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修罗 第一章

弱柳迎风,香烟缭绕,晌午的街上是一片热络的景象。

从大清早,「龙兴寺」的香烟就没断过,人人手里三炷清香,诚心祈求菩萨保佑,能过一个无灾无祸的好年,正殿前方万头钻动香烟袅袅,但靠近神坛处,人群却自动散开成一圈,不是怕什么,只是怕挤坏了那跪在蒲团上的玉人儿。

玉人儿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个愁来髻,身著玄凤披帛,脚蹬平头丝鞋,额上贴著云母片,桃腮缀上淡淡的金粉,柳眉杏目、纤腰隆乳,在琉璃纱的包里下,仍能窥见她那若隐若现的姣美身段。

「难得能见冰夫人一面,果真如天仙化人般哩。」

「那还用说,冰夫人可是慕容公子最心爱的小妾,能让咱扬州首富瞧得入眼,哪里会是平常人物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蒲团上的人儿却恍若未闻。

只见她双手合十,脸容肃穆,喃喃祝祷著:「观世音菩萨恩德,一愿您法恩佑我慕容阖府上下平安顺利;二佑我家哥哥慕容阳身体健壮、免受疾病苦厄;三佑他能顺顺心心,早日找个好姑娘成家。」语毕,虔诚的拜了几拜,提裙离去。

「夫人,您要回府了么?」一旁等著服侍的丫环梅萼忙跟上前来撑伞,免得主子受烈日之苦。

「嗯,」她轻颔首,想了会儿,又摇摇头。「先绕去小狈子那儿瞧瞧,我担心他母亲,不知病得怎么样了。」

「这……」梅萼迟疑,「夫人,还是别了吧,那儿龙蛇棍杂、地方腌窄,很不安全,我怕……」

「放心,我见那孩子没事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嗓音虽然细柔,语气却颇坚决。

梅萼无奈,只得扶她上了竹舆,吩咐轿夫转个方向,往城西边的破落户走去。

竹舆轻便舒适,透气凉爽,可——没屏障,二来晃动厉害,在烈日下走了好一会儿,目的地还没到,洛冰焰身子倒先不舒服起来。

正欲叫唤梅萼,竹舆突然一阵剧烈颠簸,让洛冰焰险险摔下竹舆,她抬眼一瞧,见身前站著四名大汉,个个浓眉长髯,肌肉纠结,神情相当凶恶,她眯上眼,心里头知道大事不妙了。

「哈哈哈!丙然是慕容小子的爱妾哩,这还不手到擒来!」卑下的口音粗豪的响起。

「喂!你们这些人想干嘛?既然知道我们家夫人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不怕我们少爷找你们算帐吗?!」

梅萼虚张声势的喊道。

夫人可是少爷最珍爱的人,若真要有什么万一,她也别想好过了。

「唷!看不出这小丫头个子小,火气倒不小。」大汉哈哈笑著,一脸蔑视。

「各位当街拦路,不知有何贵干?若是需要帮忙,尽避说一声,妾身当尽绵力。」强自压抑内心的恐慌,洛冰焰故作镇定的问道。

她看得出眼前这些人来意不善,但此处偏僻,鲜少人迹,再看身旁四个轿夫,个个面色如土、腿软身颤,不用动手也知道不济事。

「这娘儿们说要帮咱们,兄弟们觉得如何?」为首的疤而壮汉邪婬地笑道。

「那敢情好!兄弟我从没玩过这么标致的女人,夫人你就行行好,给咱兄弟一点甜头吧!」语毕,众汉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大胆!你们这些猖狂的狂徒!」梅萼尖叫起来,转身对轿夫骂道:「你们几个,还不上去教训他们,快呀!」

几个轿夫你看我、我看你,面露犹豫之色,接著手一抖,竟然抛下竹舆,转身一溜烟的逃走了?

「哈哈!算他们识相,免得坏了老子好事.接下来轮到你们啦!小泵娘也一道来玩玩吧,」

大掌捂住正欲大叫的梅萼的嘴,一把将她抛在地上;另儿个人则向洛冰焰这儿走来,为首的壮汉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伸手就想把她扯下竹舆。

冰焰拔下步舆,举手便往那只冒犯的手臂刺去。

无暇观看自己造成的后果,拉开轿帘便往外而冲去。

「臭娘们!」粗汉大声咒骂,大掌一捞,扯破了冰焰左臂那薄如蝉翼的粉衫。

冰焰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她转过身,「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样,只想让慕容阳不舒服!」

「你们同公子有仇?」细眉攒紧,心中的担忧反倒比恐惧更甚。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瞧不惯大家都是人,凭啥他吃好穿好,咱们却只能啃大饼、嚼麦谷,心中不痛快!」粗鄙的声音里载著浓厚的妒意。这艳羡的口吻冰焰不止一次听过,相当刺耳且熟悉。

她锁起柳眉冷哼一声。「慕容公子才气纵横、饱读诗书,慕容家的一分一毫,都是他辛辛苦苦维系的,不似有人,獐头鼠目、不思进取,只会嫉妒别人的好处,卑鄙!」倨傲地抬起精巧的下巴,杏眸满含鄙夷,几个大汉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脸哪里还挂得住,粗吼一声,便伸手要来抓她。

冰焰将步摇刺人颈项间,沉声说道:「别过来,你们再前进一步,我就自尽!」鲜红的血液使大汉停下脚步,正自犹豫间,一旁却有人叫道:「兄弟,直接上!‘生要奸人,死要奸尸’,我就不信她能死那么快!」说话者正是手被刺个窟窿的那人。眼见其他几人神色松动,似乎有被说服的意思,洛冰焰再不犹豫,立即将步摇推人颈中……

「住手!」低沉而微哑的嗓音传人耳中,冰焰只感到右腕突然酸麻无力,步摇拿捏不住,「叮」一声落在地上。

「狗贼,无耻!」声音并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存在。

看不清是怎么发生的,洛冰焰只觉眼前衣袂洒然、拳风呼呼,粗汉的惨叫声此起彼落,接著归于沉寂。

等她回过神来,四名大汉或坐或躺,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脸容净是惨不忍睹的模糊稀烂。

一阵恶心涌上喉间,冰焰翻天覆地的呕了起来,五内翻绞、咽喉紧缩,早晨尚未进食的她将胃中酸水尽吐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吧?」和缓温柔的问候声响起,泪眼模糊中,冰焰想瞧清那个救她的男人。

男人此时也低下头,像是在端详她,宽阔的肩膊挡住了所有洒下的光线。

记忆里,洛冰焰从没见过这么健壮的身影,他的脸孔在阳光下是昏暗、瞧不真切的,冰焰只看见他有一副坚毅、线条刚硬的下巴。

男人的长发垂落,点在她的鼻尖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男人无声的笑了,她看见他饱满而润泽的唇曲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右脸颊侧则有一弯淡淡的笑窝,烈日当空,可在男人的阴影下,洛冰焰却瑟瑟地发抖起来,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阵阵的天旋地转。

「你……是谁……」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自己发出细如蚊纳的声音,鼻端闻到了男人身上传来一股奇特的麝香味……

慕容府中。

「冰夫人,喝碗碧梗粥暖暖胃吧。」梅萼推门而入,手上端著个描金的漆木小碗。

「不了,昏沉沉的,无甚胃口。」冰焰捣著胸口,闷闷地很不好受。

「大夫说您中了暑,又吃了惊吓,您这娇弱的身子哪里吃得消,要多补补才是。」梅萼放下碗,服侍冰焰坐起。

「我没事儿的,倒是连累了你,没受伤吧?」伸手模模梅萼的小脸,她有些歉疚。

「没事儿的,保护夫人本来就是梅萼的责任?就算要梅萼替您死,梅萼也不会皱一下眉的。不过说到这儿,夫人,梅萼心里头奇怪,那日之后究竟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等我醒来,那几个人已经……」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梅萼还心有余悸;她只记得自己被其中一个恶徒压在身下,接著便不省人事,等她醒来,夫人已好好端坐在竹舆上,虽然神色仓皇、衣衫不整,可看得出并没受什么伤害。

倒是逃跑的几个轿夫,却鼻青脸肿的被人用绳子栓在一块儿;至于那儿个恶徒则已不见踪影。

「那日,多亏有位壮士现身相救。」一层薄红染上雪颊,想起那人魁梧高大的身影,至今仍教她心口兀自怦颤不已。

「壮士?没见到啊?」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拍,梅萼嘻笑道:「咱家那四个轿大,也是他的杰作喽?」

「梅萼……」责怪的攒起细眉,冰焰轻声说道:「怕死也是人之常情,你别这么说他们。」

「哼,贪生怕死,他们本来就欠教训。」梅萼低声咕哝著。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大丫头菊艿匆匆地来了,「夫人夫人!阳少爷瞧您来了!」

冰焰一听,急忙起身,连声吩咐梅苗方、菊艿助她更衣。

正白忙乱间,外头已传来—温和沉雅的嗓音:「冰焰别忙,我在这儿坐坐,你安心梳妆吧。」

外头来的,正是扬州首富——慕容世家掌权者,也是以文采名闻江南的慕容阳。

在梅菊两婢的帮忙下,冰焰很快的梳洗完毕,为怕慕容赐久等,她只略略淡扫娥眉,披上彩绘披帛便出房相见。

「阳哥哥。」她斟上刚泡好的露牙茶。「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吃茶谈天?」

「嗯,来瞧瞧你身子是否好多了。」慕容阳轻摇折扇,俊颜微带浅笑。

「我没什么事,倒瞧你,似乎又瘦了一些?」爱怜的端详著慕容阳俊雅的脸庞,她吩咐菊艿:「去拿些荷叶面饼子和几样清爽的点心过来。」

「不用麻烦了,等会儿我还得去见京城富业坊来的管事,有几笔生意要谈。」叹了口气,似乎对待会儿的应酬颇为苦恼。

「喔,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慕容公子竟对做生意不感兴趣,这恐怕要气煞很多人哩。」冰焰取笑道,可这话一提却又让她想起那日之事,黑气不禁布上脸庞。

「逐铜臭、攒财富本非我所愿。奈何生在慕容世家,真不知是幸或不幸?」无奈的说道,俊颜突又浮上喜色。「不过这次来,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见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冰焰奇道:「不爱钱、不求名的你,还能有事能让你开心?这倒稀奇了。」

「我找到失散多年的大哥了。」他正色宣布道,「失散多年的大哥?」冰焰微感惊愕,「你怎么还会有一个大哥?慕容老爷他……」

「唉!」慕容阳折扇轻展,眼光望出窗外。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名誉,所以当年爹隐瞒了我和娘,直到爹临终之际才说出来。」

当年,慕容老爷慕容晋尚未发迹之前,与北方商人阙氏夫妇乃为生死之交的挚友,阙夫人更是将慕容晋视为亲弟,三人感情极好。

孰料好景不常,一日酒后糊涂下,慕容晋竟玷污了阙夫人,因此造成兄弟关系破裂,慕容晋远走南方,慕容晋来到南方,结识当时扬州大贾之女沈金环,凭著出色的外貌与才能,很快就掳获沈家小姐的芳心,两人成亲之后,慕容晋便利用岳父给的一点资金做生意,然后逐渐扩张,终至今日慕容府的规模。

慕容晋成为巨富后虽纳妾无数,可除元配沈金环外,没人能再为他生下个一子半女,让慕容晋相当遗憾。而沈家小姐,也在慕容阳十二岁那年香消玉殒。

「爹原以为今生他就只我这一个儿子,可后来却接到北方传来的消息,说当年阙夫人被他玷污之后,生下一麟儿。爹知道之后,立即修书一封,表明想认回这个孩子……」

说到这儿,慕容瞄深深的叹气,剑眉紧锁。

「可没想到阙家却在数月后惨遭灭门,爹当时暗中调度大批人力想寻找大哥下落,无奈……至死仍没有结果。他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大哥,无论死生如何,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

「为完成慕容老爷的遗愿,所以你前些日子特地北上,就为了寻找你大哥的下落。」冰焰心思灵巧,马上将话头给接下去。

「不错!皇天不负苦心人,也多亏上天庇佑,终于还是给我找著了大哥。」慕容阳微笑,接著又皱起眉头「这次若非富业坊的大力相助,我也没办法寻到大哥,可就因为欠下人情,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去应付他们了。」

无力的站起身,慕容阳一脸的哀怨。

见他小孩子似的脾性,冰焰忍不住笑:「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孩子气,这次就当替慕容老爷还愿,委屈一些喽。」

「说的是,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敛袍起身,正欲向门口走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大哥这一、两日就会来到,届时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我知道,你忙去吧。」笑著点了点头,冰焰目送慕容踢离去。

看他的背影在柳絮下隐去,冰焰攒起眉头。

金银财富,谁会不爱?除了她这个温文儒雅、宅心人厚的阳哥哥外,多少人想沾慕容世家的光环、贪得他一杯羹?

那个慕容阳口中的大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是否会改变他的性格?他会对慕容家的庞大家产不动心?会甘愿只做一个「慕客家的人少爷」吗?

一股隐隐的不安自胸口窜上来,冰焰似乎嗅到了风雨欲来前,那股不平静的气味儿……

月色入夜,蝉呜唧唧,「怀畅园」内暗香浮动。

梨花树下,一修长婀娜人影正坐在秋千上,款摆腰肢,迎风摇动。

「夫人,小心点啊!别荡那么高……」几个丫环站在一旁,心惊胆颤地望著秋千上的藕色人影。

「算了吧,夫人哪里理得我们,随她去。」著白衫、梳高髻的丫头一脸无奈的说道。

「兰若,你怎么这么说,夫人的身子娇贵哪!」梅萼大惊小敝著。

「那你说说,我们这样劝她,她听得入耳吗?」兰若也尖起嗓子。「倒不如让她玩个痛快,跌下来我们当垫子总行吧?」

「还是兰若了解我。」冰焰笑道,身子还不忘在空中奋力摆动。「你们瞧今晚月色正好,凉风习习,呆坐在那儿多没意思,梅萼,你也来玩玩,很有趣的。」

「我不要!」梅萼一口回绝,完全忘了自己该是「为主子命是从」的婢子。「我们也不要,」菊、兰二婢也很有默契的出声拒绝。

「唉!你们真是扫兴。」冰焰自顾自地荡起来,不去搭理三人无趣的脸。梅萼仍很尽忠职守的待在秋千旁,菊艿和兰若则坐在亭子里喝茶。

「夫人表而上很温柔贤淑,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呢。」菊艿将滚水淋上茶壶。「这也难怪,我们虽然称她一声‘夫人’,可她年纪其实和我们差不多,才刚满十八呢,也更亏得她。」兰若执起茶壶倒入茶海中。

「据说夫人出身贫苦,是阳少爷到苏州做生意时,在路旁将她买回来的。」「真的?!」菊艿低声惊呼。「无怪乎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对我们倒是极好呢。」「这倒是真的。」兰若啜口茶,不经意的瞟向冰焰处。「梅萼那小家伙紧紧张张,看了就心烦。夫人天天玩,玩得顺了,没那么容易掉下来。」「可不是,她就爱穷紧张……哎呀!」一怔,菊艿突然惊叫起来。「兰若你瞧,那顶上的绳索是不是要断啦?」

兰若抬眼一瞧,顿时双眼瞠大!远远望去,系在竹上由五股粗麻绞成的绳索,正一点一点的溜掉,眼看就要溜尽而断裂。

「小心啊夫人,快停下来!」菊艿提起裙子便跑。

「梅萼,快阻止夫人,绳索要断了!」

冰焰正玩得香汗淋漓、兴致高昂,却听见下方几人叽叽喳喳的叫喊。

此时秋千正荡到最高处,她回身下望,正要出声询问时,耳旁突然传来「崩」的声响,她只感到身子一轻,接著快速地往下坠落。

「哎呀!」众婢惊叫。

冰焰捂住唇,急速下坠的身子让她心口陡然猛沉。

耳畔风声呼呼,她脑中一片空白,连怕都不知道,只能闭上眼等待剧痛来临。

这次,怕不跌个骨裂筋折吧?

就在她闭目等死之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等等,不可乱闯啊!」

她尚未张开眼,就觉腰际一紧,下坠的速度更快,只是没有预期中的剧痛而是跌人一堵厚实温热的胸膛个本能的,冰焰伸手揽住这堵可供依靠的救命物体,像首紧埋其中,娇躯瑟瑟地颤抖著。「夫人!」三婢见主子得救,都急急忙忙向前跑来。

「呼呼……暝……暝少爷……你……太放肆了!」

苞著跑来的慕容府总竹焦瓒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著,两撇老鼠须随风瓢动。「暝少爷?」听到这陌生的称渭,冰焰从惊吓中稍稍干复过来。

她猛抬起头,盯著眼前不过数寸距离的脸庞。

映入跟中的,是一张刚强、绝对阳性的面孔;黑如松墨的剑眉,笔直的斜划至太阳穴,其下的一对眸子炯然生光,鼻高而峭、两翼丰厚,嘴唇饱满而润泽,唇上、两颊,与线条刚硬的下巴上,皆布满新长的青髭。两人四目对望,男人的眸光澄澈而坚定,冷肃中不失温柔。冰焰被他瞧得心如擂鼓,呼呼直跳。江南士子多矮小瘦弱,即使例外如阳哥哥,长相也都偏向阴柔俊雅,何尝见过这么霸气而阳刚的男人!

尤其当她发现自己离地至少四尺时,心中更是害怕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梅萼抖著嗓,眼泪如两道小瀑布般直泻而下。「呜呜呜……您吓死梅萼啦!」

「是啊,夫人,我们都差点被您给害死了呢。」兰若嘴里这么说道,细长的凤眼却盯著男人瞧。「这位是?」

「这位是暝少爷……」总管的气还没喘完,兀自自咻咻出声:「暝少爷,您……先放下冰夫人……这样…难看啊!」

「妾……妾身没事了,还忘公子高抬贵手,放冰焰下来。」她胀红了脸,两颊阵阵发烧。

「抱歉。」男人将冰焰轻轻放下,敛身施礼。「在下阙暝,刚才只是救人心切,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别见怪。」

「不不!」冰焰赶紧摇头。「冰焰谢公子都还来不及,哪敢责怪公子。若非公子即时相救,冰焰现在哪里能完好!」

「姑娘客气了。」阙暝瞧著她嫣红的鹅蛋脸,心中微感飘飘然。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这么媚的女人;柳眉入鬓、樱唇含笑,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丰润的胸房似要裂帛而出。

最诱人的是她那羞怯的楚楚之姿,眼稍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在在都能引起男人感官最原始的冲动。

「不知公子是……」被他瞧得不自在,冰焰尴尬的问道。

「他就是少爷失散多年的大哥,我们慕容府的暝少爷。」总管焦瓒一旁插嘴道。

「大哥……」冰焰喃喃重复道。

怎么可能?他跟阳哥哥……不很相似啊?

男人似是不满的锁起鹰眉,沉声道:「在下阙暝,并非什么慕容家的少爷。」

「大少爷,您别这么说,慕容府富甲江南,名震天下,有哪个人不想沾光?」焦瓒一脸的不以为然。

「区区身外之物,阙某岂会放在眼中。」阙暝森冷说道。

「这……」焦瓒老脸胀成猪肝色,正欲再说,突然一声朗笑,打断三人之间的对话。

「大哥、冰焰,」慕容阳笑吟吟的蜇步而来。「你们见过了?」

「阳哥哥。」冰焰赶紧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方才听见菊艿说,你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吓得我当场毫笔一丢,赶紧赶来瞧瞧。」慕容赐转头望向阙暝。「多亏大哥即时相助,否则摔坏我这小娘子,那可怎生是好。」

「小娘子?」阙暝疑道。

「让我给你们两位介绍介绍。」慕容阳搀起冰焰的小手走至阙暝眼前。「我大哥,阙暝。」

「暝少爷。」冰焰盈盈施了个礼。

「她是我的爱妾,冰焰。」慕容阳微笑说道。

「爱妾?」阙暝眸中忽然兴起了两潭涧深难辨的幽光,接著又不著痕迹的隐去。「以后我们府中多了一位新主子,各位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服侍。」

「奴婢知道!」众婢齐声回答。

「大哥,小弟已设下酒宴特地为你接风,咱们走吧。」

「阳弟不用那么客气。」阙暝推辞。

「要的。」慕容阳转过头去,吩咐道:「焦总管,还劳您先去张罗张罗。」「小的知道。」胖葫芦似的身影飞快的去了。

「大哥,想你对这慕容府还不熟,就由小弟带路,咱们一道去吧。」带笑的瞅著冰焰,接著又说:「冰焰,你也同我们来。」他小心扶著洛冰焰,怕她方才受惊之后步履不稳、身后的阙暝见状,紧抿著唇不发一语,眼神变得深幽。

不一会儿,他突然放软了表情,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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