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似乎有些改变了,在勾家待了十来年的陈嫂真的这么觉得。一切的开始就从家里出现戴著大眼镜挡住半张呛,看起来又单纯乖巧的柳小姐开始——
送进御寒的暖被,拉开老太爷书房里厚重的窗帘,金黄色的阳光照下来还真有点亮眼哩。陈嫂忍不住斗胆开口:「老太爷,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到外头晒晒太阳、舒活舒活筋骨呢!」说完话,她惊觉自己太多事,十多年了,每一次她不小心多嘴总会得一顿骂,又怎敢奢望这回能逃过一劫?完了完了,这下铁定得挨老太爷的骂。低著头,陈嫂做好挨骂的准备。
没想到,勾老爷子只是淡淡说了一声:「是吗?」他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口,果然,阳光亮得差点让他睁不开眼,「柳依依人在哪里?」难得一个周休二日,宿怀又不在,那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不可能会乖乖待在这儿不回自己的家吧?
「柳小姐正在前院和无奈玩著呢!」
「无奈?那是什么东西?」
「老太爷,您忘了吗?那是少爷两年前带回来的狗,说是人家送他的。」
狈?他家有狗?「算了算了,泡杯茶端到前院去。」勾超凡挥挥手,他今儿个才知道家里养了一只狗。
「给柳小姐喝的吗?」表面上,陈嫂称柳依依为柳小姐,私底下。她则照柳依依说的直呼她名字。这个家难得有人和她那么亲近,所以陈嫂也就不客气了,更何况人家依依有空的时候还会帮她做做这个做做那个的,完全体谅她这个做人家佣人的辛苦,这么好的女孩想不亲近都难。
「我没事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啧!在这工作都几年了,还不懂他这个老板的心思,「是我要喝的。」
「是,那我马上端来。」
「我刚说我要到前院喝。」哼,要不是念及她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他会马上解雇她,换个机灵点的。
「咦?老太爷,您要到院子里喝茶?」陈嫂吓了一跳,老爷子很少出大门,「真的吗?」
「怀疑啊?!」这陈嫂愈来愈没有礼貌,敢情是给柳依依教坏了,「还不快去!」说话的同时,他抓过摆放在藤椅边的手杖,借力撑站起身子。
「老太爷,小心点。」
陈嫂上前欲扶著他,不料被他一手挥开。
「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要你扶什么!」哼!
「呃,那我下去泡茶了。」
「还不快去。」见陈嫂好半晌没动静,勾超凡以手杖敲了敲地板催促道,「快去啊!」
「是的,老太爷。」陈嫂接到命令,赶忙往厨房跑去。
「慢著。」勾超凡叫住陈嫂,再度转头看了看窗外,「也给她泡一杯茶去。」
「啊?」陈嫂一时没会过意,「老太爷,您刚说什么?」
「哼!我说也给她泡一杯冻顶乌龙。」
听老太爷说完这话,陈嫂两只又小又细的眼楮突然睁得跟龙眼一般大。
老……老太爷他他他——脸红了!
天,西边出来的太阳比较亮、比较暖和吗?还是她看走了眼?老太爷——他竟然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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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痒好痒!不要啊。」一声多过一声的尖叫,来自长发随风轻扬,明眸大眼笑眯成两条细线的清秀佳人,「不要闹了,很痒啊!哈哈哈……」真好笑!「哪有像你这么色的狗,不要!啊——」
「汪汪!」名叫无奈的牧羊犬无视于和它玩乐的美女笑得全身颤抖,尽是顾著看难得有趣的人类表情,色色地伸出舌头,拼命舌忝著她美丽的脸颊,「汪、汪汪。」
「哈哈哈……很痒啦!」
「吵死了!」勾超凡苍老的声音霎时打断一人一犬的游乐笑语,「好端端一个下午,你吵个什么劲。」这丫头真的没有打算趁放假日宿怀不在的时候,回自己的家一趟吗?
「爷爷啊,您也忍不住出来晒太阳了是吧!」嘿嘿,终于是踏出牢房了,「不错吧,冬天的阳光不烈,刚刚好。」
「哼。」勾超凡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挑坐的位子正好是离柳依依最近的。不过他老人家还是别并脸,不看坐在草地上跟狗打滚的她,「这种天气有什么好高兴的。」
「您不知道,我一到冬天就冷得跟支冰棒一样,吃什么姜母鸭、麻油鸡都没有用,穿再多的衣服也是枉然,只有偶尔露出的太阳公公才能让我暖和一点,您说不好吗?」为了证实自己体温颇低,柳依依的手握住他搭在椅,背上的手,「喏,是不是比您的手还冰?」
「哼。」勾超凡嗤鼻哼了声,「现在年轻人的身体比起我们那时候简直差劲到家,也不怕被老一辈的笑。」
柳依依俏皮地耸了下肩,「没办法啊,谁叫现在的生活环境品质差强人意,不单是小孩子,就连年轻人都是只靠速食就能过活的防腐剂滞留体,我啊还是来到这儿才有机会吃到家常菜呢。」
「所以就连假日也没回去的打算?」他还是很疑惑为什么她有机会回去却不见动静,算算日子,她待在这儿也有两个礼拜以上了。
「嘻,爷爷,在工作完成前我是不能回去的。」柳依依只手模模无奈的头,回首朝勾超凡露出一笑,「这是吕大姐规定的,防止秘密外漏最好的方法,是工作期间不和任何人联络。」虽然刚开始她坏了规矩。
「那你是不得已才留在这里的?」哼,他就知道,这丫头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就留在这儿。
「那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事实上,即使可以回去,我也宁可留在这里。」
「为什么?」好奇心被挑了起来,勾超凡问得有点急切。
「因为——」
「老太爷、柳小姐,茶来了。」
陈嫂不小心打断柳依依的话,被勾超凡瞪了眼。真是无辜!
「谢谢陈嫂。」嘻,陈嫂真倒霉。晚一点自己就帮忙做点家事抵过好了。
「快说。」待陈嫂退回屋里去后,勾超凡催促道,「为什么宁可待在这儿?」
「因为这里有人啊!」难得他老人家会问及她的感受。和工作坊的同事们相处,大概是因为年纪相近吧,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是她一直以来无法感受到的情感,虽然说眼前的老人美其名是长辈,实则是雇主;但这份关心,老实说真的很难得,也很珍贵,「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很怕寂寞可是也很寂寞,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很羡慕有家的人;也因此,难得能待在别人家,说什么也得赖著不走啊!」
「原来你也会寂寞。」是啊,寂寞,他到老了才有多余空暇的时间静思,也才愕然惊觉空白的生活所给予的这股孤寂的感觉原来这么窒人,但等发现时,他已经变成一个不擅表达感情的孤独老人了。
「是人都会寂寞的,爷爷。」不知道从何时起,大概是之前她握著他的手让他知道她的手是多么冰冷开始吧,她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不分男女,只要是人就会寂寞。」在她数日来的观察下,不难发现这个家每个角落都充满寂寞的气息,即使这个家里有四个人居住。
「宿怀——那孩子也会吗?」很久以前便深埋在心底的疑问,这一次终于有人能让他问出口,虽然对他们勾家而言她是个外人——外人?勾超凡心底起了小小的反动,是外人吗?
「会的,爷爷。」其实每每看见老态龙钟的勾超凡,她就会想到勾宿怀,他们祖孙俩真的是像得没话说,要不是年龄上的差距太大,他们简直就像父子,「勾宿怀他不是不寂寞,只是不会说而已。」和您一样啊!她在心里闷想著,不说出口是怕他老人家爱面子,当下又跟她闹别扭。
「所以养只狗就取名叫无奈?」他瞥了眼毛绒绒的大狗。自己对孙子的严格要求让爷孙俩走到今天这等境界,也真是够可笑的了,「待在这里真的让他感到很无奈是吗?这只狗是故意养来跟我抗议的?」一连串的问题,很不幸地全指向同一个答案——他的孙子并不希望和他这个老头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们可以改名字啊!」这么简单。拍拍无奈的头,听见它汪汪两声,柳依依又笑了开,「就改叫放浪,要不形骸也成!」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嘛,基于这个道理,她认为取名放浪形骸还算便宜了勾宿怀。
放浪形骸?「哈哈哈……放浪形骸?你是在暗指宿怀吗?」
「您不觉得勾宿怀真的是花心了很多点,不是吗?爷。」
「那孩子的花边新闻我都一清二楚,但是那都不是真心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但是结婚以后就没再犯了。」这一点可得要说明白,免得死去多年的老伴突然半夜找他算老账,他年事已高,禁不起吓的。
「哦喔!爷,您年轻的时候也是物化女人俱乐部的会员之一啊?」
「咳咳,那些是生意上的应酬,不算数的。」这丫头!
「哦?是吗?」嘿嘿嘿,柳依依眯起眼,贼溜溜地斜睨著老人家,「爷,您知不知道您的脸红了耶。」呵呵呵,不小心让她挖到商场名人勾超凡年轻时的花边新闻喽。
「喝茶!」喷,这丫头伶牙俐齿得令人又恨又爱,真是——「喝茶!」
「是,亲爱的爷爷。」算了,饶过他一回,念在他叫陈嫂帮她泡杯茶的分上。「好喝!谢谢爷爷。」她心情雀跃地忘了形,半跪起身冷不防地亲了勾超凡脸颊一记,嘻,他的脸更红了。
「不……不客气。」啧,这鬼丫头哪来的招数,「喝茶!」
「是,是。」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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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周六的夜晚,十分让人意外的是勾宿怀竟然回家吃晚饭。
「少……少爷!」开门的陈嫂吓得张口结舌,差点说不出话来,「您……您回来了!」礼拜六晚上耶!是以前少爷不在家的日子。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老太爷踏出门晒太阳,少爷回家吃饭!难不成今天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升上来的?陈嫂揉揉两边太阳穴,她老了,承受不起太多刺激。
「陈嫂,时间到了没?我可以把笼子里的清蒸鲈鱼端出来了吗?」厨房里传出柳依依的声音。
「可……可以端出来了。」绕过面无表情的少爷,陈嫂现在只想遁回厨房不理世事。太奇怪了今天。
「如果是推销员就赶他出去,不要坏我吃饭的兴致。」
「是……是少爷,老太爷。」陈嫂走进饭厅报告,「是少爷回来了。」
将清蒸鲈鱼端上桌的柳依依和勾超凡两人对看了眼,不止勾超凡吃惊,柳依依也一样。
惨了,她今天什么妆都没上,连眼镜也没有戴啊!
虽然说剧本上是有一幕她被他识穿真面目的戏码,但不是在她花个把钟头洗手做羹汤后的狼狈样啊!最起码应该是她带著阳光般的笑脸和无奈玩耍的单纯样嘛——这才是吕大姐精心安排的场景啊!完了完了,她一定没法子给他惊艳的感觉。死定了!哀嚎声在心里一声响过一声,不过最后还是她先回过神,应付他突然打道回府的事实。
「勾大哥,你回来了。正好,尝尝陈嫂下午教我的清蒸鲈鱼,味道闻起来不错,吃起来应该也差不多吧!」她还没试过,所以只能猜测道。
「嗯。」让陈嫂接过西装外套和公事包后,勾宿怀坐在饭桌前。
见被吓呆的勾超凡好像还没回魂似的,柳依依轻推了他一把。「爷爷,我们能开动了吗?」
「嗯、嗯,开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孙子,尽避有些失落无奈,但勾超凡还是强迫自己开口以配合柳依依的努力,「开动。」
靶觉到气氛的凝窒,柳依依自然得担负起让大家缓和情绪的重责大任,「来来来,尝尝我做的鱼,小女子第一次下厨,希望各位多多赏脸。」边说,她边在祖孙两人的碗里放进一块鱼肉,「尝尝看。」
贝家爷孙俩不是不知道她正在做的努力,于是拿起筷子夹了鱼肉入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好不好吃?」柳依依重复问道,第一次下厨真的有种「未请姑食性,先遣小泵尝」的紧张感,「好吃吗?」
「你——」勾宿怀拿起手边的水杯,神色自若地灌了半杯入口才说话,「你是不是把糖当盐,放错了。」是绝对肯定的句子,没有任何一丝疑问,除非是他的味蕾有问题。
什么?柳依依不解地望向勾超凡,「爷爷,我真的——」
贝超凡不忍地点头附和孙子,舍不得说出更让她伤心的话。
「啊——对不起啦!」天,这种乌龙事她也做得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陈嫂,快点拿水来!快点快点。」丢脸啊!糖跟盐——呜呜……她搞错了,「对不起啦——」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本以为紧张兮兮的晚餐就因为柳大小姐耍宝似的乌龙缓和了许多,甚至变得和今天下午的天气一样——暖乎乎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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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被一个女演员给骗了?」
饭后,在勾宿怀反常地、十分有礼貌地邀请下,柳依依不得不跟在他后头,同他进入他专属的书房,但完全没料到他一关上书房的门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什么?」事出突然,她也只能假装呆呆地回应,以便拖延时间找出他有此一问的原因。难道她的身份被他发现了?不会吧!「为什么在我面前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个丑女人?」要不是今天下午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开车回来,看见她在院子里和无奈笑闹以及和爷爷聊天的画面,不知道还会被她蒙在鼓里多久,「扮演一个丑女人很牺牲不是吗?」
这就是他说那句话的原因?呼——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还以为蛀书虫那笨蛋把她的资料给泄了底呢,还好还好。
「我只是……只是从以前开始就是那样子,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并没有刻意要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原来勾大哥您不喜欢啊。」算了,既然事情的发展不照剧本走,那她也只好将错就错,「那我以后就不要穿成那样惹您讨厌就是了。」
「不准用‘您’这个字眼。我说过,下班之后没有阶级之分,你要我说几次才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是那么凶!看样子她的外表真的人不了他的眼,唉,这个委托工作看来是难上加难了,人家根本就不欣赏她这一型的美女嘛。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准她说她就偏要说。今天的勾宿怀非常非常地无理取闹。
「不准再说对不起!」
柳依依佯装害怕地缩起身子,低垂视线,「勾大哥,你在生气?」不知道他老兄是在气什么东西,乱了套的戏码不小心应付实在很难过关。
「我没有。」他回答得太快,反倒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一定是在生气。」男人就不能老实一点吗,非得要事迹败露到无法收拾的程度才肯乖乖承认,无聊!面子一两是值几多钱啊。
「我——」强迫自己缓了口气,顿了会儿他才继续开口否认,「我没有。」
「好吧,那勾大哥把我‘请’进书房有何指教?」
「你和爷爷处得很好?」好到让下午隔著围篱观看前院情景的他感觉自己才是外人,和画面上的老人家完全无关。
「我和爷爷是处得不错啊!」呵呵,开始嫉妒吃醋了呵!「爷爷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我。」嫉妒吧!吃醋吧!呵呵呵!
「是吗?」勾宿怀闷闷的反问不自觉地出口,面无表情的神色显得黯淡了些。原来没有他待在这个家,他老人家会比较快活,勾宿怀心想。他没有办法忘记晚上忍不住踏进门时在场三个人的表情,活像他不该回来一样,「原来如此。」
「其实爷爷希望是你陪他,而不是我。」
他低垂的深邃眸子忽而抬起,「什么意思?」
「我怎么说都是个外人,陈嫂也是。只有你,你和爷爷是最亲的祖孙,爷爷当然只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不是别人。」在这个家庭肥皂连续剧中,她只能称得上是个女配角,在主角都还没出现时,她的责任就是从中穿插跑龙套、热络热络气氛。
爱情设计工作坊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穿插来去、做好串连的工作,以求感情戏中各位主角结局的圆满,并不是那些被吕大姐过肩摔外加踹出门的恶心低级下流无耻男子所想的间接应召站,她们从未接过这种低级没品的工作,更谈不上去做。
「你知道吗?」怕威力不够大,她赶紧再接再厉,把勾超凡下午和她说的话透露得更多,「爷爷一整个下午都在说你小时候的事,很厉害哦!他连你几岁长水痘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你哪一年大学毕业,哪一年买了自己的第一部车,还有大学时代偷偷瞒著他参加舞会的事一厉害吧,他什么都记得。」
「他……跟你说这些?」他都记得?他以为爷爷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在做什么,是个只知道工作和严格要求他做这做那的忙碌企业家。
还要我说更多吗?他说你小时候最怕打针,最讨厌吃药,可奇怪的是每一次感冒,只要休息睡上个两三天就能不药而愈,嘻嘻,看不出他老人家记忆力这么好。」感动吧,勾老兄。一边说话,柳依依一边注意他的神情。很好,完全不辜负她的口水,「我爷爷已经够疼我了,没想到你爷爷比我爷爷还好!」对不起啊,已经升天的爷爷,依依可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他真的都记得?」
「当然都记得,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唉,谁说男人,是理智的动物来著?才说了这些话而已,瞧他感动得跟什么一样,虽然说到现在他还刻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勾大哥,为什么你常常不回家呢?」载她上下班只是让他天天在家出现几分钟的热车时间而已,根本就无助于祖孙关系的改善,勾家爷爷也真是有够笨的,还不如她多管闲事来得有效。
「他并不需要一个孙子陪他。」这是他在不知道惟一的亲人在乎他之前的想法,「我一直以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有勾家血缘、冠上勾家姓,有本事接下他辛苦建立的事业的接班人。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是一连串的精英教育,除了各方面的训练、学校的课业,就是他的考验。说来也好笑,我和爷爷见面的时间,除了测试我能力进展到何种程度的日子外,就是哪次我表现失常,让忙碌的他知道后责骂而已。」
祖孙俩不见面则已,一见面就是一连串的测试和责骂,这种相处模式久了会有什么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这样的日子一久,祖孙只能算是一种关系,对我来说,他成了考场的考官,只要是见他的日子就是考期的到来,就算有什么感情:也都淡了;到最后,叫声爷爷也成了客套上的称呼,相处的模式如同在商场上似敌非敌的对手,就算想改变,也不知道从哪里改变起。」
原来勾宿怀对感情的表达这么蹩脚,都是勾家爷爷害的。她终于明白孟母为何三迁了,小孩子生活的环境,果然对他的将来有很大的影响力。呼呼,不可小觑。
「从现在开始并不晚啊!」看吧,多么有希望的一句话啊!连她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走丢一头羊就算了,是聪明人就应该马上补牢,防止剩下的羊走失,然后再找回失去的羊不是吗?说不定这头羊还会带它的妻子儿女回头找你,不但没少一头羊,反而还会多出好几头来呢!瞧,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吗?」多美丽的前景啊!
噗哧一声,她居然听见勾宿怀低沉的闷笑声,「我有什么地方说错吗?」
「不。」轻咳了声强抑腹中的笑气,他点头,「你没说错。」
「那你笑什么?」
她明亮清澈的眼楮闪动著狡黠的光芒,让她更显清灵,出其不意地震慑他的眼,强烈轰人他心底,就在不知不觉中。
「要我补牢太难。」他不曾表达过感情,突然之间要他改变似乎太难,相信就算此时她劝醒的对象是爷爷也做不来。他已不再是年轻少年,爷爷也老了,时间容易让一个人养成习惯,而习惯通常是最难改变的东西,「我不会,也做不来。」
「只要有心,改变并非难事。」话劝到这儿应该就算有效果了吧?她问自己,并决定回房休息,让他一个人想一想,「而且还有我在不是吗?我会帮你们的。」
「依依!」
贝宿怀首次叫她的名字,让她离去的脚步惊异地顿住。
「你叫我?」他叫她的名字?奇迹!
「谢谢你陪爷爷。」
柳依依先是一愣,然后微笑道:「不客气,晚安。」
甜甜的笑消失在门的另一头,带来冬天难得的暖意——在勾宿怀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