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对了,就是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韩惟淑疑惑顿解,脑海中快速回忆这首钢琴曲的背景资料。
这是知名钢琴家浦罗柯菲夫十七岁时的作品,是在讽刺音乐比赛评审的……?!她突然头皮一阵酥麻,刚……刚刚是……是谁……说……说话的……?!
韩惟淑猛一埋头、连声祈祷,拜托!千万别是他──联想起曲子背后的含意,哦!老天,求你帮帮忙,千万别──
「我可没强迫你来,有什么不满该针对你的老师。」他语气中的不悦昭明。
完了……韩惟淑泄气地抚额轻叹一声,缓缓侧转、欲做弥补:「他没别的意思的,这纯粹是巧合……」
「踫!」康易磬倏地起身怒视,琴盖猛力被合上。
「易磬。」韩惟淑连忙安抚,回身再次强调:「只是巧合,他刚好选了这首协奏曲,而且也弹得不错,所以就……」
「气势不错,可惜技巧不足。」阮沧日冷哼一声。
「他刚练,所以──」
韩惟淑还想替学生说话,康易磬突然揪起她的手臂──
「老师,我们走。」
「等……等等……」韩惟淑阻挡不了他的冲势,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眼神恳求地望著一副事不关己、双手环胸置身事外的阮沧日。
懊死,别这样看他!阮沧日眉头愈纠愈深,别想叫他先向这个毛头小子低头,他不会屈服的!心头却逐渐凝聚躁郁之气──
「回来。」他还是开口了。
少年头回也不回,扭开门把,一大跨步──
「还是你怕了?」
少年瞬时定住,猛转头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阮沧日径自朝韩惟淑说:「我早说过,你教出来的学生不过尔尔。」知道这样对付康易磬最有效。
「住嘴!有种冲著我来,不准你欺负老师!」康易磬忍不住冲动横身说。
「光说没用。」阮沧日凌厉眼神一转,命令:「坐下,再弹一次。」
※※※
康易磬犹豫片刻,韩惟淑哀求看他,他狠狠瞪了一眼阮沧日,冲回琴旁,火气十足掀开琴盖。
初时铮然撼动的琴声忠实表达他内心的愤慨,但渐渐的音乐纾解了猛烈情绪,他放松地让音乐淹没、包围自己,毫无迟疑地弹奏飘荡在心中的乐音……
定心细听,他的演奏方式与正统钢琴演奏规则不同,不装腔作势、直率而明朗地表达感情,猛烈、激动的音符下隐约可见压抑的惊人能量,几乎令人错觉他内在的强大魔力正要挣脱开来。
他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阮沧日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说对了。撇开心中对韩惟淑的既定成见,他试著以专业的眼光审视康易磬──
他的手指及手臂姿势不正确,但却不影响他在琴键上俐落跳跃;没有华丽的技法、状似草率的触键,会令人有粗鲁不文的错觉,只有当你用心倾听之时,才惊然发现隐藏在琴音下的力量,不同于一般流俗,却又可能成为未来潮流。他不具备比赛优胜的技巧,但是外放、甚至灼热的热情,令人惊艳。
若能从技巧上加以补强,未来发展大有可观,不过,依他倔强刚直的个性来看,要改造他将是一场耗时的苦战……阮沧日斟酌著,直到看到他一个跨越十二度音的弹奏,才下了决定。
「给你一次机会。」
他跟她两人皆讶异瞧向阮沧日。
「我给你们一个礼拜的时间,下周六他必须以正确指法演奏贝多芬的‘C大调协奏曲’,要是他通过考验,我就让他直接参加最后甄选。」
韩惟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开心地对康易磬说:「太好了,易磬!」
一周的时间虽然有些赶,可是依易磬的资质,她有信心。
少年的眼神接触她欢欣面容时,戾气隐没;随后依恋挪开,挑衅、傲然地移向阮沧日:「我不稀罕──」
「别想临阵脱逃。」阮沧日的眼锁住少年不驯的目光,刻意截断他的话。
他愈不想,自己就愈偏要他做;当然这跟她毫无关系。
「咦?」韩惟淑误以为自己是阮沧日说话的对象,迭声保证道:「不……不会的,对不对,易磬?我们一定会加油的!嗯?」
她仰望少年,脸上带著全然的喜悦;少年迟疑片刻,否定的话卡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她的笑容渐渐褪去。
「怎么了?有问题吗?」她瞅著明眸,关切问他。
终于他屈服,勉强摇了摇头:「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不甘心地握紧拳,横视阮沧日,要他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认输的。
「我就知道。」韩惟淑开心地将手搭在学生肩上,踮著脚尖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少年身躯一僵,直摆的手犹豫往上移动,屏住气息、轻轻的,搁上透著体温的衣料……
她浑然不觉,自然地结束短暂拥抱,退了开,自顾自地计划起来:
「我得赶快打电话给家教学生调课,把时间空出来,我们需要……」
阮沧日敏锐察觉少年举动,对于他仍怔然凝视置于半空中双手的这一幕,非常不快,心底无名怒火燃烧。
「还有下个礼拜你得每天留校,我们只能利用放学时间练习,我会打个电话告诉你母亲,要是练到太晚我会送你回家,这样她也可以──」
私下二人留校!很晚!他跟她!阮沧日大声否决:「不行!」
「呃?」她愕然不解。被他一喝,收敛心神的少年也抬眼。
阮沧日怒纠著眉,半天不吭声后,才绷著脸、不合理地说:「不准在学校练习,这是我的条件!」
她呆了半晌,喃喃:「不可以在学校,为什么?易磬和我家里都没琴……」难道他是故意刁难,原本就没打算让易磬过关?
他突感作茧自缚,该死!「那就到这里来,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可以走了!」
不让人有商讨的机会,他兀然走出去,门被用力甩上──
让她来这里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会无事待在家里等她来,谁喜欢看她那张小媳妇似的脸蛋!
他在心里强调著。
※※※
周一。
「你可回来了。」李只芳急急迎上前。「惟淑今天又来了,还带了前天那个学生,说是你让她来的;我联络不上你,不好赶她回去──」
阮沧日停下动作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呃?刚走不久。」
他看一眼腕上的表,眉头一皱:
「这么晚……」她送他回家?只有他们两个?
「真是你让她来的?」李只芳十分纳闷。
阮沧日没回答,心里兀自计量著。
「明天让司机送他们回去。」谁晓得那小子会趁机做出什么事?迟钝的笨女人!
「明天?他们明天还来?」
「嗯,这个礼拜每天都会来。」他随便点了下头,闷著头交代。「没事,我上楼去了。」
「沧日──」
「妈,还有什么事?」他神情不悦地回头问。
「没,没有。」李只芳连忙按下满腹疑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哦,对了,明天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回去之前我都不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别想他会在家,他不过是提供地方让他练琴,谁管他们两人──两人在琴室单独相处数小时?立刻他皱起了眉,可恶的小子,别想称心!他猛然停脚,回身交代道:
「妈,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啊?送东西?给谁?」
阮沧日有些恼怒:「他们!明天他们再来的时候,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喔……」李只芳仍反应不过来。「……送什么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们单独相处过久!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沧日从来不是脾气暴躁的孩子,不像他大哥;怎么今天这样烦躁?李只芳转念又一想,一定是惟淑!从小就是这样,事情只要扯上了惟淑,他就一扫温文个性、乱发脾气。
惟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沧日答应她来家里练琴?
奇怪,让人百想不透……
※※※
周四。
「咦,你不是说……这礼拜都不……这么早回来的?」李只芳一脸讶异,说著说著,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琴室。
「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想回来就回来,还得等人家批准?」阮沧日持续著连日来的难看脸色。
「不是,只是妈没预备晚饭……你等等,我去厨房交代一下。」李只芳边走边摇头,不是自己说了这礼拜都不回来吃饭、连续几天不都晚归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唉,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这是他的家,他当然有权利回来,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阮沧日在客厅伫立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跨向琴室;透著透明玻璃往内一看──两颗头颅紧紧依偎!
他脸色转为阴沉不定,倏地,推开了门──
「你不认为这里应该再弱一些,比较好吗?」
韩惟淑倾身,手指指出乐谱上的位置,康易磬正要靠近在乐谱上划下记号,两人同时被巨大的踫撞声震到;韩惟淑直觉转向门扉方向,仓卒间,柔软的唇轻刷过康易磬的脸颊!
她没发觉身旁的康易磬突然僵住了,一径愣愣地望著出现在门框中,带著磅礡逼人气息、神情晦暗的阮沧日。
纠结浓眉下的瞪人黑瞳,阴恻梭视两人──他,那个臭小子,黝黑的肤色下泛著不容错过的暗红;她,愚痴的笨女人,仍是那一副招牌的无辜神色。
「你们──」该死,该说些什么?他们──他们做什么关他什么事?管他们去师生恋,只要她别来缠自己,他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阮沧日咬紧牙,有股从未有过的暴力冲动想揍扁人,想揍扁那个敢给他脸红的臭小子!
「有……什么……问……问题吗?」这种莫名、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令她呼吸困难。
他低咒一声,扭头就走──他不该回来的!不该答应给她一次机会的!凡事扯上她就会失控,再两天,这次他绝不会留情,绝对要彻底把她赶出自己的生活,绝对!一定!
「沧日,晚饭很快就好了。」李只芳自厨房步出,笑著对孩子说,却发现他视若无睹地越过自己,朝大门走去。「沧──」
「我出去!」他丢下三个字。
欸?怎么又走了?李只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只芳困惑苦恼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么?
※※※
周五。
「回来了。」
「妈,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沧日比平常更晚回来。
「你爸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回台北,问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饭怎样?」
「明晚,好啊。」
「要不要吃点消夜?妈去弄。」
「不用,我在外头吃过饭了。」对母亲关爱的态度,他突生歉意。「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过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饭,行了吧?」他伴著母亲往楼上走。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看他难得好心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爱她来,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
「别在我面前提她。」他脸一凝。
「好,好,别生气。今天她没来,说不定明天也不会来了,我们就别再──」
「她今天没来?」他打断道,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李只芳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竟敢没来,该不会跟那小子待在学校?
※※※
翌日,周六。
「今天不出去?」李只芳放下手中翻阅的杂志,小心问道。
一个大半天,他已经楼上楼下上下几回,不吭声、净冷著脸,一看就知道情绪不佳。哎呀,差点儿忘了告诉他那件事,这该会让他情绪好转吧!
「惟淑她今天不会来了。」
「谁说的?」他倏地抬眼。
「刚接到电话。」
他不豫问:「怎么不叫我听?」
「不是她打的,是个男人,只说今天她不能来。」
男人?他两道眉渐渐拧聚,她到底把他当什么?耍猴戏吗?一会儿拼命缠著他哀求,达成目的后又想放他鸽子?别想他会轻易放过她!
他一决定,立即行动:「她住在哪里?」
「惟淑吗?」李只芳愕然。
「算了,我自己找。」他失去耐心。
「怎么了?说出去就出去……」李只芳一头雾水自语。
※※※
「昨天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真是被你吓死了。待会,妈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要惊吓一顿。」韩惟德边说边摇头,刚退伍回家就踫上这等事,唉。
坐在出租车内,额上绕里著白绷带的韩惟淑说:「我没事,其实昨晚根本不必待在医院,是那位医生太小题大作了。」
「他是担心你脑震荡呀,大小姐。」韩惟德又是一阵叹气摇头:「麻烦你,下回再遇上学生打群架,就算要绕台北市外一圈,你也得绕路回家;千万别再逞强,学人家劝架。你看看你自己,小蚌头、小办臂、小眼楮,力气像只小鸡,还敢插手那些不良少年的事,你还真是不要命了。别忘了你娘、我妈她有心脏病、高血压呀!」
「是,是,下回不敢了。」她怎么也不敢反驳弟弟的长篇大论,尤其是自己还说了谎;其实……根本没学生打群架这事。
※※※
昨天康易磬没到校上课,所以一放学,她就到他家去看看。
「我是你的舅舅,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阿龙,别这样──」
「大姊,我们男人说话,你别插嘴!」不清晰的口齿,夹杂酒意:「阿磬,走,跟我走!」
「阿龙,他手已经受伤了,别带他去。」
「男人受点伤,算什么?」黑龙嗤鼻说。「阿磬以后是我黑龙的接班人,这点小伤,传出去会被笑没种的,快跟我走!」
「易磬,别跟你舅舅去。」康母林玉铃坚持抱住他。
黑龙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一火,抡起拳头挥舞著:「你真的不去?干!是谁供你吃、供你念书的?」
「别打他,阿龙!是我不让他去的,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韩惟淑一转入小巷,就听到杂闹的争吵声;哭喊的女声愈听愈熟悉,啊──是易磬的妈妈!她急忙加快脚步,跑进康家。
康易磬护著母亲,不让她阻挡在自己跟舅舅之间;黑龙恼火起来,拳打脚踢他一顿──
「不要,阿龙,你疯了是不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哪有人不要孩子学好,拼命要教他做坏事的……不要打了!」林玉铃挣出孩子的护卫,抱住弟弟黑龙的腿。
「干这行有什么不好?干!每天吃香喝辣、快活得很!」黑龙举起脚又是一踹。「早知道当初就别让你继续念书,愈念愈没种,浪费我的钱!」
愈想愈气,他举起拳头打算再揍几拳消气──
「你再打他,我就报警!」韩惟淑冲上前阻止。
「老师?!」康易磬惊讶,俐落起身。
「你是谁?敢管我家的事!」黑龙咆哮。
「老师,你回去,快走!」康易磬戒慎的眼神注意著舅舅,只手催促老师离开。
「别怕!」韩惟淑心疼地看一眼学生及他受伤的手臂,站在学生前方:「我是易磬的老师。」
「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给我滚开!」
韩惟淑深呼吸,凝聚勇气:「你……你才应该走开,你怎么可以弄伤他的手臂,要是他不能弹琴了怎么办?」
「你一定就是那个钢琴老师!就是你把阿磬教得愈来愈娘娘腔的!」黑龙丑陋的食指戳到韩惟淑眼球正面前,她骇然后退。
恶心的酒气朝她袭来──
「我警告你!别再来找阿磬,我不准他参加什么钢琴比赛的,那是女人做的事!要是我再发现你让他弹琴,我就找人砍断你的手!」他恶狠狠地撂下恐吓。
「别威胁她!」康易磬将她护在身后,两眼认真地盯著舅舅。
「你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阿龙威吓上前。
「易磬──」韩惟淑怕他被打,情急握住他的手臂,手中一片湿滑:「呀……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低头细看,喝!他手臂上长长的伤口,血淌不止。她猛地抬起脸,忘了恐惧,对黑龙指责地说:
「他已经受伤了,你要是再打他,你就是……就是鸡……鸡犬不如!」她激动得口不择言。
黑龙哪堪被人教训,一箭步冲向韩惟淑,康易磬瞬间反应,反手一推;黑龙因刚喝过酒平衡不佳,向后踉跄跌了两步,坐倒地上,恼羞成怒的他红了眼,翻身爬起,抓起身旁的餐桌椅朝康易磬砸了过去。
「易磬,小心!」
韩惟淑嚷著,不由自主地上前……
※※※
等她再次恢复记忆,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康易磬陪著她,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担忧的脸。
「你怎么……哎,好痛!」
「老师,别动。」康易磬急忙唤来急诊室的医师。
在医生检查的过程中,她忆起发生的事情;医生一走,她急急问:「你没事?他有没有再打你?」
「他已经走了,你别担心。」
「走了?」
「有些事,他怕我告诉警方。」他敛著眼,有所隐瞒。
「你威胁他?」
「不是威胁。」是事实。从椅子砸到老师那刻起,一切就超越界限了;只要他再看到他,他一定会立刻通知警方。
韩惟淑眨眨眼,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他眼中流转的光芒不可能是冷酷。
「你别做傻事,要是他再回来,你一定要通知老师,由老师来处理,知道吗?」她不放心地要求保证。
他微颔首,没做正面保证,转移话题说:「医院方面已经通知老师的家人了;要不是因为我,老师不会受伤的。」
「不怪你的,是你的舅舅不对;再说是我自己凑上去给人家打的。」韩惟淑模模头上包扎的伤口。「不碍事的,你先回去吧。放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要是你舅舅──」
「我等老师的家人来就走。」
「易磬,你舅舅真不会回来了?」她仍替他们担心。「还是搬家比较好吧?跟妈妈商量一下好吗?要是缺钱,老师可以想想办法……」
「我会跟妈妈说。」他低垂著头,看不到表情。
……
后来,惟德来了;易磬也就走。
一到家,得记得打通电话过去问问他们情况怎样了。
以前纯粹是基于不愿见到他的天分被埋没,才鼓励他参加甄选;现在知道了他的家庭环境,希望他能得到留学机会的心更强烈了。
韩惟淑忧心忡忡、无意识地扭著手指。昨天惟德打过电话后,他大概很生气吧?要是他不肯再给易磬一次机会怎么办?易磬需要离开,离开这个环境,最好离他的舅舅远远的,十万八千里隔著大海洋是最好的距离,否则他的一生就要毁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该有锦绣前程的孩子被逼入歧途、踏上人生不归路?
怎么样才能说服他再给易磬一次机会?她埋著头苦想。
「到家了。」
韩惟德看姊姊一直低垂著头,暗想自己是不是念得太过火了?
「别忏悔了,发生这事也不能都怪你,世风日下,尊师重道之风已荡然无存。」他不禁悲伤春秋。先下了车,他一张坏嘴又说:「来,小心,别又撞到了头;已经这么死脑筋了再撞上还得了。」
韩惟淑忍俊不住笑了。「你这张嘴老是不饶人,以后谁敢当你老婆。」
「笑话,你不晓得你弟弟我身价有多高?在军营,福利社的小姐个个哈我哈得要死,买东西都不必花钱。」韩惟德得意地翘起来了。
「你哦!」真像只骄傲的孔雀,她低笑著摇头。
「再摇头,待会儿,妈看到你昏了过去,我可不帮你扶她。」
想到那可能发生的情况,她担忧的脸色一白。
韩惟德一看,慌忙说:「大姊,你先别昏了过去,我是开玩笑的;我已经叫小妹先跟妈说了。」
她抚著胸口,愁著脸说:「下次别这样吓我。」
「不敢了。走,她们都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