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严至盛趁著早上主管会报时间,走到公司楼下附近的商业银行里,从自己的帐户内拨了一笔款项至他向乔伊询问的孤儿院帐号里;再望著自己的存折,不禁叹了一口气,边走边叼念著。
「什么嘛,一个内幕消息还不值十万美金。」
他还以为几天前传回台湾的消息,可以为他带来一笔小财富,想不到才值这么一点小钱?
现在,他把一部分的钱汇到孤儿院去,而一部分则帮碧洛丝缴交了积欠的医药费,剩下的则寄放在医院里。他翻了翻自己的皮夹,只剩下几张小面额纸钞,看来又是很难过的一个月了。
唉!得再想点方法赚赚外快不可。
他将存折收入西装内袋里,挑了挑眉,便打算回公司。孰知,经过一栋商业大楼时,却透过大楼的玻璃窗,望见一位东方少年正坐在一楼的候客区发呆,看他紧蹙眉头,他不由自主地便走了进去。
他向来最受不了他人的忧郁,但倒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替自己惹麻烦,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同,因为这个男子看起来很像台湾人。
「嘿,我可以和你聊聊吗?」严至盛走向那个少年,试著用中文和他沟通。
「呃!我?」凌霖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上瞟,有点失措。
「是啊。」天!他真的是台湾人,是他的同胞。呜……真是令人感动。「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介意说出来吗?」
太棒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一世纪的时间没有说中文了。
「什么?」凌霖古怪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虽然觉得他看起来是属于忠厚老实型的,而且笑起来挺热情的,但,没有一个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点高兴过了头,你千万不要误会。」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但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我因为从台湾调职到这里工作一年,很久没见到自己国家的人,所以太过开心,希望你不会介意。」
严至盛大手挥舞的模样,显得十分夸张,却不会令人觉得厌恶,反倒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令人忍不住想接近他。
「我是凌霖。」凌霖被他滑稽的动作惹笑了,伸出手,打算与他握手。
「我是严至盛,如果你有心事的话,不妨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你的忙。」
严至盛快速地握住他的手,向他眨了眨眼,然后开心地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压根儿忘记自己还在上班时间。
自从他到美国之后,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先是忙不完的公事,接著是乔伊的事情。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心情也总算真正清朗了,让他开始有好心情,来面对这个美丽与堕落交杂的城市。
「呃……」凌霖望著他,心中有很多话想对这个看起来很像兄长的人吐露,但是,毕竟两人才初次见面,若是把自己的心事全告诉他,很难不把他给吓跑了。
「说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看得多、知道得多,你只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一定可以帮你解决。」严至盛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只要他说得出口,他便一定办得到。
是啊,他就是仗著这样的龙马精神,才会惹上乔伊那个麻烦,不过对他而言,那是一个令他欣然接受的麻烦。
「我……」凌霖尴尬地笑了笑,黑白的眼眸写满羞愧。
「说啊!」严至盛眨眨眼,不断地为他打气。
「如果我说我喜欢男人,你觉得……」反正他再怎么亲切,也不过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他有什么不敢说的?即使会被耻笑、会被冷眼相待,也无所谓。
严至盛突地瞪大眼眸,心漏跳了一拍。
天,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同志吗?怎么踫巧都被他给踫上了?还是因为这是一个热情的城市,所以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自由的国度里敞开心怀?
「我觉得那没什么。」因为他最近也才喜欢上一个男人。
「真的?」凌霖吓了一跳,没想到眼前热情的大哥,竟是一个这么开明的人,一点也不在意这种特殊的情况。
「我骗你做什么。」严至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是不是相爱,其他的问题都是其次。」
凌霖听他说的极有道理,随著他说的话,不断地点著头。
严至盛见状,又接著说:「不过,你必须将自己的处境,还有对周遭亲人的影响,做个完善的处理;否则,以后的你所遇到的痛苦,绝对不会是找个人吐苦水便可以解决的。」
是的,就如他给乔伊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他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甚至如何负责起别人的一生。
但是眼前的孩子,与他不同;他还太年轻,年轻得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宽广,还不知道如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更遑论其他。
「我甚至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著他。」凌霖低下头,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毕竟,我以前也没喜欢过男人。」
「那你最好先确定自己的感情,再去做其他的打算。」严至盛适切地给他一点建议,「依我的看法,我所能给你的建议,便是希望你自己能及时回头,别再往这条路走下去。」
「为什么?」凌霖不解地望著他,总觉得他的话有点前后矛盾。
「因为你还太年轻,年轻得无法沉稳地处理往后将会发生的事。」严至盛顿了顿,又说:「而且这个世界对特殊性向的人,总是有不同的看待;你的心若是不够坚强,恐怕会承受不了。」当然,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软弱,但又有谁能够走稳自己的每一步呢?他不也是一样,然而他会抓住自己的心,努力地走著每一步。
「可是,这个世界有正也有反,一件事情有人赞成便有人反对,我觉得我不会受这些事情影响;毕竟,那是我自己的事,又不关其他人。」凌霖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忘感激他,「不过,事情还没遇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到最后。」
严至盛赞许地望著他,感觉他是一个聪明且勇于面对自己的孩子,正想对他夸赞几句,却见他的身后走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
只见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凌霖便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连跟他道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蓦地,有个念头闪过,坐在原位不动的严至盛笑了笑,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乔伊。甫起身刚要离开,却望见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双犀利的灰蓝色眼眸直盯著他。
严至盛不禁开心,向他挥了挥手,想对他打招呼;孰知他却不理他,径自转身,飞快地离开他的视线。待他奔出门外时,已不见那抹身影。
又怎么了?严至盛心里不禁起了疑惑。
***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画面,又出现在这一间不到二十坪的小鲍寓里。
严至盛如往常一样,沉住气地看著乔伊把所有的家事处理完毕,看他把可爱的强森送上床去,然后就没有再出来了。
懊死,这是什么情形?
如果是他犯了错,最起码也得先告诉他,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再来判他死罪也不迟呀!怎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将他抛到一边,连同这几日来的恩爱也抛到一边。他们不是已经彼此相属了吗?
不行,他一定要把话给问清楚。
严至盛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房门外,悄悄地扭开门把,推开一道小缝,望著晕黄的灯光洒落一地,而乔伊正坐在床畔。
「乔伊?」他轻喊著,怕把强森给吵醒了。
「有什么事吗?」乔伊头也不回地背对著他,只是淡漠地问著。
「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我想不用吧。」
乔伊转过脸来,又是那一张初识时的冷冽,灰蓝色的眼眸衬著晕黄的灯光,显得诡魅而隐暗。
他什么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依他所见,严至盛也是个同志,只不过是他让他对男人产生了兴趣罢了,否则他今天又怎会光明正大地和一个东方少年调笑?
「过来!」
严至盛把门一推,几个大步便来到乔伊的身边,大手一提,不容他拒绝,强硬地将他拉至房外。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严至盛难得敛笑,眼眸里蓄著不耐,「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也必须告诉我,不要莫名其妙的冷战。」
一整个下午的冷战与不言不语令他难受极了,他可不打算让这种无聊的情绪再扰乱他明天的心情。
「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会离开公司?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一栋商业大楼里?」乔伊艰涩地问著。
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再多说什么也枉然,又何必白费唇舌?
「难道你是因为我同凌霖说话而生气?」严至盛难以置信地望著他,不解他眼里为何会有复杂的神色。
「我不过是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同胞,一时忘情地和他聊天罢了,这有什么关系?」
「是,是没什么关系,也和我没关系。」乔伊猛地往回走,不打算再继续这无聊的话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严至盛的大手一捞,将他拽入怀里,炯亮的黑眸布满猛鸷的光芒。「你喜欢他,是吧?」乔伊瞪大眼眸,嘴角噙著一抹的愤怒与悲哀。
「谁喜欢他了,谁会对一个初见面的人一见钟情?」话落,严至盛猛地发觉自己是打嘴巴,他对乔伊,不就是一见钟情吗?
倏地,一道灵光闪过他脑海里,穿透他迷乱的思绪,带为一抹光芒,他登时悟出了一个可能性。
「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谁管你和谁在一起了?」被猜中了心事,乔伊蓦然恼羞成怒,大手不断地推拒著他的钳制。
「你吃醋了!」严至盛全然不把他挣扎的看在眼里,反倒是笑开了脸,厚实的胸膛不断急遽的起伏。
唉!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只不过是因为乔伊不满他和凌霖聊天罢了,不过,乔伊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因为他仍不信任他对他的感情,所以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令他不安,令他忍不住猜疑呢?
「我没有!」乔伊羞红了脸,甚至连灰蓝色的眼眸,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乔伊……」他轻吻著他涨红的俊脸,慢慢地安抚著他,「我告诉你,我今天到商业区去,是为了把钱汇到孤儿院,也帮你把碧洛丝的医药费给缴清了;甚至,还留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钱在那里备用。当我把这些事情办完的时候,踫巧见到一位台湾来的同胞,一时高兴过头,所以和他聊了两句,为他开导一点心事,如此而已,你要相信我,真的。」
「你哪来那么多钱?」乔伊略带怀疑地问著。
「那是我所有的家产了。」就目前为止,他还不适合透露更多的讯息给他。「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你要养我。」
严至盛吻著乔伊,舌忝吻他的唇,火热地诱惑他,再缓缓地往下移动,咬吻著他的锁骨。
「你……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少年?」乔伊低吟一声,手已悄然地爬上他壮实的肩头,灰蓝的眼眸一片混乱,像是犹豫著该不该相信他。
「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呢?」严至盛的大手滑入他的衣衫底下,霸道地脱掉他的线衫在他雪白的身上,烙下痕迹。
「我不知道……」要他如何相信,要他如何埋藏心中不断壮大的不安?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在他黑眸中的柔情里。
「是不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抱你?」严至盛粗嗄著气息,将他推到沙发椅背上,屈子,将火热的吻往下蔓延引发他阵阵的轻颤。
他知道他要的不只是亲吻,不只是两个人的所带来的高潮;他要的是两个灵魂的结合,管他是否从此坠入地狱,是否从此沉溺肉欲,现在的他,要的是他真切的热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