前拜见李氏。

「晚辈张澍清拜见秦伯母,在府上打扰这几天,不曾向秦伯母请安,请见谅。」

李氏一对威严的丹凤三角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澍清,见他一身寒酸相,不敢苟同的扁著嘴,皱起眉头来。

「不必客气,张公子,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接见男客。」李氏口气冷淡。「这些日子张公子住在晚山别院可习惯?」

「很好。」

「我听下人说张公子每天足不出户的在书斋里用功,今儿个怎么有如此雅兴来游园?」

「晚辈是听说杭州的庭园景致一向是文人墨客流连之地,而水月庵的梅景更值得一尝,所以看今日天气不错,所以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想到竟巧遇夫人和小姐。」澍清恭敬的回答,但是却很不喜欢她说话时那尖刻酸人的语气。

「是吗?好一个巧遇!」李氏凌厉如刀锋的目光射向微云,微云惊惧的低下头去,不敢去接触她那寒森森的眼神。「好了,我们就不打扰张公子的闲情逸致。」

李氏手一摆,翠花会意,立即向前搀扶著折回去,而微云和水莲也尾随离去。

临走时,微云回眸看澍清一眼,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容得下水莲那娉婷袅的身影,哪里看得见微云的挂心和深情。

不见,苦相思;见了,相思苦。自水月庵回来之后,澍清就神思不属,不停地绕室踱步,精神全不放在书本上。

他痴想著,傻想著,满脑全是水莲的一颦一蹙;再细思,总觉少一点点什么似的,让佳人禁不起相思,而倩影愈来愈模糊?他播头挠耳的,百思想找出原因……是了,她的脸上没有笑意,女子花容不粲,娇靥不开,总是少了味儿,少了一个令人时时缠绊在心的回味。

澍清喟叹一声,这时先前读毕水莲信笺之后,那股美中不足的怅然又涌上心头。世事总难全,人当然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也许,她是因害臊之故也说不定,澍清如此聊以自慰。

他努力的丢开绮思,平整心思,重新坐回案牍前,拿起中庸念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读至此,他竟发起怔来,想起微云从小就把喜悦、嗔怒、哀愁、快乐全表现在脸上,不懂隐藏,不矫柔做作,可爱又可人。

想到微云,澍清好容易才恢复澄明的心思似乎又被一阵淡淡的暗影扰动。他忧著,看秦夫人不像是心地仁厚的人,今日之事,微云不知道会不会被责罚?

此时,小六端茶点进来。「少爷,休息一下。」

「小六,是不是微云来了?」平日过午申时之后,微云会送茶点来晚山别院。澍清抬眼看小六身后并没有她那张笑盈盈的脸,诧异的说:「人呢?」

「今天微云姑娘没来,是灶房杨妈的女儿珠儿送过来的。」小六说。

「微云没来?为什么?」澍清心离疑窦。

「少爷,」小六眼神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附耳低声的说:「珠儿说夫人才刚从水月庵上香回来,一进门就对微云姑娘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少爷,你不知道,微云姑娘真的很可怜,这几天我还听秦家下人说,打从微云姑娘小时候来秦府,夫人就很讨厌她,可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不曾出什么差错,但是今天她……」

话听到这里,澍清忙不迭的一路狂奔至秦宅。

啪!李氏狠狠的一掌掴在微云苍白的脸上,顿时让她眼冒金星,脸颊一阵灼痛,但她还是噙著泪水、咬著唇瓣,不哭出声来。

李氏见状,心里更是有气。

「你说,张澍清今天会出现在水月庵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李氏寒著脸问道。

微云用手背拭著滑下的泪水,然后轻轻的点头。

「好一副毒蛇般心肠,竟用这恶毒的方法来破坏我女儿的名节。」

「夫人,我没有……」

「没有?那么你是拿我的女儿当幌子,好方便你自个儿和男人私会。」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不出来了吧?」

「我……」她怎么能说自己想解澍清少爷的相思愁呢?

「你就会摆无辜、装可怜,贱丫头,跟你娘一样就会勾引男人。」李氏尖著嗓吼说,令旁人听了不由得全身发颤,头皮发麻。

「夫人,这事是微云的错,您尽可骂我、打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可是您不可以骂我娘……」微云哽咽的说道。

「我偏要骂,你娘只会偷别人的丈夫,是天底下最贱、最不要脸的女人。」

「我娘不是这样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骂我娘,即使是夫人也不可以。」微云说时,一对清澈无惧的大眼楮睁睁的看著李氏。虽然她一出生就没有见过娘,可是姐姐说娘是天底下最温柔、最慈祥的女人。

李氏接触到微云这对黑幽幽、晶亮亮的眸子时,心不觉凛然一震。她恼羞成怒的用力拍一下桌子,喝道:「死丫头,什么时候我说话要经过你的允许了?」

「微云……不敢。」微云颤道。

「我看你敢的很!今天你拿我的女儿的名节来践踏,明儿你就想要来当这个家。今儿个我非打醒你这春秋大梦不可。」李氏从翠花手里接过藤条,毫不留情的打在微云身上。

微云疼痛难当,抱著头,蜷缩身子在地。一打滚。

「好痛啊……夫人,求您……别打了……」

「贱丫头,你长大了,想替你娘讨回一口气,别痴心妄想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李氏边说边打,使力之重,仿佛是借题发挥想把积压十几年的怨气一古脑儿全发泄出来。

秦家上下的人听到微云凄楚的哀呜,纷纷围在大厅外,同情的看著微云,可是大家都惧怕李氏,没有人敢出声制止。

澍清一踏进秦宅,耳里传进阵阵凄惨号啕声,心揪痛了一下,快步的冲进大厅。

「住手!」

李氏见是澍清,于是打的更凶。

「住手,别打了。」他一个跨步,上前紧紧的抓住李氏挥动藤条的手。

「你……」李氏怒瞪著他,喝道:「你竟敢如此无礼,还不给我放手。」

澍清手一放,李氏向后踉跄几步。

「秦伯母,恕晚辈无礼,可是您下手也未免太狠了!」澍清横眉竖眼的扫了围观的人一眼,愤怒的责道:「还有你们这些人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微云可能会被活活的打死,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厅堂内的帘子轻轻的晃动一下,澍清在意到了,他把视线投过去,依稀可看出离去的人是水莲,这更令他觉得痛心,没想到她也是如此的冷心肠。

「张澍清,你以为你现在已经是秦家的姑爷了吗?」李氏寒著一张脸,尖刻的说:「我告诉你,这门亲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休想管秦家的事。」

「晚辈没有资格管秦家的事,可是微云的事我是非管不可。」

「心疼了?」李氏冷嘲热讽的说:「我的好女婿啊,你都还没有和我的女儿拜堂成亲,倒先怜惜她身边的丫头来了。」

「澍清……少爷……」微云身子颤抖抖的蠕动。

澍清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呼唤声时,立即蹲去扶她起来,并小心翼翼的让她靠在他身上。

「微云,微云……」他见微云衣衫残破,隐约可见令人怵目惊心的血痕。

微云申吟一声,用力的颤一下眼皮,才勉强的张开眼楮。

「微云,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我没事;澍清少爷,你……不可以怪夫人,这一切都是……微云做错事,而且做主子的处罚奴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奴才也是人,做错事责骂几句就可以了,需要打成这个样子吗?」

「澍清少爷,你……别管我了,快回晚山别院,你快回去……」微云虚弱的说。

「不,这件事我无法坐视不管,我一定要替你讨回一个公道。」澍清义愤填膺的说。

「张澍清,也不想想自己也是在秦家乞食的穷小子,竟敢跟我讨公道?」李氏轻蔑的一哼,冷嗤道:「对你客气三分,你倒是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想开堂审别人的家务事,那也得等你中状元了再说吧。」

她含讽带刺的话激怒了澍清,更挑动骨子里那股傲气,他才要出声反驳时,微云吃力的扯著他的衣衫,阻止他因冲动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澍清少爷,不可以,夫人是你的长辈。」

「长辈就可以这样不明事理吗?我……」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微云眼里尽是哀求,渐渐地,她神志陷入昏迷状态,呼吸也愈来愈浅薄,嘴里唧唧哼哼发出痛苦的申吟声。

「微云,你怎么了?微云……」澍清急切的呼唤她,她没有反应,于是他猛对大伙吼道:「你们还站在这里看什么,快去请大夫。」

每个人投鼠忌器的看著李氏,不敢有所行动。

「快去啊!」澍清气急败坏的瞪大伙一眼,然后一把抱起微云要踏出大厅时,秦强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通报老爷回来了,接著秦品南走进来。

「澍清,发生什么事了?」秦品南问时,见他抱著全身是伤的微云,眼里流露出关爱眼神,急切的问:「微云怎么了?」

澍清愤懑的扫李氏一眼,秦品南就什么都懂了。

「为什么?微云做错什么,你要下这么重的手?」他踏入大厅怒冲冲的质问李氏。

「想知道,去问你挑的好女婿和这个贱丫头,问他们俩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氏搭著翠花的手要回房,临经过秦品南面前时,射出一支恶毒的冷箭,「和她娘一样就会勾引男人!」

秦品南听了哑口无言,脸色发青。

「伯父,快让人去请大夫。」澍清急著嚷叫。

秦品南回神,心痛如绞的注视著不见血色的微云,吩咐著,「秦强,快去请大夫。」

「是!」秦强见众人还围看著,责道:「你们这些人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干活去。」

众人一哄而散,而珠儿带著澍清抱起微云回她俩共用的卧榻,留下秦品南一人颓丧的跌坐椅上,心中无限懊悔和歉疚。

玫瑰,我对不起你……

微云虽是处于昏睡,但是仍能强烈感受到身体的灼痛,她梦魇著,额上沁出冷汗,双手悬在半空中不安地挥动,而口中喃喃地呓语——

「娘……姐,我好想见娘……我好想你啊,澍清哥哥——」

澍清握住她的手,并轻轻的将之放下,要抽出手时,发觉她把手抓得牢牢的,仿佛是梦里找到依靠的亲人,不愿再放开。

他任由她抓著,另一只手拿起手巾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渎;渐渐地,她安稳下来。

此时,珠儿端药进来。

「张少爷,药煎好了。」珠儿问:「微云醒了吗?」

「还没有。」他轻悄悄的抽出手来,把微云的手放入被衰里。「药先搁著,稍凉之后,我再叫醒她。」

「张少爷,你先回去休息吧,微云由我来照顾。」

「不用了,我等她醒来,喝完药再走。」澍清一心挂念微云的伤,压根就没有思及男女有别这些顾忌。

听澍清这么一说,珠儿一时之间尴尬的不知该留下来,还是离去?

「嗯……」微云气如蚊鸣的申吟几声,眼皮颤了几下,才困难的睁开眼楮。「澍清少爷,我……」

「别说话。珠儿,把药端来。」

珠儿高兴的把桌上的药端来。

「珠儿,我来,你扶微云坐起来。」

「是。」珠儿小心翼翼的扶起全身是伤的微云。「微云,我们担心死了,尤其是张少爷,他一直守在你身边都没有离开过呢。」

费了好大的劲,微云才坐起来,虽然疼痛难当,但是只是皱一眉,并没有唉叫一声。

「痛吗?」澍清见她深蹙的眉结,觉得好像有人用力的扭拧他的心。

「不……痛。」微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来,把嘴张开。」澍清目了一匙药汁要送进她的口中。

「澍清少爷,我自己喝。」微云抬起颤抖的手要去接他手中的碗。

「我看你连汤匙都拿不稳,怎么喝啊?还是由我来喂你吧,你别看我粗手粗脚的,我可是很会伺候生病的人,前几年我爹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都是我服侍他老人家吃药的。」

微云有所顾忌的看了珠儿一眼。

「我想微云也饿了,我到厨房熬一点粥来。」珠儿说。

「珠儿姐,你不要走。」微云叫住她。为了她,才惹起这场风波,如今为了澍清少爷,她更要避开这瓜田李下之嫌。「澍清少爷,你别我为担误念书,现在你应该回去了。」

「不,我不放心你。」

「我没事的,而且珠儿姐会照顾我。」

「是啊,张少爷,微云一来秦家就和我睡在一块,她好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微云,对不起,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才会受这种苦。」澍清自责的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亲自喂你喝完药,看你没事了,我才能放心的回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连累你。」微云避开澍清满是歉意的眸子,这样的眼神让她难过。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三人转身过去,进来的是水莲。

水莲轻淡的瞥一眼他们愕然的表情,尤其是澍清,惊讶之中带有不领情的意味。

澍清负气的偏过脸不去看水莲,而水莲也只是抿一下嘴唇,再也没有更强烈的表情了,她把手中的一盒药交给珠儿。

「珠儿,晚上要睡时,拿出一粒药丸用酒研开,替微云敷上,可以消炎化瘀,好的快。」交代完后,又转向微云问道:「可好些?」

「好多了,谢谢小姐。」

「看你没事就好,微云,你休息吧,我回房了。」水莲来的突然,走时也是如此突兀。

三人一同目送水莲轻步的跨出房间,这时微云推了一下澍清的身子。

「澍清少爷,你怎么还待在这里,快追出去呀。」

「我不要;你被打的时候,她竟然躲在帘后看著,没有出来制止,我不能原谅她。」再说起时,他仍愤愤难消,不能释怀。

「小姐有她为难的地方,你不能怪她。」微云说。

澍清身体不动如山,但心却有一点动摇。

「张少爷,你是男人,在闹什么别扭?心里有不满的事为什么不能马上化解,要留成宿夜仇,那往后你和小姐如何做夫妻啊?」珠儿也跟著劝说:「而且夫人是小姐的亲娘,难道你要小姐为一个丫头和自己的娘作对,这没道理呀!」

「珠儿姐说的对,澍清少爷,快追小姐,把心里的话对小姐说,否则晚上你又会后悔的辗转难眠。」

微云的话触动澍清的心。

珠儿顺手接下他手上的药,再顺势推一把,「快去吧,小姐若穿过园子,想再和小姐单独说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珠儿,那微云就麻烦你了。」说著,澍清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微云,还是你了解他。」珠儿对著微云说。

澍清一路追来中庭,始终不见水莲那轻摇款摆的窕窈身影,心里失望不已。当他要折回去时,发现前方小亭里面好像有一黑影在晃动,便走过去。

「小姐,」澍清叫一声,见她颤了一下,但并没有将身子转过来,于是他放胆的直唤她的闺名,「水莲。」

水莲回身,花容惊讶的看著他,一扫她平日事不关己的木然,褪去一分冷艳,加了几分娇柔,这瞬间才真正牵动澍清的心。

「水莲。」澍清又向前一步,叫她一声。

不过这第二声唤起水莲的矜持,收起娇羞女儿态,敛一敛脸孔,又恢复那无喜无嗔的尊容。

这就是要和自己携手共度下半生的女子吗!为什么这张美丽的脸孔无法令他感动?

「张公子,有事吗?」见他注视著自己不放,水莲刻意的往后退两步。

澍清本有满腹的话要对她说,可是此刻见了却又一个字也懒得蹦出来。

「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谢谢你的药丸。我和微云自小就认识,她就像我的妹妹一般,看她被打的遍体鳞伤,我……」说到痛处时,他打住不再往下说,只是无奈的摆摆手,叹道:「不提了;总之,谢谢你。」

「张公子,我知道你来不是要谢我,而是想质问我为什么见死不救?」她一针见血的将话挑明,著实令他吃惊。

澍清炯炯的望看她,却不接腔。

「我没有什么可以对你解释,我只能说微云安排水月庵一事被母亲撞见,招来一顿打,我只能同情她,却没有置喙的余地;因为这事若被熟识的人看见了,四处宣扬奏家女儿在水月庵私会男人,这样一来,秦家不仅颜面扫地,而我秦水莲的名节也荡然无存了。」

「面子、名节比一条人命重要吗?」

「绝对不会出人命;」水莲说的笃定。「我很了解我娘的个性,在她气头上出面干涉,只会火上加油,只让她更加的讨厌微云而已。」

「这么说我出面维护是做错了?我要像秦府上上下下的人一样,眼睁睁的看著微云被毒打?」澍清不屑的哼一声,「我做不到!」

「我只能说,这只会让微云的处境更加难堪。」她顿了一下,补充的说:「就像我爹疼爱微云,于是我娘就很讨厌她。」

「心胸狭窄的妇人心。」澍清嗤之以鼻。他问她:「你呢?我和微云有一份情谊,你也会讨厌她吗?」

「这是你们的事并不妨碍我什么,我没有理由讨厌她;而且她又是那么善解人意。」

听她这么说,不禁令澍清松了一口气。

「我该回房了,若是被下人撞见到我们,跑到我娘面前乱嚼舌根,那又是另一场风波。」

「是不是也会把我毒打一顿?」澍清讥讽一句,有意戏谑的问道:「水莲,到时候你会出面替你的夫婿求情吗?」

「张公子是个读书人,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水莲冷眸一瞥,正色驳道:「还有,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娘,不要做出令她反感的事情。」

话至此,水莲欠一,快步走出小亭。

澍清黯然目不转楮的注视水莲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花丛中。

推荐阅读:
抢亲公主 未婚夫好霸道 全盛图 不想偷偷爱著你 拍卖玩物 爱情纪念照 用感觉谈恋爱 浪情海 小狼狗男孩 郎心如铁 克夫千金 狂鹰的情人
相邻推荐:
狠狠鲁我喜欢H 调教 红肿 嗯啊 跪趴失婚少东桃花朵朵开无删减全文下载撩心甜妻嫁进门全文免费阅读小桃红玉葫芦老雷张莹莹第7章我和新婚少妇办公室啪啪短篇肉r车多肉r文怜花寻芳美人娇抽插乳老师校服女生宝贝舒服吗好紧好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