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三明治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却一点也不想吃。胃一直很疼,尽避烧已经退了,还是吃不下饭。齐思音出手很重,完全不象上层社会有教养的少爷。想起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我心里掠过一片阴云。韩静果然没有再找我麻烦,然而为了躲避同样很麻烦的齐思音,我打乱了以前的生活规律,除了上课,我不在固定的地点吃饭、看书,好让他即使想欺负我也找不到。
我希望尽量避免与齐思音正面冲突,虽然齐思音也很坏,但他跟韩静不同,他毕竟是齐先生的儿子,我不想跟他闹的太僵。实在万不得已,我还可以去找齐先生,请他让齐思音不要欺负我,那位通情达理的先生知道他儿子的过分行为后应该不会不帮我的。
躲了一个星期,没有再见到齐思音,我松了口气。他一时兴起的念头也许随著时间推移已经忘到脑后,事情能逐渐淡化最好。
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把我紧紧抱住,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同学跟我开玩笑,
「病好了吗?」温柔低沉的语调。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齐思音!
我竭尽全力挣开,站起来转身一看,他正微笑看著我,耀眼的象散发著光芒的天使,然而天使不会有他那样闪烁著的让我心悸的目光。
「这个星期我一直很忙,没有来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我听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是齐思音说的话吗?再说你永远不来找我我才真是谢天谢地。
「听说你病了,我本来想让家庭医生给你看一看,后来一想,也许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没让他来。」
我连忙说,「不用了,我的病已经好了,谢谢你。」
「真的吗?我还是不放心,让我模一模。」
他伸手就要模我的额头,我向后一退,「我真的好了。一点事也没有。」
他盯著我,我以为他又要发作,他却旋即一笑,「走吧。」
「去哪里?」
他闪电般突然的拉住我的手,硬把我从树下拖到大道上。
「去吃饭啊,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补一补。」
我说了一路不用了还是被他不由分说拖到餐厅。
这里虽是校园里的餐厅,却已相当高级,我从来没有来过。他把我带到一张很大的桌前坐下,侍者过来,他点点头,「照我吩咐的做。」
我打量著富丽堂皇的厅堂,有些局促不安。不少用餐的同学都在往这边看,然后就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我感觉他们都认识齐思音,他看来是相当出名的。
他微笑著一直看我,盯的我全身不自在。
「我还是回去吧。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还不饿。」
我刚想站起来,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不行,你给我乖乖坐在这儿。」他口气突然变的很强硬。
「今天玩什么?」韩静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心里一惊。
从我身后走过来正是韩静,还有另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很自然的在桌前坐下,好像就是上次在齐家见过的齐思音的朋友。
韩静也坐到我身边,和齐思音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
我有一种已经跌入陷阱的不祥感觉。
「小天,」齐思音突然又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还用极肉麻的称呼叫我的名字,让我十分窘迫又不寒而栗。
「上次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也会常常见面。阿静你已经认识了,他父亲不仅在商界很有名,还是黑道的龙头。不过你不用怕,有我照顾你,他不会为难你的。对不对,阿静?」
韩静目不转楮的看著我,脸色很阴沈,一言不发。
我越来越坐不住了,齐思音好像已经完全把我当作了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他的朋友常常见面?还有韩静,果然是有不简单的背景。上次他只是冻了我一下午,而没有派人砍掉我一只手,看来我已经是走运了。
「这是方唯,景华集团将来的继承人。」那个一直面带和蔼微笑的年轻人冲我点点头,看起来倒是十分友善。
我当然也听说过景华集团的盛名,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和齐思音韩静这样的变态是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了,介绍完了,该开始了吧?」韩静不耐烦的说。
「你急什么,现在我是主人。」齐思音拍拍手。
七八个侍者鱼贯而至,一人把一道菜放到桌上后退开了。只是放的位置很奇怪,菜怎么都在我面前?我不认识,好像都是西餐,看的我眼花缭乱。
「吃吧,这些都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齐思音依然柔声说道,只是特别加重了「一个人」这几字的声调。
我望著桌上的色香俱佳的菜,可惜,现在我的胃还隐隐作痛,根本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谢谢,不过我真的不饿。」
韩静冷笑了一声。
齐思音脸色一变,「少废话,快吃!」
我无可奈何,他这种小孩子脾气还真是让人受不了,「那我就吃一点,对不起,我的胃不舒服。」
「不是一点,你要把这些菜都吃了,剩下多少我给你嘴里塞多少!」
我看著他已经完全变成冷酷的脸,再看看其他人准备好看戏的目光,此时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好心请我吃饭,这是折磨我的新游戏。
我无声的摇了摇头。
「音,他根本不听你的话,你还是把他还给我吧,何必勉强呢?」韩静得意的笑了。
齐思音突然揪住我的头发,我疼的差点叫出来。
「你给我吃!最好不要让我喂你,否则你会不会被噎死我可不敢保证!」他恶狠狠的说。
接著又付到我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如果你再不吃,我就在这里扒光你。我可不会象阿静一样,到时候你会连一条浴巾也没有的站在这里!」他松开了手,强行把刀叉塞进我手里。
我知道他完全能做的出这样的事,体力上虽然我和他差不多,可我病罢好,还很虚弱,根本没法和他抗衡。
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机械的吃起来,第一次品尝到如此屈辱无助的滋味。
胃开始疼痛,越吃越痛,而盘子里的菜一点也没减少。我不会用刀叉,吃的很慢很慢,看来这场残酷的游戏不会如我期望的很快结束。
当我最终感到想吐时,还剩下四道菜完整的摆在那里。
「你要是敢吐,我就让你天天顿顿这么吃!」齐思音把一盘菜端到我面前,几乎要把我的脸按到上面去了,「继续。」
我实在一口也吃不下了,胃开始剧烈疼痛,我已经感到豆大的汗珠正不断从脸上流下,手颤的几乎握不住沉重的刀叉。
「好了,音,这样就可以了。他还是个病人。」一个柔和的声音说,正是那个叫做方唯的人。
我心里刚刚想感激他,他又接著说道:「玩的太过分下次就不能玩了。」
丙然也是人面兽心。
「音,我们现在都承认他听你的话,教的不错。阿静,你不反对吧?」
韩静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活该,在我手里其实比在他手里安全的多,你是傻瓜啊?」
齐思音也站起来,得意的笑了,看也不看我,和他们一同离开了餐厅。
我坐了好久,才能忍著胃痛慢慢挪出餐厅,一路上不停受到其他人嘲讽的目光。
我在洗手间里吐了半天,终于好受了些。
不用韩静说,现在我也明白齐思音是个更危险的人物。韩静其实更喜欢用言语刺激我,我不理他也就没什么事;而齐思音,他的反复无常让人害怕,下一秒钟就可能翻脸,让人心惊肉跳,而且每次见到他,我的身体就遭殃,这种折磨实际比起精神上的更难受。现在,我真的开始害怕这些比我小三岁的孩子,他们的冷酷游戏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恶作剧。
我吃了几片胃药,用冷水清醒了一下头脑,看著镜中苍白的脸色,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本来是从天而降的美梦,现在居然如同无止境的恶梦──但是,我还是要坚持下去,我背负著期望和责任。况且,我能象个小孩子一样对院长和齐先生说,我之所以读不下去是因为受到同学的欺负吗?
晚上,我还是来到超市上班。八点到十一点是我的工作时段,我一直站在收银台前等候顾客前来付款。带著病痛站三个小时确实很辛苦,但我还是尽量微笑著对每个顾客说「谢谢光顾,欢迎下次再来!」
我收完一位顾客的钱后,随意抬起头,看看后面的排队的人还有多少。
──一个微笑的恶魔正排在三个人后面朝我挥手,齐思音!我腿一阵发软,差点摔倒。
难道今天还不够?我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眼看他随著其他顾客越走越近,我心思混乱,很想放下手里的钱和货品,向门外跑去。
心情紧张,胃又开始疼。
「喂,找错钱了。」
「啊?对不起!」我连忙向顾客道歉。
齐思音终于举著一片口香糖来到我面前。我低头接过钱,也低著头把零钱找给他,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是疼,也是害怕。
「欢迎下次再来!」
快走吧,我心里祈求,但也清楚他不会只为了买一片口香糖而来。
「不行,这次不算,」齐思音站著不动,「你还没对我笑呢!难道你们对顾客还采取差别待遇吗?」
我勉强抬起头,对他微笑,「欢……欢迎下次再来。」
怎么一看到他胃疼就越来越厉害?
「不行,声音里没有高兴的意思,好像是并不欢迎我再来。」
后面的顾客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对他高兴的微笑,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欢迎……」
我没有说完,已经双膝弯曲,跪倒在地,一手捂住胃,一手紧紧扣住收银台边缘。
这次真的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