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将这一身湿衣裳换下,著凉了就不好了……」
一回到凌云阁,兰馨立刻取出干净的衣物,边叨念边替穆齐纳尔脱下湿漉漉的衣服。
穆齐纳尔的身子虽然发颤,但见她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心上反倒暖流阵阵。
剥下他身上湿透的单衣,肌肉纠结的胸膛一露,兰馨的视线被吸引了去。
俊容忽而展笑,穆齐纳尔凝睇兰馨,轻柔地执起她的素手。兰馨怔愣,向来灵活生动的杏眼只能睁睁地随著穆齐纳尔的动作牵引,最后,目光和小手皆落在他结实的胸口。
「你想模就模,我不会再小气了。」俊容隐红,穆齐纳尔盯著她低沉的说。
芳心飞扬,兰馨不敢看他,只能怔怔地看著她手掌之下起伏不定的方寸之地。
触感滑腻,却迥异女子的柔软,嗅入鼻间,不容忽视的是一股纯然的阳刚气息。
同样紊乱的呼吸,同样激昂的心跳,透过她的指尖,暖暖地在两人之间流逝,共振共鸣。
热气冲上朱颜,一片嫣红。「你……还是自己穿吧。」将手中的衣裳塞给穆齐纳尔,她旋转身去,第一次明白何谓矜持,何谓羞赧。
穆齐纳尔不禁失笑,一双生气盎然的眸子直视著兰馨。上回她抚上自己胸膛时,还大刺刺嗤笑他呢,可现在,她竟比他还紧张。
「兰儿,你忘了,这工作是你的,我不能跟你抢。」他存心逗她。
兰馨白了他一眼。「是,大少爷,奴婢失言失礼了。」一声轻叹,她抢过他手上的衣服,强迫自己老僧入定般地替他穿上。
可裤子呢?美目向下移至他湿答答的裤子,兰馨不知所措了。
「这我自己来就行了。」穆齐纳尔一注意到,赶紧自告奋勇。虽自认定力可比柳下惠,但这么敏感的部位还是别让她轻举妄动的好。
困窘地笑扯了扯嘴角,兰馨忙转身往外间走去,避开这种令人难堪的场面。
半晌,穆齐纳尔走了出来。
柳眉聚拢,她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你别再出来吹风了,快到床上躺著……」她边说边将穆齐纳尔拉到床上,让他躺下。
轻柔地替他盖好棉被,兰馨作势欲走。
「你要去哪里?」穆齐纳尔忙拉住她。
回头朝他绽落笑靥,她抚上他的手说:「我只是想替你倒杯热茶,驱驱寒。」她边说边想拉下他的手。
「不用了。」他抓得更紧了。「我不要什么热茶,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殷红唇畔浮起夹杂著一抹感动的谑笑。「好,我不走,我不走……」
她坐上床沿,拍著他的手,哄孩童般地哄他,而穆齐纳尔也像个孩童地满足一笑,才躺回床上。
见状,丽容上的谑笑如波荡漾。「你看你,堂堂七尺男儿还像个三岁小娃似的耍赖。」方才也是,现在更是,兰馨不禁摇著头说:「我真是怕了你了。」
「我才怕!」穆齐纳尔接话。「怕你又跑了!」
「那你要不要干脆把我锁在你身边,好教我有脚跑不了呀?」美目流转,兰馨存心取笑他。
孰料,穆齐纳尔竟一脸欣喜的猛点头。「好呀、好呀!现在就开始……」他边说边掀起了棉被一角。
兰馨直愣了半晌,「别……开玩笑了。」
「兰儿,我不是同你开玩笑。刚才落水之后,我一看见你打算跳水救我,就明白你对我的‘好感’绝不‘浅薄’。」勾唇一笑,他歉然的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都说一桶冷水能教人清醒,这下子,我可因祸得福了。」
「穆齐纳尔,你……」兰馨喉头有些哽咽。「你一点都不怪我吗?」
他摇了摇头,「我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又感觉迟钝,活该受这个罪。」
「对不起……」兰馨不禁眼楮发涩。她害得他这么惨,他竟一句责怪也没有。
「别说对不起。」穆齐纳尔又摇了摇头,随后,他露齿一笑,笑容有些虚弱。「兰儿,我只希望你能有些怜悯之心,让我将你拥在我的怀里,我想,今天我已经禁不起再多的刺激了。」话一顿,他将被角又掀开了些。
兰馨的眸光勾锁著他,犹豫了半晌。她该不该对他坦承爱意?
「你放心,我保证会很规矩的。」
闻言,兰馨绽落嫣然一笑。「我身怀绝技,哪怕你不规矩……」咕哝了声,她二话不说便钻进了被窝里。
「兰儿,你刚才说什么?」穆齐纳尔直挺挺地躺著,不敢踫触到她。
「我说……」兰馨侧过身子,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著一动也不敢动的穆齐纳尔。
「就算你不规矩,我也认了。」
俊容赧红,穆齐纳尔目不斜视,不知所措。
「傻瓜,我跟你开玩笑的。」兰馨以指点了下他的头,笑吟了声。
「兰儿,这种事别拿——」
「别拿来说笑,对不对?」巧笑翩翩,兰馨截断了他的话。
「你这个鬼灵精!」摇头苦笑,穆齐纳尔翻身面对她。「可我就爱你这个样子。」他情不自禁抱住了她。
兰馨微微挣了挣,「穆齐纳尔,你方才还保证会很规矩的。」
「兰儿!」穆齐纳尔一叹,手臂忍不住圈紧了她。「我只想抱抱你而已……」
「才怪!」兰馨仰起小脸,朝他啐了声。「你一路哄我上床,根本心怀不轨!」
「我没有……」穆齐纳尔脸红之际连忙松手。「我只是情不自禁……」
兰馨噗嗤一笑,心生不忍之余,主动依偎向他。
「兰儿……」一声惊喜自穆齐纳尔唇畔逸出。
「喂,你别会错意了啊!」靠在他的怀里,兰馨再次仰起小脸,噘著小嘴说:「我只是怕你著了凉,想让你温暖一些。」
「兰儿,你真好!」穆齐纳尔感动地环抱住她。
嗅著她发际的清香,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眸又说。「兰儿,你放心,我早说过非卿莫娶,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你非卿莫娶,但我可没说‘非君不嫁’呀!」闭上眼楮,舒适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为什么?!」他不禁急了。「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你错了。」兰馨立刻接了口。
「你骗人!」穆齐纳尔惊惧地喊了声。「我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你是喜欢我的!」
「我骗你作啥?」呆子!看著他发白的脸色,兰馨不禁暗骂了声。「我不喜欢你——」望进他的眸,她再也无法隐瞒她的心。「可是,我爱你呀!」
穆齐纳尔顿时惊喜交加。「兰儿!」一声呼喊,他立时拥得她死紧。
「喂,你想把我闷死呀!」她埋首在他怀里,模糊的抗议语音中透著一丝笑意。
「对不起!」他连忙松开她。
「别松手,人家躺得正舒服……」耍赖地往他怀里钻去,她放任自己再次骄纵。
「哦,兰儿,我的兰儿!」拥著挚爱叹了声,穆齐纳尔笑得咧开了嘴,蓦地,笑意僵在嘴角,剑眉一拢,他又开口道:「不对呀!兰儿……」
「哪里不对?」兰馨试著挥开缠身的瞌睡虫问道。
「既然你也爱我,为什么你要不告而别,又不肯承诺非君不嫁?」他真是被她搞胡涂了。
笑转朱颜,兰馨坦然回道:「我野惯了,不想受拘束。」
穆齐纳尔恍然大悟,随后展颜一笑。「兰儿,你放心,我只想爱你,并非想禁锢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天地之大,任你遨游。」
「换句话说,我得一辈子受你控制。」兰馨直视著他,没好气地说。
‘这有什么不好?」穆齐纳尔反问道。「我就心甘情愿受你控制。」
「大言不惭!」兰馨嗤了声。「你连我的身世来历都搞不清楚,就不怕话说得太早、太过荒唐?」
「我才不管你的身世来历。」穆齐纳尔拥紧了她。「我爱的是你的人,其他的我一律没兴趣。」
「你阿玛也作如是想吗?」她想起那一双老谋深算的眼楮。「他能让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吗?」
穆齐纳尔浑身一僵,兰馨不禁一叹。
「穆齐纳尔,我的身世我从未对人言,不过,今儿个我就同你说清楚,免得你我越陷越深。」凄然一笑,她埋首在他怀里,有坦承一切的打算。「其实我的出身并不好,因为我娘是个青楼女子。」
闻言,穆齐纳尔不禁微微一震。之前的浣风,现在的兰儿,想不到自己和青楼女子还满有缘分的。
与一般男人无异,他开始嫌弃自己了。错认他的震撼,兰馨唇边的笑渗入几分讥诮。
「我娘出生在扬州,自小便被卖到了著名的青楼。」她收敛神色,「她十七岁初次接客时,好死不死地遇上了我爹。两人虽就此过了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我爹留下一大笔银子给我娘之后便走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你爹太无情无义了!」他气愤地插话道。
兰馨笑了笑,不置可否。
「后来呢?」穆齐纳尔被唤起了好奇心,非常想了解有关她的一切。「你娘没再遇上足以托付终生的人吗?」
「有!还不少呢!」想起那些追逐她娘而来的狂蜂浪蝶,兰馨不禁失笑。「可我娘只愿意好好将我扶养长大,不想再涉足男女情事。」
「你娘真傻。」穆齐纳尔忍不住评论了句,随后,察觉自己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批评的。」
「没关系。」兰馨一笑,眼中云淡风清。「虽然我娘总说我爹是身不由己,但我以前也觉得我娘好傻……」回忆令她的眸子变得迷离,但很快地,她凝固焦距,望著穆齐纳尔刚毅的脸。「可直到我遇见了你之后,才知道我娘并不傻,只是太痴……」
穆齐纳尔终于明白兰馨为何想逃了。「你怕重蹈你娘的覆辙。」
对上他澄澈了然的眸子,兰馨一点否认的念头都没有。
「不会的,兰儿。」四目交接,穆齐纳尔真挚地说。「你不是你娘,而我也不是你爹。」
「是吗?」柳眉一挑,她怀疑问道。「我的出身可不怎么光彩啊!」她故意提醒他。
穆齐纳尔展颜一笑,将她拥入怀中。「兰儿,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他不嫌弃她吗?兰馨不自觉皱眉。
仿佛回答她的疑问一般,他又道:「我想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父母,更不是你的出身!放心,你不用担心配不上我。」
「配不上你!」惊叫了声,她微挣开他的怀抱。「我才不担心这个呢!」
剑眉飞挑,穆齐纳尔困惑地望著她。
「穆齐纳尔,我告诉你——」兰馨边说边坐起身,一脸自豪。「我娘虽然出身低微、虽然遭我爹遗弃,但她乐观开朗又毅力过人,短短几个年头,便成了数家花楼的老板,声势之大在江南一带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虽然她最初的本钱依靠的是我爹留下的钱财,但她自己闯荡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以为荣!」
数家花楼的老板!也坐起身来,穆齐纳尔不禁傻眼。
「可她忙于打理生意之际,也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母女俩的感情不知有多好呢!」兰馨感念说道。「而且举凡琴棋书画、权贵之家的礼仪风范,她是竭心尽力为我搜罗名师,就怕辱没了我爹的姓氏。」
「你爹的姓氏?」他纳闷的问。「你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兰馨一愣,随即愠怒地白了他一眼。「你很希望他是个大人物吗?」她反问道。「这样我就配得上你了?」
「我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哼!少在我面前提我爹!」她郑重地警告了声。
「是……」这下子,他终于明白兰儿亦庄亦邪的复杂个性是怎么回事了。「那你娘过世之后,你一定很伤心了。」虚软一笑,他又躺了回去,开始感觉浑身不对劲。
「是啊,所以我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心一狠便将青楼易主,一路流浪到了京城。」兰馨避重就轻,心虚地觑了一眼穆齐纳尔,这才注意到他眉头紧皱。「你不舒服吗?」她紧张的问道:「我去请大夫好不好?」
穆齐纳尔立刻揪住她的手臂。「不用,你就是我的大夫。」语出真心,他手上一使劲,便将她拉躺到他怀里。「让我抱著你睡一晚就没事了。」有她在怀里,他便有如置身天堂。
「你哟,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兰馨忍不住笑捶了他一记。「原来你的憨厚老实全是装出来的。」
「冤枉啊,好兰儿。」穆齐纳尔抱紧了她喊冤。「我原来真是憨厚老实,可自从有了名师教导之后,便开了窍了。」领略情人之间打情骂俏的乐趣,他不再木讷口拙。
「少来这一套!」水媚的眸勾了他一眼,兰馨忍不住啐了声。「说,你用这一套拐骗了多少女孩子……」这话本是无心,却令她突然想起穆齐纳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穆齐纳尔!」她霍地撑起上身盯著他。「你曾说过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她是谁?长得如何?你快给我从实招来!」
穆齐纳尔暗暗叫苦之余,心知这小妮子的刁钻,是以也不敢隐瞒。「我说、我说……可说了之后,你可别笑我。」叹了口气,贪图抱她在怀里柔软温热的感觉,大手一伸,他半拉半扯,她半推半就,两人又搂在了一起。
真是「烈女怕缠夫」!白了一眼,捶了一记,让他紧搂在怀里的兰馨不禁暗叹。
「好了,我不笑你,你快说,是哪家小姐如此了得,能让你这根千年木头动了凡心!」兰馨追问得有些酸溜溜。
不以为意她对自己「木头」的称谓,却无法不想起那个没有脸孔的人影,穆齐纳尔不禁又叹了口气。「她……是在涵香馆中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
「涵香馆?青楼女子?」她不禁低喊了声。
出身高贵、前途无量的他竟喜欢一个风尘女郎?抬头觑了他一眼,她不禁又想:他不喜流连声色场所,又不近,必定是在上涵香馆寻访慕嗥时,无意中结识这名女子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在涵香馆中也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时日,怎么没听说过呢?
「没错,她是个青楼女子。」他答道。「所以方才我听说你娘也是青楼出身,还吓了一跳呢!」
兰馨恍然大悟自己误解他之余,不禁醋意横生,「那她叫什么名字?长得比我美吗?」
「我不知道她的长相。」穆齐纳尔憨傻一笑。「兰儿,你相信有人可以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一见倾心的吗?」
「这怎么可能?」兰馨白了他一眼,一颗心酸得难受。看来这个女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轻,日后自己可得小心提防才是。
「这是真的!」穆齐纳尔连忙反驳。「我们只隔著珠帘说过一次话,可说来荒谬,自那一次后,我竟对她念念不忘。」
「珠帘?」兰馨不禁心惊。这个场景怎么这般熟悉?
「嗯。」穆齐纳尔确认,随后羞赧一笑。「她叫浣风,是个很重情义的女子。」「浣……浣风?!」五雷轰顶的感觉袭来,兰馨抬起头来失声惊叫。「京师花魁……浣风!」她吃醋的对象是她自己?这……这太荒谬了!
「你也知道她呀!」他惊奇地低头觑了她一眼。「看来她的名声实在响亮。」
「嘿嘿!是……是啊!」兰馨尴尬地笑了两声,赶忙顺著他的话来解释自己的震惊。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穆齐纳尔以一个拥抱许下承诺。「现在,我的心是你的,完完全全是你一个人的。」
「真的吗?」沉浸在震惊中的她一回神,便倚著他的胸膛,听著他沉稳的心跳问道。
「是真的……」穆齐纳尔咕哝了句,疲累虚弱的感觉一袭来,他不禁闭上了干涩的眼楮。「睡吧……兰儿……」
听出他语调中的无力,兰馨忧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自己折磨了他一天一夜,难怪他会如此疲累不堪。
素手抚上他眉宇之间,试图抹去其中的纠结。
「穆齐纳尔,安心的睡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柔声似水,只愿涓涓滴滴流荡入他梦境之中,教他安稳的睡上一觉,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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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冤家!
兰馨蜷缩在穆齐纳尔怀里,了无睡意地喟叹了声。
原来之前他就对自己暗生情愫,想他不谙女人心性,木讷直言,这才教他不敢找上自己一番倾诉吧。
傻瓜、木头!兰馨望著他沉睡的容颜,暗暗唾骂了声。如果他能鼓起勇气早对她坦承,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而这下子,她该如何对他说出自己便是浣风呢?
穆齐纳尔,我就是浣风,惊喜吧……不行、不行!这样大刺刺的坦白,不让他呕死才怪!再者,自己故意接近他报仇雪耻的事该不该说呢……不行、不行!这样他一定会气死的!
嗯,还有,「那个人」的事是不是也应该让他知道……不行、不行!这样会吓死他的!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他没死,她已经先搞死自己了!兰馨愁苦著一张俏脸,声声哀叹。
算了,别想了,先睡上一觉再说,或许老天爷会在梦中捎来解答也说不定呢。
就在要闭上双眸之际,兰馨的注意力又转回穆齐纳尔的睡容上。
定楮看他,爱不释「眼」,她不禁伸手轻轻勾勒他脸部的线条。
突地,喜怒掺半的感觉揪住了她,令她既好气又好笑。
想她倾国倾城、娇媚妖娆,多少男人欲一亲芳泽皆不可得,可他老兄这会儿居然能睡得这么香甜!唉,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可话说回来,教自己青睐有加的,不就是他的异于常人吗?高挑的柳眉立松,兰馨唇畔的笑意渐浓。
突地,眼前的男人若有似无的一声申吟,冻结了如花盛开般的娇颜。
糟了,穆齐纳尔看来不太对劲。
眉头已然深锁的他面部薄翳潮红,额际微渗冷汗,那模样真是「异于常人」啊!
「哎呀!丙然热得烫手呀!」纤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兰馨不禁失声惊呼。
从床上跃起,她赶紧下床往桌子奔去。发烧的人得多喝点水才行……
拿起轻得离奇的茶壶,勉强倒了半杯水,兰馨忙奔回床边。「穆齐纳尔……」
意识到有人叫他,穆齐纳尔拒绝眼帘的阻隔,凝眸看她。「兰儿……」
「穆齐纳尔,来,喝点水,你发烧了。」兰馨扶起他,小心地喂他喝水。
喉头倾注清泉玉液,化去灼烫的炽热,穆齐纳尔不禁大口的灌著,半杯水瞬间喝得一滴也不剩。
「你觉得怎么样?」让他躺回床上,兰馨坐在床沿焦急地问。「你得看大夫,我去叫人——」
「别急……」穆齐纳尔虚弱地制止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抬起头,兰馨觑了一眼黑黝黝的窗外。「天还黑著,大概寅时了吧。」研判之后,她立刻将目光调回到穆齐纳尔的脸上。「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齐纳尔困难一笑。「我是想让你别作声,等天亮再找大夫……这点小病,我不想惊动了我阿玛和额娘。」
兰馨虽然也觉得他的顾忌有理,但她更担心他的身体。「可是,我不放心你。」
「嘘,没事的。」他安抚著她。「还有,倘若我阿玛和额娘问起,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他吃坏肚子以及兰儿无故失踪的事,已让他的父母不甚谅解,这下子,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受风寒的事又与兰儿有关,就怕要后患无穷了。
「穆齐纳尔……」兰馨不禁杏眼泛红。眼前的事全由她一手造成,可他却还是这么维护她。
「好了,我没事。」他抚上她略微苍白的脸颊,就想让自己热烫的手恢复它以往的绯红。「还有水吗?我多喝点水就行了。」
「水?」兰馨一怔。「没水了……」这又是她失职的地方了。
「啊!」她突然眼楮一亮,忽而展笑。「穆齐纳尔,我有办法了。」
他抚著她的发,爱极了她的笑。「你有什么……办法?」他硬是将「鬼主意」三个字咽了下去。
「我去煮姜汤给你喝呀。」她献宝似的说。「小时候,每当我染上风寒时,我娘总会煮上一碗给我喝,我跟你说,热热的喝上一碗,发发汗,整个人就会轻松得出奇呢。」
「这真是好主意。」穆齐纳尔挤出笑,不禁冷汗直流。她的手艺他领教过,这会儿还余悸犹存呢。「可你还是别去吧。」
「为什么?」话一出口,兰馨便知答案是什么。「你放心,」笑颜灼灿中透著一抹赧然。「老实告诉你也无妨,上回那盅补品是我故意整你的。可后来我觉得不妥打算倒掉,没想到厨娘何婶自作主张差人送了来,你又傻傻地喝了精光,这才阴错阳差的害了你。」收住笑意,她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连忙展现大度。这下子他就算死也死得明白了。
早算准他不会同她计较,是以兰馨立刻将这事丢在脑后。「虽然我的厨艺不精,却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更何况煮姜汤很简单的,我有十分的把握将它煮得美味无比。」自信的笑容一露,她立刻起身。「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穆齐纳尔想叫住她,却见她如蝶飞的身影已翩翩而去。
「算了,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呀。」
俊容含笑,心底泛甜,穆齐纳尔闭上眼楮,半晌,又陷入模糊的意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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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空无一人的灶房,兰馨兴致盎然地张罗食材。
一准备齐全,她来到已无余烬的炉灶边,不禁哀叫了一声。「糟了,火没了!」
放弃吗?
不行!穆齐纳尔和她都需要这碗姜汤。穆齐纳尔需要姜汤祛寒舍病,而她也需要姜汤证明她的厨艺不差,开玩笑,她身材样貌、谈吐气质皆如此完美,怎么可以不谙厨艺呢?那岂不是就像一匹上好白绫染上了一点墨汁吗?
可怎么生火呢?往常只要一进灶房,就算没人也有火呀!兰馨望著食材,望著炉灶,霎时有著巧妇难为无「火」之炊的感叹。
不行!都已入了敌营,硬著头皮也得上!银牙一咬,定了百折不挠的决心,她开始搜罗柴火。
火折子很快便找著了,可是木柴呢?灶房转了一圈,她苦著一张俏脸。
不会吧,连柴都没了?这不就意味著她得到别处的柴房里去担柴?
提起脚步,不再轻盈款款,移动身躯,不再婀娜多姿,兰馨无奈地往柴房而去。
「这样应该够了吧?」
丽容染尘,娇喘吁吁,一身狼狈的兰馨边盯著自己累得半死的成果,边举起衣袖擦拭一脸的汗水。
「好。」深深吐了一口气。「开始吧!」拿起炉灶前的一把柴,她开始笨拙地塞到炉灶内。素手沾炭,无意识地抹著汗,妍美的容颜顿时成了大花脸。「然后呢?得有个引火的东西才对呀。」蹲在灶前,她侧著头,手拿著火折子思索著。
「引火的东西……」站起身来,她环顾四处,却寻觅不著可以引火的东西。
啊,对了!巧绽笑颜,她又转身往外奔去。
好半晌,远从书房拿来的一叠纸成了她引火的工具。
「这下没问题了吧。」得意洋洋,她蹲子,将手上的纸放在地上,取出一部分揉成一团,就著火折子点著了。
「成了!」看著越来越大的火焰,她既高兴又惶惧,赶忙将柴往灶里面丢。
不料,灶里柴塞得太满,这火一烧,火星掉到地上,引燃了地上的纸,火速窜升的火苗又与一旁的柴堆共舞。
幽幽杏眼,火神肆虐,兰馨骇得愣在当场,好半晌,她才微掀了嘴皮子。
「火……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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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齐纳尔火速往灶房冲去。
「兰儿,你可不能出事呀!」当他让「失火了」三个字惊醒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该死,都是这风寒让他的脑子发僵,他根本不应该让她踏进灶房一步的!
远望著高窜向天际的火焰,穆齐纳尔陡地停了脚步,此时的他骇得魂不附体,而周遭的嘈杂声也在刹那间消逝不见。
「兰儿!」
发狂似的喊了声,他用力推开人群,直往陷入火海的灶房飞奔。
「大少爷,你做什么?」好几个仆人连忙拉住他。
「我要去救兰儿!」他边喊边奋不顾身地想往前冲,却让人拉得死死的。「放开我!我要去救兰儿!」
「大少爷,兰儿她——」一名老仆才想说话,却被穆齐纳尔一把揪住了衣襟,他神色骇人的道:「快说!她怎么样了?」
「大少爷,她没事。」另一名仆人连忙回话,就怕穆齐纳尔在神智不清之下,没将老仆勒死,也把他吓死了。「她好端端的在那边啊!」
穆齐纳尔顺著他的手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满脸污黑、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地上,那副惶恐的模样,恍似落难小猫可怜兮兮。
「兰儿!」逸出一声雀跃透著怜惜的呼喊,他迅速往她而去。
惊魂未定的兰馨感觉有人在喊她,抬起眸子扫了四周后,看到了他。
「穆齐纳尔……」委屈的、撒娇的唤了声,她起身张臂,飞扑到了他的怀里。「穆齐纳尔,好可怕、好可怕哟……」
「我知道、我知道……」穆齐纳尔不住拍著她的背抚慰道。
「对不起!对不起……」兰馨痛哭失声,将泪水、恐惧和自责全揉到了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穆齐纳尔直觉得五脏六腑全揪在一起。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就好……」握著她不断发抖的肩头,他轻推开她。「你看你,弄得这么狼狈!」撩起衣袖,抹去她脸上的脏污和泪水,他多么希望也能就此抹去她所有恐怖的记忆。
「穆齐纳尔……」扁著小嘴,兰馨委屈地喊了声,梨花带雨的小脸更见凄楚。
「我知道。」喉头猛地紧缩,他语带哽咽。「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
他万分感动之余,抹著她小脸的大手也没停,可抹著抹著,蓦地停了手,语出惊疑。
「兰儿,你唇上的痣怎么掉了?」
凄美的气氛霎时变了调,兰馨不禁一怔。
惨了!又是火又是水的,再让穆齐纳尔抹上几下子,那颗假痣不掉才怪!
「嘿嘿……」干笑了两声,她才得以掀动嘴皮子。「那……那痣是我粘上的……」
「为什么?」剑眉聚拢,他不解的问道。
「我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又独身在外,为避免歹人起了觊觎之心,当然得乔装以掩人耳目呀!」迅速冷静下来的兰馨说得是脸不红气不喘。
「嗯……说得也是。」闻言,穆齐纳尔也不怀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声明显震怒的浑厚嗓音蓦地响在蒙蒙亮的天色之中,惊醒恍如隔世的一对鸳鸯……