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没事吧?」穿著白色制服的护士,担心地看著站在角落里的女人,她的眼神空洞,脸上带著绝望,护士看多了这类人,通常这些人不是马上就要死,就是注定要死。
护士早就麻木了,可她仍同情地看著乔依依,因为她很年轻。
「护士小姐……」
「你终于说话了,太好了!」护士在旁边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
「请问如果要流产手术的话,今天可以排进去吗?」她呆愣地看著朔风走远的方向。
护士小姐的神情从担忧渐渐地变得冷漠,在她看来,出生与死亡是都该被尊重的,她公事公办地说:「今天大概不行,我可以帮你预约。」
「是吗?」乔依依侧过头对著护士一笑,「那么麻烦你了。」
朔风不要孩子,是真的不要,而不是她主观地认为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有余地,想要跟他永永远远地在一起,那么她就必须不要有孩子。
她怎么可以让他再经历一次,有可能同时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呢?但是……她眨眨眼楮,试图把泪珠眨走。
但是每个女人都有做母亲的权利,而她却放弃了……
乔依依开始作恶梦,护士小姐替她安排了周四的下午,距离周四还有三天的时间里,她每天作恶梦,每个梦里都是孩子的哭声,以及她自己的哭声……
朔风感觉到了,但她没有说,而她作恶梦时,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只是默默地作著恶梦、默默地哭泣。
朔风发觉到她的不对劲时,是在周三早上,她的黑眼圈重得堪比动物园里的熊猫了,而她的脸色也很苍白,唇色也带紫。
「是不是人不舒服?」朔风握著她的手,轻轻地问,她现在娇弱得好像一阵风便能把她吹倒。
「没有。」
否定得太快,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朔风眯著眼楮打量著她,「今天要不要请假,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大姨妈快要来了?」
一说到大姨妈,乔依依的脸色更为苍白,她迷迷糊糊地说:「有可能,我还是请假吧,肚子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我帮你泡一杯热牛奶,你喝了以后好好睡一觉,我帮你请假。」他小心地让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他一离开,乔依依才敢让自己眼中的泪珠垂落下来,她静静地躺著,丝毫没有一点睡意,看著窗户外阳光明媚,而她的心里阴暗一片。
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而朔风下午出门一趟,说要买一些东西回来,她知道那是谎话,他不是要去买东西,而是去动结扎手术。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像失去了目标一样,肚子饿了才起来,模著肚子走到冰箱,她下意识地想去吃冷菜、冷饭,身体却有了自我意识,把饭菜都热了一递,她细嚼慢咽地吃著,像是一具玩偶一样,没有了感觉。
门开了,朔风回来了,「起来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乔依依摇摇头,一双美目盯著他看,像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朔风不自在地拿了一罐饮料喝著,他的姿势有点奇怪,但脸上却带著如释重负的神情,乔依依实在想嘲笑,如果他知道他做的这些都白做了,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想一个人待著。」她冷冷地说。
朔风的手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带著不解。
「我今天想一个人待著。」乔依依再一次地强调。
她发觉了?朔风咽了咽口水,心虚地看向别处,「好,有事call我!」
「嗯。」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当天晚上朔风不在乔依依身边,她以为自己会睡不著,但没想到这一夜自己会睡得这么得沉、这么宁静,直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才缓缓地醒过来,来电的是陈婉,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给过陈婉自己的号码,但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证明了对方确实知道自己的电话。
这几天,乔依依一直浑浑噩噩的,没有多大的精神,做事也糊糊涂涂的,如今她的脑子却异常清楚,「喂?」
「是我,陈婉……」
「有什么事情吗?」乔依依无动于衷地问。
「猜猜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带著一种得意。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了……」乔依依懒得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朔风的床上……」
她说,她在他的……
乔依依脑子一片空白,她镇定地起床,穿好衣服,走到朔风家,打开他的门,陈婉得意洋洋地站在门边,她看了陈婉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迳自走到他的房间,看著赤身躺在床上的男人,她又看了一眼陈婉,陈婉的身上套著朔风的衬杉,似乎很亲密。
陈婉在等,等著乔依依崩溃,等著乔依依大哭大闹。
「你知不知道他会酒精过敏?」还没走进房子,乔依依就闻到了酒味,因为朔风的关系,她的嗅觉变得格外敏锐,特别是酒味。
陈婉的脸色僵住了,「怎么……」
「如果要酒后乱性,你也得找对人才对!」乔依依冷笑地看著陈婉,刚动过结扎手术的男人怎么可能……
「你去哪里?」诡计被拆穿,陈婉脸色非常的不好看,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乔依依竟然只是看了一眼朔风,就准备要走。
「你真的爱他吗?」乔依依头没有回,淡淡地问。
乔依依没有等她的回答,就转身走了,而那个该死的男人,就让他躺在床上好几天吧!明知道不能踫酒,却还是踫了,活该!
「喂喂!」陈婉追出门,只来得及看到乔依依离开的背影。
她快速地回到房间里,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面色泛红,她马上知道乔依依说的话不是假的,「朔风、朔风……」
她紧张地拍著他的脸,慌张不已,却得不到他的一丝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
乔依依躺在手术台上,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乔依依。」
「知道今天要做什么手术吗?」
「人工流产……」
「好的,乔小姐,我们等等会为你麻醉……」
乔依依盯著头顶的灯光好一会儿,她分不清现在自己有什么感觉,太多的情感在她的心里荡漾,恐惧、不安、不舍……
「乔小姐……」
「请等等!」乔依依像是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惊恐地推开护士,「我不做了!」
乔依依快速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手术室,像个疯子般,小跑著离开,直到那些白衣魔鬼不再缠著她,她才放心地坐在角落。
「乔依依?」
乔依依抬头看去,她看到了任远,「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乔依依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喂喂!」任远不明就里地看著她又哭又笑,「你别吓我了!」
任远最后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所,打了电话给朔风,但朔风一直没有接电话,「这一对怎么搞的!」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苞乔依依当同事这么久,任远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她虽然有时候没有女人的温柔,野蛮得很,但她工作认真、待人真诚,是个不错的女人。
「女人真麻烦!大概是跟朔风闹脾气了!」他自言自语道,绅士地将空间留给了那个累极而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