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里圈外 第二十四章

你永远没有这样的勇气,胆小表……

从那之后,他再不曾看他一眼。

佟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的,纪莫方才看向他的眼神叫他心里象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可他开不了口,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走远。

「阿离,一大早你又跑哪去了?」佟母在病房门口正好撞见他,不满地说,「小薇这两天都一步不离的,你倒好,跑了个没影!你忘了你叔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了?」

佟离还恍惚著,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阿姨,叔叫您呢。」强薇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等佟母进去了才扭过头,半讽刺地开口:「去哪了?」

佟离刚一见她,眼里突然象喷出火一般:「为什么那天你要骗我?你说叔被车撞了,在加护里待了一天就怕熬不过去——你只是想让我一个人出来!」

强薇双眼一翻,佟离!做人讲良心!叔出车祸我心里都要担心死了,你又出那种事,我不这么说你肯出来?——难道我宁愿这样诅咒长辈么?叔对我们恩同再造,今天一切都他给的,你最好记清楚,记一辈子!

他就是真的记一辈子了,才换得那一句「胆小表」!

「你真拿钱去救他了?」

佟离只是看著她,一语不发,是又如何,已经来不及了。

强薇陡然瞪大眼,「你从小被他拖累地还不够?!现在他是什么人?你就知道讲义气!他有污点的!这事要不是我替你瞒著爸妈他们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跟一个那样的人在一起,没的玷污自己的身份!」

污点?谁又是谁的污点?!

佟离的心里百转千回,渐渐地凉了。「强薇,你听我说——」佟离想到纪莫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心如刀割,他不想再继续他虚假的画皮——胆小表……多少年的分分合合就换来这个。

强薇打断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讲义气,可做到这份上你也太过了吧?!我知道你待他与众不同,这些上下打点的钱也不指望他还了,就当成全了你们的义气,以后再不往来。」

「强薇,我……和纪莫不是义气——」他顿了顿,终于开口道,「你知道的。」

强薇眼神数变,最终还是黯然了,她说:「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

佟离看著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女人,一下子觉得陌生起来:

小薇,我不想和你吵了,我只想好好和你说一说。

没什么好说的。

我和纪莫——

不要说了!

「你们吵什么?」佟母开门出来,纳闷地问道,「里面都听的到声音,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佟离再怎么也不能当母亲面说些什么,只得作罢,病房里有人叫了一声,阿离,小薇,你们进来一下。

强薇一见佟正详就不自觉地觉得委屈,眼眶也红了,佟正详招手叫过佟离:「阿离,我知道自己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

「叔你胡说什么!」

「这次车祸算我走运,没伤到厉害地方,可医生也说,我这条腿以后怕就不灵光了,但是后天你们的婚礼我一定要去观礼的,就是躺在担架上我也要去!」

佟离沉默了,他看著佟正详包满纱布的腿,有什么热流在心里慢慢地消散。

「阿离,我这辈子没什么指望的了,就盼著你能真象我儿子一样给我送终。我知道你最近和小薇常常闹的很不愉快,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小薇跟了你三年多,这份情义算难得了。你好好待他,别想些有的没有的,你们能走到一起,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了。」这些话说的极慢,却字字千钧,直敲在佟离的心坎上,强薇含泪握住佟正详的手:「叔叔,别说这些个丧气话,我和阿离还要伺候你几十年呢。」

轻轻巧巧一句话,大局已定。

佟离万念俱灰——

胆小表……纪莫骂对了!

***

「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纪母指著门,「滚,我不想看见你!也别让你爸回来撞见你打断你的狗腿!」

纪莫没有顶嘴,他只是开口喊了声:「妈……」

「别叫我,我没你这个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进去,工作也没了,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了!你还好意思叫我一声妈!」

纪莫动了动嘴唇:「妈。我来只是——」

「你滚!堡作丢了你还指望我还再养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是变态才做的事你知道不?」纪母狠狠的推了纪莫一把,「以后你死也好活也好,别再来找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混蛋,我就当没生过你!」

纪莫踉跄了一下,他抬头看她,我是个……同性恋,是一件这么令人羞耻的事吗?

纪母都气怔了,这个肮脏的恶心的名词他还敢在她面前提?!一怒之下她操起桌上的烟灰缸重重地砸向纪莫的脸——纪莫没有避,或许是根本来不及避——母亲愤怒的憎恨的嫌恶的目光却渐渐地看不清了,他伸手一模自己的脑袋,热热的,湿湿的,张开手掌,红的触目惊心。一点一点地顺著指缝蜿蜒而下。

「你连人也不是,你就是个畜生!」纪母看见纪莫满脸淋漓的血,心里也是一跳,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厌恶——她不明白自己含辛茹苦二十六年怎么就这么个结果,她失望透了,她恨纪莫为什么永远就不能出人头地,不能让她扬眉吐气!

看不清了,纪莫伸手擦了擦眼楮上的血,从衣服里掏出一本存折:「我来只是——把这个给你。爸身体不大好,别再出海了——这两三年来攒的钱就让你们退休后好好过过舒心的日子。」

她被他冷然淡漠的语气弄的一愣,这样诀别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纪莫想走?她本能地想问他要去哪,最终还是忍下了,罢了!她这个儿子,根本就是她前世的债!

她接过存折,再次指指门:「你走吧。」

血再次涌了出来,混著他的泪滑下脸颊——在警局里关著的时候他没哭,和佟离决裂的时候他没哭,被那些人肆意羞辱的时候他没哭,可此时他落泪了,这一刻他才真地觉得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妈,你保重。」

纪母背过身去不想再看,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想起什么,冲到门口,却哪里还有纪莫的影子?

「密码是多少啊?」

***

天地一色,都是沉郁的血一般的灰。

夕阳下,那个一直靠在墙壁上的身影动了,他看著纪莫,颤抖著擦去他额头上的血迹,却终究什么也没问,只轻声问道:「事办好了?」

纪莫看了维盛一眼,点了点头:「现在,我真的再无牵挂了。」

维盛呼吸一窒,死一般的沉默。

最终还是纪莫开口:「维盛……车票我也买好了,后天的。」

「你还是要一个人走,一个人逃避?」维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辈子就生生地栽在纪莫的手里,这是宿命?还是冥冥中的注定?可耗费半生,他依然走不进纪莫的心,叹的又何止命运弄人?

我不是逃避。我只想重新开始——在一个没有他也没有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

人生短短数十载,什么苦的痛的爱的恨的,全都忘记之后,才发现一切渺小的可笑。之前自己痴痴缠缠,浑浑噩噩的三年是报复了自己还是报复了别人?二十六年来除了满心的伤痕他又得到了什么?自怜自伤自怨自艾到头来谁又在乎?!

佟离是个胆小表,他又何尝不是?

尘埃落地,一笑而过,他决定放弃他所有的过去。

纪莫终于笑了,即使血迹未干,他伸手抚向维盛的脸庞,全然不顾及周遭行人别有含义的目光——

「维盛,你要幸福。」

手望下,他把一张纸塞进他手里:「那天别来送我。」拍拍维盛的肩膀,纪莫头也不回地走远——到头来,他竟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叶维盛打开那张揉的汗湿的纸条。上面只写著三个字——

对不起。

维盛闭上眼,一阵鼻酸,没有你,我怎会幸福?

你的心,真的死了吗?

***

强薇对著镜子最后补了点粉,她浅浅一笑,明艳不可方物——过了今天,她的人生就完满了,她牢牢攥紧了自己的幸福。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婚礼分为两场,今天之外,还要在她娘家再补办一场,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了个能给她一辈子幸福的男人,衣食无忧和乐美满。

走出化妆室就是一派喧哗,她看见佟离一身西装笔挺,远远地站在人群之中,硬朗英挺——她又笑了,走到佟离身边,拉著他的手:「别喝太多了,妈交代的。」

佟离挣开她,对著刘亮几个一举杯:「我今天高兴,高兴透了,一定要喝!你们陪我!」

佟正详真的是坐著轮椅来的,他笑呵呵地说:「今天是该多喝,由他吧——阿离,你可要把我的份也给补回来啊。」

佟离没回话,他红著眼,一瓶一瓶地灌,哪里是在拼酒简直是在拼命了,强薇一个人晾在那,只能暗暗忍气。不料刘亮无心地又说了一句:「纪莫这人真不够意思,你的婚礼居然也不来,打他手机也没人接,倒象人间蒸发了似的。」

说的佟离心里象被撕裂一般,一股气从胸腔里翻了上来,他恶心地想吐,强薇忙一把搀住他,佟离一把推开她,扶著栏杆死命干呕,一天下来他几乎滴米未进,却什么也吐不出,只能生生地呕出水来。强薇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轻声道:「知道的说你这是婚礼,不知道还以为是有白事了呢。」

佟离喘息著,双眼失神,他现在对任何言语都没有反应了。

「佟离,今天什么日子你也清楚,咱家丢不起这脸,该回去给爸妈敬酒了。」强薇抽出一张纸巾塞进他手里。

佟离抬眼看她——究竟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她?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摇摇晃晃走到宴会厅正中,举目看去,都是热诚的笑脸,他只觉得寒心,握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就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

「佟离!」一个石破惊天的声音传来,所有人为之一震,佟离蓦然转身,只见叶维盛大踏步地走进来,站定后打量著眼前这对璧人,半晌他冷笑著对佟离说道:「恭喜。」

佟离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以为看见维盛,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也在附近,「他……他呢?」他甚至口吃起来。

维盛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他来不了,这是他送你的新婚礼物。」

佟离呆呆地接过,一打开,再也忍不住一阵鼻酸,里面是一个破旧的高达,当年这玩意还流行的时候,他兴冲冲地组装了一个,喷了漆,上面还用刀歪歪斜斜地刻著一行字,给最爱的小莫。

十几年过去了,什么东西都毁灭了,丢弃了,就只有这个还留了下来,讽刺似的。

旁边还有一张车票,时间是今天晚上9点45分去杭州的火车。佟离如遭电击:「他……他要走?!」

维盛没有回答:「还有我的礼物——」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把提起佟离的领子,重重地挥拳而去,砸在他的脸上——周围哗然,有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

维盛站在原地,傲然看著众人,又把目光回到佟离身上:「他走了,永不回来,你安枕无忧了。」

佟离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中,他仿佛看见了小莫,还是年少时,总是浅浅地笑著喊:「阿离——」

他要走了,永远地离开他了……

纪莫,纪莫,我怎么会放开你的手!他突然哇地一声痛哭出声,痛到极至,他甚至只能流著泪无声地嘶喊,却发不出一句声音。

众人慌了神,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维盛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不期然撞上一个强壮的胸膛。

「叶维盛,你还真能躲。」咬牙切齿的声音。

维盛暗暗吃了一惊,再抬头却已经平静:「张钧昊,我已经向你递过辞呈了,我在哪里和你没有关系!」

那又如何?我答应了吗?张钧昊脸色一变,你欠我的还远远没还。

叶维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踫上这个煞星,脸都绿了,转身就想走,张均昊一把拖著他的手强拽了出去:「再放过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强薇眼见自己精心炮制的婚礼乱成一团,家人宾客都面面相觑,她一咬牙,把佟离拉进化妆间,见佟离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孬样,一把打落他手里的高达:「你什么意思!这当口了你还想闹什么?」

小莫走了,他真的……走了……佟离喃喃地说,忙不迭地捡起那个高达拥在怀里。强薇快气哭了,他走了又怎么样!你们还真的能在一起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多恶心多变态你知道不?我一个女人哪里不如他!

佟离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头,眼里有著不知名的光,你果然都知道了——

是,我很早就怀疑,但我没想到你真的,真的好这一口!

小薇。佟离的神志仿佛一下子清明了起来,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我们这样即便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

佟离,你,你别告诉我你要去追他——你疯了你!外人会怎么看你,详叔会怎么看你——

小薇,我爱他。

早该这样了,他无时无刻都在愧疚与思念中度过。

强薇听呆了。她低下头想了好久,才气愤地开口,我就知道纪莫不会放弃的,他心机深的可怕,当初告诉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该相信他会真的离开你——我错了,纪莫,你毁我家庭,你不得好死!

你说什么?佟离怔住了,当年是你和他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他死心了——我们也在一起好好地三年——没有他一切都好好的!强薇激动地扑在他怀里,阿离,你有事业有婚姻你还不满足么?

不,不好,佟离一下一下地摇头,按著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一直是死的。

强薇的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佟离你就一句死的,来形容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他值得你这样对他?!佟离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走了不是更好?

佟离慢慢地起身,对不起。

站住,你走了,这烂摊子谁来收?你要告诉所有对你抱有期望的家人——你是个同性恋你喜欢男人?!你这疯子!你要敢走,我就告诉所有人,我要你一无所有!

你真的这么在乎我?佟离看著她潮红的脸庞。

我丢不起这脸!这是我规划好了的未来,是我陪你打拼下今天的一切!纪莫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抢!

佟离的眼神一下子冷了来,决绝地转身——

随便你。

「佟离你今生负叔的恩忘我的义!你就独独对得起纪莫!」强薇撕心裂肺地喊,她真的心痛到毁灭一般,她不明白自己机关算尽,为何还是棋差一著!

「不。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再不忏悔,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佟正详,佟离默默地看了他半晌,深深地鞠了一躬:「叔,对不起,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

他张大了嘴巴,他眼睁睁地看著这个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头也不回地决绝而去。

「阿离,佟离——」他想去追,可伸出手来,却空荡荡的,什么也留不住。

***

佟离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停止剪票了,他心里一急就要望里冲,工作人员一把拦住他:「先生,现在已经停止剪票。」

我,我误点了,我要坐这次列车,一定要,你让我进去!

剪票员死活不让,不远处两个保安正想这里走来,佟离一咬牙,一把推开两人就强行往月台冲,后面的保安见状忙追了上来。佟离管不得许多,拔足狂奔,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月台上聚了又散,却独独没有见到他想找的人!

他终于找到那辆即将开往杭州的列车,可一个个车窗找过去,都没有纪莫的身影,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很傻,可他已经想不到任何一个更聪明的办法了!

一声哨响,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轰鸣,摇摇晃晃地开动了。

佟离急了,他一咬牙,就想随便跳上一节车厢,他不信他找不到他!乘务员忙收起梯子,喝道:「不要命了是不?!」

佟离大吼一声,你让我上去!

神经病!乘务员说著就要把车厢门关上,突然,佟离看见了那个他一直朝思暮想的人,他怀疑自己眼花,再定楮一看,他一下子激动地喊出来:「纪莫!!」

一直站在吸烟处抽烟的纪莫一愣,他怀疑自己幻听,今天不是那个人大喜的日子么?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慢慢转身,微微地张大了嘴。

「纪莫!你听我说,我不结婚了,真的,我不是胆小表!」佟离扶著车厢,列车已经开始前进,他不得不随著车厢开始小跑。

那又如何。我的心死了。

我和你永远是圈里圈外,走不到一起——如今你一时糊涂,谁能保你糊涂一世?

这样的苦,我受够了。

佟离看著纪莫一脸漠然的表情,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离开他,心里又痛又急,他大声道:「小莫,我知道你怪我轻易放弃,我知道我错了,我们一起坚持下去——」

晚了,佟离……我坚持不下去了!

「小莫,你怪我永远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我现在就告诉所有人,我爱你——同性恋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一个男人——纪莫,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他已经跑的气喘吁吁了,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用尽了全力,他想再看他一眼!

风呼啸著吹过,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却仿佛远去了,他眼前是一片白雾,偾张的肌肉绷到极至,象要断了一般,他却并不觉得疼痛——火车再次提速,佟离却在瞬间又飙出数米,他和他的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看著纪莫,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那眼神却又那么坚定——

他曾经挥洒青春,快意恩仇肆无忌惮,曾几何时,他对现实屈服了,萎缩著违心地苟延残喘,去延续一个别人眼里的完美人生——而现在,他好象又一点一点地回到那个毫无顾及的青春年少——人这辈子,又有几次这样疯狂的机会?!

纪莫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拿下四百米金牌的少年,在阳光下,笑的万分灿烂。

他眼楮湿了,佟离,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别追了!你这疯子!」他喊。

佟离渐渐的没了力气,他只能一只手撑住车厢,铁皮磨破了手掌,他眼看著再也追不上了,他不想放弃,他不想纪莫再一次走出他的生命!

他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列车转瞬间已经急驰而去——佟离忍痛伸手入怀,抓著一个东西用力砸向远方——踫的一声,那东西砸在车厢壁上,又落到铁轨上,瞬间被碾成碎片。

纪莫分明看清楚了——那个破破烂烂的高达玩偶上,那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傍最爱的小莫。

他双眼模糊了,一下子冲到车厢口,佟离已经被两个保安按倒在地,他脑中一热,过去种种的悲欢离合仿佛全都抽离了灵魂。

「阿离……」他一下子打开登车门,风割裂一般地袭来,他闭上眼刚踏出半步,身边那两个已经傻了眼的乘务员连忙架住他:「不要命了你——跳车?!」

纪莫左右挣脱不开,再次抬眼望去,竟再看不见佟离的身影了。

他浑身虚软地缓缓瘫下,自嘲地一笑。

老天毕竟不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一生一次的惨烈与疯狂。

***

纪莫到杭州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找了一份同样是酒店管理的工作——当然那个小酒店不是他以前那样的五星级,但坐落在西湖边,每天下班这样慢慢地沿著苏堤走回去,倒有著难得的闲心。他孑然一身地来,这样,也就知足了。

期间他给维盛挂了几个电话,却每每关机。他纳闷地想,维盛很忙么?至于另一个人,他没想过联系他,或许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所以当那个黄昏,他再次看见佟离带著一大包行李坐在他的门口的时候,心里并不是太诧异。

逆光下佟离的表情看的并不太真切,只能听见他笑著说:「纪莫,我回来了。」

懊走过去吗?这一次的和好之后,又会是欺骗和背叛吗?

佟离站起身,张开双臂:「小莫,我们重新开始。」

他长叹一声。

他终究无法超脱,永远沉沦,却心甘情愿。

圈里圈外,两种人生,到底,能走到最后么?

将来的事,他也管不得了。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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