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冬天,更冷。
花潋筱拖著行李走出来,冷得差点跳脚。把行李交给校方派来的人,然后钻入车里,马上吩咐司机把车内的暖气开大。
她一向怕冷,却又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雪。
而他的名字里,带著雪。
想到他,冷缩的身子不禁一怔,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茶几上的白金袖扣。
她不会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索性就把该给他的生日礼物放在茶几上,他应该会看到吧?希望,如此。
模索到随身携带的包包,找到了那个盒子。把它递给助理,「寄回樱兰高校,写叶珺君老师收。」她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半年来,楚暮雪很大方。不间断地会给她送很多的衣服或珠宝,而且价值不菲。她统统丢给了叶珺君,随她怎么处理。
她不需要留著,就像她本就不该接受一样。
那些东西,只会让她沉淀的秘密,显得更加孤寂与无助。
她都不知道,除了五年前的那一次,她还有机会可以再和他在一起,用著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一次是在千家的宴会上。
灯光在不停地闪烁,杯影交加的宴会现场充满了谈笑声,水晶柱子旁边站立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一身公主式的装扮,卷曲的长发下有一双灵动的星眸,唯独樱红的鼻子让人不忍联想到她是否刚受了哪个恶人的欺负。
「小妹妹,你怎么了呀?」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淡淡的,但很舒服。
小女孩转过身,吸吸小俏鼻,抬头仰望著好心人,他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英俊的五官散发著无与伦比的魅力,黑色的大衣衬托出他王者般的风范。呀,好帅的叔叔哦!
「我是这次宴会的主人千岛落,有什么事情惹你伤心了吗?」他带著好看而迷人的笑容轻柔地俯身靠近她。
哦,原来这么帅的叔叔叫千岛落呀,世上还有姓千岛的人吗?看他的样子貌似很聪明,不知道和那个魔女比起来……小女孩吧眨著眼楮直直地盯著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灵光,「我、我……」她忽然又低头啜泣,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婴孩般无助,小手很适机地抓住千岛落的一根手指,另一只手指著庭外的室内花园说,「那……那里……我的……我的……呜……」
不忍再看见小佳人如此的伤心模样,千岛落一把抱起她,快步朝她指的方向走去,还没有到达,耳边就陆续传来:「嗯……啊……不要……不要啦……别这样嘛……讨厌啦……哈哈……」
「妈……妈妈……」小女孩哭得更加起劲了。
千岛落不做他想地抬腿踢飞了花园的大门,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人傻眼。一只纯白的牧羊犬正扑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身上轻舌忝著她的脸,看那女孩的侧脸充满笑容,该是玩得很开心。
小女孩挣脱开千岛落,嘟著嘴奔向那个被扑倒的女孩,不,确切地说是奔向那只牧羊犬,口里还模糊地喊著:「芒芒,芒芒……」
千岛落当场傻眼,无法把眼前的场景和心里的想法结合起来,难道刚才不是发生了调戏的戏码,而是人狗融欢?他把视线落在倒在地上单手托腮,还不忘朝他抛来一个媚眼的女孩身上。居然是她,这次理事会找得焦头烂额的天才少女花潋筱!
「你又做了什么啦,小魔女?」花潋筱轻笑著对女孩说,眼楮却是看著一脸怒意的千岛落,「落落大人也好雅致,放著美女如云的宴会不管,倒是跑来打扰我和我家爱犬培养感情,真是让人纳闷啊。」
「什么你家爱犬,它是我的芒芒,要不是你强掳了去,它怎么会和我分离啊。幸好有这个帅哥叔叔帮忙。哼!芒芒以后千万不要再理这个魔女了,你只要记得我,听见没?」小女孩占有欲超强地抱著牧羊犬,小脸颊不停地往那白色狗脑袋上蹭。
千岛落怀胸斜靠在花园的入口处,屋外的冷风徐徐地吹来,耳后的发丝缓缓地飘到了额前,形成了一道优雅的风景。
「你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吗?花、潋、筱!」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他咬著牙说的,为了这个魔女,他差不多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却没想到他会是躲在这里和狗玩游戏。这个宴会原本就是为了她而办的,可她的曝光率却只有到场的前五分钟!
花潋筱打打哈欠坐起来,优雅地轻轻拍掉身上的草屑,轻笑,「小魔女,去屋内二楼帮姑姑把外套拿过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你?!」千岛落有丝懊恼她居然完全不把他的话当话。
「我?我什么?这位先生,我是你的谁吗?你是我的老爸还是老公,男朋友还是兄长?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吗?」满意地看到他微皱而无可奈何的脸,她转而对小女孩说:「小魔女,还不快去?」花潋筱微笑著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种诡异,「小魔女,花烈影!你该不会想我连名带姓地叫你才请得动吧?」
「哈?哦,我知道了姑姑,我马上就去。」小女孩,也就是花娘马上很狗腿地露出一个天真而可爱的笑容,「很快,很快。」牵起牧羊犬的链子就跑出了花园。
千岛落看著远处,轻笑道:「没想到,你对家人也用威胁的手段。」
「哦?」花潋筱轻轻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她所听到的评价,「我威胁她了吗?你哪只眼楮哪个耳朵告诉你了?」
他略微闪神地端详了下她浑身上下所散发的炙热光芒,她的美丽,远不止完美无瑕的脸庞,而她的精明,更不止别人所了解的程度。
「潋筱,我希望以后我们不是敌人。」过了半晌他说,「你知道的,我在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就是我儿子。」
「……」花潋筱低头不语,任谁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你知道的,这一次的花都理事会改革,必有一方要有损伤,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的成就胜于我,一定请照顾好静魍。」
「这么信任我?」轻灵的水眸没有抬起,右手微微地抓紧了地上的草屑,难道就不会出现更好的局面吗?
千岛落从怀里取出一个水晶制的十字架,精致而剔透,俯身递给她,「这是我的财产股份钥匙,交给你来保管。」
「就不怕我给私吞了?」她轻笑著抬头,眼神带著复杂的光芒,「这样年纪轻轻就拟好遗嘱不觉得太快了?」
他看不懂她,一直以来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懂她,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局势她是他唯一能相信的人。他摇摇头,沉稳地说:「我信你,而且你欠我一条命。」
她拿著十字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还是力持镇定地微笑,笑容美丽而无懈可击,「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互不拖欠。」
她欠他一个恩情,必然是要还的。她以为帮他保管遗嘱的钥匙就是最好的报恩方法,没想到他在宴会上遇到一见钟情的女子楚楚木,而且茶饭不思,苦苦哀求楚家把她下嫁与他。
她看著那样的他,一口气答应帮他,然后去找楚楚木传闻中的未婚夫楚暮雪。
其实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有私心的。
因为,在千岛落遇到楚楚木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轻拥著楚楚木走进宴会现场的楚暮雪。
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带著淡淡的冷意,眉眼间流露的是一股冰凉的气息。
而她穿过众人,望著那样的他。
他的目光很深邃,仿佛大海般波澜无边,又似星河般繁星点点。
她知道,她的心在独守二十三年之后的那晚,开始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