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浪费时间。」
「相反。」塞巴斯蒂安说著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仔细看著穿在一位面无表情的人体模型上的一套服装。「我们现在做的是准备工作,可以说很复杂,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基础。」
「你是指购买服装?」梅尔厌恶地说,大拇指插进她衣服前面的口袋,「花费整整一天购物?」
「我亲爱的萨瑟兰,我的确很喜欢你穿牛仔裤的样子。不过,作为一个富有的商人之妻,你需要拥有一个更大的衣橱,有更多的服装。」
「我试过的服装已足够三个女人穿上一年了,要把这些服装全部运到你屋里需要一辆牵引式挂车。」
塞巴斯蒂安漫不经心地看了梅尔一眼。「说服你合作比说服联邦调查局还要难。」
这句话让梅尔觉得自己太不够意思了,她既难受又惭愧,有点局促不安地说:「我合作。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合作,我只是觉得我们买的服装够多了。」
「还不够。」他指著橱窗里展出的一套服装说:「这件衣服会很合适。」
梅尔咬咬下嘴唇,审视著那套礼服说:「这服装上有闪光装饰。」
「你对闪光饰物有宗教还是政治偏见?」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不是花里胡哨的那一类人。穿那种衣服我感觉自己很古怪,而且没有任何气质。」她眨了眨眼楮,目光扫视著那件瘦瘦的、没有背带,短到露出人体模特大腿中部的黑色礼服说:「我不知道一个人穿著这种衣服怎么可能坐下来。」
「这件衣服使我想起几周前你去酒吧时穿的那件特惹人眼目的服装。」
「那时候不一样,因为工作需要。」看到塞巴斯蒂安宽容的、诙谐的眼神,梅尔做了个鬼脸道:「行了,行了,唐纳凡。就听你的行了吧。」
「拿出勇士的样子来,」塞巴斯蒂安拍拍梅尔的脸说:「进试衣间穿上试试。」
梅尔咕哝著、发著牢骚,低声诅咒著,但她毕竟是个「勇士」。塞巴斯蒂安在时装店里逛来逛去,一边挑著女用装饰品,一边心里想著梅尔。
梅尔对潮流一点不感兴趣,他若有所思地想。拥有一个令多数女人嫉妒的衣柜,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而非高兴。她将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且会演得十分出色。她将会穿上他为她挑选的服装,却全然不知自己穿上那些服装有多么引人注目。
只要有可能,她就会重新换上自己的牛仔裤、长筒靴以及褪色的衬衣,她穿上这些服装同样是亮丽无比,但对此她同样是浑然不觉。
塞巴斯蒂安边想心思,边为梅尔挑选一只瓖有翠绿钩扣的闪闪发光的晚装手提包。他母亲曾告诫他,当爱情不期而至时,痛苦起来会特别痛苦,快乐起来会特别快乐,燃烧起来会更加势不可挡。
母亲说得多么正确啊!
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怎么会对像梅尔这样的女人如此倾心。她生性倔强、能言善辩,又非常独立。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些很难说是对他人具有吸引力的品质。
当然,她也热情慷慨,忠诚勇敢,而且十分可靠。
世上有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抗拒一位说话尖刻,而同时又心地善良、善于思考的女人呢?塞巴斯蒂安当然不能。
要想彻底赢得梅尔需要花费时间,要有耐心。她太谨慎了——尽避她外表高傲,但很害怕自己不被接纳。只有在她确信自己会被接纳时,她才会献出自己的一颗真心。
他有时间,也有耐心。他没用自己非凡的眼力去证实一下,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对他们双方都不公平;另外一个原因是,在他内心深处某一秘密的角落,他害怕他那样做会让她离他而去。
「喂,我穿上这件衣服了,」梅尔从背后抓住了塞巴斯蒂安说,「可是我不明白这种衣服怎么能长时间穿。」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盯著梅尔看。
「怎么回事?」梅尔吓了一跳,她把一只手平放在微微隆起的上,低头看看说,「我是不是前后穿倒了?」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你穿这件衣服很合适。没有什么东西比得上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苗条女郎更能让男人的血压升高得更快了。」
梅尔哼了一声说:「得了吧,别拿我开涮了。」
「漂亮极了,太合体了。」一个女售货员走过来对梅尔东拉拉西拽拽。梅尔对塞巴斯蒂安翻翻眼楮。「就像专门为她定做的一样。」
「是的,」塞巴斯蒂安随声附和道,「像是专门订做的。」
「我这儿还有丝绸晚装裤,一定会很适合她穿的。」
「唐纳凡,」梅尔声音里带著企求,但是塞巴斯蒂安已经跟著急于赚钱的店员走开了。
三十分钟后,梅尔大步走出了时装店:「行了,采购结束了。」
「再停一下。」
「唐纳凡,我不会再去试任何衣服,否则我宁愿被绑到蚂蚁山上,宁愿去死。」
「不让你再试衣服了。」他向她许诺说。
「好。为这个案子我可以十年不穿别的衣服。」
「两周时间就行,」他告诉她,「不会超过两周。等我们去赌场、俱乐部,参加晚会时,你的衣柜会派上大用场的。」
「就两周时间?」梅尔感到很兴奋,低落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你敢肯定吗?’「权当是预感吧。」他拍了拍梅尔的手,「我感觉我们在塔霍的行动会揪出一连串的人口黑市交易。」
「你从来没确切地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联邦调查局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我和他们打过交道,我和几个关系较好的打了电话,答应事后感谢他们。」
梅尔在另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但并不是为了看商品。她只是觉得需要几分钟思考一下该怎么说。「我知道没有你他们不会支持我,而且我也明白这件事与你没有多大关系。」
「不,这件事对我同样关系重大。」塞巴斯蒂安把梅尔扳转过来。「你没有委托人,萨瑟兰,也没聘用定金,也不要酬金。」
「这没有关系。」
「是的。」他笑笑,吻一下她的眉毛,「是没什么关系。有时你插手一件事情,仅仅因为你感觉有必要。」
「原来一直想这是为了萝丝,」梅尔慢慢说,「现在想来,除了为了萝丝,也为了弗罗斯特夫人。我仍然记得我们带回大卫时,她放声痛哭的样子。」
「我知道。」
「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爱做好事的人,」梅尔说,一时又变得很不好意思。塞巴斯蒂安又吻了她一下。
「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他牵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梅尔提到了这些天一直令她心神不安的一件事。她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稳沉静。
「如果我们到周末就能把事情安顿停当,那么我们将要在’起居住一段时间了。「这令你不安吗?」「噢,不。如果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安的话。」梅尔开始感觉自己很愚蠢,不过重要的是她想让他明白,她不是那种把幻想与现实相混淆的人。「我们假装已经结婚了,是一对非常相爱的夫妻。」「结婚后更方便。」「很对。」梅尔舒了一口气,有点生气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可以玩这种游戏,甚至可以玩得很好。所以你不用想……」他边走边玩弄著梅尔的手指说:「不用想为什么?」「噢,我知道有些人会想人非非,不切实际,或者会模糊真实的自己与所扮演角色之间的界限。我只是不想让你以为我会那样做,也不想让你为此而紧张不安。」「噢,我想我的神经可以承受你伪装的爱情。」他说话如此满不在乎,梅尔沉著脸在人行道上停了下来。「那么,好吧,让我们搞清楚我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想我们应该多加排练。」他将梅尔身体用力一转,让她与自己面对面站著。「你说什么?」「多加排练,」他重复道。「只有这样才可确保你扮演爱夫如命的妻子这一角色获得成功。」他把梅尔拉近一些,「吻我,玛丽,爱伦。」「我们站在大街上,是在公共场所。」「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必要。我们私下怎么做一点也不重要。你脸发红了。」「我没有。」
「当然有,对此你需要多加小心。我认为你吻一个已与你结婚……多长时间?五年。已结婚五年的男人时,不应该再感到不好意思。而且按照我们事先编好的,我们在结婚之前,已在一起住了整整一年。你是在二十二岁时就爱上我的。」
「我还可再编些情节。」梅尔低声说。
「你得给我洗袜子。」
梅亍撇了撇嘴,「见鬼,我是得洗你的袜子。不过,我们是新潮婚姻,你得洗衣服。」
「啊炳,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为了要孩子而辞去广告制作人的职业呆在家里的。」
「我讨厌这个角色。」梅尔轻轻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说:「我整天呆在家里干什么?」
「铺床叠被,洗衣做饭。」他咧嘴一笑说,「不过我们要先度假,要建一个新家,要在床上花大量时间。」
「那好吧,既然这是为了一项崇高的事业。」她也咧嘴一笑。
梅尔于是吻住塞巴斯蒂安,深长的吻,缠绵的吻。她感觉到塞巴斯蒂安的心越跳越快。她慢慢将嘴唇移开。
「也许结婚五年后我不该再这样吻你。」梅尔顿了一下说。
「不,你会的。」塞巴斯蒂安拉著梅尔,转身走进他表妹的商店。
「喂,我说……」摩根娜放下她手中正在打磨的一块孔雀石‘透过商店橱窗她把梅尔和塞巴斯蒂安二人刚才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再那样做几分钟,交通就会被堵塞的。」
「只是一次试验,」塞巴斯蒂安对梅尔说,「摩根娜知道这个案子。」梅尔眉头皱了起来,可塞巴斯蒂安仍接著说道,「我对家人从不保密。」
「不必担心。」摩根娜拍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胳膊,眼楮却盯著梅尔。「我们表兄妹之间有事从不相瞒,但我们有许多事情……对外人保密。」
「对不起。我不习惯相信别人。」
「这样是有点冒险。」摩根娜表示赞同。「塞巴斯蒂安,纳什在里屋,正在为卸货而不住发牢骚,你快过去陪他一会儿,好吗?」「只要你高兴。」塞巴斯蒂安进了里屋。摩根娜走到店门口,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背后是「停止营业」。她走回来对梅尔说,「他担心我搬箱子抬货物会累坏身体。」「我想这很自然,尤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壮得像牛。」她耸耸肩朝梅尔笑笑,「而且,对重的货物我还有其他搬运的办法。」
「嗯。」梅尔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方式。
「我们从不对外人说我们怎么样。塞巴斯蒂安将他的能力公开了,但是人们认为他的作为只不过是超市小报上的花絮。人们并不真正了解他,不知道他具有何种能力。至于我吗,那些流言蜚语倒使我的小店生意红火起来。还有安娜……安娜也有她自己的方式。」
「我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梅尔抬了抬手,随后又放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相信所有这一切,我从来不相信神仙显灵。」「这很遗憾。我觉得一个实事求是的人是不会否认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事实的。」
「我承认他与众不同,他有能力……有天赋。而且……」梅尔确实感到困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
摩根娜低声笑了起来。「即使在我们这些与众不同者之间,塞巴斯蒂安也很独特。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告诉你有关他的一些事情,他总是比别人精明能干。他不会玩魔术,这常使他生气。」
梅尔觉得很有意思,不禁又向摩根娜靠近了些,「真的吗?」
「噢,是的。当然我也没有告诉他,对他来说看一眼就知道的东西,我得费尽周折,也不一定能看到,这也很让我懊丧。」摩根娜挥挥手,「不过那些只是我们家族内部的比赛。我想和你呆一会儿,因为我意识到塞巴斯蒂安非常信任你,很关心你,他已让你进入了他的生活。」
「我……」梅尔长出了一口气。下边说什么呢?「我们在一起工作,」梅尔小心地说,「也可以说我们之间有一种关系,一种私人关系。」
「对你们二人的私事我不想介入——太多。但是他很有家庭责任感,而且我也很喜欢他。因此我想告诉你——不要用你的魅力伤害他。」
梅尔非常震惊。「但是你是个女巫,」她脱口而出,随即又眨眨眼,「我的意思是——」
「你说的正是你心里想的。是的,我是个女巫不假,但我同样是女人。谁更懂得什么是魅力呢?」
梅尔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而且,当然我也不明白,你怎么能认为我会伤害他。如果你认为我让他介入这件案子给他带来任何危险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摩根娜若有所思地挥了一下手说,「你确实不懂。」她抿了抿嘴,眨眨眼楮。显然,真有意思,梅尔一点不清楚塞巴斯蒂安爱上了她。「真有意思,」摩根娜低声说道,「真好玩。」
「摩根娜,如果你把话说清楚的话……」
「噢,不。我讨厌那么做。」她抓住梅尔的双手说,「原谅我使你困惑不安。我们唐纳凡家族的人一向相互关照。我喜欢你,」她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很喜欢。我希望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她又用力握一下梅尔的手说,「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这没有必要。」
「是的,当然没有必要,」摩根娜表示同意,她边说边向一个陈列柜走去,「但当我挑选这块宝石时,那时我就知道它应属于有权拥有它的人,你瞧。」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上面系著一根细细的蓝色的小棒。
「我不能要这个,它一定很贵重。」
「贵贱都是相对而言的。你从不戴首饰。」摩根娜轻轻地把项链给梅尔戴到脖子上,「你把它当成一个护身符好了。或者当成上具,如果你愿意的话。」
虽然她不太喜欢挂的耳环,戴的戒指,她还是把这块宝石举到眼前瞅了瞅。宝石不是那么明亮,但是梅尔可以看到从中依稀透出的光。论及长度它不及她的大拇指甲,但其颜色却由从天蓝到靛蓝的变化。「这是什么宝贝?」「一块蓝色电气石。它对缓解精神压力十分有益。」而且它拽是爱情与智慧的桥梁。但这后一点摩根娜没有说。「我猜想你工作中精神压力挺大的。」
「有些压力,我想。谢谢你,这宝石很漂亮。」
「摩根娜,」纳什从里面的仓库门往外探探头,「喂,你好,梅尔。」
「你好。」
「宝贝,有个疯子在电话里说他想了解一些关于第四尊印度教神斯克哈斯手中圆环上的绿色透视石的情况。」
「是客户,不是疯子,」摩根娜厌烦地纠正道,「是客户,纳什。」
「咆,不错。这位客户想了解更多情况。」纳什向梅尔眨眨眼道,「听起来好像还非常著急。」
「我来处理这件事。」摩根娜招手让梅尔跟她一块进去。
「你知道印度教神斯克哈斯手中的圆环是怎么回事吗?」梅尔进门时纳什低声问她。
「是拿在手里吃呢还是拿它跳舞?」
他咧嘴笑笑,拍拍梅尔的背说,「我喜欢你。」
「最近问这个人的不少。」摩根娜又走进另一个套间。梅尔细细观察著店内的小厨房,塞巴斯蒂安在里边一张木桌旁喝啤酒,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想要一杯吗?」
「当然。」她又闻到了一股香草的味道,这味道来自窗台上的几个花盆里。摩根娜的声音忽高忽低从隔壁的屋子里传了进来。这儿挺有趣的。
塞巴斯蒂安递给梅尔一瓶啤酒。「你已经买了一件首饰?」
「噢,」梅尔手指拨弄著那块宝石,「摩根娜送我的。漂亮,是吗?」
「很漂亮。」
「是这样,」她又转向纳什说,「我确实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的电影,特别是那个片名为《变形》的电影。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的吗?」他站在橱柜前找甜点。「这部片子在我心里占有特殊的位置。有性变态又自感愧疚的人最有戏。」
「我喜欢你让不合情理的事情显得合乎情理的方式。」她喝一小口啤酒。「我是说,你能在电影里制定一套规则,也许是很不寻常的规则,但你能自圆其说。」
「梅尔是规则行家。」塞巴斯蒂安插言道。
「对不起,」摩根娜从套间出来了。「有点急事。纳什,你把甜点吃完了?」
「完了?」纳什很失望地关上了橱柜门。
「一点也不剩。」她转向塞巴斯蒂安。「我想你肯定在想是不是货到了。」
「是的。」
摩根娜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盒子。「我想你会满意的。」
塞巴斯蒂安站起来接过小盒子。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下。塞巴斯蒂安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也相信你的。」她捧住塞巴斯蒂安的脸吻了一下。「祝福你,表兄。」她神情一变转向了纳什。「亲爱的,跟我出去一下,我要搬些东西。」
「可是梅尔正说得我高兴呢。」
「东西很重。」她边说边去拉纳什,「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梅尔。」
「是的,再次谢谢。」门一关上,梅尔就看著塞巴斯蒂安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摩根娜知道我不想有其他人在场。」他用大拇指在盒上划著,梅尔在一旁看著他。
梅尔的笑里含著紧张不安。「不会伤著谁吧?」
「不疼的。」他保证道。至少她不会疼。他打开盒子,交给梅尔。
梅尔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她身后有厨台挡著,那她肯定会立马跑开的。椭圆形的盒子里是一枚戒指。像摩根娜给她的项链一样,戒指是银的,打造成一种很别致的样式,中间瓖了一块宝石,宝石里面呈粉红色,外层呈绿色。
「这是什么?」
「也是电气石,」他告诉她。「叫作西瓜电气石,因为它的颜色而得名。」他把它拿了出来,对著光看著。「有人说它可以在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中间传递能量。我想你肯定会对它感兴趣。从其使用价值考虑,它被用于工业上的电子调谐线路。它不像其他水晶质的那样,它在高频下不会破碎。」
「有趣。」她嗓子有点发干。「但拿它干吗呢?」
尽避他不想就这样很平淡地把它给梅尔,但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结婚戒指。」他说著把它放到了梅尔的手里。
「你说什么?」
「我们不能说结婚五年了连个戒指都没有。」
「噢。」她仿佛感觉著戒指在她掌心颤动。「有道理。是这样。但干吗不搞个普通金质的?」
「因为我喜欢这样。」他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烦,从梅尔手里拿过戒指,把它戴到她的手指上。
「好,好,别不耐烦,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了,本来可以到百货商店买——」
「住嘴!」
她本来在专心看手上的戒指,现在抬起头来,眼楮眯起,看著塞巴斯蒂安。「听我说,唐纳凡。」
「我只说一遍。」他一下子把她提了起来。「我只说一遍。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和我争论,不要问为什么,不要让我想勒死你!」
梅亍两眼愤怒。「我在说我的意见。如果你这样的话,那我们最好现在就说清楚。不能只有你的方式,也不能只有我的方式。必须是我们两人的方式。」
塞巴斯蒂安找不到可以与她争论的,便撒了手。「我的脾气够好了。」他半自言自语地说。「我很少发火,因为力量和脾气搅在一起是很危险的。」
梅尔仍面有不悦。她揉一下塞巴斯蒂安刚才狠劲抓住的胳膊。「是的,不错。」
「有一条规则,一条不能打破的规则,那就是我们得生活在个的世界里,萨瑟兰。我的宗旨是‘不伤害任何人’。我在这一点上是非常严肃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人,她想让我念起咒语,让她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梅尔嗤之以鼻,又拿起她的啤酒。「你净说大话,唐纳凡。你表妹说你根本不会念咒。」
「噢,不过有一两种,我有时也能侥幸成功。」塞巴斯蒂安等著梅尔咽下一大口啤酒,然后塞巴斯蒂安凝神静思。
梅尔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使劲抓自己的喉咙。梅尔像喝了一口非法酿制的走私劣质威士忌一样难受。
「尤其是那种关系到大脑的咒语。」
「你真狡猾。」梅尔缓过气来,不再那么难受了。她把啤酒放到了一边,心想刚才真没必要讲那话。「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唐纳凡。如果你把这些花招用到万圣节前夕或愚人节,或是其他场合以赢得几声大笑那就好了。」
「大笑?」塞巴斯蒂安声音异常平静。他跨前一步,梅尔也跨前一步。但是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得往后推迟,因为这时门打开了。
「噢。」安娜手里端著一盘晾晒干的草花,极力保持著托盘的平衡,侧身进了门,头发飘在眼前。
「请原谅,」安娜没到他们跟前就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味,「我一会儿再来。」
「别傻了。」塞巴斯蒂安用力把梅尔推到一边,接过他表妹于里的盘子对她说:「摩根娜在店里。」
安娜把眼前的头发往后一撩。「我去见见她。见到你很高兴,梅尔。」安娜天性温柔善良,她对梅尔笑笑,然后又看著梅尔于上的戒指说:「噢,太美了。看上去……」她停了一下,朝塞匕斯蒂安瞥了一眼。「看上去像是为你定做的。」
「我只是借用几个星期。」
安娜又看看梅尔,眼里透著和善。「我明白了。不过要把这么美的东西再还回去可真让人难以割舍,不是吗?」她轻轻拿起梅尔的手,认出戒指上的宝石是塞巴斯蒂安一生最珍爱的一块。「不错,戴在你手上真美。」
「谢谢。」
「好了,我在这儿只能呆几分钟,所以还是让你们争吵完才是。」她朝塞巴斯蒂安轻轻一笑,到前边柜台去了。
梅尔歪著头坐在桌边沿。「想打架吗?」
他拿起她喝剩一半的啤酒。「好像没那个必要。」
「是的,没必要。因为我并不恼你。我只是有点紧张。我以前从来也没有这样子。我不是害怕。」
他也坐到桌上,在她身边坐下。「那又怎么样?」
「我想我们要做的工作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确实……确实想让它能顺利开展。可现在又有了别的事。」」「什么别的事?」
「你我之间的事,这也很重要。」
他拿起她的手。「是的,是很重要。」
「我不想让这两件重要的事情混到一块儿,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在乎。」
他用嘴去吻她的指尖。「我也一样。」
靶觉到空气又缓和了,梅尔笑了笑。「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唐纳凡。」
「什么?」
「你会吻我的手,而且看上去一点也不可笑。」
「我算拿你没办法,萨瑟兰。」他的声音变弱了。「真拿你没办法。」
几个小时后,当夜深人静,月光朦胧时,她躺在他身边进入了梦乡。她抱著塞巴斯蒂安,双腿搁在塞巴斯蒂安身上,头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塞巴斯蒂安向后撩一下她鬓角的头发,用大拇指在她手上的宝石上摩挲著。如果他这样摩挲下去,他就可以知道她在做什么梦。他很想试一下,但又怕惊醒她。
正在这时,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了马厩,他闻到了干草味儿和汗味儿,听到了那匹母马低沉的嘶鸣。
靶觉到塞巴斯蒂安坐了起来,梅尔也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接著睡吧。」他说,伸手去拿衬衣。
「你上哪儿去?」
「普绪珂要产仔了。我要到马厩去。」
「噢,」她想都没想就爬起来去找衣服。「我和你一起去。要不要叫兽医?」
「安娜会来的。」
「噢,」她在黑暗中模索著扣扣子。「要我给她打电话吗?」
「安娜会来的。」他又说了一遍,就先走了。
梅尔赶紧跟上,边跑边穿靴子。「我是不是,比如说烧点开水或是别的什么?」
塞巴斯蒂安已下到楼梯的一半。他停了下来吻了吻她。「弄点咖啡。谢谢。」
「人们一般都烧开水。」她嘴里咕哝著进了厨房。等到屋子里飘满咖啡的香味时,她听到了汽车的声音。「煮三杯咖啡。」梅尔心想。安娜怎么知道来呢?但她转而又想问也无用。
两个表兄妹在马厩里。安娜跪在母马身边,嘴里喃喃地说著什么。身边有两个皮袋子和一卷布。
「她没事儿吧?」梅尔问,「我是说,她还健康吧?」
「是的,」安娜抚模著普绪珂的脖子,「她很好,没一点儿事儿。」她声音轻柔得像沙漠里的一缕凉风。母马平静地叫了一声算是回应。「时间不会长的,放心好了,塞巴斯蒂安。这不是世界上产下的第一头小马驹。」
「对她来说是第一头。」他走到一边,感觉有点傻。他知道肯定没事的。他本可以告诉她们即将出生的小马驹的性别。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等待的心焦,他心爱的普绪珂正经历分娩的痛苦。
梅尔递给他一杯咖啡。「喝点咖啡吧,亲爱的。你可以与厄洛斯呆在一起。」「你可以让厄洛斯保持镇静,塞巴斯蒂安。」安娜回过头来说,「这儿有我呢。」
「好吧。」
「喝咖啡吗?」梅尔又递给安娜一杯。
「好的,来一点儿。」她跪在那儿喝了一小口。
「对不起,」梅尔看到安娜的眼睁大了。「我习惯于把咖啡煮得较浓。」「没关系。我这几个星期都不会困的。」她打开一个皮袋子,往手里抖了些树叶和干花瓣。
「这是什么?」
「一些草药。」安娜边说边把草药喂给母马。「它可以帮她子宫收缩。」她又从另一只皮袋子里挑了三个水晶球,放到浑身颤抖的母马肚上,用盖尔语喃喃地说著什么。梅尔心想:引力作用会让它们滑下来的,这是最基本的物理常识。但是,尽避马在不停地颤抖,几个水晶球却放得很稳。
「你的手很细腻,」安娜说,「抚模一下她的头。」
梅尔照办。「我对生育实在是一窍不通。我当警察时曾学过一些基本常识,但我从来……也许我应该……」
「抚模她的头就行。」安娜轻轻重复一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都是世上最自然的事。」
他们三人与母马一起为小马驹的出生而辛苦时,梅尔心想,也许这是最自然的,但它也是一个奇迹。她和马的身上都是汗,有喝了咖啡的兴奋,也有帮助生命降生的兴奋。
他们忙活的几个小时里,梅尔有十几次观察到安娜眼楮的变化,从沉著冷静的灰色到烟灰色,从关切到愉悦又到深深的同情。梅尔自己的眼楮也在作著相应的变化。
有一会儿,梅尔在安娜眼里看到了痛苦,剧烈的痛苦,这痛苦只在塞巴斯蒂安对她厉声说了句什么后才慢慢退去。
「只是减缓一下她的痛苦。」安娜说。塞巴斯蒂安摇摇头。
这之后不久,小马驹就降生了。梅尔赶忙走过去。
看到母马生产的一幕,梅尔禁不住大声感叹。「噢,天哪!真不敢相信!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新生命的每一次降临都那么神奇。」安娜拿起她的皮袋子和接生用医疗器械。「普绪珂很正常。」她把那些器械装进她接生前穿到身上的大褂的口袋里。「小马驹也很正常。过了今夜我再找时间来看一次。母马和她的儿子都很好。」
「谢谢你,安娜。」塞巴斯蒂安拥抱一下她。
「不用谢。你第一次接生做得非常好,梅尔。」
「令人难以置信。」
「好了,我洗一下就回家,我想明天我要睡到中午。」安娜吻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脸,又轻轻吻一下梅尔的脸。「祝贺你们。」
「这一夜过得可真不寻常。」梅尔喃喃著,将头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
「你能在这儿我很高兴。」
「我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生什么,它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她长长打了个哈欠,「也让人非常劳累。但愿我能睡到中午。」
「为什么不呢?」他扭头吻一下她。「我们完全可以。」
「我还有事。既然我要离开事务所几个星期,有一些杂务也需处理一下。」
「你在这儿也有一件需处理的事。」
「是吗?」
「绝对是。」他把她抱了起来,也不管她裙子有多脏,手有多脏。「几个小时前我躺在你身边时,我在想是该进到你做的某个梦里呢,还是把你叫醒。」
「进到我的某个梦里?」她帮塞巴斯蒂安推开门。「你能吗?」
「噢,萨瑟兰,请相信我,没一点问题。」他抱著她穿过厨房进到客厅。「但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打搅了。所以,在你去处理那边的事之前,必须先处理一下这件事。」
「你这想法真有趣。但也许你没注意到我们两个身上都脏得不成样子了。」
「我知道,」他穿过卧室走进浴室。「我们先冲个澡。」
「好主意。我想——塞巴斯蒂安。」
梅尔尖声大笑著,塞巴斯蒂安走进淋浴间,衣服也没脱就拧开了水龙头。
「白痴。我还穿著靴子呢。」
他咧嘴一笑。「你一会儿就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