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染霜林醉 第四章 珠藏深渊

那是一个端庄高贵的女人,梳著时下流行的金陵髺,饰以金钗玉馔,眉心用牡丹花粉点著柔美的图案,黛眉似蹙非蹙,明眸似闪非闪,耳下垂著金玉明月,整个人都是金光闪闪的,贵不可言。

燕晓来有些自惭形愧。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潇洒多情的,可是看到这个女子,她才发现自己像个破落户。

真是落魄啊!

「姑娘有事吗?」女子檀唇轻启,脸上有著柔和的笑意。

燕晓来微微回过神,弯起眉眼笑得妖娆,「小女子略通玄理,今日看方夫人面善,想为夫人算上一卦。」

「大胆!」一个紫衣少女挡在方夫人面前,两条柳叶眉倒竖,「我们夫人也是你想算就算的吗?」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她家夫人面前的?府里的护卫们都没长眼楮吗?更可恶的是,她一直呆在夫人身边,明明十二般戒备,居然也没看见这女子是何时走过来的,这红衣女子妖邪得很。

方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小丫头说话不知轻重,姑娘莫怪。」

燕晓来明眸微闪,笑道:「方夫人不用客气,我不怪就是了。」

她叫别人不用客气,自己倒也真不客气。

可是这声声「方夫人」为何让她这货真价实的方夫人听著如此刺耳?

「我未嫁之前娘家姓梅,闺名诗雪。」

梅诗雪啊!

有梅有诗有雪,端的是一番好意境啊!

这女子,连名字都起得精致非常。

燕晓来眯眼一笑,「我姓燕。」

梅诗雪微微点头,「燕姑娘想如何算卦?」这女子一身宽绰红袍裹住一身轻狂,必非偶然巧遇,只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愧是大家闺秀,处事波澜不惊。燕晓来心中赞叹,心中的那根刺却扎得更深了。

「梅小姐这边请。」

七颗光华流转的琉璃珠在石桌上四处滚动著,偶尔轻撞之,发出清脆的响声,如从人心最底处传出的声响。

「这是什么卦象?」梅诗雪问。

燕晓来浅笑道:「这一卦叫风天小畜,属木,乃是匣藏宝剑之卦,密去不雨之象。」

「何解?」

「小畜者,塞也。密去不雨,夫妇反复。住处不通,出行却伏,求事不成,退而未速。」燕晓来亮澄澄的双眼看著面前女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然后是疑惑恼怒,最终化为平静。

真是令她失望啊!

原来他的妻子,是这样聪慧内敛的一个女人,所以他才不要她的吗?

「这不是好卦。」梅诗雪脸色微白,却依然露出一丝浅笑,如冰雪里一枝傲梅。

「夫人真聪明。」燕晓来似笑非笑,眼眸越发清亮慑人,「这当然不是好卦,只是预言罢了。」

台阶上人来人往,那远去的红顶官轿越行越远,这里是丹阳城最大的寺庙,那样一个金玉佳人,心里也还有祈求吗?如果有,她求的又是什么?婚姻圆满还是良人平安?

一道声音打断燕晓来的臆想——

「姑娘这算卦的法子真是稀奇,不如也给在下算一卦可好?」

燕晓来微微抬头,阳光下的男人一身雪衣,亮得有些刺目,她轻轻别过头,明明见到了他的妻,明明成功地让那个女人不安了,为什么她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秋日的阳光如此干燥,她有些渴。

这些年来,她一直很渴,这种渴,定要琼浆玉液才能解,她何时才能舒缓那股渴望?

不由自主地,她轻轻舌忝了舌忝菱唇,是否是她错觉,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似乎让她更渴了。

「姑娘?」

她是在看著他,发呆?

迸南溪不由得好笑,又看到她舌忝唇的举动,不由得想起那夜色里的轻薄,这女人,该不会真把他当猪肉的吧!

「哦!」燕晓来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琉璃珠收到一个红色绣金的荷包里。

迸南溪微微凑过身,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姑娘?」

燕晓来这才侧过头来看向他,他的脸离她很近,近乎调情的距离,应该是风月场中骨灰级的风流人物,他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楮,眼长,眼尾略弯,水汪汪似的,眼形似若桃花,睫毛长,眼尾稍向上翘,黑白并不分明,眼神似醉非醉,令人心情荡漾。

口好干啊!燕晓来无意识中又舌忝了舌忝唇,「什么事?」

对待美男应该像对待春花一般温柔啊!她可是最怜草惜玉的,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温柔,她放软的声音又问了次:「什么事?」

迸南溪指了指她手中的荷包,眼楮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勾魂,「在下想请姑娘为在下算一卦。」

心跳在加速,温度在飙升。

燕晓来快速地眨了眨眼,理智漂浮在云端,满眼都是飘飞缱绻的桃花。

桃花运!

她激动地迅速盖棺定论,然后决定好好享受。

「没问题。」

燕晓来重新倒出荷包中的琉璃珠,琉璃珠清脆的响声是多么的悦耳啊!简直就是为了今天的艳遇而奏乐。

七颗琉璃珠在古旧的石桌上四处滚动著,最后形成杂乱的图形。

迸南溪问:「这是什么卦象?」

燕晓来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卦象,还要听吗?」

「哦?」桃花眼微微向上斜视,「若是不好,在下岂不更应该听听了?也好及时补救啊!」

燕晓来摇摇头,「一切自有天命,若非是享受与天斗的过程,还是顺天而行来得妥当,因为,」她弯唇一笑,「和天斗是没有人能赢的。」

迸南溪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她所嘲弄的,是他,是这幅卦象,还是她自己?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还要学习玄理周易?」

从没有对卦理有所期待的人,又是为什么要学这种知天命、定福祸的东西?

燕晓来脸上的表情忽然凝住了,眼中满是疑惑,为什么吗?她看著葱白的指尖光华流转的琉璃珠,在阳光下闪烁著熠熠光芒。

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研习周易卦理?

「不知道呢?」她轻轻低喃。

迸南溪似乎也被她的答案弄迷惑了,低声复述:「不知道吗?」

她似乎在思索,在用力的思索,秀眉越蹙越紧,为什么呢?青衣习医是家传,小希擅厨是喜好,那她研习周易八卦到底是为什么?

她居然,找不到答案!

「谁知道呢?」她忽然抬头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眼间满是释然的笑意,如云彩一般欢快的轻柔,「我不知道。」她理直气壮地重复。

这回古南溪是真的有些发愣了,为什么他有一种她的笑容与她的话语不搭调的感觉?她刚刚不是还很迷惑茫然吗?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害他穷担心一把的,才不过一弹指尖,她就笑逐颜开地告诉他「我就不知道怎么著了」。

「呀!」燕晓来的视线忽然落在古南溪领口的一朵红莲上,失声叫出来,这种穿衣风格她好像见过咧,雪锦面料,红花点缀,最重要的是,领口微敞,露出好看的,性感的,锁骨!

迸南溪奇怪地看了看自己,「我有什么问题吗?」

燕晓来双眼晶晶亮,「公子呐,你前几天晚上是不是进过皇宫啊?」

迸南溪眼角微跳,敢情这女子一直没有认出他来?

可是没认出来真的不能怪她嘛!燕晓来在心中为自己开脱,那晚夜黑风高,她又喝得醉醺醺的,只记得她占了一个美男的便宜,乐呵了好几个时辰。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会知道他一双桃花眼那么要人命,在第一眼就吸走了她全部的心神,连那好看的,性感的,锁骨,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的小心肝哦——

她那是什么眼神?古南溪只觉得颈下在外的皮肤有些发麻,这回他肯定,在她眼里他绝对不是什么猪肉,而是美色,美色,那晚被她的唇齿咬过的嘴唇忽然有些发干发痒了。

他干咳一声,修长的食指指了指石桌上的卦象,「姑娘,这到底是什么卦象?」

燕晓来的注意力轻易地被引到卦象上来,「这卦名为水风井,五行属木,乃是珠藏深渊之卦,守静安常之象。」

迸南溪星眸微凝,「何解?」

燕晓来带著幸灾乐祸的了然笑意,「井也,静也,邑乃可改,井不可移,安身勿动,守道无亏,所作于人,且宜之,逃亡难得,应没还期。」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注定就是那颗井里深藏的珍珠,一身抱负得不到施展,否则会失去一切的哦!」燕晓来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晃动著,「最好的状况就是像你现在这样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吗?」古南溪微微苦笑,「敢问大仙,此卦可有解?」

燕晓来眉眼间满是妖娆的笑意,看到梅诗雪眼中的不安她没更好过一点,可是看到他无奈的神色,她心里的阴霾却一扫而光。

而现在,她十分善良好心地劝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公子节哀。」

迸南溪眼角上挑,「为什么我感觉到你这么言不由衷呢?」

燕晓来呵呵笑著,「其实每当我看见别人倒霉时就觉得自己是特别幸运的,人生嘛,就是要在对比中得到满足的嘛!」

迸南溪微微苦笑,「在下很荣幸可以让姑娘有满足的感觉。」他又问:「这卦果真无法可破?」

燕晓来收起琉璃珠,「我不是说过了吗?命由天定,我说不能改是不想骗你。」

她衣袖轻拂,就要离去。

「姑娘——」

燕晓来回头,「还有什么事?」

啊,云儿多白啊,风儿多清啊,人生是多么的美好啊!

迸南溪觉得隐隐有一股张力,随著她的远离而绷紧,竟让他有一种想要追随过去的欲望,他怔怔地问:「姑娘芳名?」

燕晓来眉开眼笑,「在下燕晓来!」

燕晓来?

「真是奇怪的名字啊!」朝颜看著洁白的宣纸上结构简单笔画连绵三个草书,轻轻发出感叹。

「奇怪?」古南溪弯起唇角,「何怪之有?」

朝颜轻轻低喃著这三个字:「燕晓来,雅不雅俗不俗的,晓来晓来。」她娇笑出声,「倒有三分大智若愚的味道了。」

「愚?」古南溪摇头,「她可半分不愚。」

窗外的秋菊层层叠叠,万千金缕将花心紧紧包裹住,让人难窥一二。

他的视线落在笔下的草书上,珠藏深渊,守静安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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