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紫清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出诊所,早上把时间都浪费在李维克跟那件案子上,下午看诊的病人时间都排得满满的,一整天她的身体跟精神都在紧绷状态,一刻都不得放松。
在人间越久,感染到人的习气越深,不论生理跟心理都跟人类越来越像,总是容易觉得疲累,难怪奶奶老是叫她们别在人界待太久,偶尔还是要回到魔界「补」一下元气。
紫清扭扭脖子,手里拿著遥控锁,往自己停车的方向按去。
突然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喇叭声。
紫清回过头,对方车前灯的灯光刺眼地照射过来,亮得她睁不开眼。
李维克把车开近她,然后走下车。
「难道你不知道开车前灯这样照人家很没有礼貌吗?」紫清眨眨眼,眼前还是一道道红光绿光乱飞。
「我只是想引起美女的注意。」李维克笑道,然后拉开车门。「上车。」
「不必,我自己有车。」紫清想起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不只亲吻她,还抚模她,她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他却完全没事发生样,她生气,那是她在人间的第一个吻,她气他的毫不在意!
「我带你去PUB喝酒,不需要开两部车。」李维克说话的声音温和又富磁性。但是,听在紫清耳里分明就充满命令。
「我不想跟你去喝酒。」紫清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著车钥匙准备插入钥匙孔。
「你非去不可。」李维克手一伸,就把她整个人旋了过来。
「李维克!」紫清万万也料想不到这男人会粗鲁无礼到这种地步!
李维克对著她,俊逸的嘴角漾出一波波笑纹,他把她推入由自己的车子里面。
「你干什么?」紫清拍打车门。「你这个无赖!」
「我想为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向你道歉。」李维克挡在车门前面,俯下笑容满面的俊脸。
一看到他不具侵略性的笑脸,紫清莫名其妙的屈服了,明知道他是一个笑著吃人的魔鬼,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抗拒,是他太厉害?还是她太软弱?这紫清也搞不清楚。
李维克看著她不情不愿的脸蛋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驾驶座。
在车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李维克有时候会盯著她的侧脸微笑,紫清则是努力的装做毫不在意。李维克带她到一间地下酒吧喝酒,里面的气氛很好,没有一堆吃摇头丸狂舞的年轻人,只有三三两两的看似上班族的人来这里消磨时光。
「维克!」蓄著长发的酒保一看到他进门,马上就撇下围在吧台的女客,笑脸迎人的走向他。
「黑狗!」李维克轻轻一举手,算是跟他打招呼。
黑狗?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紫清看了看那个站在吧台内留长发的年轻男人。
「带妞来?」黑狗的年纪跟李维克差不多,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妞?「我不是他的妞。」紫清冷冷的开口。
「紫医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你千万不要用什么马子、妞这类的名词形容她。」李维克坐在马蹄形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难不成要说你是她的小狼狗?」黑狗笑道。
小狼狗?这又是什么难堪的形容词?紫清不明白的皱了皱眉,跟著坐在他身旁。
看出她的疑惑,李维克很大方的为她解答。「小狼狗就是小白脸的意思。」
「紫医生,你落伍喽!」黑狗哈哈大笑,看到李维克再带女人来店里,让他很一高兴。
紫清紧抿唇线,看了大笑的男人一眼,就像是在说他很无聊。
「有点幽默感嘛!紫医生,你太ㄍ?ㄥ了!」
李维克附和黑狗的话,「说得也是,来这里就是要放松心情。」
见她没说话,黑狗亲手调了一杯酒给她。「来!试试本店的猫眼狐狸。」
猫眼狐狸?这男人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新名词。紫清看著眼前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龙舌兰加上青只果还有一点蜂蜜,是适合女性喝的酒。」黑狗笑著解说。
紫清喝了一口,感觉还不坏,而且越喝越好喝,她一下子就全部喝光了。
「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好。」李维克侧著身,一手支在吧台上,支著头很有意思的笑道。
人间的酒对她而言还没什么杀伤力,不过要是魔界酒妖所酿的酒,她只要一滴就会醉得不省人事。
「再来一杯。」虽然醉不了,不过这酒的口感还真的不错,沁人心脾。紫清将空的高脚杯推到黑狗面前。
「嘿!我就知道她喜欢猫眼狐狸。」黑狗向李维克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笑道。
李维克不实可否的笑了笑,但是在深邃的黑色瞳眸里却闪过一抹凄凉。
「对了!大后天院长生日,记得要回去参加庆生会。」黑狗一边把斟满的酒杯推到紫清面前,一边提醒他。
「我知道。」李维克点点头。
院长?法院院长吗?紫清喝著酒,默默的倾听两个男人之间的交谈,说要跟她道歉,结果是带她来听他们聊天。
「对了!那件案子查得怎么样?」黑狗关心的询问。「离农历七月的日子不是快到了吗?」
「我跟紫医生正在努力。」李维克摘下眼镜,用手揉揉眼楮,好像很疲倦的样子。
他很累吗?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呢!紫清看著他。
「这案子关紫医生什么事!」黑狗看了看她,又望向老朋友。
「她是心理医生,我请她来帮忙调查那个变态杀人狂。」李维克甩甩头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便离开吧台。
「除了清,你是第二个维克带来店里的女人。」黑狗看著她撇唇笑笑。
除了……「我也叫清。」紫清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也是清?!」黑狗讶异的瞠大眼。「清澈的清?」
「我是紫清。」她向诧讶的黑狗点点头。
「我现在知道维克为什么带你来了,因为你是清。」黑狗笑著说。
「为什么?」紫清不明白,她一向不是个好奇的人,除了自己的病人,她对于别人的事并不怎么关心,但是此刻她直觉这件事对她十分重要,所以她会追问。
「因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都叫清。」
「最重要的女人……是谁?」紫清明知这已经超过自己的份际,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知道有关于李维克的一切。
「你很想知道?」黑狗眼里的笑意有著很深的意思。
「当然。」紫清感觉到自己紧握的手心正微微出汗。
「他的妈妈叫卓清,他一个从大学时代开始交往的未婚妻叫靳清。」
都是清……「他已经有未婚妻了?」紫清说话时的唇瓣正微微颤抖,她为何会在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感觉到心这么痛呢?
「不过现在没了!」黑狗把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他很替老朋友高兴,因为又一个清出现在他身边了。
「没了?」紫清愕然的抬起头,但是不可讳言,她的心从痛楚中生出一丝喜悦。
「靳清在四年前被变态杀手杀了。」黑狗的脸沉郁了下来。
紫清讶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摇著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就是你们正在著手调查的那件案子……还说已经忘了失去清的痛苦,如果真的忘了,又为什么和你凑在一起?」黑狗自顾自的摇头低语。
「你知道吗?」黑狗更低声的透露。「他的妈妈卓清在十八年前也是死在变态杀手手中的。」
「天……天呐!」紫清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身前的酒杯。
李维克从厕所走出来,他慢慢的走近吧台,看到紫清惨白如纸的面容,他眼神趋于凌厉的望向黑狗。
「黑狗,你是不是说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别看我,谁叫她也要叫清。」黑狗摇摇手,一脸这不能怪他。
「我们走吧!」紫清拿起手边的公事包,从高脚椅上站起来,踩著高跟鞋飞快的走出PUB。
李维克迅速地从PUB里跑出来,很快就追上紫清。
「紫清!」李维克抓住她的手臂。
「放手!」紫清觉得自己就像是猎人相中的猎物,正一步步踏进铺好的陷阱里面。
「黑狗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李维克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是力气却大得吓人。「放手!我叫你放手没听到吗?」紫清奋力的挣扎,她被骗了!她居然被一个男人要得团团转!「不放,你不说清楚就不放。」李维克的眼神变得黯沉。
「你……」紫清与他在路上拉扯,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好奇的注视,在推挤之间,紫清手里的公事包掉到红砖道上,公事包的扣子没扣好,她随身携带奶奶送给她的镜子掉了出来,摔到地上碎了。
李维克听到了清脆的破碎声迅速放开她,蹲在红砖道上,看著碎了一地的镜子碎片。
紫清颤抖著双脚走过去,天……不会的……不会的……镜子碎了,所以奶奶的魔法也消失了……
紫清不敢相信的看著从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里,居然反射出李维克那张淡漠的俊脸?!
李维克转头看向紫清惨白得不像话的脸孔,他以为这面镜子是她最心爱的东西。「对不起。」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宝贝、最珍爱的人或东西,而他最珍爱的……却都被某个人剥夺去了!
怎么会这么巧?踫上李维克镜子就碎了……这就是奶奶口里的缘吧!紫清落下泪来,其实她早就有预感,又何须镜子来证明,李维克就是上天派来考验她的男人!
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么惊慌失措过,完全不像自己,比脱轨的列车还要疾驰乱冲,比脱缰的野马更加不知道方向,紫清在心里早已知道,李维克就是她的劫数!
「告诉我你更正找上我的原因?」紫清水亮亮的眼楮认真的瞅著他。
李维克沉默的站起身,他两手插进西装裤口袋里面,看著她盈盈的泪眸,良久都不说话。
「该死的你告诉我!」紫清当街大叫。
李维克绝对有气死她的本事,他弯身提起她的公事包,揪住她的手臂,走向刚才停车的地方。
「是不是因为我也是清?是不是想看看紫清跟靳清到底有什么相同或相异的地方?是不是想从紫清身上找到对靳清的想念?」紫清一面拍打著他,一面大叫。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李维克放开手,她知不知道她嘴里每吐出一次靳清,他的心就被活生生地撕裂成一半,再裂成四片,再被撕成……无数的碎片!
「我不想傻傻的任人玩弄!」他以为他是谁!自他一出现,她就觉得她自己的表现糟透了!
「我并没有玩弄你。」李维克俊俏的脸变得森冷。「紫清跟靳清只是巧合,我不会想从你身上寻找靳清的身影,因为你永远都无法代替我的清,你听到了没?你连代替她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有著温和外表的男人却说著残酷的话,紫清的心像方才摔碎的镜子也碎成一片片,连开始部还没就注定心碎,紫清甩开他的手,抢过自己的公事包,冲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李维克看著计程车,站在原地发怔。
清,她跟你一样……紫清说对了,他是想从她身上找到靳清的身影,靳清看他的眼楮里有很浓的感情,他发现……紫清也有。
一个礼拜,李维克从她眼前消失一个礼拜了!
紫清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她觉得人间的人越来越丑陋,人间的空气越来越污浊,人间的一切一切看起来都觉得好讨厌!
那一晚她哭著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门里面,然后狠狠的哭了一整晚,直到睡著。
也许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因为在她还没放下感情时就让她看清李维克这个人,提醒她不要深陷其中,以致不可自拔。
但是……李维克就像鬼一样的缠著她!
他阴魂不散的盘据在她的脑海里,她想他,非常渴望再见到他……老天,她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对一个人沉迷至此?
这就是奶奶口中不可抗拒的考验?上天安排他们相遇,她怎么也逃不过命运之神的摆弄?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的思念他?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真的不喜欢,她日日夜夜期盼属于她的男人出现,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李维克这么难缠的男人?
哦!老天!什么都还没开始她就这副德行,真要放下感情的话,她可以预测自己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化为泡沫或消失的命运等著她!
紫清觉得人界无味!
「紫医生,」甄晴兴奋的忘了敲门就冲进办公室。「李检察官来了!」
李维克?!紫清原本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一听到秘书的通报,她马上就精神振奋的由沙发上跳起来。
「他……他来做什么?」紫清猛拉著自己躺皱的套装,一颗心是又急又惊的跳动。
甄楮看到紫清惊喜莫名的模样也隐约猜出她的心事。「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讨论。」
重要的事?「叫他进来。」紫清修长纤细的十指在发间穿梭,匆促的整理头发。
「左边还有点翘翘的。」甄晴指指自己左边的头发对她说,嘴角带笑。
紫清嗔她一眼,然后对著办公室里的镜子整理头发,美丽的脸上有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紫医生总算开窍了!甄晴推开门,窃笑连连的走了出去。
几日不见,李维克还是一样俊美儒雅,不!在紫清眼里,他好像又更加充满魅力。
紫清胸腔内的心脏卜通卜通跳个不停,但是脸上依旧努力维持一贯的淡漠。
「有什么事?」紫清很辛苦的拉紧脸部肌肉,克制自己千万不要让嘴角上扬起来。
李维克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笑了笑,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面。
她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而笑?但是基于魔女的自尊,她绝对不问。
「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李维克拿出一名年轻男子的照片。
紫清心底有股小小的失望,要不是因为这件案子,他不会想再见到她吧!紫清拿过照片,是一位穿著高中制服的美少年。
「阎振云,十八岁,是高三资优班的学生,他的父亲是船员,十八年前因一次船难下落不明,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亡,他是由叔父、叔母一手带大,但是一个礼拜前补习班下课后就不知所踪。」「你怎么确定他被凶手绑架?」
李维克从公事包拿出一只牛皮纸信封,打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一个由透明塑胶袋包住的头发,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
紫清看著同样装在塑胶袋里的纸条,上面是如血一般的红字——
祭祀仪式将要拉开序幕。
「做过完整的测试吗!你能确定这真的是阎振云的头发!」
李维克摇摇头。「我说过,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无法做DNA比对,不过推算时间,凶手这次的行动是提早了一个多月。」
「为什么?」紫清不解。
「天晓得!」李维克靠著椅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向都是到农历七月才动手,究竟为了什么提早了一个多月?」紫清反复推敲思考。
「变态的心思就是难以捉模,才叫变态。」
「不对!一定有个特别的原因,让他稍稍改变行动,你知道,从古至今,对于祭祀的日期跟牺牲都有很严格的规定。」
「也许他玩腻了以前的游戏,这次他要换点不一样的、新鲜的把戏,也或者他就是摆明要跟警方来场刺激性的斗智游戏。」
「……李维克,卓清是你母亲?」紫清觑看著他。
李维克一脸平静,「她是第一个受害者,在十八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岁。」他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死的那个人不是他妈妈。
「那一天黑狗跟你说要去帮院长庆生,那个院长是不是孤……」紫清忍不住探询。
「我有这么迷人吗?让紫医生如此著迷。」李维克笑得很冷。
紫清脸一红,她说不出话。
「除非是对一个人很有兴趣,不然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奇?」李维克眼露精光,犀利的锁著她。「你并没有忘记那段伤痛,否则你不会借由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紫清对上他精锐的眸光,凭著自己的专业说道。
「紫清,我不是你的病人,我是请你来调查这件案子一一忘记?那伤痛会跟随自己一辈子,永这都不可能忘记!
「你著手调查这件案子,已经掺杂了私人因素。」紫清作了一个合理的假设。「你会想当上检察官,就是希望亲手抓到凶手对不对?」
李维克倏的站起身,收起所有关于本案的资料,在推门出去的时候回头告诉她,「台湾不只你一个心理医生,我不会再因为这件案子来找你。」
「李维克!」紫清见他就要走出门,她心急的叫住他。
「再会了,紫医生。」他回头又恢复儒雅的微笑,接著毫不迟疑的走出她的办公室。
「李维克!」她打开被他关上的门,在他身后叫他。「李维克!」但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