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转眼间袁青雨也离开三日了。
「唉!」对著一锅银牙酿一旦腐,上官欢颜忍不住吐出一口长气。
他不在时,她的日子好难熬,也不是说秦啸风虐待她啦!只是他的行为著实古怪得紧,叫她无以适从。
比如前日,秦大庄主无缘无故命人送了个绣架到她房里,说请她绣一副鸳鸯戏水图。啧,下厨、洗衣、烧饭、作菜她是很在行,但绣花……很抱歉,她未曾习过。
可不做又不行!结果努力绣了两日,那块锦缎也快变成一块破布、寿终正寝了。唉!谁来帮帮她?再这样下去,她这「西贝货」的身分就要被拆穿了。
「八小姐,庄主问可以开饭了没?」突地,老管家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上官欢颜没听见,满心只惦著房里那块破布,再整治不了它!吧脆趁夜送出庄外请人绣吧!顶多工钱由她付就是了。
「八小姐!」连唤了几声没得到响应,老管家不得不上前一步,凑近她耳畔大声喊道:「八小姐——」
「啊!」她吓得跳了起来,铿锵一声,锅铲掉落地面。
「妳没事吧?小姐。」老管家忙弯腰捡起锅铲递给她。
「没事。」她接过锅铲,用力按下急跳如飞的心脏。「管家找我何事?」
「庄主要我来问问,可以开饭了没?」
「现在就要开饭?」她走到门口望了眼日头。「还没午时耶!」
「呃……庄主肚子饿了嘛!」老管家不好意思说,那缺德又小器的秦啸风趁著袁青雨外出,已连络了附近几位有兴趣与名媛庄结成亲家的青年才俊入庄相相这位假小姐。现下花厅里就坐了五人,但别以为秦啸风是为了请他们吃饭才要人在用膳时刻前来喔!他只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假小姐的好手艺,顺道提高她的身价,在相亲过后那五位公子哥儿还是得回去吃自己的。
「喔!那我动作快一点就是。」上官欢颜转回厨房将银牙酿豆腐盛盘后,随即又快炒了盘素三鲜、酱爆兔肉,并端出蒸笼里的荷叶鸡,交给老管家。「这些你先端出去,我再做个杂菜汤马上就好。」
「好。」老管家走过她身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托盘,将一碟碟的菜放到托盘上。「那我先出去了,八小姐。」
「小心点儿。」上官欢颜转过身子对他微微一笑。
「是,八小姐。‘老管家轻颔首,眼角蓦地瞥见她上挽的衣袖中露出一截粉嫩的藕臂,在手臂内侧有一点米粒大的朱砂痣嫣红欲滴;他身子倏然一震。「八小姐,妳那个……」他指著她臂上的痣说不出话来。
「这个啊!」上官欢颜更加挽高衣袖让他瞧清楚那颗朱砂痣。「一颗痣嘛!很多人都有,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敝的吧?」
老管家一张老脸忽地苍白若雪。当然,很多人身上都有痣,但长在那个地方、那种形状、那般颜色的,他却只见过十人,便是秦啸风,以及他八个已出嫁的女儿,还有那正牌的八小姐秦湘影。
她真是假冒的吗?行为、举止有可能跟著时间而改变,但身体上的特征却是一辈子的,莫非……
老管家突然像见到鬼似地往外跑了出去,连饭菜都忘了端。
「……管家、老管家……」上官欢颜不知他是怎么了,怎地莫名其妙发了疯?
「这屋子的人都怪透了。」摇摇头,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袁青雨,他现在何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想著她?
「青雨。」细细呢喃著他的名字,心头不由自主泛起一抹酸涩,如今才知思念伤人,她著实想他想得心痛。
老管家一边跑、一边叫,直跑进了花厅,还一股脑儿地将厅里五位公子哥儿都给赶了出去,气得秦啸风吹胡子瞪眼楮,直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老浑球,竟将我的财神爷全赶跑了,我掐死你。」
「庄主、庄主……你听我说啊……」老管家被掐得胀红了一张脸。「你不能卖八小姐啦……」
「你在说什么疯话?她和袁青雨联合起来骗我,我为什么不能卖了她泄愤?」
「因为她是真的八小姐。」
「你老疯癫啊?我自己的女儿难道还会认错吗?那丫头根本是假冒的。」
「不!她是真的,虽然她的言行举止不像八小姐,但她真的是八小姐啊!」
秦啸风被他一连串真的、假的搞得一颗头两个大。「你是不是摔坏脑袋啦?她除了那张脸外,根本没有哪一点像湘影,她又怎会是湘影?」
「但咱们已经五年不曾见过八小姐啦!她的个性可能会变,但有一点是绝不会改变的。」老管家突然捉住秦啸风的手,拉高他的袖子。「她手腕上有颗和庄主,及所有小姐们都一样的朱砂痣。」
「朱砂痣!」自古传承下来,每一位秦家人都有的朱砂痣竟出现在那女孩儿身上,难不成她真是改变过后的秦湘影?
「庄主,现在该怎么办?再过几日,那些接到名媛庄‘红妆帖’的人就要前来与八小姐相亲了,当时我们以为她是假冒的,因此在发帖上毫不挑选,管他牛鬼蛇神、阿猫阿狗,只要出得起聘金就全发了。但现在证实她是八小姐,还要逼她去相亲吗?万一被哪个恶徒相中、强行娶走了,这……」
「那我可得在大夫人灵前自杀谢罪了。」这秦啸风生平共娶五妻,其中结发妻子是助他最多,也是对他最好的一位。当年他因发妻多年未曾生育,才兴起娶妾的念头,结果一娶就是三个!发妻也未曾计较过,依然温婉如昔。
但大概是命中注定无子,三位妾室孩子是一个接著一个生,但无奈都只得女儿,直到生得七仙女,不意发妻竟也在这时怀孕了,夫妇俩欣喜若狂,更期待这是位公子。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生下来的还是女儿,便是日后的秦湘影了。他大失所望,曾因此流连花丛一段时间,及到发妻又怀了孩子,他才逐渐收敛,回到家中。
这时发妻拜托他,倘若这胎仍是女儿,请他放弃生儿子的希望,也别再纳妾了;凡事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想强求也强求不来,况且她已承受不住包多女子来扰乱他们平和的家了。
而他也直到此刻才蓦然惊觉柔顺的发妻在三位强势的妾室欺压下,生活得有多么痛苦,他著实不忍,便应了她的请求。
只是作梦也想不到,他荒唐时交往的一名艳妓竟在此时也怀孕了;基于对发妻的承诺,他是想过拿银子打发那艳妓走,但又不甘心死后没儿子送终,最后私心终于战胜良心,他瞒著所有人暗地里安置那艳妓。
但悲剧也由此种下祸根!那艳妓比发妻更早生产,在坐完月子后,立刻杀上门来要求名分与地位,当时发妻已大腹便便即将临盆,被这一闹闹得早产了数日,虽然母女均安,但发妻身子却因此大大折损,直昏迷了三日夜。
而他也在那艳妓的胡搅蛮缠下,迫不得已答应娶她过门。成亲当日,发妻一从昏迷中清醒便见著他毁约再娶,大受打击,是夜她便抱著初生的小婴儿离家出走了。
他虽然也派人在外寻找了许久,但始终没有发妻下落,及到五年后,四位妾室带回一个发妻早亡的消息,要求他再立正室,他才彻底死了心,为发妻修下衣冠冢,但为了弥补对发妻的愧疚,他始终未立任何一位妾室为正妻倒是真的。
对于发妻唯一留给他的孩子——秦湘影,他更是百般娇宠,虽然他们父女老是吵架,但只有这个女儿,无论如何他不能枉顾她的幸福而随便嫁了她。
老管家在名媛庄也待了数十年了!自然很明了秦啸风的心理。「庄主,你看我们要不要收回‘红妆帖’?」
「收得回来吗?」就算那些名门子弟愿意接受他们的毁诺,但那些个凶神恶煞呢?他们不火起来将名媛庄踩成平地,他「秦啸风」三个字任人倒过来写。
「不收回来,难不成真要卖了八小姐?」
「当然不是。」秦啸风焦躁地在厅里来回踱著方步。「你确定她是湘影,不是冒充者?」
「庄主,我们有五年没见过八小姐了,她当然会有一些改变,但那颗痣却是不可能变的;我很确定厨房里那位姑娘生了颗和庄主你,及每一位小姐都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可一个人真有可能改变至此?」不是秦啸风蓄意贬低自个儿女儿,秦湘影真的是很任性,成天开口闭口就骂人,哪有这么好脾气,还会下厨做羹汤?「不行,我非得再试她一回不可。虽然她长了一颗秦家人专有的朱砂痣,但也不能就此确定她便是湘影啊!也许我老爹生前除了我之外尚有其它子女流落在外呢?那她就有可能是我某个无缘的佷子或佷女了。」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秦家父子都是出了名的风流鬼。老管家遂问:「那结果出来后,庄主打算怎么做呢?」
「若不是湘影,相亲大会照旧;若是,那我拚了老命也要保护她、不为恶徒所欺。」秦啸风嘴里说得好不慷慨激昂,其实心里想著,只要求亲者并非绿林黑道出身,那还是逼她嫁吧!
老管家终于了解秦啸风有多自私了,那姑娘若是庄主之女,便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即便是亲佷女,秦啸风依然照卖不误。
快马奔驰了千里之遥,袁青雨终于在第五日深夜回到了名媛庄。
是夜,弯如弓弦的月牙儿高挂天边,撒下点点温和静谧的柔光。
怀里揣满焦急,他等不及天亮,便将马儿随意往马厩一放,施展轻功连跃数道高墙,来到了女眷们居住的内院中。
说是内院,但现在也只剩上官欢颜一人居住于秦湘影原先的闺房——「潇湘楼」里。
袁青雨长身直纵、窜上高楼,时值三更,但「潇湘楼」里依然灯火通明。
隐隐约约一声长叹传出,满含著思念与痛苦!化成一枝利箭直入他心坎。「别叹气呀!欢颜,岂止妳相思苦,我也是苦相思啊!」一掌抵在门扉上,他内劲一吐,门闩即遭内力震断,两扇雕花大门被大大地敞了开来。
房里,上官欢颜为破门声所惊,错愕地转回身来。
袁青雨一进门即望见那张日思夜想的俏美娇颜,两颗夜星也似的明眸暗浮著愁思,丰腴的颊整整瘦了一圈,叫人见了岂止心怜,简直要疼入骨髓里了。
「青……青雨……」惊喜来得太突然,她竟不敢相信五日的相思如今已得偿心愿。
「欢颜!」他一箭步冲近她身畔,双臂大张将她搂了个满怀。
她僵了,为这熟悉的体温感动、为这日思夜想的拥抱泪流,这回……应该不是作梦了吧——「欢颜、欢颜、欢颜……」他紧紧搂著她,一刻也舍不得放松。
上官欢颜和他一般,都是外表与内在极不相符的人物,他早明了不能因为她外表的柔弱纤细、而瞧轻了她内在的倔强坚毅。
他很欣赏她的不服输,也喜欢她的美丽与聪慧。他爱她、了解她,更尊重她,只是他仍料错了一点,无论她内心如何坚毅,终是名十来岁的姑娘,在他将她拖入情网初期,正是她最不安的时候;他竟将这样的她放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她一个人单独面对所有考验,莫怪她会无法适应得憔悴了花颜,想来她这五天的时光并不好过。
他不禁后悔,心下不停暗骂白自己,兄长们谈恋爱时,他都记得在兄长们有事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利用「五龙令」为嫂嫂们传递兄长的消息,以安她们的心。怎事情临到他头上,自己便忘得一干二净呢?害上官欢颜平白无故担了这么多心,他真该死!
上官欢颜愁郁了五日的容颜终于在见著心上人后,忧闷顿减,一点光彩燃亮了秋眸。「你找到妹妹啦?」
「啊!」经她这一问,他才猛地自内疚中惊醒过来。「我没去找紫葵,我去办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了。」
她疑惑地眨眨眼,目下还有什么事会比找袁紫葵更重要?
「我问妳,这是不是妳的手绢?」他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手绢细察了下。「是啊!你看这角落里还有姨娘帮我绣的‘欢颜’二字。」
「果然!」他眉头一皱,霍地握紧她双肩。「大事不好了,妳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尚未从秦庄主口中探出紫葵小姐的下落就要走吗?」
「不走不行了。」他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还记不记得我们初相遇时踫到的那条‘七星娘子’,原来牠是西荻国第一巫师的宠物。」
「这样说来,即具白骨就是西荻国第一巫师喽?」
「没错!但糟糕的是,那第一巫师是自己胡乱跑来我国的,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到访,也不知他因何死在聚仙镇镇郊的树林子里;那日我们与‘七星娘子’一番恶斗,后来妳要求放那畜牲一马,大家便一起将受伤的蛇送回白骨旁边,恐怕妳就是在那时遗落了这条手绢。如今西荻国的人找来,他们发现了手绢,怀疑手绢的主人便是害死他们巫师的凶手,如今正四处探查妳的下落。」
「那……他们知道这手绢是我的了吗?」
袁青雨摇头。「我一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去将手绢抢了过来。失去重要证据,目前他们大概还不晓得妳便是手绢的主人,但我担心他们不死心,仍会循线找到这里。妳知道吗?在西荻国里,杀人是要受株连亲族、五马分尸之刑的;因此我们非得马上离开,寻一处安全所在暂时藏身不可。」
「怎么这样?」真又应了那句「好心被雷劈」的五字真言?「不能讲清楚吗?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怎么讲?西荻与北原常年交战,形同水火,我怕妳才开口就被人砍成十八段了。」这也是为什么袁青雨非藏起她不可的主要原因,除非她安全无虞,否则他无法专心对敌。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五龙令’总坛。」
「这样啊!」她低头沉思片刻。「你也会一起去吧?」
「当然。」只是他会提前跷头,再去会一会那群西荻武士罢了!
但他奸诈,上官欢颜也不见得多愚蠢,两只水灵灵的凤眼一瞪。「你休想瞒著我自己去对付西荻国那些人。」
「呃……」他苦笑,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立刻就赏了他一只大「鳖」吃。「欢颜,妳听我说,那批杀胚不好对付,我去抢手绢时就跟他们斗了一日夜才将手绢抢到手,所以……」
「那我更不可能放你一人单独涉险了。别忘了,我也会武功,可以跟你一起联手抗敌。」她抢口截断他的话。「还有,别说我会拖累你。记得吗?遇到‘七星娘子’那日若无我的神妙奇计,你我二人、连同古军魂和秦湘影都会死在那里。这证明我是很有用的。」
又是一只大「鳖」堵得他哑口无言,袁青雨不禁懊恼地搔著顶上三千烦恼丝。「可是我会担心妳啊!我一担心妳,就无法专心对敌.这样不是更危险?」
「那我也会担心你啊!」她两手插腰,骨子里的强悍一览无遗。「我再也不要一个人等待了,等待很难过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要不……我跟妳保证,妳乖乖地待在总坛里,我每天都会跟妳连络,让妳知晓我的安好,如此可好?」
「不好!要嘛就一起躲、要不就一起对敌,就这两条路让你选。」
「欢颜……」她怎地如此顽固,他真是被她打败了。「好吧、好吧!一起躲就一起躲,妳可以去收拾包袱了吧?」
「真的?」两唇一弯,她灿烂的笑容就像外头的银月一样温柔明亮。
袁青雨差点儿又看呆了去,忙不迭连点了几个头。「真的、真的!」
她立刻欢呼一声,像只粉蝶儿也似飞进内室里收拾包袱。
瞧著她的天真,他不禁有些儿惭愧,这回使的是拖延战术,他只求将她骗回「五龙令」总坛,至于他答应过的事……那就等他解决了西荻国那帮人后再说吧!反正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她好,她该能理解才是。
上官欢颜开开心心地收拾妥包袱走出来。「我好啦!我们可以走了。」她毕竟才十七岁,哪有袁青雨老狐狸似的奸诈,一心只信著良人的忠诚,根本没料到他会欺瞒于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潇湘楼」,却怎么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他二人走出内院,竟在回廊转角处撞见了秦啸风和老管家。
「你们这晚了要去散步啊?」秦啸风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既已怀疑起她的身分,又怎会不特别注意呢?
只是秦啸风没想到此举却捉到了大鱼,当场远到袁青雨拐带千金小姐私逃;这下可发了,袁青雨不仅系出名门,又是当今圣上的亲戚,在朝廷里位高权重、有钱有势!是打著灯笼也找不到的乘龙快婿呢!
秦啸风当下决定要设计她赖上袁青雨,不管她是否为秦家女,嫁给袁青雨必不辱没于她,再加上一笔巨额的聘金,兼带一个十足好利用的「五龙令」;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买卖吗?
这秦啸风当真不怕死!都已叫袁青雨整得快要破产了,居然还想打他主意,十成十是活腻了,想下地狱尝尝孟婆汤的滋味。
大厅里,秦啸风笑嘻嘻地望著袁青雨,这女婿他是越看越中意,尤其一想到伴随在他身后大笔的财富与权势,他真想今夜就为他们举行婚礼。
「我说袁公子啊!不知道你三更半夜带著我女儿想上哪儿去赏月呢?」
老狐狸,不知又想耍什么鬼主意了?袁青雨睇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秦庄主,这回你可料错了,我夜半携令媛出走并非为了赏月,而是要逃命去也。」
闻言,上官欢颜倒抽口气,他怎地把实情说出来了,难不成要掀底牌啦?
「逃命?」秦啸风贼笑顿敛。「可否请袁公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事情很简单,令媛离家出走的五年中,得罪了不少武林人士,当然,出身正派者不会与其斤斤计较,但绿林中人就不这么想了,我得到消息,某位绿林枭霸对令媛发出了格杀令。」话到一半,他轻耸了耸肩。「这其实也不关我的事啦!当初我与庄主的约定只到找出令媛为止,至于之后的麻烦……那该是庄主的责任了,不过……」
「不过什么都无所谓,只请袁公子切莫对此危机置之不理。」这会儿可换成秦啸风要低头求人了。没办法,他素知秦湘影的恶性,从小到大,她除了睡觉时间不惹祸外,几乎没有一时片刻是安静的,因此秦啸风很容易就信了袁青雨的话。
场中只有上官欢颜暗自戒慎著。这袁青雨恁般厉害,三句真话中夹杂著两句假,叫人难辨真伪,一个不小心,恐怕连神仙都会上了他的当。
这时,袁青雨就笑了,一脸的诚恳与天真;但只有天晓得他那颗玲珑七巧心里此时究竟转了几千百条阴谋诡计?
「这是当然的,秦庄主。莫说我与令媛相识!无法眼睁睁看著她遇险,就算我们只是陌生人,我辈侠义中人也应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胸襟。」
秦啸风吐出一口长气,有了袁青雨的保证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但不知道袁公子要带我女儿避难何处?」
「‘五龙令’总坛。」袁青雨直言不讳。
听到他的回答,秦啸风却起了戒心,女儿的小命是很重要,但她的贞节却同等要紧;叫袁青雨带去他的地盘上,万一被他吃干抹净了!却不肯负责,那名媛庄岂非损失惨重?
「袁公子,一定要到那里才会安全吗?」
「‘五龙令’里高手众多,有大家联合守卫方可收万全之效。」
「难道不能就地在名媛庄内布下守卫?只要防护网够强,应也具有同等意义。」而且万一女儿被吃了,秦啸风也可以当场作主令他们成亲,如此一来,大笔的聘金才得稳靠。
「要去哪儿找这么多的高手为名媛庄守卫?」袁青雨摆出一副好生烦恼的样子「除非花银子请人喽!只要庄主愿意,我倒可以想办法为贵庄安排人手。」
闻言,秦啸风心里咒骂不已。这袁青雨,明明就是他在暗地里搞鬼,买去他在钱庄里的借据,成为他的债主,再向他逼债,搞得名媛庄徒剩空壳一只。
在袁青雨未到之前,秦啸风和老管家有一段时间甚至连吃饭的银两都没有,只能啃野菜、山果止饥;这些事袁青雨都晓得,而今却要他出钱请守卫,他哪儿来的银子?
但事关女儿的小命,他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得拉下老脸皮,央求袁青雨。「袁公子,你的‘五龙令’……不知可否……」
他一句话未完!袁青雨便知道秦啸风又想让「五龙令」白干活儿了!但他岂有这么好说话?
「唉!」袁青雨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只可惜我的人一半得驻守总坛,另一半又教皇上调回京城执行任务去了,要不,便能请他们义务帮个忙。」
这回秦啸风可不客气了,心中简直骂遍袁青雨祖宗十八代;人家摆明了要带走他女儿,否则便眼睁睁看著她死,他还能怎么办?只得冒著女儿被吃的危险含恨应允了。
可恶!真不甘心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么白白送入虎口,而他却连半点儿好处都捞不到,鸣……含泪望向身旁的老管家,秦啸风真想哭。
老管家低喟一声,真拿这对老少狐狸没办法,满脑子就想著要占对方便宜,也没人肯多为命在日一夕的八小姐想一想。
「庄主……」他突地弯下腰,凑近秦啸风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见秦啸风双眼照照发亮。
袁青雨心里暗叫不妙,他万无一失的好计恐怕要毁在这老管家手中了。
丙然,秦啸风翻脸像翻书。「袁公子,我想还是就近于庄内守卫就好,别千里迢迢上‘五龙令’总坛了。」
「庄主决定请人了?」袁青雨怀疑秦啸风哪儿还有银子来干此大事?他的人不是已将这座宅子掏空了吗?
「不必请人。」秦啸风笑得合不拢嘴,想起他一时贪心发出了百来张「红妆帖」,广邀各地有钱之士来与女儿相亲;早先还担心会出问题,怎知这一堆世家公子、名门正派的侠士、绿林英雄……正成了这危难时刻的最佳防护网。试问在一座住满各地豪杰的庄院里,哪个不开眼的人敢来找碴?又不是活腻了嫌命太长。
「那要如何保护小姐安全?」袁青雨疑问。
「老夫交游广阔,八个女婿又俱是当代俊杰,难道还会找不到人帮忙?」秦啸风好得意。
袁青两只觉头皮发麻,他不相信秦啸风能有什么交命的好友,至于他的女婿,当年他嫁女儿时,聘金收得那么狠,摆明了在捞钱,他那些女婿们躲他都来不及了,谁还肯自投罗网?
那么秦啸风想不花一毛钱就邀集各方英雄前来名媛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利用五年前便名噪一时的「红妆帖」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