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有立即发动,大概是因为到家的路程太过短暂,谁都不想太早结束这一切。
车厢内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她忍不住开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专程来等她,却沉默不说话,他是想怎样?
「今天早上你为什么生我的气?」金曜升试探的问。
汤子萱一楞,搞了半天,她气她的,而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之前只是理解,可现在她终于可以体会金老爷子的心情了。
既然他是这么的「单纯」,那好吧,就由她来引导,看看能不能让他稍稍体谅一下当父母的心情好了。
「我生不生气你会在意吗?」汤子萱反问。
「如果不在意,我现在不会在这里。」金曜升无奈的看著她。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为什么在意?」她又问。
金曜升一楞。为什么在意?这是什么问题?
在意就在意了,哪有为什么?
可她这么问了,那他就得想出个答案,「为什么」对应的是「因为」。
为什么在意?因为……因为……
金曜升望著她,望进她的眼底,他孤独太久,也拒绝太久,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地伸出手,想抓住一点什么。
是什么呢?只要能想到答案,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为什么在意?就是一想到她生著他的气,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想她对他视若无睹,不想她对他语气冷淡,不想她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鸿沟,筑起一道墙,不想……再看不见她那充满生命力的灿亮双眸和笑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缓缓地冒出来,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像是有某种东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明掉那从小到大充塞在心中的孤寂,再慢慢的填充著一种名为「喜欢」的情感。
他脑袋轰然乍响,恍然大悟,他知道为什么在意了,因为喜欢。
为什么在意?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在意。
这是一种因果循环。
汤子萱看著他不断变换的表情,纠结、不解、疑惑,当她看见他日军后露出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表情,心里忍不住一阵紧张,却又觉得自己紧张什么啊,莫名其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想不明白之前,很难,想明白了也就不难了。」
汤子萱等著他的下文,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他的下文,心里暗暗叹息。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直接给她答案吗?
反正「在意」的是他,既然他不说,她也不说了。
「你怎么不说话?」车厢里沉默了良久,金曜日弄终于忍不住又问。她末间,他要怎么回答?
「要我说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要她重复问几次?
金曜升微微张著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急,慢慢地涨红了脸。
汤子萱见状,心里有点想笑,可不期然的,想起了金老爷子提起这个儿子的那些话,笑意淡去,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酸楚,她心软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金曜升闻言精神一振。「你问我为什么在意,我想明白了。」
见他似乎在等著她「追问」,她只好再次开口,「所以……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他直白地说。
汤子萱这下真的呆住了,惊讶地瞪大眼看著他,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回应。
见她这种表现,金曜升心里微堵。「怎么?喜欢你很奇怪吗?」
「也不是,只是我以为我们之间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闻言,他心里说不出的憋闷。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结果对方竟然觉得两人之间连朋友都称不上,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你吗?反正我就是喜欢了,你有意见?」金曜升豁出去的说,一副我说了算,你不能有意见的样子。
「没,只是有些意外。」她确实只是意外于他会这么直率的说出来,感觉他好像是个瞥扭的人才对。
「这么说你接受了?!」这回换金曜升讶异了,讶异中还带著惊喜。不能怪他如此惊讶,毕竟她刚刚还说两人连朋友都不算。
「有吗?」她挑眉反问。
「有,你刚刚说没意见,既然没意见,就是接受了。」他拍板定案,带点耍赖的味道。
「噗!」她忍不住喷笑。怎么觉得他这个模样还……挺可爱的。「你说是就是喽!」好吧,其实她也挺开心的,自己才刚理解对他有来电的感觉,就得知他也喜欢自己,真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他追问,已经为这个问题闷了一整天了。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单蠢」?真如金老爷子说的离群索居以至于不懂得待人接物,不懂得如何应对吗?
听说是因为身体的关系导致他排斥和他人接触、相处,他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不懂吗?就像你刚刚说的,因为喜欢,所以在意,而我呢,因为在意,所以生气,我气你不爱惜自己,不懂得照顾自己,说得这么明白,你懂了没?」
金曜升微微一楞,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后,先是惊讶,然后是喜悦,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到腿上,拥在怀里。
「啊……」汤子萱没有防备,一阵酥麻窜过全身,她轻喘一声瘫软在他怀里,粉嫩的双颊浮上两抹嫣红,羞得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会这么敏感,被他一踫就有感觉,觉得没脸见人了。
「放开啦。」她轻轻挣扎。
「不!」金曜升断然拒绝。抱著她的感觉很好,像是长期以来的空虚被填满了似的,让他舍不得放开。
「你这人怎么也会耍无赖啊!」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很是无奈的嘟起嘴,心里却涌起一丝甜蜜。
「别人想看我耍无赖也看不到。」言下之意就是:这是你的荣幸,感恩吧!
「嗤,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了。」她故意嗤笑一声。
「哼!知道就好。」他刻意忽略脸上的燥热,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的弯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你还真是……」她既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也喜欢我,是吧!」金曜升下巴轻轻的顶在她头顶上,确认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是吧!」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汤子萱在他怀里挑披肩。也许他有当忠犬的潜质,只需要好好教。
「表现什么?怎么表现?」金曜升不解。
「首先,你不可以让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怎么做,很简单,就是要照顾好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还有类似这次手伤事件的情况不许再发生,只要记住,你病了,你伤了,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会让爱你、关心你的人跟著担忧、心疼、痛苦难受。」
金曜升双手轻轻抓握著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低头认真地看著她。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你担心,心疼?」
「嗯。」她微微红了脸,不过还是点头。
「我知道了。」金曜日卉似乎懂了,可一想起自己的工作,又有些为难了。「不过……」
「怎么?」
「你知道我从事的是木雕艺术工作吧?」他低低的开口。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有些一疑惑的点头。
「从两年前,我和我的经纪人就开始筹备个展,预计是在半年后的暑假档期举办。」
「你的意思是……你会很忙?」所以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
「不是。」金曜升摇头。
好吧,他成功的把她搞得越来越迷糊了,她完全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这半年多来,我的创作陷入了瓶颈,已经将近七个月没有任何满意的作品问世了。」他脸上有些红,像是不好意思。「前几天我突然有了灵感,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迫不及待想要雕刻的感觉,所以一拿起雕刻刀,我就进入忘我的状态……」
「所以这就是你把手伤折腾得这么严重的原因。」她总算知道了。「你是在告诉我,未来这种状况无法避免,这个‘表现’你做不到?」
「不是也算是,但不完全是,我会尽量做到,但有时候一进入忘我状态,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我想,你可以监督我。」虽然说陷在瓶颈里半年多,这么长的时间也只有昨晚完成的一个作品,但是他有预感,会有第三个、第三个,乃至于无数个出现。
汤子萱张著嘴,好一会儿才无奈地闭上。
好吧!他们不愧是父子,打的主意都一样,不过,想起自己身后有八个妹控哥哥——如果他们得知他拐跑了他们的妹妹,不知道他得承受怎样的……咳!折磨。
所以,他们算扯平了。
「如果我当你的女朋友,会让你的日子变得不好过,你还会想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吗?」她试探地问,也算是帮他打个预防针了,虽然安慰成分居多,预防效果不大,但至少要心里有数。
「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有难同当。
「哦?如果说那需要你独自去面对,我不能在你身边呢?」男友和哥哥们之间的事,她还是别插手得好,这是为他好,如果她站在他那边,只会让哥哥们对他下于更狠。
金曜升偏头审视著她,一会儿才开口,「事后你会在吗?」
「当然。」她用力的点头。事后安慰安慰他,那是一定要的。
「那就没关系。」他点头。只要她在就好,不过……「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不能想办法让日子好过吗?」
后座的两人认真的讨论著,并不知道隔著一道深色隔音板的前座,副驾驶座上,管家后羿向来平静无波,俗称面瘫的脸上,难得浮现一脸满意的笑容。
而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直歪著头盯向窗外,宁死也不把视线落在后羿身上,心里一直叨念著,催眠自己:我没看见管家戴著窃听器,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