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屋魔恋 第七章

文莉下午约了客户,一点半就走人,我上床睡午觉,沈嫂忙过了厨房,又巴结著用割草机堆草坪,我开著窗户,风阵阵拂来,混合著清新的草香,说不出的好闻,有她长驻在此,我真的要变成老太爷了。

躺在床上,我闭著眼楮想安兰,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梦中,我又回到了纽约,回到百合画廊,回到我怎么也回不去的30岁……

是一阵笑声让我醒来。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碧随,她总要搞出许多把戏让人注意她。

我探头出去,没有人待在已经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草坪上。但那儿有一个不锈钢架,架子上有一头白色的鹦鹉,它正发出第二阵怪笑声,笑得人一阵毛骨悚然,活像金银岛里那个独脚海盗的宠物。我关上窗子。

对付不速之客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但没有5分钟就有人来敲我的门。

「老爷!老爷!」是沈嫂。「什么事?」我应。

「有一位桂小姐来看您!」

「说我不在。」

「啊!」她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又来敲门。

「谁来都说不在。」我有点烦了。

「我就知道你在!」门开了,站在那里的是碧随,打扮得一身娇俏,火红的露背装,裙子短到膝盖上5公分,愈发显得奶油色的皮肤丰润动人。

我慌忙坐起,抓起床单围住身子,狼狈地呵斥她:「走开!」

「你怕什么?」她笑。

我穿著暴露当然怕她。

「难道你去海滩游泳还穿貂皮大衣不成?」她毫不在乎,抱著膀子,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你偷看男人要长针眼。」我踫上她是秀才遇到兵,只好下床用壁橱遮住身体,赶紧穿衣服。

「笑死人!」她不屑地说:「在我们学校,大家用同一个更衣室也没听说谁会害眼楮。」

穿好衣服我匆匆下楼。

「急什么?有鬼追你不成?」她嘀嘀咕咕。

沈嫂还真当她是客,捧出了柠檬汁、小点心等等,排了一桌子。

「桂小姐很忙,马上要走。」我告诉沈嫂无须多礼。

「谁说的?」碧随诧然:「我很有空,怎会马上要走?」

她要待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只好往外走,门一开,鹦鹉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活见它的大头鬼。

「你去哪里?」碧随见我推了脚踏车就走,追了上来,一就挤进横杠上,大夏天,也不嫌热。

「你这样胡来,邻居看了像什么?」

「人家会羡慕你。」她仰起头,令人目眩的面孔只差没贴上来。

「拐诱未成年少女要犯国法的。」我面无表情地刹住车,她得寸进尺、节节进逼,真要逼得我走投无路才甘心。

「我们何必老为这些不相干的小事吵来吵去?」她不以为然地搂住我的腰:「我有个建议——」

我之所以会听从她的建议是她搂得太紧,我又不敢闪开,唯恐一松手她会自车架上摔下来。

我们达成协议,到镇上的小戏院去看重映的老片「红萝卜」。所乘坐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

「我要坐在横杠上。」她永远是反对的,但我坚持,如果她不另骑一辆,我们可以改搭公路车。

她骑起单车来比她开那辆意大利敞蓬车更嚣张,尤其是露在迷你裙外的玉腿更是了无遮掩,看得我心悸不已。

「去换条长裤,这么短的裙子像什么话?」我皱眉,她这副德性到民风保守的小镇上去,挨石头子的一定是我。

「这怎么算短?」她把她那个俏鼻子皱成一团:「比游泳衣长多了。」

这些无谓的争辩输家当然是我。

到了戏院,影片已经开始了,四周漆黑一片,碧随紧抓住我,十分夸张地说:「好黑啊!怕死了!」

我只有立刻找好位子领她坐下,看了没一分钟,她开始叹气:「好渴哟!跋了那么远的路连杯水都没得喝!」

我奔出去替她买汽水。

才喝了一口,她又说:「咦!你听,有人在吃东西,好香哟!」

我出去第二次,买戏院门口刚烤好的苞谷,回座时,引起一连串不满意的嘘声,她再要开口,我教她闭嘴。

碧随吃完苞谷,该乖乖看电影了吧,她大小姐还有花样,等我警觉时,才换上的干净衬衫已满是她粘湿湿的手印子。

「谁教你出门不带卫生纸!」她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我擦在哪里?」

这就是带儿童观看电影的下场。

看到一半她居然整个人倚在我身上,这未免过份,我换了一张椅子,躲她远远的。

「干嘛?我会吃掉你?」她大惊小敝,我又招来一顿嘘声。

好容易挨到散场,她赖在座位上不肯走。

「前面我都没有看。」她说:「我至少该看到片头。」

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

沈嫂忙了一下午作晚饭,我得回去捧场。

「等等我嘛!」她追了出来。「一点骑士精神都没有。」

天色已渐渐转黯,我们在徐徐的晚风中赶路——郊野的景色在晚霞辉映下格外美丽,我骑著骑著,心里的不高兴就消散了,碧随还是个孩子,跟她一般见识又是何苦来哉。

碧随起初见我不理她,有些讪讪然地只敢跟在后头,当我发现她停下车时,她蹲在草地上。

我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只好回头,才一靠近她就抬起头,手里举著一把野花。

「给你!」她笑著说。

我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看见我笑,她又恢复了叽叽喳喳。

回到白石居,天都黑了,她不等人请,自己坐上了餐桌,看见冻犊牛肉直皱鼻子,「我发过誓不吃牛肉。」

「不吃就算了!」我才没兴趣理她要吃什么,她本来就是不速之客。

「来,拿破仑,你吃!」她拈起一块碎肉去喂那头黄冠鸥鸦。

「你会把它毒死!」我骂。

「已吃了!你看,它喜欢吃牛肉。」她拍著手大笑,拿破仑吞进牛肉后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把沈嫂都给逗笑了。’

「恭喜发财!」冷不防,鹦鹉又冒出一句。

「回去的时候把鸟拿走。」我说,「吵死了。」

「为什么说还给我?」碧随从食盘拣了颗葵瓜子去逗鸟。

「这不是你带来的吗?」

「没有啊!」

这倒奇怪了,谁这么闲,没事送只扁毛畜牲来消遣我。

「沈嫂,鹦鹉是谁送来的?」我问。

「我不晓得,打开门它就在那里了。」

碧随胜利地看我一眼,这回可给她逮著冤枉她。

「好事没秃丫头。」她哼。

吃完了晚餐,她在湖边喝咖啡,另一只手也没闲著,拿支扇于叭啦叭啦打蚊子。我要她别待在黑地里,南部闹了一年的登革热已经逐渐北上,真给咬了可不是好玩的。

她不听,扇子叭叭响,当是好玩。

「咬了你满腿的红豆冰,明星梦就做不成了。」我冷笑。

「明星?谁要做明星?」她讶异。

「报上登得那么大,你自己没看见?」

「没有呀!我去做明星干嘛!」她一脸无辜,「你别乱讲,刘嫂知道会掐死我。」

她要赖索性赖到底,我也不再理她,转回画室去画画。直到电器行送电视机,我出来付钱时,碧随已经走了。

电视机装在佣人房里,她可以尽情欣赏,我也免受干扰,两得其便。

这一夜我画得很晚才睡,夏天夜里合适工作,比白天好得多,画到饿极,到冰籍里去找,果然一盘子鸡肝酱三明治用玻璃盖子覆得好好的,完全跟安兰在时一样。

吃完了,反而不想立刻上床,泡了茶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望著草丛问的点点流萤发呆,淡经色的萤火飞过来又飞过去煞是好看。’

远远地,桂家的高塔上飘来了月随的歌声,在这样的夏夜里,微微地凄怆,也教人不禁要回首前尘,兴出许多的感慨。

她唱了许久,声音在风中时断时续。

我想著安兰,此时此刻,我们应该执手共坐,共同回忆我们的青春,那些玫瑰色或灰黑色的日子……

拌声停了,许久我才从石椅上站起,回到室内,本来已经勾著头睡了的鹦鹉,一听我走过居然醒了,扑著翅膀尖叫著:恭喜发财!抱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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