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听见开门声,倪学宝好不诧异。小翠出去还不到一刻钟啊!
「小姐,事情不好了,方才小的才走到外院,就发现府邸的佣仆全成了陌生脸孔,经过小心的探查后,发现是周三公子搞的鬼,他把相府里的人全换成他的。」
「有这种事?他怎么敢?我要去找他理论。」
「小姐,你别冲动啊!小的觉得更奇怪的事是,相府里原本有培训的家兵,那是属于火云阁的,全都不见踪影。」
「火云阁只有相柳才能调动,莫非相柳他……」
「小姐,你先别自己吓自己,眼前的情势对我们不利,所以小的先掩护你离开相府,等到了水云阁再从长计议。」
「不行,我不能离开相府。万一相柳回来呢?」倪学宝摇头,双颊血色尽失,张大双眼,更显无助。
「小姐,大爷一定知道这里不安全,他不会回来的。」小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透这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关己则乱。
「小蝶呢?」
「我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她,所以我担心小蝶已经被周三公子的人制伏。小姐,求求你,我们先离开……」
「离开?你们要上哪去?」周显荣大声说话,率领众人进入内院。
「放肆!周三公子,我相府敬你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行为?居然擅闯相府内院,还聚众滋事,你想要强占民宅吗?」
「我哪是强占?我的亲妹妹周小小是相府未过门的妻子,我受杨夫人的委托,收回妹婿的家业,有什么不对?倒是你,听说相柳爷惨遭不测,你无名无分的,才是强占吧!」
「呸!我家大爷一定会长命百岁。至于周三公子,你明著说受杨夫人委托,杨夫人姓杨,与相府何干?至于周小姐,更是好笑,她凭什么上门来说大爷与她订过亲?送上门的姑娘在这世道没有百也有十,如果每个姑娘都以为相府好欺负,岂不是人满为患?」倪学宝厉眼一瞪,「周三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趁我家大爷不在,以为妇道人家好欺负,想强占相府的家产?还是你知道自己赌输了,怕保不住脑袋,所以用这种方法先声夺人?」
「你……好利的口舌。」周显荣原本的书生气质消失殆尽,谦和的脸孔转为阴沉。「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砰的一声,一名蓝袍男子从屋顶掉落地上,蜷缩著躯体,嘴角溢著血丝,双眼暴凸。
倪学宝吓了一跳,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对她而言很陌生。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更多的蓝袍男子涌进屋里,脸上都露出惊惧的表情。
「周福,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要你好好的守著厅口,进来做什么?」周显荣一脸愤怒。现在是造反吗?
「三……三少爷,他……」周福抖著手,指著门外。
周显荣的背脊发冷,倏地转身,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门口站著一名脸庞俊美的男子,若不是双被的白袍,他会以为是仙女降临凡间,阴寒的眼眸、张狂的怒气,仿佛地狱使者。
相柳拉起白袍的一角,轻轻擦拭泛著冷光的刀刃,红得刺目的血迹在白袍上十分诡谲。
「你是谁?」鼓起勇气,周显荣大声斥喝。
「你连我是谁都不晓得,还敢上门放肆?」红雾泛上双眸,杀机立现。
「相柳,你等一下。」倪学宝不能让他做出失控的事,那是人命啊!看著朝自己伸过来的白皙手臂,相柳毫不留情,巧劲反折。她瞬间痛彻心扉,滑坐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我曾经说过,不会轻饶背叛我的人。」他的嗓音阴沉冷冽,「黑蛛,把她关到牢里。」
小翠面色苍白,惊惧到泪水滚落腮边仍不自觉,直到倪学宝的申吟声响起,这才连忙冲上前,阻止黑蛛。
「不要,不要把小姐关进牢里,小姐没有错,小姐是无辜的。」
她不能让小姐这么委屈,凭著这份感情护在小姐的身前,无视主子冷冷的瞪视,硬是挡住不让黑蛛采取行动。
「小翠……不要!啊!」
倪学宝不敢相信,小翠明明是无辜的,相柳居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布满视野,激动的情绪无法平复,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小翠全身瘫软,眼楮甚至舍不得闭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人命!生命是无价的,你到底懂不懂?」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一股气,倪学宝跳起身,冲上前,拚命的捶打相柳,泪水模糊了眼楮,恶魔的触角不停的延伸,黑暗织成一片网。
「你是恶魔……你不是相柳……不是!」她陷入黑暗中,整个人倒在地上。
「大爷,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你是恶魔……你不是相柳……不是!
「他们擅闯民宅,断手断脚之后,全部丢出去。」相柳冷著嗓音开口。
「相柳,我可是你的大舅子,帮你清除意图侵占你的家产的人,你要恩将仇报?」周显荣的声音颤抖,方才的威风凛凛已不复见。
相柳看似瘦弱,却能一把抓住周显荣的衣襟,让他离地半尺。
「凭你也配?」
他逐渐收拢掌心,周显荣的脸孔开始扭曲,从猪肝红变得惨白,原本试图挣扎的手也垂落在身侧。
那是人命!生命是无价的……
相柳松开手。
周显荣摔落地面,不停的猛咳。
「滚!黑蛛,尽快处理完他们。」
「是。」
哀号声不绝于耳,这是杀鸡做猴的必要手段,尤其在战乱时期,打家劫舍的案子不曾断过,如果不这么做,那些外人会以为相府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就像不长眼的周显荣。
「那宝小姐她……」
相柳转身,利眸扫过黑蛛,神情刚硬、坚冷。
「黑蛛明白了。」黑蛛将昏厥的倪学宝扛在肩上,不管再怎么小心注意,仍然牵动她被折断的手腕,她不停的低声喊痛。
相柳面无表情,紧握的手掌却泄漏他并非无动于衷。
黑蛛连忙要求火云阁的人发出寻人令,务必请游总管迅速回到相府。
依大爷现在情绪失控的状况来看,能多一个人在,总是多一份力量。
好冷!倪学宝睁开迷蒙的眼楮,一时之间不明了自己的处境,僵直的四肢让她倒抽一口口气,尤其是手腕,好痛!
她想起来了,小翠……笨小翠居然为她而死,泪水立刻滑落脸颊。
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遥远的时空,她当初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态,期盼成为历史的见证者,顶多就是带几样宝物回现代,享受佳士得拍卖的感受,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她丧命。一条宝贵的生命怎么会跟尘土一样?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看著用木棍固定住的手腕,她知道有人可怜她,好心帮忙,怕她在昏迷中压痛自己。
「相柳……」低喃著自己曾经期盼归来的人的名字,人回来了,却又不是。
不对,学宝,他本来就是那样残虐的人,你忘记在客栈听过的传闻吗?
她听很多,也经历过,却仍然相信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好蠢!真的好蠢。
他口口声声指责她背叛,好可笑!她居然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当他回来时,一定会给她时间解释,结果呢?「信任」两字只是写在薄纸上,不堪一击。或者,他们之间有信任可言吗?
笨学宝,你看了这么多爱情故事,演起来得心应手,赚人热泪,明明知道是骗人的。
「你怎么没有学到教训?」哈哈哈……泪中带笑,声音凄楚。
倪学宝不在意岩床的寒冷沁心,她很清楚以自己这种身体,禁不起冬寒夜露,也许明天一早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但是她无所谓。
「宝小姐?你是宝小姐吗?」黑色栏杆外,一名黑衣人轻声询问。
这回又是谁?又想取她的性命吗?倪学宝闭上眼楮。
「宝小姐,是学柔小姐要我们来带你走的。」
学柔?她迅速转头,看向发声者,哽咽的说:「带我走!我要离开!我要回家!」
「是的,宝小姐。」黑衣人动作利落的打开锁炼,小心翼翼的点了她的晕穴,这样才能让她少受点折腾。
黑幕重重中,一双精锐的眸子直直的注视著,没有阻止,由著倪学宝被带走。
他知道黑衣人没有恶意,如果要杀她,大可以一刀毙命,不用大费周章的带走她。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是他们重要的人。
当他们离开后,他从暗处走出来,月光洒落,脸庞清晰的显现。
是相柳!
让她走也好,他不喜欢这种举棋不定的自己,也不想探究为什么要把她关进牢里,相府的地牢不曾使用过,对付犯错的佣仆,他从来不心软,断手断脚,然后赶出相府,多么简单利落。更简单的做法,可以取人性命,一杯黄土就解决了。
他不要这种失控的情绪,尤其还是背叛他的人所引起的,就更该死。
姗姗婷婷的佳人,一身湛蓝的纱裙精绣著紫色凤蝶,匆忙奔跑间,飘逸的裙摆飞扬,凤蝶仿佛飞舞,回廊蜿蜓,双人无法环抱的红柱吊著铜制的油灯,倒映水面,波纹潋滥,如梦似幻。她用力推开门,巨大的声响敲碎一切美丽。「我妹在哪里?」
室内的男子合上书,看著冲到面前才停下脚步的佳人,语带无奈的说:「怎么跑到出汗?已经入秋,这样很容易著凉。」
看不惯他动作徐缓的掏出手巾,她一把抢过来,随便擦了下额头,「好了。我妹呢?」
「根据信报,他们已经在往我们这里的路上,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我妹居然成了水云阁的主事者!水云阁是妓院,我们倪家代代清白,怎么可以出这种不肖子孙?」倪学柔气呼呼的,当初学宝去当模特儿,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父母俱亡,长姊如母,所以勉强认可,但是妓女就不同了,再怎么说,倪家从父执辈起,在杏坛也留过名。
「相柳曾说过,他只娶妓户女,这可能是她成为水云阁的主事者的原因。」
「我管相柳是哪根葱,反正我不准我妹妹这样乱搞!信上有说什么时候抵达吗?」
「信上说你妹妹身染重疾,所以他们的脚程无法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